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美姬见温相一脸的享受,得意地一下,挺胸往前一送,温相的脚板正好踩到两团白花花的大馒头上。
“嗯……”温相这一次的声音就更享受了,“就你调皮。”
“相爷,今晚就在奴家这里歇下吧。”
温相正要答应,忽然,一个黑衣人从外面急匆匆地飘了进来。
“相爷。”声音极其低沉。
温相猛然睁开眼睛,眼神骤然锐利起来:“出去。”
这两个字不是对管家说的,却是对跪在地上的美姬说的。那美姬进相府有一段时间了,自然明白规矩,来不及拉好身上的衣裳,便飞快地帮温相擦脚穿鞋,端着脚盆默默退了出去。
“相爷,宫里递了消息出来。”
“什么大事?”
“皇上新封的孙贵人有喜了。”
温相的目光一凝,“就是沐相送进宫的那个丫鬟?”
“是。”
“喜事啊。”温相的表情阴晴不定。
“相爷,你看是不是像当初陈妃那样……”
“愚蠢,此一时彼一时也,这个贵人虽然低贱,我听说沐相家里的黄脸婆可是跟她认了亲戚的,这会儿我听到了害喜的消息,沐相自然也知道了。姑且静观其变。”
“是。”
黑衣人悄然退下。
温相站起身,迈步往书房走去。他的书房里这座小院很近,方才也是在回书房的路上想到这个小妾很会按脚才拐了进来,这会儿既有了正事,自然要回书房。
一进书房,便看到大腹便便的温子清坐在屋里。
“这么晚了你没回去?”
温子清的肚子已经六个月大了,行动有些不便,见温相进来了,也没站起来。
“已经送信回去了,今晚就在娘家住。”
温相回到书桌前坐下,“我知道你不满意这桩婚事,总要有些媳妇的样子。”
“爹觉得我哪里没有媳妇的样子?”温子清笑问。
“大着个肚子还到处乱跑,我听说,你一个月里有大半个月都跑到寺里去住,是何道理?”
温子清低头浅笑,“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想到爹还一直关心着我。”
温相看着她,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今儿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温子清摇头,“爹误会女儿了。今晚女儿留宿在家,其实是婆母和长嫂的意思。”
“让你来要官?”温相的唇边尽是嘲讽。
“是的,”温子清道,“婆母听说吏部有个郎中暴病身故,想让世子补了这个缺位。”
“心倒是不小,”温相冷笑,“你觉得爹能答应吗?”
温子清点头。
温相却是摇头,“都说一孕傻三年,看来这句话落在我自己女儿的身上,也是不假的。”
“女儿希望爹能让世子补这个缺位,把裴云修调出京城,不必太远,一日可来回的地方便可。”
温相听了这话,眯起眼睛,打量着坐在面前含笑说话的温子清。
她虽有六个月的身孕,但除了肚子,其他地方一点没有胖,甚至脸颊的肉还比从前陷进去了一些,像是瘦了不少。
温子清生得丑,自小就不得父母的喜爱,但与温夫人一门心思的嫌弃不同,温相发现,这个女儿的心思城府远胜于府中其他子女,有些令他烦忧的政事,听她说道几句,竟比朝堂上那些大臣还犀利些。
“你到底想做什么?”温相直觉,这事情并不是讨官那么简单。
温子清听到温相如此问,站起身,走到温相书桌前跪下。
温相皱了皱眉,便听她道:“女儿请好几位太医把过脉,都说这一胎是男娃,身为母亲,想给自己的孩子准备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
“南安侯府的爵位。”
温相的眸光微微一震,很快平静下来,“子清,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女儿当然知道,这件事女儿已经思量过许久了,女儿的儿子是南安侯府的血脉,袭爵无违伦常,对得起裴家。裴家对不起我,赔我的儿子一个爵位理所应当。”
温相没有说话,只是眸中的光芒愈发锐利。
“你想怎么做?”
“南安侯世子有几斤几两,爹非常清楚,送他越高,跌得越惨,只要他犯了大错,他那一脉便失去了资格。”
“可是还有一个裴云修。”温相道。
就算世子被废,世子之位也绝不可能绕过老子直接给儿子。
“爹放心,只要爹肯出手解决南安侯世子,只要爹愿意,这事一定能成,而我有十成的把握对付裴云修。所以,这事欠缺的,只是爹的首肯。”
“要废一个世子,哪有那么容易?”
南安侯世子虽无大才,素常行事倒也不是什么奸恶之辈。
不过,这句话温相若是说出来,不知道温子清会觉得有多嘲讽。
“所以要让他进吏部。一个本来可以拉三十斤弓的人非要去拉一百斤的弓,那就是找死。”
温子清说完,温相的脸上突然露出几分凄凉。
“爹不肯答应?”
温相苦笑道:“爹可以答应你,爹只是在想,若你是个男儿,眼下便能告老还乡了。”
温子清默然。
“子清,今日爹答应你的请求,你能不能答应爹的请求?”
“什么事?”
“若有一日,爹不在了,温氏一族就要交托到你手上了。”
第128章
“侯爷,再有五里地就进安阳城了。刚才我在长亭那边打听过了,渤海王府就在城正中,进城门沿着大街一直走就到了。”
马车外,清风骑在高头大马上对白泽禀告道。
白泽醒来过后,很快如那日与沐萦之商量的那般向皇帝上奏称病,自请卸去虎贲大将军之职,朝廷自然挽留了一阵,还派出大臣前来津州城探病。白泽虚弱地躺在榻上,坚决推辞,最终皇帝下令,封白泽为镇北候,并命工部在津州城为白泽修建侯府。朝廷对白泽的抚恤可谓不薄,不过,没多久,皇帝便下旨封罗义为镇国侯,领虎贲大将军一职。
一个镇北,一个镇国,孰轻孰重,孰大孰小,自然明了。
众人皆知,往后天顺朝的武将第一人,不是白泽而是罗义了。
京城里的动静,白泽并不在乎,他同沐萦之住在秦知府安排给他们的小宅子里,搂着媳妇过小日子。在津州城足足养了三个月,镇北候府准备妥当了,他也彻底清除了体内的余毒,带着萦萦搬进新府邸。如今他的身子虽比以前瘦些,但已经行动如常,每日清早也恢复了从前晨练的习惯。
原想着好了便去渤海王府拜访王爷王妃,兑现当初对杨神医的承诺。只是北疆比不得京城,一入秋就天寒风大,沐萦之照着杨神医开的汤药服着,未像从前那般咳过,可也怕冷得紧,宅子里早早就烧起了地龙,压根不敢出门。
于是就这么一直在府中呆着,直到次年初夏,京城里来信说孙氏病了,沐萦之和白泽打算回京探病,不知几时会回北疆,才赶着往渤海王府来履行对杨神医的承诺。
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新琉频繁劫掠东南沿海的城镇,印证了当初白泽对东南海防的论断,朝廷派镇国侯罗义前往沿海地区平乱,罗义不熟悉水战,无法出海追击新琉海盗,只能加固海防,以守为主。
这些事都是沐相陆续来信告诉他们的,白泽既告病在家,这些事自然不管。只不过这次孙氏生病,沐萦之心里焦急,这才决定回京城探望两家父母。
“也不知王爷和王妃会不会见咱们。”沐萦之笑道,“秦知府说,王妃十多年前就病了,王爷一直闭门谢客,连朝廷的大朝会都不参加,指不定一会儿就吃闭门羹。”
“听说这小城里的煎饼是一绝,若是王府真给咱们端了闭门羹,我们就去吃煎饼。”
“那就说定了。”沐萦之被他逗乐了,身子一侧便往他的肩膀倒过去。
白泽见她倚过来,一只手揽住她,另一只手却不安分的往她领口里摸索。
“萦萦,我觉得比咱们刚洞房那会儿大了些。”
摸就摸了,还非要说这些粗话。
沐萦之忍住躁动,故意不接他的茬。
“还有五里地才能进城,咱们这马车走得慢,只怕还得一个时辰。”
沐萦之长长地“嗯”了一声,娇媚极了。
“坐我腿上。”白泽不由分说将她提了起来。
“不,一会儿就要到王府了。”沐萦之软弱无力地抗议着。她这般小声,白泽自然充耳不闻,片刻后,沐萦之便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马车内充斥着低沉的喘息声。
好在马车外的马蹄声、车轮声不绝于耳,让车外的人对车内的春色毫无察觉。
白泽说得极准,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到了渤海王府的大门前。
“侯爷,侯夫人,请随我进府,王爷正在等着二位呢。”
听到门房这么说,白泽和沐萦之立即下了马车,绕过照壁,跟随门房走进王府。
渤海王府修得宽敞大气,但布置陈设都极为简单,青瓦灰墙,看着有些萧索。
沐萦之并不觉得意外,王妃久病,王爷又闭门不见客,府中不会布置得多奢侈。
门房将两人带到正堂便退下了,没人过来上茶,等了片刻,便有一个穿着石青色袍子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一见到白泽,他就愣住了。
白泽和沐萦之对视一眼,便问:“在下白泽,应杨神医之邀前来拜见王爷和王妃,不知王爷是否得空召见我们?”
听到白泽说话,那年轻人才回过神来,笑道:“在下梁子安,拜见侯爷、侯夫人,二位请先坐下。”
白泽点了点头,先扶着沐萦之坐下,然后坐在了她的身边。
“去年杨先生就来信说了侯爷和侯夫人要来做客的事,只是没想到两位今日才来。”
这梁子安穿着打扮极为考究,不像是府中的下人,听他这么说,白泽解释道:“当时我中毒颇深,一直过了三四个月才将余毒除尽,之后便入了冬,内子体弱畏寒,不敢擅出,这才等到今日上门。梁兄如此为难,莫非王爷不在府中?”
“在是在的。只是今日一早,王妃便有些不适,王爷一直在后院照料王妃。”
“如此,既然王爷有事,我们不便叨扰,改日再登门。”白泽说着便要起身。
“等等。”梁子安忽然伸手按住他,“侯爷请坐下,待我去请示一下王爷。”
不等白泽回答,梁子安突兀地问:“不知侯爷今年多大。”
“二十五。”
梁子安面色一僵,旋即又笑道,“将军在此稍作片刻,我这就去请王爷。”
“也好。”
白泽眼眸微眯,沉声应下了。
沐萦之坐在一旁,见他神色有异,轻声问:“将军,怎么了?”
“这个梁子安是个习武之人,手劲儿不小。”
沐萦之想了想,便道:“渤海王麾下有天策军,听闻这支军队在祖皇帝时是阵法奇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渤海王一系沉寂已久,可天策军是一直都在的,北桀人在几十年前曾经想要劫掠安阳城,在天策军手下吃了大亏,从此南下时都会避开安阳城。想来天策军百年来从未疏于练兵,这个梁子安或许是天策军。”
“我在军中也多次听年长的兵士们感慨,说朝廷若肯派天策军出征,北桀人早就被打得落荒而逃了,北疆也绝不会饱受数十年战乱之苦。”白泽说到这里,便没再说下去。
初代渤海王帮着祖皇帝打下江山后就退居北疆边缘的安阳城,祖皇帝允许他的子孙后代保留天策军两千人,渤海王也许诺天策军绝不出安阳城,数百年来都严守这一约定。不管天顺朝与北桀打得多热闹,天策军都安安静静的留在安阳城中。
白泽没再说这件事,又道:“本朝的许多兵书都曾提到过天策军的阵法,只是没有人知道阵法究竟是什么样的,我倒真想见识见识。”
“据说渤海王府有一本兵书代代相传,阵法应该就记录在上面。”
“如今到了渤海王府,真想一探究竟。”
沐萦之笑道:“我们可是来做客的,不是来做贼的。”
两人正说笑着,便见梁子安匆匆跑了回来。
“侯爷,侯夫人,王爷请二位去后花园饮茶。”
去后花园?
白泽和沐萦之都觉得有些怪异,只是客随主便,渤海王府又不是寻常地方,跟着梁子安便过去了。
渤海王府修建于开国之初,后院中树木极为高大茂盛,不像座花园,倒像座林园。
白泽夫妻二人跟着梁子安一起在树下穿梭,没多时就站在了一座阁楼外面。
“两位,请。”
屋子里的陈设比起正堂那边要鲜艳华丽许多,一看便知这里是王府主人的居所。
正当中是一张金丝楠木的桌子,上面摆着精致的蜜饯果子,旁边是一座紫檀木雕的美人屏风,隔着屏风可以望见里面绰约的人影。
沐萦之疑惑,怎么把他们带到卧室来饮茶了?
“姑父,我已经将侯爷和侯夫人请来了。”梁子安对着屏风里面恭恭敬敬道。
原来梁子安是王妃的外甥。
他的话音一落,屏风后面就像是有人站了起来,旋即想起了脚步声。
片刻后,屏风后面就走出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暗黄色蟒袍,身材十分高大,五官像是刀刻出来的一半冷硬,只是他如炬的目光在碰到白泽的时候猛然顿了一下。
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白泽和来人身上,沐萦之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