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里的太子爷——九月流火
时间:2018-11-30 08:57:33

  楚锦瑶叹了口气:“殿下,我们这次,是不是太过急切了?其实我前几天不该催你,皇后她虽然下了药,但是我并没有穿那些衣服,不过是虚惊一场,我应当沉住气,隐而不发才是。”
  楚锦瑶隐约察觉到皇帝态度的变化,她对小齐后的愤恨立刻变成隐忧。楚锦瑶甚至在想,秦沂是为了给她出气这才插手这件事,并且迅速地捅出小齐后的罪证,可是却因此惹得皇帝警惕。或许,她不该这样不懂事。
  “若这种事情都要忍,我这个太子也没什么做头了。”秦沂眼神淡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你是太子妃,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还没人能欺到你头上来。别说只是皇后,便是再动不得的人,敢对你动手,我都得让他们加倍吐出来。”
  秦沂实在是敏锐,他没怎么耽搁就察觉到楚锦瑶的想法。在秦沂看来,她的担心简直毫无道理,楚锦瑶被人暗算便已经是最大的事,管他动手的人是什么身份,秦沂一定要让这个人加倍奉还。若不是顾忌皇帝还在,小齐后绝对不止今日这个下场。
  何况,秦沂若有所指地看向楚锦瑶,说道:“此消彼长,这是迟早的事。”
  楚锦瑶立刻听懂了,秦沂看到她的表情,竟然十分欣慰:“你反应快了许多,看来我这个学生没白教。”
  楚锦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什么学生,哪个夫子会这么晚还待着学生屋里?”
  秦沂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立刻起身走到另外一边,把楚锦瑶整个人抱在怀里:“这可不一定,若不然,为师带你去榻上详细说?”
  “你……”楚锦瑶憋了半天,红着脸憋出一句,“荒谬!我认真和你说事呢,你不要这样。”
  “哪样啊?”秦沂故意问。
  楚锦瑶用力瞪了他一眼,秦沂这才收敛些。楚锦瑶心系严肃的宫廷大事,下决心忽略这个脑子里不知道再想什么的不正经人,努力把话题掰回来:“殿下,今天的事,就这样了?”
  “你是说皇后?”秦沂不屑一顾,“本来也没指望那个昏君,事实证明我还真没埋汰了他。反正他已经相信这是皇后干的,至于实际惩罚反而流于表面,不太重要了。”
  这等话理应是极大的不敬,可是楚锦瑶竟然无法反驳。楚锦瑶转念一想也是,皇帝已经知道皇后多年来残害皇嗣,害妃子流产。小齐后已经失去了圣心,有没有具体惩罚都不过是形式罢了。何况,这就和当年楚锦妙撒谎,而楚老夫人没心思惩罚她一样,现在逃过的惩罚,日后都要加倍还回来的。
  皇帝现在对小齐后有感情,所以不忍心罚她,可是一旦他知道身边这个女人十年如一日地行恶害人,这就如慢刀子割肉,时间长了,皇帝真的会不介怀?
  他能不能继续心无芥蒂地对待小齐后乃至潞王、二公主,且等着就是了。楚锦瑶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长大了,她不再纠结皇后做了坏事却没有受罚,这些都是表象,背后的得失才是真正重要的。相反,楚锦瑶更在意的是皇帝没有惩罚皇后,这个举动所蕴含的意义。
  皇帝从前全然信任秦沂,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继承人丰满羽翼,可是现在,未老的雄鹰有一点警惕了。
  秦沂和楚锦瑶默契地点到为止,并没有深入探讨这个问题。皇帝没有处罚皇后,又不代表小齐后真的什么罪都不用承担,后宫之中错综复杂,即便是皇帝的意愿,也未必就能顺利推行。
  如果小齐后做下的这些勾当被宫中其他妃嫔知道了,会怎么样呢?皇帝不肯罚小齐后算得了什么,淑妃,丽妃,还有许多不显山不露水的美人,她们可比皇帝厉害多了。
  楚锦瑶已经在思索,如何“不经意”地将这件事泄露给淑妃,皇帝的禁口令不可违背,但如果是淑妃自己查出来的,那可怨不得人。
  但是说白了,小齐后、皇帝不过是两个血缘亲近的外人,其实楚锦瑶更担心秦沂的状况。小齐后今日作死地提到了大齐后,甚至用早亡的姐姐作为自己固宠的武器,楚锦瑶看见这一幕都生气又恶心,那秦沂呢?
  “殿下。”楚锦瑶尽量不经意地说着安慰的话,“皇后她惯来无耻,她连孩子都不放过,更不会顾及人伦。而皇上是九五至尊,有些话要为尊者讳,但并不代表他是对的。”
  “我知道。”秦沂用力拥住楚锦瑶,将下巴放在楚锦瑶头发上,“过去的十多年,我已经一次次领教过了。我早就不对他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望了。”
  皇帝无原则偏袒自己的爱妻,楚锦瑶不过看到了这一次,那之前又发生过多少次呢?
  “殿下……”
  “没事。”秦沂知道楚锦瑶想说什么,“都过去了,我并不在意,我只是替母亲不值。”
  大齐后病逝在建兴八年,那时秦沂不过五岁。男孩五六岁的时候能闹死个人,那本该是男人一生中最快乐最怀念的时光,可是秦沂五岁的时候,他恣意的孩童岁月停止得毫无预兆。
  大齐后自诞下嫡长子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利索,那年春天气候燥,她再一次卧病。本来这不是什么大事,太医院,皇帝,包括大齐后自己都觉得这不过是换季而已,多吃几贴药就好了。
  五岁的皇长子无人敢管,他横行霸道,到处做恶作剧,把后宫搅的天翻地覆,唯独在大齐后面前能安分些。那天他照例去给母亲请安,却在母亲的宫殿里看到了皇帝,以及衣衫不整、梨花带雨的小姨母。
  大齐后和妹妹不同,她是家里嫡长女,半辈子骄傲刚烈,连撒娇讨巧都不屑。她就如世人调侃的正室嫡妻一般,端庄,美丽,但无趣。
  而她的妹妹显然是另一个极端,妹妹嘴甜会说话,从小在娘亲和兄长娇惯下长大,看中什么就要什么,即便那是别人的。从前大齐后虽然觉得不妥,但毕竟疼爱唯一的妹妹,所以大齐后也只能尽量顺着她。可是谁能知道,她的好妹妹竟然看中了自己的姐夫,大燕的一国之君。
  大齐后气急攻心,当时便让身边的女官好好管教这个被宠坏的妹妹,这种时候大齐后还是为了妹妹好,无媒苟合,流传出去是要浸猪笼的!大齐后不忍心妹妹一时鬼迷心窍,害了自己一辈子,而大齐后的母亲,当时的镇北侯夫人却连夜进宫,死死拦住大齐后,涕泪俱下地说小女儿已经有孕两个月了,经不得大齐后出气。
  大齐后这才知道,自个的亲妹妹已经坏了丈夫的孩子,都已经两个月了!母亲,父亲,兄长,丈夫,她的这些亲人全都知道!只有她一个人像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为妹妹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
  大齐后当即便晕厥过去,之后病情一落千丈。
  这场闹剧发生的时候,秦沂就在当场。四月时,大齐后已经垂垂危矣,娘家和皇帝时常来她面前探病,可是大齐后知道,他们都在等她死。因为妹妹的肚子已经显怀,快要藏不住了。
  四月末,秦沂跪在病榻前,亲眼看着大齐后沉沉睡去,再也没有醒来。三天后皇帝念大齐后育皇长子有功,谥其为文孝皇后。谥号中有“文”又有“孝”,委实是无上殊荣,满京城的命妇都在羡慕文孝皇后的体面,真可谓生荣死哀。
  是啊,生荣死哀,六月小齐后就因为皇帝“过度思念先皇后”而进宫,镇北侯府齐家连出两位皇后,可不是荣耀至极。
  自那之后,秦沂和外祖家反目成仇,他也再没有称呼皇帝为父亲。
  父母就是孩子未来的缩影,秦沂之后被封皇太子,即便他不缺吃不缺穿,呼风唤雨地长大,并因此形成飞扬跋扈的性子,可是即使如此,他也无法摆脱童年的影响。早在秦沂还不知道什么是婚姻、什么是责任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背叛。到现在,秦沂也无法坦然接受别人的亲近,也从不能直接地、不怕拒绝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若不是遇到楚锦瑶,他大概就会这样高傲又孤冷地度过这一生。
  每次想到大齐后的事都会难受,久而久之,秦沂便不许别人提起母亲。可是今日,许是因为怀里抱着一个人,他心中的钝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明显,秦沂突然好奇起一件事情:“当时皇帝逼问你时,你顺势叫她一声母亲也未尝不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个称呼并不能改变什么,你为什么非要犟?”
  “不要。”楚锦瑶的声音有些闷,但又带着直白的骄纵,“我才不要和皇上皇后站在一边。你喜欢的人我不一定喜欢,但你讨厌的人,我一定讨厌。”
  “你这样做,她以后可能会变本加厉地为难你。”
  “又不差这一次,她本来也不会对我好。”楚锦瑶停了一会,发现秦沂没有说话,轻轻碰了碰他,“殿下?”
  “没事。”秦沂眼神中光芒明灭,仿佛涌动着无尽的暗流。秦沂突然在想,如果大齐后还活着,她看到楚锦瑶,一定会很欣慰。
  自建兴八年的那个春天后,从五岁到十七,他的人生空白了十二年。直到一次边关进犯,他受了有生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外伤。他一睁眼,便遇到了他的生命中另一个重要的女子。
  从他开口说“别哭了”那一刻开始,他的命运,就完全变化了。
 
 
第106章 恶毒婆婆
  宫中的人最是敏感,有人嫌弃这些不过是捉风捕影、自寻苦恼,可是若耳目不够清明,恐怕也活不到高位。
  淑妃早在皇帝还是皇子时便做了孺人,就连原配大齐后都已经死了许多年,而淑妃却依然风光。淑妃能活这么久,所倚靠的显然不会是皇帝的旧情。
  这几日,淑妃便嗅到一些不寻常的讯息,那日在皇帝寝宫发生的事已经被禁言,皇帝、皇后、太子、太子妃都在场,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不得而知,可是之后怜嫔被赏了好些东西,这却是瞒不了人的。
  淑妃坐在椅子上,目光隐晦地看着屋中这几个人。
  楚锦瑶今日来给小齐后请安,她进门的时候发现淑妃和赵兰辉也在。行宫里的后妃少,淑妃时常在小齐后这里打发时间,而赵兰辉作为淑妃的儿媳,当然也不敢落下。
  楚锦瑶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她按规矩给小齐后请安,等相互见礼结束后,楚锦瑶就站到一边,安静地候着。
  楚锦瑶和赵兰辉同为皇室儿媳,在有外命妇的大场合可以落座,但是在内眷自家的场合,她们俩都不好坐下。赵兰辉站在淑妃身侧,而楚锦瑶却在小齐后左手边,远远挑了个地方站着。
  想必小齐后已经恨毒了楚锦瑶,而楚锦瑶也不想看到小齐后。太子妃和皇后之间的异样氛围瞒不过其他人,可是屋里众人都装作不知,依然轻声谈笑着。
  怜嫔流产已经快过去一个月,她再不愿意也得去给小齐后请安,若是还躺着“修养”,恃宠生骄这等帽子就要扣下来了。怜嫔在上一次宫廷争斗中倒向了东宫,她是为了自己的未来考虑,不过在未来到来之前,她还是要硬着头皮去给皇后伏低做小。
  怜嫔战战兢兢地给小齐后行礼,小齐后毫不避讳地冷笑一声,并不理会怜嫔。小齐后那声笑实在明显,屋里人都听得分明,一下子众人都不敢再说话,而怜嫔维持着请安的姿势,感觉浑身都颤抖起来。
  楚锦瑶明白,这一幕是做给她看的,楚锦瑶很沉得住气,眼观鼻鼻观心。时间寂静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小齐后仿佛才看见怜嫔一般:“原来是怜嫔,你刚落了孩子,身体虚弱,连皇上都特意开恩,允你安心休养。怎么今日怜嫔想起来本宫这里请安了?”
  怜嫔额头上全是虚汗:“嫔妾不敢,娘娘乃是皇后,便是给嫔妾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娘娘不敬。”
  小齐后冷笑一声,若有所指地说:“不敢?本宫看你胆子大的很。”
  小齐后这话分明是冲着楚锦瑶去的,怜嫔不过一个宫女,现在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她不由看想楚锦瑶。
  小齐后察觉到怜嫔的视线,还没等楚锦瑶说什么,小齐后就已经大怒:“呦,本宫问你话,你看太子妃做什么?莫非,现在本宫说话,都比不上太子妃了?”
  楚锦瑶很是看不上小齐后的无理取闹,堂堂皇后,现在也做这些没事找事的泼皮妇人之态。但是小齐后话已说到这个地步,楚锦瑶少不得出来表态:“皇后娘娘这话问的奇怪,宫中众人都对皇后毕恭毕敬,我对娘娘也向来礼敬有加,不知皇后娘娘从何处得来后宫众人不恭敬您一说?”
  楚锦瑶故意把关键词模糊,最后更是扩大到后宫众人身上,在座的其他妃子、皇妃也被拖下水,自然不能再看戏了。小齐后见楚锦瑶又含糊其词,四两拨千斤,她眼睛眯了眯,眼中的冷光几乎化为实质。楚锦瑶自入宫一来一直叫她皇后娘娘,小齐后本来还没发现这一点,直到昨日被皇帝一语点穿,小齐后才惊觉,楚锦瑶这样做哪里是恭敬,她分明就是看不起自己这个皇后!楚锦瑶从不叫小齐后母亲,这是因为在楚锦瑶心里,她真正的婆婆只有大齐后一人。
  小齐后真是气得冷笑,枉费刚进宫那会,小齐后见楚锦瑶温顺恭谦,还以为她是个安分无争的,故而她对楚锦瑶下手也处处留情。现在想来,小齐后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笑话,从一开始楚锦瑶就没把她当回事,楚锦瑶每次唤她“皇后娘娘”时,说不定还在心里嘲笑她无媒苟合呢。
  小齐后气极,眼睛中简直能飞出刀子来。她毫不掩饰自己对楚锦瑶的恶意,阴阳怪气地说:“太子妃真是会说话,怪不得太子、皇上别人劝不听,唯独听太子妃的话。本宫口舌愚笨,比不上太子妃会讨巧做人。本宫这个皇后,哪里敢管教太子妃。”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在皇上面前,谁的话能比得上您?您才是真的能言善辩,深得圣心,我不过是实事求是罢了。”
  小齐后的脸色立刻一变,楚锦瑶这是在暗讽上次怜嫔的事,小齐后又是买可怜又是刷情分,可算哄着皇帝放过下毒一事。而楚锦瑶最后那句“实事求是”讽刺的意味就更重了,在小齐后看来这无异于直接打她的脸。
  小齐后怒不可遏,若是没有旁人,她必要狠狠教训楚锦瑶一顿,可是现在淑妃和其他几个宫妃还在,小齐后并不想把自己的不光彩捅到死对头手里,她飞快地扫了淑妃一眼,到底强忍着压下这件事不提。
  淑妃坐在一边,依然温和得体地笑着,可是她的眉头却微不可见地挑了一下。太子妃这话听着没什么问题,可是却瞒不过老江湖淑妃的耳朵,淑妃分明感觉到太子妃意指皇后,而小齐后对着这样的挑衅,竟然忍了?
  这就很有猫腻了,淑妃想起这段时间的异常,心里越发坚定,她一定要查出来前几天皇帝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小齐后忍下楚锦瑶的暗讽,心里越发怄得慌。从前小齐后端着皇后的架子,并不肯用那些宅门里磋磨儿媳的手段,她嫌这些伎俩直白粗俗,只有凡间那些恶毒但愚蠢的妇人才会做这等勾当。小齐后自视甚高,她设计了一个又一个精巧的圈套,玩弄权柄又不失慈母架势,这才是聪明人所为。可惜小齐后万万没想到,她设计的圈套一个个被楚锦瑶拆穿,现在还反噬到自己身上,小齐后这下算是明白了,再精密复杂的计谋也有破绽,反而是那些最原始的招数,虽然不入流,但是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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