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公主乏了(穿书)——姑苏山人
时间:2018-11-29 09:56:04

  光熙帝一如既往的对他连连称赞,即便是当真想鸡蛋里挑骨头,也挑不出错处来。
  如他意料之中,光熙帝最后连建章公主的事都没有和他计较,甚至嘱咐他,待建章公主回国子监读书后,待她要一视同仁,既表彰着皇家与民同乐的风范,又能多少约束着建章公主,这才是严师表范。
  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也是这个道理
  光熙帝说到动情之处,不忘有感而发:“不然照建章的性子,她迟早得给你把篓子捅到天上去。”
  可见光熙帝在严父这条路上一去不复返,还想拉着谢槐玉一起一去不复返。
  至于建章公主如何才肯回国子监继续念书,这一点上光熙帝和他同样心照不宣。
  江窈刚踏进倚梅园的第一步就开始后悔,宫人们的当差效率实在是表面文章,宫道上积雪都清理的干干净净,偏偏倚梅园里头维持着纯天然原生态。
  其实宫人们被她甩这个锅也很冤枉,光熙帝早年间附庸风雅时总喜欢带着个小宫女四处赏玩,专挑诗情画意的景,一切都得维持原汁原味。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男人的劣根性在光熙帝身上展露无遗,要不是郑太后在上头压着,恨不得整天溜达到宫外头养个外室才好。
  江窈一手提起裙裾,深一脚浅一脚,硬是被她踩出一条道来。
  果然应了那句老话,这世上先有走过的人,后有条条通罗马的路。
  可是这样一来,就苦了江窈的鞋袜,冻倒是不冻,就是黏湿湿的裹在脚上难受得紧。
  江窈解开绶带上的红绳穗子,上头挂着一枚银剪子。
  前两天她便将赏梅的事挂在嘴边,奈何一向聪慧的解语花连枝,这回却没能领悟出她话里的真谛,枉费她每次出宫都带着连枝在身边耳濡目染栽培这么久,也不知道哪一日才能彻底根除连枝心里的糟粕封建思想。
  银剪子在她指间轻快的飞舞,她顺利剪下垂在她眼皮子跟前的两条红梅细枝。
  稳稳当当的插进白瓷瓶里,煞是风情万种。
  她手上这件瓷瓶又叫做梅瓶,是她半个月前便未雨绸缪命人烧制的。
  自古以来,梅瓶都是因为瓶口的窄小能插梅枝而得名。造型挺秀、俏丽,被认为是天下第一器型。
  谢槐玉鬼使神差的负手站在檐下,看着倚梅园里头的那一道身影。
  光熙帝有心要小公主继续回国子监读书,却又不肯拉下脸唱这个黑脸,大手一挥,将这个差使交到他身上来。
  谢槐玉秉持着君令不可违的宗旨,自然要事事都将小公主摆在第一位。
  玉一样白嫩的颈边,一对翡翠坠子随着江窈的动作微微摇曳,她抬高的云袖下滑,露出一段皓腕,谢槐玉在那一瞬间想到金銮殿飞檐上积着的雪,朝朝暮暮,日出日落,都会有一道光圈交汇在上面。
  华胜坠在髻心,上头挂着清一色的兰花琉璃珠,一直垂到肩下三寸的位置。
  在千姿百态的梅花枝干间光影错落,交织成一幅工笔山水画。
  江窈的眼光一向挑剔,无论做人还是做人她都有一条准则,要么不去做,既然下定决心着手去做,那便要做那最好的。
  偌大的倚梅园,按理说也该是长安城最赏心悦目的梅园才对,然而江窈不知道是强迫症发作还是怎么回事,细看之下,正儿八经开得浓烈馥郁的三三两两,大多数含苞待放,要不就是蔫了吧唧。
  而这三三两两里头,又有一大部分是开在树杈顶上的,这可让江窈犯起难来。
  她虽然不在乎爬着个木梯去剪枝,但她现在总不能凭空再变个木梯出来。
  失策,失策啊。
  她以为她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万万没想到还是翻了车。
  江窈挪动着慢蹭蹭的步伐在倚梅园晕头转向转了大半圈,现在不仅是罗袜湿透,连带着她的裙裾都渐渐沉重起来。
  她痛心疾首,只好吃力的垫起脚根,努力去够在她看来有一线希望的梅花枝桠。
  银剪子被人轻易夺去,干净修长的一只手,骨节分明,在她看来就是造物主的恩赐。
  下一刻她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痛心疾首,一回头居然会不期而然撞到谢槐玉漆黑的眸子里,她才不要承谢槐玉的情呢。
  谢槐玉神色清隽,眉眼溶在雪色里多了一抹流光。
  江窈一时间怔了怔,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将梅枝插到自己怀里的瓷瓶里。
  谢槐玉挑了挑眉,见她不为所动,大有一副要去捞她腰上别的穗子的架势,替她将银剪子重新挂好。
  江窈当即从他手上抢回银剪子,她腮上染着浮想联翩的酡红。
  谢槐玉的眸光先是拂过她鬓间、眉心,清瘦纤细的腕骨覆在瓶面上,最终落在她沾着湿意的裙边。
  江窈有过片刻的无措,下意识蜷缩起脚趾,将鞋袜藏在裙钗底下。
  “小殿下。”他朝她作揖。
  江窈不为所动,本来打算直接忽视他,忽然计上心头,凭什么要她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躲着他,她又不欠着他什么。
  严格意义上来说,明明是他一直在欺负自己来着。
  “拿着吧。”江窈索性将梅瓶塞到他怀里,语气丝毫不像在说拿着吧,倒像是在说跪着吧。
  谢槐玉不动声色的拿过梅瓶,任由她吩咐的模样。
  江窈打量了他一眼,他今儿穿了身广袖玄纹相国服制的官袍,束髻戴冠,衣冠楚楚,依旧人模人样。
  实际上在她看来,俨然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大尾巴狼。
  她经过他身畔的时候,他鼻翼间有过暗香浮动。
  谢槐玉一路趋步跟着江窈朝倚梅园外头走,准确的说,他在极力跟上她蜗牛似的步调。
  眼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提着裙裾,前怕狼后怕虎的,委实滑稽。
  江窈要是知道谢槐玉心里头这样不遗余力的抹黑她,她一定会选择义正言辞的告诉他,冰天雪地里是个人都走不快好不好,她可不想摔得惨兮兮。
  事实是,谢槐玉确实不会理解她的说法,连对她的说法给予苟同都成问题,因为他就不会在冰天雪地里放慢一点步调,一寸光阴一寸金,除现在的特殊情况之外。
  再说了,也不知道是谁前阵子兴师动众搬着御林军去护城河滑冰刀,他记得她当时乐得都快开花,翩翩起舞像进了花丛的小蝴蝶。
  虽然在江窈心目里,当时的自己拿得是个快意恩仇的侠女剧本,还是一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那种。
  “就到这里吧。”江窈出倚梅园后,显然没有再和他纠缠的意思,示意他将瓷瓶还给自己。
  谢槐玉却不为所动,好似将她的话当耳边风似的。
  江窈眨了眨眼,刚才他还装模作样给自己伏低做小,大反派不愧是大反派,他非要摆两幅面孔,她又能拿他怎么样。
  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谢槐玉轻描淡写看了一眼心事写满脸的小公主,他亲手操刀,咔擦三剪子下去,梅萼的风韵更加清艳,就跟仍旧开在枝桠上似的。
  瞬间就高下立见,之前的一下子就成了粗枝大叶。好在谢槐玉是通过江窈插花原有的基础上修剪出来的,也算雅俗共赏。
  他抿了抿唇,问她:“好看么?”
  江窈眸光一顿,停留在他白皙修长的手背上,由衷道:“好看。”
  她再回过神来,谢槐玉狭长的眼底有过清澈的笑意。
  江窈抱回梅瓶,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江窈意识到不对劲时,谢槐玉已经替她拧完裙裾,地上留下一滩水渍。
  “你跟着我做什么?”她微微仰着眼睫,看着直起身的谢槐玉。
  她想,她还是弯着腰的时候更讨喜些。
  “莫要再跟着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长了小尾巴。
  谢槐玉正了正神色,一开口的话却有些不太正经:“那我迷路了,怎么办?”
  江窈:“……”
  仔细想想可以理解,听起来也是个比较写实的借口。
  她第一次去西安影视基地拍戏时也迷过路来着。
  “你随便找个太监宫女都可以给你带路,我又不是你的使唤丫鬟。”江窈嘟囔道,“你还是迷着吧。”
  走了两步,裙裾没有适才沉重,江窈回过他,看到谢槐玉仍旧跟着她,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江窈蹙眉:“你要怎么样才肯不跟着我呢?”
  谢槐玉抱着臂看她:“小殿下要怎么样才肯回国子监读书呢?”
 
 
第29章 
  谢槐玉说这话的时候,眸光里似乎镀上了一层暮霭,仿佛冬日里晶莹剔透的冰雕,让人忍不住跌进去一探究竟,就连语气也带着哄诱的意味。
  江窈恍惚间生出了种小情侣闹别扭的错觉,她是无理取闹的女方,而谢槐玉就是那个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她的男方。
  明明真实情况是,谢槐玉假借他人之手,抛砖引玉似的送给她一碟海棠酥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没有下文。
  要是搁在现代,他这种做法,说得好听叫互相冷静一下,说得难听就是晾着她这么久要她反思自己。
  江窈实战经验可以说是非常贫乏,但是她微博上关注着各种吐槽君故事会,该有的情商还是有的。
  这么久不联系,就相当于两个人都默契的达成共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江湖有缘再见。
  当然了,可能放在古代长时间不联系可以互相理解,从前车马信件都很慢,什么一生只爱一个人。
  她呸。一碟海棠酥就想来哄骗她,他谢槐玉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她那一日当着国子监那么多同袍的面,放话出去和要和他不共戴天,自然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她要是这么快就变卦,以后还怎么在那些同袍面前叱咤风云啊。
  江窈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不蒸馒头还争口气呢,她就算咽下这口气,和谢槐玉结下的梁子也是雷打不动的事实。
  在给谢槐玉使绊子这条路上,她不会放弃的。虽然目前战局来看,情况并不乐观,好像一直是谢槐玉给她使绊子来着。
  “你少痴心妄想。”江窈给他当头一棒,走到阴暗的角落里,回过头笑吟吟看着他,“现在可是在宫里头,我只手遮天说了算。”
  坠在髻心的华胜随着她的动作哗啦作响,清脆悦耳,一颦一笑里都透露着灵动。
  江窈贝齿微露,梨窝浅浅,以她面对镁光灯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她觉得自己在成功演绎黑化病娇风。
  可惜的是在谢槐玉看来,小公主还真是不谙世事的天真。
  “只手遮天?”难怪光熙帝把她说得跟石头里蹦出来的灵猴似的,给她根金箍棒,她就去大闹天空。
  “是啊。”江窈点头,“若是你胆敢贸犯我,我大可以赏你二十大板的。”
  谢槐玉清咳一声:“霍统领的官职还是我当年亲自提携上来的。”
  江窈的表情有过精彩纷呈,她鄙夷的评价道:“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敢问小殿下,”谢槐玉不动声色道,“臣到底是哪里招你惹你了呢?”
  他不仅招她还惹她了,在静安寺。
  江窈的话临到嗓子眼被她硬生生憋回去,开玩笑,她才不会落他的套。
  全天下人都不知道他的狼子野心,江窈却门清儿,只是她有一点想不通,谢槐玉的公关手段实在是令人甘拜下风,简直和国际影星的团队有的一拼。
  江窈掩下眼睫,假装看不到谢槐玉这么个大活人杵在自己跟前似的。
  她天生骨架小,十分容易便从他把自己堵在墙角边的缝隙里穿出去。
  听着身后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江窈发现无论是她加快步伐还是放慢步伐,谢槐玉始终都和自己保持着一段距离。
  江窈期间悄咪咪朝身后瞟了一眼,他和以往连枝跟在自己身后的位置一般无二,一时间差点绷不住乐了,她觉得他可以冠名为连枝二代了。
  他既然非要跟着自己,她便教他领会一下自己的厉害,好让他心里有点数,她刚刚的话可不是在唬他。
  大邺皇宫么,想必谢槐玉来来去去都是走的到御书房那条道,她就不一样了。
  江窈刚穿过来那两天,第一感觉是喜从天降被馅饼砸到,就这么跟着江煊厮混起皇宫来。
  明天不上班,岂不是美滋滋,关键她拿到的还是团宠人设,美中不足的是她没有一个人居家型皇兄,只有一个拖油瓶皇弟。
  好在江窈有一个天性,总是能无时无刻稳住心态,毕竟她不像有些人,表面上佛里佛气,背地里其实在疯狂考证书。
  直到江煊和她第一次念叨起谢槐玉,从那一刻起她的喜悦便戛然而止,原著和剧本可谓是天差地别。
  上一步天堂,下一步地狱,她的心情像坐过山车。
  江窈出凤仪宫时抱着梅瓶丝毫不觉得吃力,偶尔还能欣快的蹦跶两步,里头插上枝后却变得沉甸甸的。
  实在让人匪夷所思,或许这就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吧。
  江窈忍住将梅瓶塞到谢槐玉怀里的冲动,成大事者,怎么能被这点细节打败呢?
  她存心使坏捉弄他,专挑些偏僻的宫道打转,一路穿过千鲫池,踩过一道道玉石白阶。
  计划通,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江窈中途撑不住,将梅瓶放到他怀里,摸出绢帕拭着掌心的细汗。
  然后她又一言不发的从他怀里抱回梅瓶,谢槐玉从始至终没有一点异议。
  他的眸光越来越深邃,她不经意间和他四目相对,心虚的移开视线,总感觉谢槐玉好像看穿她的想法一样。
  迎面闯进一个死胡同,灰白的宫墙,琉璃瓦上裂开缝。
  枯藤老树昏鸦,江窈成功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
  谢槐玉看着她耸搭下脑袋,刚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小姑娘跟变了人似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总觉得小公主垂头丧气的样子格外碍眼。
  “你没来过这里么?”谢槐玉的口吻风轻云淡。
  江窈警惕的看着他:“你不是说迷路了么?”
  谢槐玉煞有其事的“哦”一声,“那是我骗你的。”
  江窈:“……”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谢槐玉忽然朝她栖身过来,江窈强作镇定,一道阴翳从她头顶落下,她这回是彻彻底底被他躲到墙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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