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反射的从被窝中爬起来,拿起手机接通电话。
贺敬亭急切的声音顿时传进了耳朵里,“子衿,沈汉卿那边有动作了,他控告逸深杀人未遂,现在警方这边的人开始对逸深进行审问,如果证据确凿,就会把人移交给检察院进行起诉。”
像是一个重磅炸弹突然在头顶上炸开,倪子衿的脑袋有片刻的空白。
倪子衿的嗓音都带着颤意,问:“沈汉卿把视频交给警方了吗?”
贺敬亭不解:“什么视频?”
倪子衿愣怔了一下,跳到了嗓子口的心回归原地。
贺敬亭不知道视频的事,那就说明,沈汉卿还没有把视频拿出来。
昨天和沈汉卿谈完话,他今天就有动作了。
他的目的再明显不过了,在逼她做决定。
倪子衿一只手无力的搭在被子上,垂眸看着刚刚紧张的攥紧而发白的手掌心,道:“沈汉卿把那天的事情经过都录下来了,他只要把视频交给警方,那他的控告就证据确凿了。”
贺敬亭大概是没有想到沈汉卿竟然还有这么一手,一时没有说话。
倪子衿的呼吸有点重,抬手抓了抓头发,对贺敬亭说:“我今天去找沈汉卿。”
“你别一个人去见他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又使绊子!”
贺敬亭带着怒意的说道。
“我自有分寸。”
倪子衿没有和贺敬亭多说,他大概不知道沈汉卿打的是什么主意。
挂完电话,倪子衿当即又给沈汉卿打了一个电话。
他还没有把视频交给警方,那就说明,她还有机会。
倪子衿觉得沈汉卿故意在晾着她,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听筒中传来沈汉卿慵懒的声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怎么了,着急了?”
倪子衿咬了咬牙,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要忍耐,别和他起冲突。
没接他这话,而是问道:“你还没出院吧?我一个小时后去看你?”
“欢迎。”
听到这带笑的两个字,倪子衿当即将手机从耳边拿了下来,掐了电话。
匆匆起床,洗漱,早餐随便应付了一口,还是没要倪煜宸跟着,她自己开车出去了。
下雨天,又是早高峰,倪子衿没有在说好的一个小时后感到医院。
推开沈汉卿的病房门时,沈汉卿半躺在病床上,看着自己手里的手机。
听到声响,抬眸瞥了倪子衿一眼,戏谑开口:“迟到将近四十分钟,看来你是真的没太把陆逸深放在心上。”
倪子衿不想接沈汉卿的这茬,或许他这样说心里会痛快一点,那她就不揭穿他的自欺欺人。
外面下着雨,伞在车子的后备箱里,倪子衿没拿,直接淋着雨小跑着进了住院部。
呢大衣上沾了不少雨水,倪子衿用手掸了掸,然后走到病房前,面色清冷的看着沈汉卿,问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撤销你的控诉?”
沈汉卿挑了挑唇角,淡淡的睨着倪子衿,给人一种邪魅不好接近的感觉,“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相信你还记得。”
倪子衿心下一凛,背脊冰凉,仿佛被人扔进了深海呛到了海水一般,喉咙撕扯的痛着,又说不出话来。
他真的是要逼着她跟陆逸深离婚然后要她嫁给他么?
瞪着一双杏眸,重重的看着半躺着闲适自在的沈汉卿,过了好半晌,倪子衿才用力挤出一句话:“你是不是疯了?”
“你说过很多遍我是疯子了,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沈汉卿不甚在意的说道。
倪子衿的唇瓣颤了颤,她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无人知晓的深坑,进不得,也退不得,也没有谁能帮的了她,好像只能在这坑里慢慢的死去。
她不可能看着沈汉卿将陆逸深送进监狱,但如果要她嫁给沈汉卿,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沈汉卿……”
眼眸中突然就被一层水汽氤氲着,连带着声音,也掺杂着一丝哭腔。
因为倪子衿突然的示软,沈汉卿的面色滑过一丝异样,稍纵即逝,很快又恢复了他那副似笑非笑的高姿态。
倪子衿实在没办法了,企图跟他讲道理,“这么多年,你还没报复够吗?”
“我和他的孩子才两个多月大,因为你,就这样离开了人世,你叫人给我下药,让我生不如死了近一年,这些难道还没满足你的报复心理吗?”
沈汉卿轻轻的哼笑了一声,恍如地狱修罗一般,道:“把你和陆逸深拆散了,我就再也不计较了。”
他的眼神蓦地阴沉下来,“舒雅和我阴阳相隔,而我只是把和陆逸深分开而已,我觉得我已经很人道了。”
倪子衿咬着唇瓣,闭了闭眼睛,体会到了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沈汉卿竟然还敢说他自己人道,他当初没有选择一剂药就让她一命呜呼,而是慢慢的给她下慢性药物,不就是为了让她多受折磨吗?!
掀开眼皮,瞥见沈汉卿倾身去拿床柜上的手机。
倪子衿的心口一紧,就听到沈汉卿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你耗了,你要是再不做决定,这个视频马上就会到警方的手里。”
沈汉卿朝倪子衿扬了扬手里的手机,用行动威胁她。
正文 第144章 离婚协议
外面细雨绵绵,天气阴沉的让人觉得发慌。
倪子衿几近崩溃,狠狠的看着沈汉卿,提高了嗓音:“他不会跟我离婚的!”
就算她答应了沈汉卿,和陆逸深分开,那她又怎么说服陆逸深和她分开?
倪子衿说这话,那就说明她心里已经动摇了。
沈汉卿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把手机放回床头,好整以暇的看着倪子衿,道:“那就是你的事了,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如果明天我没有得到你准确的答复,我就立马将视频发给警方,他杀人未遂,可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紧,指甲陷进了肉里也不自知。
倪子衿微仰着头,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眼里的水汽。
面对沈汉卿这种铁石心肠病入膏肓的疯子,眼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既然如此,那她就没有必要把自己柔软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让他看了她的笑话。
稍作调整,倪子衿问道:“如果我答应了你的要求,你会把视频彻底销毁并且撤销控诉吗?”
沈汉卿挑眉,不可置否。
倪子衿抿着唇,点了点头。
怒意快要把胸腔撑破了,可是她还不能发泄出来。
“说话算话?”
“当然。”
“我和他离婚之后呢?”倪子衿有点咬牙切齿。
沈汉卿轻轻的笑了一声,那双狭长的黑眸中闪过促狭的笑意,“我要做什么你不知道?”
倪子衿的呼吸一沉,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大脑缺氧,一阵眩晕感袭来。
她无措的抬手摸了摸额头边的头发。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或许沈汉卿还有点人性,不会将她逼得半点退路都没有,是她天真了。
倪子衿呼出一口气,点着头,五指紧攥着单肩包的带子,转身离开了病房。
一天的时间,她只有一天的时间去说服陆逸深让他答应离婚。
现在还在下雨,从住院部出来,倪子衿抬手挡在头上,蒙头钻进了雨里。
雨丝乱飞,打在脸上,像是冰刀子刻在了脸上似的,疼得难受。
坐进车里,倪子衿靠在椅背上,仰着头,闭着眼睛,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着。
刚刚在沈汉卿病房里隐忍的情绪,在这里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泄出来。
她在想,要怎么说服陆逸深跟她离婚?
他们两人现在的感情正处于上升期,她突然间提出离婚,陆逸深不可能不知道她是为了让他脱离此刻的困境。
陆逸深会为了让自己免去自己的牢狱之灾而答应离婚么?
倪子衿都不用去思考这个问题,她知道陆逸深肯定不会!
蓦地睁开眼睛,倪子衿倾身在副驾的包里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找到沈汉卿的号码。
手指都在拨号键上马上就要点下去了,却生生的顿住了,转而点开短信的页面,她现在真的不想听到沈汉卿那种志在必得的语气。
给沈汉卿发了一条短信过去——在我和陆逸深成功离婚之前,请你一个字都不要对他多说。
很快收到回复——祝你成功。
关掉短信页面,倪子衿转而给贺敬亭打了一个电话。
沈汉卿今天早上跟警方那边控诉陆逸深,贺敬亭一早就去警察局忙活了。
接到倪子衿电话的时候,贺敬亭正焦头烂额。
倪子衿向贺敬亭大致了解了一下那边是什么情况,然后说道:“你出来一趟吧,我有点事要麻烦你一下。”
“什么事?”
贺敬亭狐疑问道。
倪子衿没有多说,只道:“见了面再说。”
贺敬亭现在是真的脱不开身,倪子衿如果是为了陆逸深的事,那大可以去警察局那边说。
但她现在约他出去,他觉得,可能是别的事情。
倪子衿的语气太过严肃,这让贺敬亭不得不重视,到了嘴边拒绝的话咽了下去,最终问了倪子衿见面的地方。
……
倪子衿先到了咖啡厅,等了二十来分钟,穿着黑色风衣的贺敬亭才匆匆推开门赶来。
倪子衿冲贺敬亭扬了扬手,见到倪子衿后,贺敬亭神色紧绷的走了过去。
“当时在沈汉卿房间的服务员的证词对逸深很不利,你这边有什么事?尽快说。”
贺敬亭坐下,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倪子衿端端正正的坐着,两只手搁在腿上,十指交叉着,看了贺敬亭一眼,垂下头,声音轻的自己都听不真切,“你帮我拟一份离婚协议书吧。”
“什么?”贺敬亭眉头一蹙,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你刚刚要我帮你拟什么?”
“离婚协议书。”
倪子衿抬头看着他,重复了一遍。
贺敬亭的神色当即冷了下来,被‘离婚协议书’这几个字气得无语了。
怒极反笑,他曲起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碍于有其他客人,他压着声音说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就是单纯的想要和他离婚。”
倪子衿直视贺敬亭带着怒意的眼睛。
贺敬亭气的笑了一声,抹了一把脸,盯着倪子衿那张素净的脸,语气嘲讽,道:“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搁在桌面上的手攥成了拳,贺敬亭突然间就替陆逸深不值,看着倪子衿时,神色不自觉的就变冷了。
“逸深要不是为了给你讨个公道,他也不会淌这趟浑水,你现在倒好!”
他说到这,没有继续再说下去了。
倪子衿两只手越缴越紧,细细密密的疼意快要把心脏都给撑破了。
贺敬亭怪她,她能理解。
但她不是为了自保,才和陆逸深离婚。
呼出一口气,她还是把沈汉卿的目的告诉了贺敬亭。
贺敬亭听完,满脸的不可置信,但想到沈汉卿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动作,今天突然跟警察说陆逸深要杀他,再加上倪子衿的说辞……完全可以解释。
“抱歉,错怪你了。”
贺敬亭表情沉寂。
倪子衿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催促,“你现在快帮我拟一份离婚协议书吧,我什么都不要。”
贺敬亭却不为所动,“这事还是得跟逸深商量。”
“他怎么可能会答应!”倪子衿急的不由自主的拔高了音调,“沈汉卿只给我一天的时间,不然他就把视频交给警方,真的没有时间了!”
“你明知道逸深不会答应,那我把离婚协议书拟出来又有什么用?”
“现在能让逸深脱离困境就只有这个办法了,不管他答应不答应,我总要去试一试!”倪子衿说道。
贺敬亭拍了一下桌子,憋闷难忍,万万没有想到沈汉卿策划了这么一出。
……
简单到一张A4纸都没有写满的离婚协议书,一式两份,半个小时后交到了倪子衿的手上。
贺敬亭和倪子衿一同去了警察局,踏进警察局大厅时,倪子衿淡声跟贺敬亭交代:“到时候你什么也别跟他说。”
“我不说他难道就不会猜到你要和他离婚的原因么?”贺敬亭侧眸看着倪子衿,反问。
倪子衿的心脏蓦地紧了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你也别说。”
……
案件处于警方调查取证,并对陆逸深进行审问的环节。
除了陆逸深的律师,按照规定,其他人是不能去探视陆逸深的。
也不知道贺敬亭跟警察局的人说了什么,倪子衿被允许进去看陆逸深。
审讯室内,一张桌子三张椅子,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布置。
倪子衿推门进去,看到陆逸深,心里不着痕迹了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和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双手被手铐铐着。
他就靠着椅子的椅背坐着,架着腿,脸部轮廓紧绷,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处在简陋的审讯室中,除了他神情中透出的疲惫,倒是没觉得他有半分的狼狈。
他身上那股沉稳的气场,不管身在何处,都让他看起来淡然自若。
倪子衿的目光定在桌上冒着热气的咖啡的上,唇角挑出淡淡的弧度,心里感到一丝欣慰,要不是陆逸深有钱有势,被人控告了杀人,哪能有这样的待遇?
她不拜金,也不觉得钱权就是好的,但在这一刻,她很庆幸。
长时间被关押在审讯室内,精神异常的疲惫,让陆逸深的反应没有往常的灵敏。
刚刚听到开门的声音,他以为是警察又来对他进行审问,但是迟迟不见警察在他对面落座。
于是蹙了蹙眉心,抬眸。
“你怎么来了?”
陆逸深的眉头蹙的更深了,看着倪子衿,嗓音有些沙哑的问道。
倪子衿在陆逸深抬眸的那瞬,便掩藏了嘴角的那抹笑意,听到陆逸深发问,她抬步走了过去,在陆逸深的对面坐下。
“你怎么一直不肯见我?”
倪子衿眼眉低垂,不看陆逸深。
陆逸深挺直了身子,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侧头看了一眼右侧一扇漆黑的玻璃。
他知道,那块玻璃的另一侧,有警察在监控着他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