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怕是因为自己不肯给她见孩子,所以来参加宴会,借机见余多味。
卫寅已经去接余多味,待会余多味会过来,现在她派人通知只怕来不及。
“伯母,我听说您在府里种了几株梅树,我带着顾五夫人去院子里转一转。”顾芸娘起身,打算支开云萝。
云萝无措的看向顾五。
顾五颔首。
云萝笑道:“好啊,我喜欢梅花。”
顾芸娘讽笑,领着云萝出去,在门口给浣纱打了一个手势,防着顾五。
顾五被小厮领去宴厅。
路上,顾五与小厮套话,“秦夫人真是有福气的人,儿女都极为有出息,儿孙绕膝,享天伦之乐。”
小厮奉承一句,“顾老夫人更有福气,多子多福。”
“还行吧。”顾五四处打量苏府的格局,“这一路走来,都不曾看见府里的小少爷,听闻你们府上的姑奶奶,生的一个儿子,天纵奇才,蒙着眼睛能辨香识药?我的长子比他年长几岁,如今什么都不懂。若不是他染了风寒,便领着他来与你们表少爷结交,看看能否近朱者赤。”
小厮听他如此赞誉李商陆,仿佛是夸奖他的孩子一般,与有荣焉道:“表少爷自小聪慧过人,却也离不开姑奶奶的教导。他如今在倒座房,等余少爷。”
顾五眸光闪了闪,余多味还没有过来。
倒是没有想到没有问余多味,小厮就自己说出来。他漫不经心道:“是啊,母亲疼惜他年幼丧母,格外宠溺他,疏于学业,如今只勉强背三字经。”
小厮讪讪地说一声,“顾少爷还小。”
顾五倒是没有介意,进了宴厅,摆了摆手,自来熟的在角落里找一个位置坐下。
喝了一壶茶,顾五捂着肚子,问门口的婢女,茅厕在哪儿。
婢女红着脸,伸手给顾五指路。
顾五捂着肚子溜去倒座房,说来也巧,卫寅正好将余多味从学堂领回来,李商陆和李香薷一左一右像两条小尾巴跟在余多味身后。
顾五藏身在桂花树后面,一眼看见站在中间的余多味,他的脸肉嘟嘟的,还没有长开,模子看不出像谁,轮廓反而与顾芸娘有两分相似,或许是在她身边养着的缘故。
他的年纪与李商陆差不多大,却像一个小哥哥,牵着两个人的手,认真的听李商陆叽叽喳喳的说话。学问还没有考过,也还未正面交流过,所以顾五不知道余多味是不是如同夫子说的那边聪敏过人,只看他如今的做派,便比他的长子要沉稳。
卫寅手里拿着几串糖葫芦出来,分别递给几个孩子,似乎觉察到有人注视这边,目光冰冷的射来。
顾五撩开袍子,扯开裤头假装要放水。不是他怕卫寅,而是担心被卫寅发现后,对余多味严防死守,他没有办法将余多味给弄走。一旦余多味进了顾家,苏景年还能带人闯入顾家抢人不成?
卫寅蹙紧眉头,挡在几个孩子身侧。
几个人消失在月亮门后,顾五重新回了宴厅。
而另一边,顾芸娘领着云萝在院子里吹冷风,绕了一圈之后,站在寒梅树下,朵朵淡粉色梅花娇艳绽放。
“云萝,你是不打算放弃多味?将他以养子的身份进顾家?让他受尽委屈?”
云萝想说有她照顾,不会让余多味受委屈。
顾芸娘嗤笑道:“你不受顾五宠爱,余多味是你的养子,你说下人会不会看菜下碟,私下里虐待他?”
云萝面色一白,张口想要否认,却消了声一般,半个字吐不出来。
顾芸娘语气稍微缓和,“只要能给他一个正常轻松的环境氛围长大,是在我这里也好,在你那儿也罢,不都一样吗?你依然是他的母亲。你若疼惜他,就尊重他的意愿,留在我身边,毕竟我不会让他受委屈。”
云萝紧咬着下唇不语。
“他说长大了会报答你的生育之恩。”顾芸娘这一句话,戳进云萝的心窝,眼睛里泪水打转。
云萝心里动摇,可想到顾五的态度,她摇了摇头,正欲开口,就见浣纱脸色发白的跑过来,喘着粗气道;“夫人,小少爷不见了!”
斜分细雨又迎春 第六十九章
顾芸娘目光冰冷地瞪云萝一眼,冷静地吩咐浣纱派人满府搜找,守住苏府的几个出口。
“人你们从哪里带走的!”
云萝心底一颤,脸色愈发苍白不见血色。
“不……不是我,我不知道,他说今日只是见多味一眼,不会将他抢走。”
云萝在顾芸娘的注视下,越说声音越小,顾五什么脾性,她与顾五夫妻多年,如何不知?
只怕顾五在防备她,一时不防,被顾芸娘套话,因此连她也一同隐瞒!
难怪,一进府,顾五便将带来的两个眼生的小厮给打发。
避免苏府的人瞧见小厮与顾五同来,对他们生出防备,如此一来,苏府认不得顾五带来的人,让人放松戒备,顺利将人偷走。
“我再问你一遍,人你们藏哪里去了?”
顾芸娘想要快点找到余多味,还得逼问云萝。
顾五他们带走余多味,必然不会带到顾府去。
云萝眼底闪过惊慌,话到了咽喉,她又咽下去。
“我不知道。”云萝重复道:“他没有告诉我。”
顾芸娘冷笑一声,顾五是用云萝绊住她,他再将余多味给弄走,是吃准了她不敢将顾家五夫人如何!
“瑞冬,外面天寒地冻,将顾五夫人请去暖阁,别让她受寒了!”
这是变相在软禁云萝。
云萝大惊失色,“你疯了?”
“真替多味感到悲哀,有你这种愚蠢至极,自私自利的母亲!你还不清楚,顾五是将你给舍弃了?因为余多味的事情,闹起来,你的身份捅出来,顾老夫人无法接受你,有各种手段将你送出顾家。余多味不同,他身上流淌着顾家的血脉,顾老夫人再厌恶,也会养在府中。那时你自身难保,还能够护他周全?”顾芸娘眼中透着冷嘲,顾老夫人如今能容忍,是因为没有传出来,姑且放云萝一马。
云萝浑身一颤,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在顾芸娘咄咄逼人的目光中,颤声说道:“我……我真的不知情,他没有告诉我,身边带着的小厮,不是平日里跟在身边伺候的人,我瞧着眼生,他进来的时候将人给打发了,可能是这两个小厮将孩子给带走了。”
顾芸娘疾步离开。
卫寅在满府找人,遇见顾芸娘,将当时的情况告诉她,“小少爷与小姐们在园子里玩,表少爷从假山上摔下来,磕破头,属下去派人去请姑奶奶。恰好之前小少爷吃了几块点心,肚子疼去茅厕,属下照看表少爷,没有想到有人会明目张胆在苏府将人劫掠。”
卫寅懊悔不已,若知疏忽大意,会让人将余多味给带走,无论如何也会派人跟着余多味。
顾芸娘将余多味给他照看,他没有保护好,便是失职。
顾芸娘看见卫寅衣服上有血迹,脸色十分难看,只怕李商陆摔下来也是有隐情。
“其他保护他的人,全都不在?”
顾芸娘想到卫勉,与余多味形影不离。
她又问,“顾五还在不在?”
“今日秦夫人过寿,他们没有跟着来。”卫寅声音又低了几度,“出事之后,属下第一时间去宴厅找人,顾五还在。”
顾芸娘不再追究谁疏忽职守,冷静地说道:“多味这么大的孩子,悄无声息的弄出去,一定会惊动人。他们敢在寿宴上将人给劫走,做了万全的准备,你盯着运货或者府外形迹可疑的人。由其是出府的几道门,格外注意。”
一旦顾五将人弄走藏起来,她就没办法将余多味要回来。
她答应不会抛弃余多味,无论如何也要将他留在身边。
“顾五带走孩子,目标太显眼,是他身边带来的两个人下的手。如果没有找到孩子,你注意盯着顾五的行踪。”
“是。”卫寅领命继续搜找。
顾芸娘带着人去往宴厅。
顾五坐在宴厅角落里,身后站着两个小厮,在旁边给他斟酒。
他闲情逸致的端着酒杯,一杯杯酒往口中送。
远远地见顾芸娘寻来,他嘴角一扬,又是一杯酒灌进肚子里。
顾五放下翘着的二郎腿,将酒杯搁在桌子上,“哟,小姨子来了?我儿子找着了吗?如果被你们的仇家给绑走了,他还有命在吗?我还没有见过多味,一想到他遇难,这里刀割着难受,在这借酒浇愁。”
顾芸娘冷声道:“除了你,还有谁会带走他?”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我一没有见过多味,二没有在府中乱走动,从进来开始,给秦老夫人拜寿后,便一直在宴厅,身边带来的两个小厮,去马车给我取来一坛酒之外,也在这儿没有离开过,哪有能耐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将人给劫走?”顾五脸上的愁苦敛起来,整理宽大的袖子,沉声说道:“再说多味是我的儿子,我的人将他带走,我早就离开了,何必等着你来审问?”
顾芸娘目光扫过小厮,云萝说顾五只带来两个小厮,如今都在这儿没有离开,难道真的不是他?
还是顾五早就收买府里的人了?
想到这里,顾芸娘冷着脸,立即去找管家。
顾五眯着眼,望着顾芸娘扭动着纤细的腰肢离开,舔了一下嘴唇,看向身后的小厮。
小厮打了一个手势,让顾五放心。
顾五哼着小曲儿,软了骨头般靠在椅背里,打个响指,让小厮斟酒。
——
府中大肆搜找的时候,一道人影从柴房出来,穿着粗布衣裳的大汉,头上戴着草帽,脸上蒙着一块粗布,隐隐露出眼角一道疤痕。柴房门外停着一辆手推车,上面放着两个箩筐,装满了烂菜叶子。
他推着手推车,不紧不慢地往后门走去。
路上遇见的小厮与婆子,与他很熟,打着招呼道:“哑巴,今天又送柴来了?”
大汉点了点头,从推车上放着的麻布袋里,掏出几个冬笋,塞给婆子。
管事婆子喜笑颜开,并不客气,“你挖的冬笋炖肉吃,别提有多鲜,这笋儿又脆又甜。你有这本事,挖些好笋卖给主家,主家心肠好,会收你的竹笋。弄成酸笋,姑奶奶最好这一口。”
大汉摇了摇头,手指比划几下。
婆子看不懂,却知道哑巴的意思,这笋不卖。
搜查的护卫原来看见大汉推着车过来要搜查,见厨房里管事的婆子与大汉很熟稔,放慢了脚步。
管事婆子听见府里遇到贼了,看见人过来搜,她拿了大汉的冬笋,替他说几句话,“这哑巴大伙都认识,住在凤形山脚下,家里有一个寡母,这几年都是他打柴卖给咱们。这筐里装的烂菜叶子,送给他的,挑挑拣拣,还能凑活几顿吃。”
“主子下命令,都要搜查一下。”
护卫见大汉与苏府又买卖来往,倒是放松了警惕。拿着剑鞘插进筐里随意检查,突然刀鞘不动了,只刺进筐的四分之二,他看一眼大汉,只见他神色不变,静静站在一旁。护卫往前走几步,站在推车旁,用剑鞘挑起烂菜叶子,一股臭味扑面而来,护卫被这钻鼻的臭味冲得要作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