张楚岚抬手攥住王也的手腕,刚想抬头质问他发什么神经,却在看到王也帽檐下的双眼时呼吸一窒。同时心里扬起一种极为荒谬的想法——
王也这个人,刚才那一瞬间竟然动了杀意?!
虽然那种令他汗毛倒竖的感觉一闪即没,现在王也的眼神也只是暗的吓人,但是张楚岚绝不会认为刚才是他的错觉。
即使这听起来太过匪夷所思。
不过很快张楚岚就明白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了——
“老张,你们做了什么我之前出于信任不想打听。现在我依旧信你,但是我要知道全部。每一个人,每一个计划,尤其是——”
“你们的人,有没有动沈勿言!!”
张楚岚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让你天真,早点说清楚不就完了?沈勿言能猜到的事,王也就算少了点经验却没道理一点都察觉不出来。
如今这种情况根本不用问,连他都忍不住怀疑沈勿言是不是跟他的人干了起来,那就更别说尚且不知底细的王也了。
毕竟虽然是装样子,他们到底是动了王也的家人,下午刚出了这事,晚上说好要回家的沈勿言就没了信,换成谁都会多心。
而且以言哥敏感的身份,就算相信哪都通不会害她,但却保不齐会请人过去问话。
张楚岚求救般的向冯宝宝使劲使眼色。
没有辜负张楚岚的殷殷期盼,冯宝宝看完手机里的消息后,举着手机对王也说:“不是公司的人,言妹儿不在那。她回家的半路就没得喽,公司的人也没找见。”
张楚岚感觉到王也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松开了手。得到自由的之后立刻大喘一口气。
妈的,吓死爹了。
然而瞥见王也此时的表情之后,张楚岚默默的把张开的又嘴闭了回去。哪怕他一向脸皮厚比城墙,这回也不好意思对刚才的事兴师问罪逞口舌之快了。
老王那样子……哎……
王也从冯宝宝开口后就什么也没听进去。
连张楚岚从他手下溜走以及诸葛青跟冯宝宝他们争论什么也不想管。
他强压下去的一切侥幸都崩成了碎片。
王也眼前的视线模糊了一瞬,脑海里嗡鸣过后便闪过了太多的思绪,以至于让他根本无法捕捉到任何想法。近段时间从沈勿言身上若有若无感觉到的沉肃,这两天莫名的放松,以及刚才遇到的那个怪人和他说出的话,都在此时重新回到了眼前。
也许张楚岚他们会觉着他的反应有点过度,毕竟只是暂时失联了几个小时,大家都是身负绝技的成年人,沈勿言之前消失个十天半月也不是没有过。
但是不一样的……
王也在心里喃喃道。
他早该认识到这次是不一样的。也许是他接收传承的时候身边一直萦绕着沈勿言的气息,也许是内景里日夜相伴的那盏小巧又温暖的莲花灯。王也发现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便对沈勿言的存在有了一种非常微妙的感知。
这种感觉并不强烈,就像是他们中间千丝万缕连成的细线。不仔细体会甚至很容易忽略掉。但入定之后就清晰许多——
像风一样,倏地从他指尖划过,却在小小的回旋之后回到他脸颊边爱娇的磨蹭。
王也对这种联系非常满意,平日里闲着没事就喜欢轻轻触碰。颇有些乐此不疲的味道。
可是现在,他的世界里感觉不到沈勿言存在的任何气息。没有时常在他身边嬉闹的微风,也没有缠连在鼻尖的清冽冷香,内景里的莲花灯依旧在静静旋转,可即使他用双手紧紧贴合也感觉不到任何熟悉的温度……
幸好还在。
王也抚摸着手里小小的魂灯,也只能这么说服自己不要失去理智。
——‘小也子,这个世界太大了,大到我都快不知道该往哪走……’
——‘我给很多人搭桥,可却找不到我自己的那一条……’
——‘嘿嘿嘿~如果我还是不要呢,你岂不是得白送了?’
——‘我不管,你让我亲一口我就撒手…’
……
王也缓缓抬手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出他此时的表情。但是露出的下颌却绷出一道锐利到发疼的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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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张楚岚都过得胆颤心惊。比起明显焦灼的诸葛青,看起来好像更冷静的王也却让他打心底里发怵。生怕他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不过好消息是,经过他以毒攻毒,同样甩了老脸跟敌家玩下三滥的计划。北京这边的人很快撤了个干净。但是这同样意味着他们下一次出手的目标只会是王也一个。无论发生了什么也只能他自己扛。
梁子算是彻底结下,躲是躲不掉的。不过王也本身也没打算躲就是。
这么一来,张楚岚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即使大家心里都因为没有消息的沈勿言失了兴奋劲。但这顿庆功宴还是要摆的。毕竟无论怎么算,人家都是帮了大忙。
而变故就是出在了这顿饭上——
“小也!刚得了消息,柳老爷子现在在沈家!”
“哐当——”
正在吃饭的几人被突然站起来的王也吓了一跳。然而他却顾不得解释,拔腿就往外面冲。留下的人对视了一眼,也赶紧买了单追上去。
等他们好不容易赶到沈家,就在前厅见到颇为诧异的沈老太太。沈老太之前是见过诸葛青的,对这个身为顶配高富帅的俊俏后生很是欣赏。之前沈勿言跟王也死不上道的时候,她老人家还真动过拉郎配的念头。
沈老太太看着几个行色匆匆的小辈并没有多问,抬手指了指后面的屋子示意柳老跟王也正在里面谈事情。然后招呼着几人坐下来等。
诸葛青他们一是惦记着王也那边的事,二是不好拂了长辈面子。便只好静下心坐在那跟老太太聊天。几句话下来,诸葛青他们就意识到了不对。沈老太显然并不知道沈勿言失踪,依旧以为那丫头是在外面折腾些神神叨叨的事。
稍微一琢麽也就猜了出来,恐怕柳老这趟就是为了帮沈勿言圆这个谎。既然身为沈勿言师傅的柳老出现在这里,那么就说明沈勿言的下落他是知道的。这个发现让几人顿时稍稍松了口气。
可接下来的时间就比较痛苦,因为老太太对自个孙女这些年的经历极为感兴趣,对她的朋友也爱屋及乌。可这异人界的事没法说,就只能挑挑拣拣找出些能讲的扯。就在张楚岚快编不下去,冯宝宝也快把人桌子上的点心吃空的时候,王也跟柳老走了出来。
没人知道他们在屋里说了什么。
柳老婉拒了沈老太太留他吃饭的邀请,跟张楚岚几人点点头,拍了拍诸葛青的肩膀便转身离开。而王也从面上看不出任何端倪,同样打声招呼便出了门。
之后王也没有做出任何解释,把自己锁在屋里关了整整一天一夜。这让忍了很久的诸葛青大为光火。特别暴躁的抬脚就要踹门,被一头艹的张楚岚玩命拉住。就在他们争执不下时,王也自己从屋里面出来了。
在看到王也的一瞬间,两人都卡了一下。倒不是王也有多狼狈,关了自己一整天,他也就是形象上有些颓废而已。跟他平日里比起来也没多大差别。真正让他们失语的是王也推开门的一瞬间浑身泄露出来的压力。
那种被平日里的温吞所遮掩的锋芒一旦肆无忌惮的铺陈开来,足以让人猝不及防间被震一下。好在他很快便将那股气势收敛了起来。
但是诸葛青和张楚岚都敏锐地察觉到王也有种微妙的变化。却怎么都说不上来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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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回回折腾了小半个月,现在一切似乎都已经尘埃落定。张楚岚就在这时接到了徐四传来的消息。当天便与王也告辞,与冯宝宝连夜赶赴一场‘临时工’的聚会。
诸葛青在张楚岚离开后,从王也那里知道了他当天与柳老的部分谈话:柳老没有避讳关于魂契的消息,连一些言灵师的隐秘也状似无意的提了几句。可这只言片语却足够王也拼凑出沈勿言当时所做出的抉择。抚摸着与平时一般无二的眉心,王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可是柳老却对沈勿言的具体下落以及她所要付出的代价缄默不语。最终只给出了“不可言,不可问”的忠告……
王也虽然没有全部说出,但是那一部分消息也足够诸葛青了解沈勿言大概的处境。此后也不再留恋。与来时一样潇洒的挥挥手,准备回家动用自己的势力继续收集信息。
王也送别了三位友人,按照之前与沈勿言说好的计划,收拾行囊准备出去云游。一切看起来都在按照既定的轨迹运行。直到在那一天傍晚,王也在外吃晚饭时,他桌前出现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高壮的男人。来到王也桌前时并没有多话,而是直接将手里的一个牛皮纸袋放在了王也面前。
“您是?”
“打开它,王也!”
男人似乎并不擅长交流,说出的语气也极为僵硬。王也眯了眯眼睛,看着纸袋没有沉默多久便伸手拆开。可是里面的内容却让他瞬间皱起了眉头——
纸袋里的照片极为血腥,所有的主人公都很眼熟。一个个翻下去就发现前几日他们捆回来的雇佣兵一个不落的出现在这里。并且都是一副身受重伤生死不知的样子。
“……”
“接这个电话!”
王也将手机递到耳边,沉声问道:“你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
电话那头的男人听起来很年轻,语气也挺和善:“呀,王道长,你好!我们没有恶意,不仅如此,我们还可能成为兄弟……”
似乎知道王也心里想的什么,在一个遥远的村落里,白发赤足的男人继续开口道:“放心,那些人都还有一口气。可惜,他们确实不知道自己被谁雇佣,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也能体会道长现在的处境……成为我的伙伴吧,不敢说保护道长,起码彼此有个照应不是很好吗……”
“没有恶意吗…”王也似乎对他的说辞并不怎么感冒:“呵,但愿如你所说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现在打算到处走走,没有找伙伴的打算。”
然而很快,那人接下来的几句话便让王也瞪大了眼睛,不管是他对风后奇门传承的了解,还是他本身继承的神机百炼都让王也不得不重视起来这个找上门的橄榄枝。
“怎么样,道长,你可以考虑考虑…哦对了,作为诚意,我还让人给你带了一样东西,想必你会很感兴趣…”
说完,一直站在桌前的男人便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用皮革缝制的方包。两层皮革间夹着的物体隐隐能看出环形的轮廓。
虽然还没有打开,王也的心脏却骤然紧缩。
随着男人缓缓解开的盘扣,里面的物体也显露在王也眼前——
那是一个绞银项圈。
王也曾无数次在她主人的颈边看到过这个精巧的银饰。虽然往日里没少拿它的制式开玩笑,但是王也一直觉得沈勿言戴起来挺好看,尤其是配上瓷白的颈项,在它的主人踮起脚尖轻轻跃起时,划过的弧度非常惹人心动。
然而现在这个绞银鸱吻项圈却断裂成了两截。在崩裂的端口上,隐约可以看见沾染上的一丝血迹……
“王道长,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我在碧游村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马仙洪:作死小能手说的就是我。
王道长:我媳妇没了啊啊啊啊啊【土拨鼠尖叫】
第67章 第 67 章
柳老见到沈勿言之前感觉自己的头都快秃了。见到沈勿言之后他觉着自己的胡子估计也保不住。
他本来正跟媳妇在奈何桥上看风景,从黄泉那里接到消息的时候差点没吓掉下去。等他赶回人间的时候沈勿言已经被天守府的银甲天兵带走一整晚了。
尤其气人的是,这丫头搞事被带进局子里就算了,走之前还扔下一地烂摊子没收拾。难怪同门的师兄弟都说徒弟是报应,这话一点都不假。
不过柳老作为过来人,深知天界的那些套路: 苦头肯定会吃点,但在审判下来之前应该也不会有多大事儿。而且自个徒弟是个什么德行他比谁都清楚:那小丫头心眼多的跟筛子似的,向来一点亏都吃不得,要说她没准备柳老第一个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