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们在一起了——西西特
时间:2018-11-26 10:09:40

  陆续说,“好。”
  曲向向把红手绢搭回电话机上面,站在原地发了会儿愣,才去院里给竹竿上的被子翻边。
  猛地想起来个事,曲向向跑回屋里拨电话,立刻就接通了,是陆续接的,他好像还在电话机旁,没走,她轻喘着问,“你成绩单收到了没?”
  陆续说,“收到了。”
  曲向向问他,“考了多少分啊?”
  陆续平淡的说了个数字。
  曲向向却听的心里难受,这次怕是进不了年级前十,开学肯定会被老班叫去谈话的,她声音绵软的说,“你考试前落下了很多课,考这么多已经很厉害了。”
  陆续的指腹摩挲着听筒边沿,“以后都不离你太远。”
  曲向向没听清,“什么?”
  陆续没有重说一遍,只让她挂电话。
  曲向向下意识照做,她蹙了蹙眉心,这电话真的老到不中用了,关键时候沙沙响,听不清。
  到底陆续说了什么来着……
  三十上午,梁建兵带着俩孩子回了老家,赶上春运,车费涨价了,包车忒不划算,只能跟别人挤一块儿。
  路上车太多了,走两分钟,停十分钟。
  曲向向跟坐船似的,摇摇晃晃,车还在市里呢,她就已经受不了的抱着塑料袋,哇哇吐的昏天暗地,趴在梁正腿上半死不活。
  梁正鼻子里全是咸鸭蛋的味儿,熏的他一张脸绿成屎壳郎。
  “爸,我不行了。”
  旁边梁建兵说,“再撑撑。”
  过了会儿,梁正说,“我真不行了。”
  梁建兵说,“就到了。”
  曲向向抓着袋子哇哇,梁正白眼一翻,感觉自己的早饭已经在嗓子眼了。
  司机家就住在这一带,是梁建兵的小学同学。
  赶巧了。
  梁建兵不时跟他唠嗑几句。
  久远的儿时回忆在两根烟里涌现了出来。
  两个有家有小孩的中年人感慨上了,感慨岁月多么不饶人。
  司机是熟人,没把曲向向他们丟在镇路口,而是送到塘边,开不进去了才停下来的。
  车周围溅了很多泥巴,非常客气。
  梁建兵送走小学同学,抽一口烟,叹道,“朋友多了路好走啊。”
  没人搭理他的得意。
  曲向向揪着眉毛喝水漱口,梁正一脚一滩泥,骂骂咧咧的到处乱甩。
  没走一会儿,梁正就蹲在路边干呕,凶巴巴的吼,“曲向向,以后你要是再敢吃咸鸭蛋,我抽死你!”
  曲向向胃里火烧火燎,没劲跟他闹。
  梁建兵踢儿子一脚,“早上不是你说鸭蛋好吃,让向向多吃一点?”
  “……”
  “早上是早上,以后不准,以后家里都不能出现咸鸭蛋那种东西……操!”
  梁正蛮横不讲理,他突然骂了一声,两手划船似的在半空挥动,“诶诶诶,卧槽!”
  摔沟里了。
 
 
第42章 
  老家跟市里比起来, 人少房子少, 要显得空旷很多,冷风跟寒气肆意横行。
  梁正同学时隔多年回老家,虽然不至于非得衣锦还乡, 但他现在都是十七八的大小伙子了, 也是要面子的好吗?
  结果呢?老天爷玩儿他, 给他送一身泥巴水。
  出门前, 梁正在他爸的监督下穿了毛衣毛裤, 衣服多, 厚实, 泥巴水没浸到里面去,就是丢人。
  他要走小路, 自己走就算了,还要曲向向陪同。
  “小路要绕弯呢,而且全是烂泥, 怎么走啊?”曲向向说, “我不走,我要跟叔走大路。”
  梁正皮笑肉不笑的整出来一套排比句, “是谁看你晕车不舒服, 让你枕大腿的?是谁被你熏的反胃, 也没把你推开?是谁在你下车的时候,怕你撞到头,用手给你挡着的?”
  曲向向举手投降,“是你是你, 都是你,行了不?”
  梁正鼻子都哼歪了。
  梁建兵站在原地目送俩小只一边顶嘴,一边往另一个方向走,他嘬口咽,笑着摇摇头。
  时间过的太快,不知道他们还能这么无忧无虑多久。
  希望他们长大以后,能跟小时候一样,相互扶持,相互依靠。
  就算各自成了家,他们也还是兄妹,是一家人。
  曲向向跟梁正走小路,沿着大水塘走,各种找能下脚的地儿,偶尔来个大跳跃,两人一路惊险万分,有好几次都差点摔塘里。
  两人顶着饱经风霜的沧桑脸进了家门,等待他们的是厚厚的灰尘,蜘蛛网。
  梁正一屁股坐在潮湿的土疙瘩地上,背部靠着生锈的大门,一副生无可恋的鬼样子。
  曲向向没歇,她帮着梁叔收拾家里,打扫卫生。
  梁建兵拿着扫帚过来,“你妹妹一直在忙活,你好意思在地上瘫着?”
  梁正慢镜头似的转头,脸上不知道是写着who are you?,还是what are you doing?反正挺迷的。
  “去给我把墙角的蜘蛛网扫扫。”梁建兵踹踹他,帮他提神醒脑,“再去你二叔家一趟,爸之前让你二婶帮忙晒了被子,你去抱回来。”
  梁正不情不愿的回到现实中,他瞧瞧鞋子上的泥巴,裤子上的泥水,脑门青筋一蹦,现实真特么的不美好,“老梁,咱完全可以去二叔或者大舅家,干嘛要收拾这破屋子?没必要啊。”
  梁建兵说,“不住自己家,那回来干什么?”
  梁正挠头,“总共就住两天……”
  “谁跟你说住两天?”梁建兵打断他,“待到初四再回去。”
  梁正往后一倒,“我死了。”
  这话一出,不得了,梁建兵直接就炸了,他抄起扫帚往儿子身上挥,“大过年的,你乱说什么?皮痒痒了是吧?”
  梁正跳起来,嚎叫着往曲向向背后躲。
  梁建兵举着扫帚呵斥,“向向,你让开,今天我不把他抽掉一层皮,我就不姓梁。”
  梁正扒着曲向向的肩膀,伸出脑袋,不知死活的痞笑,“可以姓爹啊。”
  曲向向的嘴角一抽。
  梁建兵岁数大了,反应没那么快,半天才明白儿子说的什么,他那脸登时变得铁青。
  曲向向往旁边站,并且投给梁正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嘴这么油,自求多福吧你。
  梁正跳到椅子上,“爸,二叔来了。”
  梁建兵冷笑,“现在就是二郎神来了也没用。”
  “真的是二叔。”梁正冲院子里喊,“二叔,好久不见,二叔,过年好啊!二叔,你吃饭了吗?”
  梁建兵的眼角直抽。
  梁正一个劲的给曲向向使眼色,妹儿,帮帮你哥,一会带你去摘柿子。
  “……”
  曲向向拉住梁叔的手,撒娇着说,“叔,过年呢,不气了啊。”
  “叔没生气。”
  梁建兵瞪儿子,小兔崽子,一会儿再收拾你!
  梁正冲房梁翻白眼。
  “哥,你也是,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干嘛要说那种话?”曲向向把手里的湿抹布递过去,看梁正没接,就说,“拿着啊。”
  梁正看看抹布,看看妹妹,又看看抹布,脑子里打结,“我……你……”
  “堂屋擦完就去房间里,灰太多了,得好好擦一擦。”
  曲向向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语速很快的说,“我去吃点东西,你赶紧擦啊,擦完了还要陪我去摘柿子呢!”
  梁正,“……靠!”
  忙活完了,梁建兵让梁正去店里买纸钱,带着他跟曲向向去上坟祭祖。
  大风吹的没烧完的纸钱满山头飘。
  曲向向拿着树枝在后面追赶,生怕把山头给烧了。
  磕头的时候,梁正第一个,他磕了一下,手指指旁边的曲向向,扭头对着坟包说出每年都要说一次的话,“爷爷奶奶,这是我妹,你们孙女,是咱梁家的人,你们要保佑她健健康康,保佑她上大学啊。”
  到曲向向了,她认认真真的跪下来磕头。
  梁正问她有没有跟奶奶说话,她垂着头揉眼睛。
  “哭了?”梁正一张脸凑到她眼皮底下,欠揍的啧啧啧,“我的妈,真哭了诶?”
  曲向向把头转到一边,不搭理他。
  年夜饭是在二叔家吃的,晚辈要给长辈敬酒,送祝福,送完了就轮到同龄人,还有小朋友。
  送长辈的祝福语是身体健康,永远十八岁,明年赚大钱,万事如意之类的,上学的就是每天快乐,心想事成,学习更上一层楼。
  过年嘛,讲究一个氛围。
  吃过年夜饭,挨家挨户的串门。
  梁建兵让梁正带曲向向去走走,提醒他们多叫人。
  完了不放心的叮嘱,“阿正,带好你妹妹!”
  梁正懒洋洋的摆摆手。
  从前的小伙伴们都长大了,害羞了,矜持了,站在爸妈旁边,规规矩矩的打招呼,不再像小时候那么玩到一块儿去。
  光阴似箭,岁月变迁。
  曲向向起初很拘谨,很小心翼翼,说话的声音都小小的,她害怕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她,以前就那样子。
  好像在他们看来,她妈妈不要她,一定是她哪里做的不够好。
  串完两家,曲向向发现老家的人比过去要和蔼要友善,或许是好久没见了,时间早已冲淡了一切。
  梁正也发现了,他不再绷着,言行举止放松了下来。
  每家都很客气,糖果花生一抓就是一大把,不要就是嫌弃,必须要。
  曲向向的兜浅,都给梁正拿着了。
  梁正拿不下了,全便宜了特地穿大口袋衣服的小屁孩们。
  乐的他们一口一个小正哥,向向姐。
  曲向向走完一圈回来,冻的手脚冰凉,剥糖果纸都剥不利索。
  梁建兵换了雨鞋出来,手里提着一个红色塑料袋,里头装着几包玉溪,别人送的,“向向,我去你大舅家一趟。”
  曲向向嘴里裹着金丝猴,“噢好,叔你带上手电筒啊。”
  梁叔一走,屋里就静了下来,外面拜年的脚步声跟谈话声一会就有,热热闹闹的。
  曲向向坐在大桌边数糖果,数着数着她就感慨起来,小时候都不吃的,一直放在抽屉里,每天数一数,过了十五才慢慢吃。
  而且先吃不好看的,好看的一定要留到最后。
  往往都黏住了,撕起来特费劲,沾一手。
  第二年却仍然那么做。
  家里空了好些年,没电,点的蜡烛,曲向向摸着台子上的黑白电视机,这摸摸那摸摸,无所事事的待了会儿,趁二婶一个人在家,就进去说想给同学打电话拜年。
  二婶让她随便打。
  曲向向打给王成功,徐良,钱梦,跟他们拜年,最后一个打的是陆续,那边很安静,安静的近似空寂,和她这边的嘈杂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听见了吗?”曲向向把电话机抱出玻璃柜,往窗台那里挪挪,“好多人在放烟花呢。”
  陆续,“嗯。”
  曲向向一手托着电话机,一手拿着听筒,让陆续听烟花绽放的声音,想让他也感染一些过年的喜庆,“我用我二叔家的电话打的。”
  陆续听她说话。
  “年夜饭也是在二叔家吃的,我二婶做的饭菜很好吃,她最擅长的就是红烧肉。”曲向向笑着说,“那个是真的好吃,油都炼出来了,一点都不油腻,我一个人能全吃掉。”
  陆续默默在心里的小本子上记下红烧肉,打勾。
  曲向向忍不住跟他聊起来,“老家过年比较热闹,会串门拜年,不像市里,一条巷子里的都不怎么熟……”
  说了好一会儿,说的大脑都有点缺氧了,那头始终没有声音,她看看电话机上的显示通话时间,喂喂两声,试探的问,“陆续,你还在吗?”
  “我在。”
  陆续嗓音低哑的开口,“我一直都在。”
  曲向向觉得自己病了,不然不会听到这么平常普通的话,心跳就不能自已的加快起来,脸也红了,她找了个借口说,“我二婶喊我呢,挂了啊。”
  陆续在她挂电话前一刻出声,他说,“新年快乐。”
  曲向向愣了下,“你也是。”
  陆续又说,“谢谢你。”
  曲向向把电话机放回玻璃柜里,人还是懵的,陆续为什么要对她说谢谢?
  谢什么呢?
  干嘛要说谢谢?
  还用那么温柔又郑重的语气。
  门口突然传来二婶的惊叫声,“向向,你怎么了这是?怎么哭上了啊?”
  曲向向傻乎乎的摸脸,一手的眼泪,她愣怔了好几秒,胡乱擦擦脸跟眼睛,结结巴巴的撒谎,“手,手被,被夹到了。”
  “夹到手了?”二婶紧张的说,“给二婶看看有没有淤血。”
  “没,没,没有。”曲向向左手捂住右手,“二婶,我回去了啊。”
  说完就跑,慌慌张张的,差点撞到门框。
  二婶摸摸电话机,快烫手的,她心想,向向那孩子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第43章 
  另一边, 陆续挂了电话坐在冷清的客厅里, 孤零零的看着春节晚会。
  那声谢谢早已在他的心里练习了无数遍。
  对陆续来说,曲向向是他的同学,朋友, 老师, 知己, 还是他放在心里的人。
  他的性格不好, 有严重的心理缺陷, 不善与人交际, 独来独往惯了, 总是一个人,不知道怎么接受别人的好意跟热情, 那会让他感到不知所措,所以他都会出于自我保护,以冷漠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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