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兰很是开心,带着狐球见了他们,见他们都才华横溢,心中欢喜,好似自己家的孩子为家乡增光一般。
宴上其乐融融,皇帝举杯,贺族人祝四方安宁,国泰君安。
晴兰好像想到了什么,却又抓不住。
席间,晴兰问他们是否还记得燕川方言,贺族人与她说起了贺族话。
晴兰听了个半懂,仍高兴道:“就是这个语调!”
仿佛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她就能离步溪客再近些。
第二个月起,晴兰渐渐开始思“乡”,终于,她忍不住向太后表露了回去的意思。
太后道:“这怎么行呢?才回来多久就要回去?我还筹办你的生辰,过了生辰再说。”
晴兰写信给步溪客,说了自己的思念,骂步溪客为什么不来接她。
她甚至做了个梦,梦里,她有天醒来发现步溪客就在身边,笑着说:“我就知道你待不了多久就想回来!”
可梦醒后晴兰转头,夜静悄悄的,身边只有陪侍的宫女,没有那双熟悉的笑眼。
许是太后说了,皇帝下朝后亲自来看她,提议让狐球入学拜师。
“也该开蒙了。”皇帝道,“当初是我疏忽,应该给你送些先生过去。”
一个月后,燕川来了封信:“想我?想也白想,安心陪太后吧。”
再之后,入秋了,狐球在这里过了三岁生辰,依然不怎么说话,连娘也不怎么叫了。
宫里有些妃嫔窃窃私语,议论他是不是哑巴。
流言多了,晴兰心中难过,让太医院给狐球检查了身体,狐球没问题。
太医问狐球:“小郡王为何不愿开口说话?”
晴兰眼巴巴看着狐球,希望他说出几个字,哪怕是叫娘。
狐球看了眼晴兰,慢慢回答:“没必要。”
燕川没再来过信,晴兰耐心渐渐磨完,说什么都要回去。
皇帝道:“天寒地冷,路不好走,冻到你俩怎么办?安心待到春天,跟我们过了年再走。”
晴兰问他:“皇兄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皇帝沉默,又道:“多想什么。”
晴兰忽然想起皎皎,数月来各种想不明白的,此刻忽然通了。
“燕川……是在打仗吗?”晴兰颤声问道。
所以,把皎皎送到了燕南,之后,送走了她和狐球。
皇兄在宴请贺族子弟时说的那些话,贺图文说的那些话……晴兰终于想明白了。
“他是不是在打仗!!”
皇帝终于点了点头:“朕半年前收到了驸马的信,三年谋划休整后,他们要向月犴开战,越沙漠,远征北境绿洲……”
晴兰软身在地。
“你和孩子在燕川,他心有牵挂,所以写信给朕,希望朕接你回宫,等他扫清北境,凯旋后,接你回去。”
晴兰眼前一片模糊。
她知道了步溪客是什么时候写的信,那晚她梦醒,他正在外间写信,见她过来,连忙收起了信件。
晴兰呆了许久,抬手擦了眼泪,咬牙问皇帝“战况如何?”
皇帝愣了愣,笑道:“捷报连连,兰儿……很快的。”
晴兰低头,不知在想什么,立了会儿,她一甩袖,气愤道:“步溪客,你个混蛋!!”
皇帝一动不动,惊呆了。
晴兰骂完,还嫌不解气,拿出一堆纸,摔在桌案上,提起笔,一边咬牙切齿在信中骂步溪客,一边巴巴掉泪。
皇帝看着想笑,且他真的笑出了声,被晴兰刮了一眼。
狐球默默走过来,抱住皇帝的胳膊,说道:“生气了,不要惹。爹不在,哄不好的。”
皇帝惊讶看着身旁的这个小不点,惊他一次说这么多字的同时,心底有些羡慕,也有些落寞。
他不知羡慕什么,也不知在落寞什么。
最终,皇帝抱起狐球,说道:“那就不扰,和舅舅去看花好不好?秋海棠开了。”
晴兰已经骂了五页,看样子,今天能骂到五十页。
千里之外,雪落黄沙,刚刚攻取一国的步溪客打了个喷嚏,收起了枪。
江副将担心他着凉,打马过来问他:“少将军,可有大碍?”
步溪客笑眯眯道:“没事,算算这个时间,应该是公主正在骂我吧。”
“……”江副将默然无语。
骂你你还这么高兴,少将军……你脸皮真厚。
这么厚的脸皮,确实不会着凉。
江副将搓了搓鼻梁,悄悄退了。
步溪客将长~枪插在地上,倚着枪,笑望向南边。
一轮红日,晚霞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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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高铁上码字,done!
成都~我来辽!!重庆,我来辽!!火锅!!我来辽!!我带着胃,来辽!!
第52章 丙午年秋 ...
丙午年秋, 北境大捷。狐球将满七岁,燕川再无战事。
收到绿洲最后一国的降表和盟誓后, 晴兰泪流满面, 步溪客和她用四年的别离, 换来了太平北境。四年里, 她写的信, 步溪客所回寥寥无几,而现在, 她终于可以回去。
这四年来,步溪客总是说快了, 清扫完北境那天, 就是接她回家之日。
这天, 也总算是来了。
夫妻俩苦苦相思,忍耐别离的这四年, 却是皇帝最舒心的四年。一来, 是皇后产下一位皇子, 今年已满三岁,身体康健, 聪明伶俐,皇帝甚是欢喜, 早早就立了储君, 悉心教养。二是北境虎将越沙漠,拿下一座座城池,去年还送来了没藏昊的脑袋以及二十多国的降表。
万国来朝, 四海升平,盛世来了。
属于他的盛世来了。
从收到降表起,晴兰就盼望着步溪客接她回去。
然而,那日将军凯旋,君臣见礼时,晴兰却没有看到步溪客,出席的大将军只有步固一人。
晴兰心提在嗓子眼,焦躁不安,她垫着脚看遍了步固身后带的士兵,希望能找到熟悉的身影。
可放眼望去,那些威风凛凛的身影里,没有一个是她的夫君。
或许是多年没见,他身形变了,所以自己认不出看不到?
晴兰咬着指甲,心中五味杂陈。
步固声如洪钟,送上二十多国礼单后,恭祝太平盛世,称赞明主。
狐球远远望着,问道:“娘,那是爷爷吗?”
晴兰点了点头。
“爹呢?”
晴兰心中酸楚,一瞬间涌出许多胡思乱想来,但在儿子面前,却不能表现的太明显,于是,晴兰迅速整理好情绪,暗暗握紧了手,说道:“燕川不可无将镇守,你爹肯定守着咱家呢。”
狐球疑惑了片刻,又听晴兰笑着解释:“之前给娘下聘礼,你爹都没来,我看他啊,这辈子别想来皇都了,就守着燕川那块地在家做他的镇宅驸马吧!”
狐球笑弯了一双桃花眼,点着头接受了晴兰的这个解释。
风风光光的凯旋庆功结束后,众人进殿落座开宴。
步固终于得空,大步流星走来。
晴兰未等他站稳就先问:“莲华怎么不来?是有事吗?”
步固道:“北境还有些战后杂事,不能无人负责,所以他留守燕川了。”
晴兰舒了口气,四年未见,如今看到步固,就像看到了亲人,也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委屈,让她红了眼眶。
步固急了:“哎哟哟,这可不得了!殿下这是哭什么?大喜的事,咱家现在好着呢!这次,末将风风光光接殿下回去!”
狐球拉住晴兰的手,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
步固:“……狐球?”
狐球眯眼笑:“爷爷好。”
步固这下也哭了:“长大的人,狐神不管,我们这些半截子要入土的,感受不到时光流逝,唯独看到你们这些小家伙,才知道年岁走了多久。我的好孙儿,已经长这么大了,还会出声说话了!”
狐球:“嗯,我还念书了。”
因为有皎皎那种不爱读书令人头疼的孩子,步固听到狐球这句话,顿时激动的热泪盈眶,一把抱起狐球,掂了掂,道:“你已经不是爷爷熟悉的狐球了,现在是只狐条了!”
晴兰脸颊上挂着一行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丙午年十月,大梁帝封大将军步固为燕川侯。
十月中旬,和婉公主携小郡王步廷耀回燕川。
和婉公主归心似箭,途中,撇下礼仪随从,只带着几株她宫殿前的牡丹枝,和儿子轻车简行,先一步到达燕川。
入燕门后,公主下车,双手捧着燕川的黄土,垂头落泪。
她仰望着高天,问小郡王:“孩子,你还记得这里的天吗?比皇都要高。”
小郡王双手背后,抬头望天,天蓝云淡,的确比皇都的天要高阔纯粹。
小郡王答:“若是四海之内,皆是如此开阔澄澈的天就好了。”
身后的嬷嬷双手合十,念着佛号:“佛祖慈悲,公主总算是回来了。”
江楼接到消息,早已带着皎皎在鹤城等和婉公主。
车刚到鹤城,晴兰就看到了他们。
江楼身姿挺拔如小树,少年站姿如松,颇为赏心悦目。而他身边,站着比他矮半头的小姑娘,已多少有少女的身形,顾盼神飞,气质却内敛了不少。
晴兰疾走两步,又怯怯停下,不敢相认。
皎皎却忍不住,蹦起来挥了挥手,向晴兰飞奔而来,扑进她的怀里,哈哈大笑:“嫂嫂!你终于回来了!我好久没见到你了!”
其实从皎皎向她挥手时,晴兰的泪已经湿了眼角。
皎皎没变,还是那个活泼灵动的小姑娘。
晴兰摸着她的头发,皎皎的头发依然乱乱的,发尾翘着,倔强得很。
晴兰哭出了声,她紧紧搂着皎皎,一句话都说不出。
四年时间,她离开前,从未想过,自己会与这些人分离四年。
步固说得对,成人身上看不到的时光流逝在这些孩子身上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如今见到脱去稚气的少女皎皎,晴兰只剩下哭。
她哭完,捧着皎皎的脸,问道:“张嘴,让我瞧瞧牙长出来没有?”
皎皎吹出一个鼻涕泡,哈哈笑着,咧开嘴:“公主姐姐瞧仔细点!”
晴兰擦了泪,拉过狐球:“这是你姑姑。”
狐球矜持地点头,被皎皎一把拉进怀抱,拍了拍小伙儿的背:“我侄子!嘿嘿!”
狐球软了几分,小声叫道:“皎皎……姑姑。”
皎皎:“穿开裆裤的小子,竟然长高了,还会叫姑姑了,嘿!”
这句话让狐球从白嫩嫩的狐变成了红毛赤狐,他默默推开,独自羞涩。
“少族长,启程吧。”江楼轻咳一声,指了指马车,“族长和少将军还在雅明等着。”
皎皎应了声,蹦着跳着上了马车,招呼晴兰:“公主姐姐快来!”
晴兰脚步欢快地踏上车,把狐球扯上来后,她抱怨道:“我啊,想起一件事。”
皎皎:“什么?”
晴兰:“刚嫁给你哥哥时,我就说我要他教我学骑马,这么多年了,你哥哥却还未兑现承诺。”
皎皎:“看我这次回去收拾他!搞什么,把我朝外头一扔,让我念了四年的书,他自己却趁机捞了这么大的功劳,太狡猾了!”
狐球小声笑着。
晴兰又悲伤道:“我怕狐球都不记得他了……这么多年了。”
狐球摇了摇头,认真道:“父亲是大英雄,我看到他,我就想起来了。”
晴兰揉了揉狐球脑袋,欣慰道:“你爹听到一定很开心。”
这夜,寒霜侵城,车马在冰霜中进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