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曼对汪教授说:“您和朋友聚餐,我就不凑热闹了,东西给您放到这,有事您再打电话。”
黄教授拦住戚曼:“这孩子也太客气了,来都来了,跟你导师吃顿饭再回去。”
汪教授也睨着戚曼:“一起吃饭,别忘了我还有东西放你那。”
戚曼只得留下,安置好行李箱,坐到导师边上,一一跟众人打招呼。
舒秦看向门口,只看到禹明的侧影。
顾飞宇一个人忙不过来,禹明在帮着点酒。
汪教授跟老同事说笑几句,问服务员:“洗手间在哪。”
“走廊尽头左拐。”
汪教授跟戚曼一起去卫生间,出来时,顾飞宇和禹明正要回包厢。
过道不宽,最多容纳三人同行。
汪教授跟顾飞宇在前面走,汪教授问顾飞宇:“老刘来了没?”
“没,科里有抢救,刘主任都到楼下了,又被叫走了。”
禹明拿着手机,低头在回邮件。
戚曼跟禹明并肩而行,走了几步,转脸看看他,提醒他:“禹明老师,你领带歪了。”
禹明没抬头,随便整理下:“谢谢。”
戚曼笑:“不客气。”
四人入座,顾飞宇对黄教授说:“刘主任有事来不了了,大家别等了,先吃吧。”
禹明松松领口,在舒秦身边坐下。
舒秦给他倒了杯水,禹明问她:“还想喝什么,我再去点?”
舒秦喝着果汁摇头:“我都喝饱了。”
对面有人说:“彭主任,您不是要给您爱人买衬衣吗,禹明身上这件就很不错。”
彭教授架着眼睛眯了眯眼:“禹明,衣服哪买的?”
禹明低头一看:“哦,这舒秦给我买的。”
彭教授目光挪向舒秦,舒秦只得放下筷子,笑了笑说:“是xx牌。”
众人默契地微笑。
菜很快就上齐了,大家叙旧的叙旧,闲聊的闲聊。
汪教授啜着果汁问禹明:“你那个下乡的项目批下来了吗?我们科最近在申请农村贫困儿童I型糖尿病的下乡项目,因为刚处于起步阶段,有些地方进行得不顺利,你把你的模块发一下,汪阿姨参考参考。”
禹明站着给身边几位老师倒酒,将其中一杯放到桌上:“行啊,就是目前还没批下来。”
有位骨科医生微讶:“还不批?眼看中秋节了,再拖就到明年了。”
黄教授愕然:“老顾这一病,我都快没有时间观念了,小雯是不是快过生日了。”
顾飞宇说:“可不是,雯姐生日最好记了,农历中秋节,再往后就是禹明的生日,他们俩生日一个在月中,一个在月底。”
黄教授看向禹明,叹息:“每年张罗给禹明过生日,可这孩子每年都有事要忙,孤孤单单的,连个生日蛋糕都没吃过。”
禹明半开玩笑说:“我都这么大了,生日有什么好过的。”
舒秦默默吃了口菜,她看过禹明的履历,九月份的生日。
一个人过生日是什么滋味?她有点想象不出来。从小到大,每到她过生日那天,爸妈都会精心准备,哪怕只是几个家常菜,也会置办得和乐融融。
顾飞宇感觉氛围有些凝重,说:“妈,禹明都有女朋友了,您还担心没人给他过生日,倒是你儿子我,到现在还没女朋友。”
席间不少人都是禹明母亲当年同事,都知道禹明母亲当年差不多就是九月份去世的,不难猜到禹明为什么不肯过生日,忙借故转移话题:“顾飞宇,你缺女朋友?我们怎么不信呢。”
黄教授板着脸不接话,朱雯一哧:“你别气黄阿姨了,前年给你介绍那么好一女孩,你不是也把人气跑了。”
顾飞宇摆手:“我头两年不懂事。”
席散的时候,禹明和顾飞宇在楼下送人。
舒秦跟朱雯几个年轻医生说话,禹明问黄教授:“您倒是给个意见啊,我明天去舒秦家,给她爸妈买点什么?”
黄教授说:“你汪阿姨不是说了,给舒秦妈妈买些燕窝和化妆品,给舒秦爸爸买点烟或者酒。”
禹明拿出手机:“舒秦爸爸不抽烟也不喝酒,你们刚才说的那个化妆品什么牌子,我没记住,能不能再说一遍。”
黄教授裹紧肩膀上的披巾:“回头我再给你发个短信,尽量多列点东西给你做参考,明天你是不是还要去疼痛病房查房,记得办完事早点去,这领带都歪了,明天可不能这样。”
禹明干脆扯下领带,笑说:“我平时也不系啊。”
黄教授瞥向正和朱雯说笑的舒秦,有些感慨:“见了父母,关系可就不一样了,照我看,舒秦这孩子可真不错,要是发展顺利,今年年底是不是就能喝上你们的喜酒了。”
禹明怔了怔:“我倒是不介意年底就结婚,但是舒秦还没毕业,而且她还想着提前转博,还得看她和她父母是怎么想的。”
这时汪教授和戚曼过来告别,听了这话,汪教授笑着叹气:“老黄,你太心急了,别忘了他们年轻人跟咱们当年不一样,谈恋爱和婚姻对他们来说是两码事。”
戚曼静静听着,微微一笑:“导师,车来了。”
那边所有教授都上车了,朱雯一家人也走了。
顾飞宇载黄教授,舒秦上了禹明的车。
禹明本该送舒秦回家,眼看快到医院了,突然改了主意:“白天刘阿姨洗了床单,要不你帮着我换一换?”
还能找个更烂的理由么,舒秦:“嗯。”
禹明清清喉咙,打开窗户吹了吹风。
到了医院,他破天荒没将车停到地下,而是停在地上停车场,拉着舒秦走到楼下。
月光如银,夜风在远处摇动树枝,两人无心看风景。路过一家便利店时,禹明对她说:“我进去买点东西。”
说话时掌心发烫。
第61章
回到家里, 不到十点。
两人没说话, 禹明握着舒秦的手就往主卧走。
离门越近,舒秦心跳越快。
走到一半时,舒秦觉得自己要喘不上气了,左右一顾,急需找点什么缓冲缓冲, 于是停下脚步,对禹明说:“不是要换床单吗。”
禹明思维空前迟钝,过片刻才答:“啊, 怎么了。”
“床单晾在外面。”
禹明心不在焉看向客厅,本是随口一说,阳台上居然真晾了东西。
舒秦提醒他:“拿下来才能换。”
“那你等我, 我去拿。”
舒秦望着禹明的背影, 怎么可以把“等我”说得这么自然,她用遥控器开电视,放下包才想起没洗手, 又去了客卫。
回来后禹明还没出来, 她佯装镇定到沙发上电视, 等了老半天, 禹明依然在阳台上,她有点奇怪, 只得起身去找他。
“怎么了?”
禹明拿个扳手:“这个升降摇手坏了。”
真想骂人啊,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这个时候坏了。
舒秦走到他身边, 握着把柄摇了摇,摇不动。
她使出吃奶的劲再摇,还是纹丝不动。
禹明本来憋着火,看到舒秦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
“我房里还有床单。”
舒秦瞥见他眸底的一抹笑意,缩回手,淡定地回房:“那回房换。”
禹明顺手又摇了一下,把手居然动了。
舒秦吃了一惊:“好了?”
“好了。”
成精了吧,舒秦到他身边研究一番,无果,只得抱起床单,跟他一起回了主卧。有了上回经验,这回床单换得很快。
禹明拉她到身前:“刚才我问黄阿姨的话你听见了。”
“你说什么了。”
“我说明天去给你爸妈买东西。”
“嗯。”
“没别的要买的?那我就按照黄阿姨发的清单买了。”
“嗯。”
“明天早上我先送你回家,接下来的事我来安排。”
“嗯。”
他笑了:“怎么了。”除了一个“嗯”字,不会说别的了。
她盯着他的喉结:“刚才包厢太热了,吃的又多,血糖有点高。”
禹明望着她,暖澄的灯光下,她的脸孔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裤兜里放着的东西烫得出奇,再盯着看下去,他担心那东西要着火了。
他松开她:“我也出了汗,我先去洗个澡好不好。”
舒秦抬手抹抹汗,胡乱点头,他真像个移动热源。
他向她保证:“我马上就出来。”
舒秦留在原地,脚仿佛被什么钉住了,让她本该干点别的,却连一步都迈不动。
禹明一进浴室就那盒东西搁到洗手台上,打开花洒,本想直接淋浴,想起刚才阳台上古怪的升降架,唯恐再出幺蛾子,于是拿起盒子,认真研究。
舒秦在外面也没闲着,给爸妈例行打了电话,又跟盛一南和吴墨确定了周日出去玩的地点。
忙完这一切,她把包拿进房,打开拉链往里一瞄,那个装着睡裙的包装袋仿佛在闪光。
感觉才过了两秒钟,禹明洗完出来了。
她若无其事拉好背包拉链。
他眉间还缀着水珠,望着她说:“我给你拿睡衣啊。”嗓音很沉,也很柔和。
舒秦抱着背包:“不用。”我有,而且比你的好看一万倍。
她垂着睫毛擦过他身畔,刚要推开浴室的门,就听见他的手机 “嗖”了一下。手机响了,这声音很熟悉,每回进来新邮件,他的手机就会发出这样的提示音。
难道是旧金山那边来邮件?
国内虽然已经是周五晚上,那边却还是周四,工作时间发邮件很正常。
舒秦手落在把手上,出于一种微妙的心理,回过头看他。禹明走到床头柜,解开屏幕。
“william?”
“汪教授的学生,问我下乡模块的事。”
“戚曼?”
他面色很淡:“对。”
舒秦把包放到一边,朝他走过来。
十点了,又是周五晚上,汪教授没这么工作狂。
以前只是猜疑,现在几乎可以证实了。追戚曼的人数不胜数,从未见戚曼向别人示好,禹明这样的男人,是不是激发了她的征服欲。
“她发了什么,我看一看。”
他刚删掉那封邮件。
舒秦先看屏幕,再看他:“你删掉了?”
“对。”他把手机扔回床头。何止删了,还屏蔽了。
“为什么要删?”
他皱眉,对方的邮件内容无可挑剔,上面还挂着汪教授的名义,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拉黑。
“因为我觉得她挺烦。”
舒秦看着床头的手机,如果她今晚不在这,他会这么痛快地删掉这封邮件吗。
她试图让自己冷静,没有假设,不必假设,但至少这是个好机会,可以彻底将那个压在心里的疑问说明白。
“禹明,你还记得第二次我们为什么吵架?”
禹明看出她脸色不太妙,早在心里问候了一百遍戚曼,每说一句话,都恨不得在脑子里来回琢磨好几回 :“记得,我向你表白,你拒绝了我。”
刻骨铭心的记忆,到老都忘不了。
“不对,不是这个,当天晚上在疼痛病房,因为你跟我要戚曼的微信,我很生气。”
这件事就像一根刺,时不时蛰她一下,要没有那晚的事,事后她也不会那么关注戚曼。
禹明低头一想,草,没想到这件事直到现在她还耿耿于怀,当初自己为什么要病急乱投医,无异于自掘坟墓。
她等着他的答复,两人的关系已经进展到了要见父母的程度,回想交往以来的种种,唯一的疙瘩就是这件事。
早就想跟他说清楚,奈何她一直确定不了戚曼的态度,既然今晚连他也有所察觉,无疑是个难得的机会。
要么连一个疙瘩都不留,要么即刻背上包打车走人。
她瞅着他:“我就想问你,为什么是戚曼,为什么不是别人。”
禹明一愕:“要不是她是你同学,我认识她谁啊。”
“……” 她没接话,当时加戚曼微信的时候,他曾大呼其名。
他看出舒秦并不接受刚才的说法,理清思路:“舒秦,那天早上,你同学在电梯里问我病人的事,顾飞宇说你当时脸色不对,就让我用戚曼来试你是不是吃醋,我没记住你同学的名字,后来去疼痛病房翻了内分泌转来的病例,才知道管床医生叫戚曼。在此之前,我只知道她是你同学,在那之后,她还是你同学。”
舒秦还是没接话。
他注视她的眼睛,语言何其苍白,如果心可以当面剖白就好了。
“舒秦,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这么好,我就想跟你在一起。如果我对别的女孩有想法,为什么不去追求别人,非要死皮赖脸追你。”
他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吗。
舒秦抬眸,跟他对视上。
禹明目光在她脸上摸索,她的神情温柔得让人想把脸贴上去。
“这几年我没什么高兴的事,自从你进科,开心的记忆你占据了一半,年会上william的事、疼痛病房的样本,你对我的事那么上心,请我喝果汁,给我带早餐,就连跟你吵架我都觉得有意思,要是没有你——”
他的生活会回归原点。
他吞了声,这话近乎恳求,骄傲和自尊不容许他在她面前说出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