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天成——沈青鲤
时间:2019-01-01 09:22:44

  这么丰厚的赏赐,莫说普通官家姑娘出嫁的嫁妆没有这么多,便是县主、郡主也难得有这么丰厚的嫁妆,但这么多东西居然只是给沐萦之的添妆。
  沐萦之心里明白,这些赏赐,只有一小半的面儿是看沐相,另一大半是沾了白泽的光。
  白泽大胜还朝,皇帝早已重赐,太后给沐萦之重赐添妆,同样是为了昭显皇恩浩荡。
  “臣女谢太后恩典。”
  孙氏早知太后是要给沐萦之添妆的,但这么多的确是添得太重了。
  懿旨已下,不得推辞,便笑道:“钦天监择了几个日子,白将军看过了,选了六月初二。”
  “选得好,”太后点了点头,“那份单子哀家也看过,六月初二是真的好,属龙月,属龙日,比其他几个吉日还要好!”
  孙氏笑:“太后说得是,那是白将军有眼光。”
  沐萦之心下无奈。
  不久之前,孙氏还在为损失裴云修这个乘龙快婿而顿足捶胸,如今却一口一口白将军,满心满意都透着欢喜。
  “白将军不止有眼光,也是贴心的,”吏部尚书夫人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姑娘家出嫁可不能太晚,要是翻过七月去,萦姑娘可就十八了。”
  无非又是想嘲她是老姑娘,老生常谈了,沐萦之淡淡一笑,并不愿理会。
  但孙氏自来见不得别人拿沐萦之说事,顿时道:“萦萦在家里千娇万宠的,我和相爷也不愿意她太早出嫁,若不是皇上赐婚,我们还要多留她几年呢!”
  “这么想,多养养也是对的,左右还病着,要是贸贸然嫁去别家,只怕别人没相府伺候的尽心,若然病重可就不好了。”
  一提起沐萦之的病,孙氏立即就怒了。
  “说的也是,”沐萦之拿起帕子,轻嗽了一声,抢在孙氏之前开了口,不咸不淡地道:“我这身子不济,亏得爹和娘精心照料我,若然我生在别家,只怕早早地打发出去了。”
  她这么一说,孙氏也想起吏部尚书家没有嫡女,只有几个庶女,十二三岁就被吏部尚书夫人择了人家嫁出去。
  “我和相爷心疼自家女儿,只想着多留在身边,不像有些破落户,只因闺女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早早地就给嫁出去,生怕小姑娘把自家家底给吃没了,你说是不是啊,尚书夫人?”
  这个短儿一揭出来,吏部尚书夫人的脸色霎时就不好看了。
  她身旁另一个夫人是个牙尖嘴利地,登时便站出来帮腔,“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尚书夫人那是把庶女的婚事记在心上,遇着好人家了便当机立断。可不像某些人,自己的嫡女嫁不出去,便不让庶女出嫁。听说快十九了,还没给相看过人家!”
  这是说孙氏只顾沐萦之,不管沐静佳。
  其实孙氏着实有点冤枉,她是不喜欢沐静佳,因此更想早些嫁她出去。早在沐静佳十五的时候她就跟沐相提过,但沐相明确告诉孙氏,沐静佳的婚事他自有主张,不必她操心。她乐得清闲,一门心思扎在沐萦之身上。
  只是这些事,孙氏不可能拿出来说嘴。
  沐萦之见这几个妇人接连冒犯孙氏,眼眸微微发冷,正要开口维护时,太后笑着接过了话茬,“其实哀家最懂沐夫人的心思,不管嫡女庶女,只要是女儿,那都是最烫帖。懿安那几个姐姐,哀家都是留到十七才给她们相看驸马。再说懿安吧,看着她一天天大了,既想给她安排人家,又舍不得她。你说她在宫里,有哀家,有皇帝,成日无法无天的,这要是嫁出宫,谁能招架得住她?”
  “那母后就别把女儿嫁出去嘛!”懿安从坤宁宫后殿走出来,坐到太后身边,缠着太后撒起娇来,“女儿就想留在宫里,陪母后和皇兄一辈子。”
  太后佯装生气,指着懿安对众人道:“你瞧瞧,她就这德行!”
  众人皆是附和着笑了起来,说女儿是该多留一留,夸赞太后与公主母女情深。
  正说着话,太监跑进来通报,“太后娘娘,右相夫人和右相府四姑娘到了。”
  坤宁宫中的人微微一愣,右相府四姑娘?那不是温子清吗?怎么右相夫人肯带她出门了?莫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众人转过头,便见一袭华服的右相夫人领着女儿进了门。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臣女温子清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温和地笑道,“赐坐。许久没见子清了,快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温子清站起身,跟右相夫人一起坐到了旁边。
  坤宁宫里所有的目光,便聚集到了温子清的脸上。
  温子清确实长得磕碜。
  宽阔得大脸盘子上,长了一双细长的丹凤眼,鼻子不高也不塌,但嘴唇却很厚。
  按理说,右相和右相夫人的相貌都不差,右相是典型的北方人,宽脸、大眼、阔鼻、厚唇,右相夫人则是温婉的江南女子,细眉细眼文静秀气。右相府的其他子女,要么随右相,要么随右相夫人,但偏偏温子清随了他们两人的一部分,拼凑在一张脸上怎么看怎么丑。
  长成这样,旁人也都理解右相夫人,为什么不愿意带温子清出门。
  “子清这孩子,比去年见的时候长得更高了。”
  “多谢太后娘娘牵挂。”
  “你知道哀家在牵挂就好,若不是哀家想她了,你还不肯带她来见哀家呢!”
  众人恍然,原来是太后要召见温子清。
  太后正寒暄着,懿安公主忽然望着温子清咯咯笑了起来。
  “懿安。”太后嗔怪地瞪了懿安一眼。
  懿安捂着嘴,待笑声止住后方才道:“母后,你看,今儿萦姐姐穿了一身湖绿色的衣裳,清姐姐穿的也是湖绿色的衣裳,当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这话一出,众人才恍然大悟,难怪今日的温子清看起来特别丑。
  沐萦之身上穿的是湖绿色如意云纹衫,温子清穿的湖绿色飞鸟描花褙子,两人身上的样式不同,但用的料子竟像是一样的,那湖绿的颜色分毫不差。
  “这料子像是去年江南进贡的云锦。”太后身边的福茗姑姑道。
  太后闻言,恍然道,“是了,去年江宁织造上供了五十匹云锦,除夕的时候还是哀家赐下去的。”
  江宁织造的五十匹云锦里有五匹湖绿色的,宫中留了三匹,一匹给了右相府,一匹给了左相府,可巧两家都拿这料子给姑娘做了衣裳,可巧今日两位相府千金都穿了来。
  沐萦之肤白,穿着这湖绿色的衫子,越发显得冰清玉洁、高不可攀,温子清相貌不佳,身段也是寻常,两相比较之下,越发显得灰头土脑。
  右相夫人知道懿安是在笑话温子清的丑陋,更知道旁人即使没说,心底也是在笑话的,只咬牙不说话。
  倒是沐萦之心里有点唏嘘。
  左相和右相势成水火,两边的女眷一碰上就要打机锋,沐萦之不喜欢别人给孙氏找不痛快,只要她在,也会出口还击。
  但她没想过要用这种法子给温子清难堪。
  她望向温子清,想用眼神表达一点温和,然而温子清的神情,并不如她预想的那样,局促、慌张、难过、羞愧。
  温子清挺胸抬头地坐在右相夫人身边,与满脸通红的右相夫人形成鲜明对比,她并不美丽的脸庞,看起来十分平静。
  不等沐萦之收回目光,温子清转了过来。
  她望着沐萦之,莞尔一笑。
  沐萦之愕然之下,微笑着冲她点了一下头。
  见无人说话,福茗姑姑只好勉强夸道:“这云锦是真的好,两位姑娘穿着也漂亮。”
  “嗯……”太后含含糊糊应着。
  跟右相夫人交好的那些贵妇正酝酿着该如何帮右相夫人挽回颜面时,只听得温子清道:“姑姑真是偏疼子清,要我吧,沐家姐姐穿着好看,我跟她穿一样的,宛若跟东施效颦一般。”
  这话一说,想趁机狠狠嘲笑右相夫人的贵妇们霎时就不好开口了。
  毕竟,温子清已经将自己摆在了一个极低的位置,要是旁人再说什么,那只显得那人无礼浅薄。
  沐萦之静静看着温子清,只见她淡然笑着,对周遭的目光浑不在意。
  这个温子清,真是不简单。
 
 
第20章 
  “你这孩子真是,什么东施不东施的,萦萦有萦萦的好,你也是一样招人疼!来,到哀家这里来。”太后朝温子清挥了挥手,示意她过来。
  沐萦之看着温子清起身上前,拜倒在太后身前,举手投足都是世家女的大家风范。
  福茗姑姑捧着一个锦盒过去,打开了递到太后跟前。
  太后从锦盒里拿出来一支点翠镶珠蝴蝶簪,亲自戴到温子清的头上。
  簪子上的蝴蝶是宝蓝色的,与温子清今日的湖绿色褙子十分搭调。
  “子清谢太后娘娘赏赐。”
  “哀家这里好东西多着呢,你往后多往坤宁宫走走,少不了你的!”
  “是,子清记住了。”
  太后笑道,“如今天光正好,你们这些小姑娘也不必拘在这屋子里陪我这老婆子,懿安,你带几位姐姐去御花园里走走。”
  “好。”懿安欢喜地应了下来,走过来拉着沐萦之的手往外走去,温子清则与其他几位贵女走在后面。
  御花园离坤宁宫不远,眼下正是花期,百花齐放,争奇斗艳。御花园里多是奇花异草,即使是常见海棠之类,栽的亦是罕见的品种。
  几位姑娘进了御花园,纷纷都兴奋起来。
  “萦姐姐,走,你跟我来。”
  懿安今日对沐萦之颇为热情。
  沐萦之跟懿安差着好几岁,懿安的脾气也不似沈明月那般热情纯粹,因此不太亲近。
  只是她总归是公主,她想亲近谁,哪里能拒绝呢?
  沐萦之只能由着她拉着,花田的尽头,是一条翠竹小径,小径两旁栽着凤尾竹,竹子顶端叠在一起编成了一道拱门样式,弯弯曲曲地像一条走廊。
  “萦姐姐,你喜欢这儿吗?”
  “嗯,”沐萦之点了点头。
  懿安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拉着沐萦之便往里面钻。
  沐萦之心中微微不安,但懿安一直牢牢抓着她,她力气不济,只能由着她。
  没走几步,走在前面的懿安便甜甜地喊了一声:“皇兄,好巧!”
  巧?
  沐萦之心下微哂,懿安明明是拉着自己直奔这里,显然她早知会在这里碰见皇帝。但是沐萦之不明白,为什么懿安要拉着她过来。
  皇帝是背对着懿安和沐萦之站的,听到懿安的声音,方才回过头,看到是她们俩,讶异着笑了起来,“你们怎么在这里?”
  “母后让我带萦姐姐出来走走,我想着这边的竹子回廊她肯定没见过,所以把她带过来了。”
  皇帝显然是信了懿安的解释,笑着点了点头。
  “陛下。”沐萦之朝皇帝福了一福。
  “平身吧,不必这么拘束,便跟平日逛自家花园是一样的。”
  沐萦之正要回话,懿安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温姐姐她们还在花田那边呢,我只顾着跟萦姐姐说话,倒把她们冷落了,萦姐姐你等着,我去把她们喊过来。”
  也不等皇帝和沐萦之说话,懿安自顾自地说话,一溜烟儿就跑了。
  翠竹回廊并不宽阔,皇帝和沐萦之面对面站着,彼此之间离得很近。
  一时无话。
  皇帝轻轻咳嗽了一声:“你和白泽的婚期定下了?”
  “定了,六月初二。”
  “这么快?”皇帝之前听过钦天监的回禀,知道定了日子,具体哪一天却记得不分明了。
  沐萦之淡淡道:“据说是个难遇的吉日。”
  “时间如此仓促,沐相可为你备好了嫁妆?”
  “这些事情自有爹娘打理,我不太过问,今日进宫,太后娘娘为了添了许多妆。”
  皇帝饶有兴致地看着沐萦之,笑道:“朕许久没跟你说话,如今你说话的模样,跟从前真是不同了。”
  “以前?陛下说的是哪个以前?”
  “就是以前,你还没大病的时候。”皇帝记得,从前的沐萦之神采飞扬,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现在的沐萦之,纤弱温和,内敛含蓄,望之令人生怜。
  沐萦之垂眸,“陛下龙体安康,不会明白缠绵病榻的可怕。”一场疾病,足以摧毁一个的锐气,何况是年复一年的病魔纠缠。
  见她眉眼间露出了哀伤,皇帝心有不安,“如今你的身子怎么样了?”
  “年初太医院的医正给我换过药方之后便好多了,虽不见好,也没有再坏,平常出门也不打紧的。”
  皇帝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事,“今年浙直总督推举上来一名民间神医,擅长的是妇科,要不要让他给你请个平安脉?”
  擅长妇科?
  沐萦之心中微微一动。
  其实她心里一直有着难言之隐,从前太医来看时,很多话不便说,太医也只是按脉开药。她心底的疑问一直没能问出口来。如今她就要嫁给白泽了,或许她不能再拖下去了。
  皇帝见她低眉不语,猜到了她的心思,便道:“回头朕就吩咐下去,让那太医去相府给你看看。”
  “多谢陛下。”沐萦之心中一喜,朝着皇帝便拜了下去。
  皇帝见她状若倒地一般,急忙伸手去扶。
  两人的手碰到一处时,旁边凑巧传来了懿安的声音:“皇兄,萦姐姐怎么了?”
  皇帝回过头,却见除了懿安,皇后也在,正看着他和沐萦之。皇帝急忙撒了手,“萦萦正在谢恩,我让她免礼。”
  “谢恩?皇兄,你是不是给萦姐姐什么好东西了?”懿安走过来,缠着皇帝的手,“你可不要偏心,只给萦姐姐,不给我。”
  “萦萦身子不好,我说让郭太医去给她看看。”
  “郭太医?”懿安眨眨眼睛,回头望着皇后一笑,“郭太医是不是皇后专门从民间找来给皇嫂调理身子的太医?我还以为郭太医只给皇嫂请脉呢,原来他也给萦姐姐看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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