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主任忙着夹菜:“禹明老师说的这些我正在学习,但我还是想说,真收到癌痛中心的患者,基本都是难治性癌痛,不说其他的药物,光一个皮下镇痛泵的耗材费用就够吓倒一批人,这可是自费项目,患者如果知道要花那么多钱,宁肯在家疼死,现在我们面临的主要问题是费用,这个不解决,基层癌痛中心收不到病人。”
禹明看看刘主任,突然说:“您知道‘日间手术’吧,试点的正式批文下来了。”
刘主任一愣:“日间手术?哎,这个我知道。”
“五年前我还是学生,有一回跟罗主任出去开会,听到一位主任级别的前辈说日间手术是西方模式,在中国绝对行不通,可就在前不久,很多家教学医院和省级医院进行日间手术试点了,日间手术的相关费用也会在一年后正式纳入医保范围。”
顿了下,禹明半开玩笑说:“蝴蝶扇动一下翅膀可以引起一场风暴,只要有人做,五年前还不可能的事,现在不也开始实现了?现在寸步难行,不代表以后也寸步难行。”
刘主任茫然地眨了眨眼。
禹明往椅背一靠,接着说:“如果癌痛中心成为各级医院的传统科室,清平县作为基层的首批试点单位,也算是走在全国同行的前列了,以后只要提起典型医院,少不了清平县人民医院的名字。”
舒秦望着刘主任,最后一句话极富诱惑性,刘主任脸上一瞬间露出悠然向往的神情,但他显然很快又被现实拉了回来:“您说得非常有道理,可是日间手术也好,无痛分娩也好,都有个特点:不会像癌痛中心这样赔钱。您看我们一个月工资才多少钱,我是科主任,一味赔钱的项目,底下医生不赞成,院里领导也不会支持,当然禹明老师,您说的非常有道理,我们不能局限于眼前这点利益,目光要放长远,总之接下来不管您要我们做什么,我们都会全力配合您的工作。舒老师,别光坐着,来,吃菜。”
刘主任借着劝菜将话题扯远,剩下的时间,禹明屡次聊到癌痛病人的管理,奈何刘主任因为要晋副高了,一直在向禹明打听罗主任今年是否会任面试考官,桌上的其他医生显然也对麻醉的围术期部分更感兴趣,一顿饭吃到下午,真正聊癌痛话题的时间才几十分钟。
出来时禹明倒没说什么,舒秦却默默叹气,来之前就预估到禹明的工作不会那么顺利,但没想到这么难,刘主任无非为了应付试点,表面积极配合,背后却在消极抵抗,科室管理者尚且如此,下面医生就更不必说了。
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等三个月试点工作结束,禹明的工作报告不会好看。
禹明停下来看她:“发什么呆。”
舒秦如实以告:“担心你的试点。”
他口吻轻松:“才一个星期,慢慢来,你想,如果这工作好做,怎么会连个下乡挂钩都批不下来。”
舒秦精神振奋了一点,不能说禹明心态好,只能说他既然决定来试点,早就把很多困难都提前考虑进去了。
禹明观察她的表情,难得她来,他想好好陪她。
“下午还想去哪逛?我给你买几件衣服。”
“不要,在这买什么衣服。”
“那就去景点玩玩,城里就一座公园,城外风景区太远。”
“我哪都不想去,我想回宿舍休息。”
这话正合禹明心意,他笑了:“那走吧。”
回到宿舍,禹明一关上门,就将舒秦抵在门后深吻她,吻了一会又稍微拉开两人距离,一边接着吮吻她的唇,一边抬手解自己衬衣的纽扣。憋了半个月了,他身心都极度想念她。
舒秦感受着脖颈上他灼热的呼吸,这场吻来得又深又急,像是要做的事太多,反而不知道先做哪一件,她被他撩起了渴望,身体也很快有了热度,在他低头吻她的时候,她微阖着眼睛,无声而热情地回应。静止的空气被情人间醉人的热流搅动起来,房间里到处流淌着浓情蜜意。
当他轻咬她的唇,他瞥见她湿润的眼睛,身体的反应强烈到差点将裤子的拉链撑开。
“不去床上了,就这个姿势吧。”他迫不及待解开她胸罩的扣子,帮她将腿环住自己的腰,这时,外面走廊传来说话声,像是某个行政科室的人来拿东西。
隔着薄薄一层门板,什么声音都拦不住,两人唇还贴在一起,动作却一顿,借由房间里的幽暗光线,舒秦能看到禹明眼里浮起的浓浓懊丧。
禹明心里的确骂了一句,不得不离开她的唇,喘着说:“我们走吧。”
舒秦盯着他的鼻尖,也在喘:“去哪?”
禹明回头,一边重新系自己的纽扣,一边满房间里找她的东西。
把包递给她,又到卫生间拿两人的牙刷和她的洗面奶。
等舒秦东西都拿齐了,禹明拿起车钥匙:“今晚我们在别的地方住。”
舒秦默契地跟他出门、下楼、上车。
禹明开起车来又快又急,好像满心只有一个念头。
路过一家超市的时候,禹明往窗外望望,车子开始减速,舒秦猜到他的意图: “要干吗。”
禹明忙着熄火:“买东西。”
舒秦抱着背包: “不用了。”
禹明车门都要拉开了,又停下:“怎么了。”
“我带来了。”
禹明愣了一愣,笑容灿烂:“舒秦。”
舒秦脸红了,泰然说:“怎么了。”
“没什么。”他将她揽到怀里,“我想吻你。”
外面都是人,飞速吻了一口就分开了,禹明开得比刚才更快,到了县城唯一一家宾馆,拉着舒秦下车,登记,开房。
一进房间,禹明就着刚才的姿势,再次将舒秦抵在门边,地面上慢慢堆叠起了她的衣服,房间里渐渐响起两人交缠的呼吸。当他要解她的裤子时,舒秦终于捉住他的手:“我要洗个澡。”
禹明脑子里仿佛听到一个“停”,无奈:“回头再洗不行吗。”
她摇摇头,吻他一口:“等我一会。”
“洁癖。”不过他还是尊重了她的意思,舒秦这方面固执起来,他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要跟舒秦一起洗,她把他推出来:“我很快就好。”
禹明走到房间中间,仰天倒到床上,一低头,看见自己高高撑起的某个部位,又躺回去,对着天花板想,舒秦这种仪式感真要人的命。
“好了没有?”他扬声问。
“没有。”
禹明等了一会,起身,站在床边解开衬衣,拉开舒秦的背包找出“工具”,然后走到浴室门外,径直拉开门。
舒秦还在洗头发,急忙背过身,又惊又笑:“你怎么这么讨厌!”
禹明一声不吭脱衣服,目光顽固。透过细白的水蒸气,她雪白曼妙的曲线影影绰绰。
舒秦无处可去,禹明到了花洒下,头发瞬间被淋湿了,小股的水顺着他的眉毛和鼻梁淌下来,他将她抵在墙上,让她自己体会他的某一处:“再等下去我就要出毛病了。”
舒秦盯着他的喉结:“真坏。”
这句话余音袅袅,禹明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搂紧她的腰,挑开她的唇齿,一点一点,从浅到深,肆意地吻她。
舒秦贴着后背温凉的瓷砖墙,气息交缠,男人的身体与女人的身体如此不同,体温那么高,皮肤下面是男人特有的结实修长的肌肉,一张一弛间,蕴藏着力量的美。他贴得那么近,恨不得立刻将她揉到自己的肌理里,她深深地回应他,指端还在体味他的肩胛和手臂,突然痛哼一声,他太急,还未等她完全做好准备就开始了侵占。
无休无止的索要,进行到中途时,像渴急了的旅人喝了大半瓶水,终于腾出空来问:“喜欢吗。”
舒秦意识飘在半空,含糊地答:“什么。”
“我。”
她别过头,故意说:“不喜欢。”
他有的是办法逼她说真话,很快,她颤栗着软在他臂弯中。
“真不喜欢?”
她嘴角弯起,比他还倔,勉强打起精神笑:“不。”
他故意曲解她的话:“这样呢?”
他让她转过身,从后面扶着她站好。
舒秦低叫一声,撑着墙,克制自己变形的音调,太坏了。
禹明用心体验着她身体的每个细微变化,将她湿漉漉的发拨过来,吻她的耳垂:“我没有一天不想你。”
从生疏到契合,他既冲动又有耐心,快感一点一点堆积,终于带她到达了顶端。
释放一回,他心满意足抱她出来。
舒秦累极了,在禹明怀里睡过去,昨晚睡得不好,再醒来时天黑了,宾馆毗邻夜市,喧闹吆喝从底下传来,县城的夜晚比她想象中更热闹。禹明闭着眼睛,手在她身上克制地游移,发现舒秦醒来,马上变得放肆。
舒秦往一边躲:“还来。”
禹明伏到他身上,亲吻她的锁骨,满是不舍:“别躲,明天你就回去了。”
舒秦的目光因为眷恋发起黏来,哪还舍得再躲,他滚烫的腹肌与她的小腹相贴,她瞥见他底下的纹身,突然说:“等一下。”
他果然不动了:“怎么了。”
她推到他,骑到他身上,腼腆地说:“我想试试这样。”
她长长的卷发散落肩头,像个女王。
禹明稍微起身,目光落在她身上,戏谑:“就你这点力气,能行吗。”
舒秦重新推倒他:“别啰嗦。”
再次进入状态,不过如禹明所言,才几下舒秦就气喘吁吁了。
禹明被吊得不上不下,想笑又不能笑,坏透了,翻身将她压住。
这回不像第一次那么急切,两个人的所有感官都打开了,尽情融合,酣畅宣泄,当一切结束后,禹明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透着满足,他将舒秦搂到怀中,唇轻轻摩擦着她的发顶,深吸口气,洗发水的香味和她身上的气息淡淡糅合成了一种独特的味道,有点奶香,让人着迷。
舒秦懒洋洋地窝在他怀里,轻轻摩挲着他的纹身,和昨天晚上一样,他依然不排斥这动作。
“还疼吗?”
“什么?”
“纹身。”她支起一臂,垂眸望着他,“洗过几次?”
“五六次?”他将胳膊枕到脑后,没有回避,坦然的语气,“记不太清了。”
舒秦默默望着他,母亲刚去世那段时间,他每天晚上怎么熬过来的,好在禹明总算不再避讳这个话题,能够坦然聊起那段日子了。
“为什么要洗。”她疼惜地抚过,试着问,“想起母亲了?”
“嗯。”只开了一盏床头灯,禹明的五官半明半暗,“一看到这个就会想起我妈,有时候心里特别想我妈,巴不得这东西马上从我身体上消失。”
她目光里满是心疼,这是两人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向对方敞开自己。
她默默躺回他怀里,继续这话题:“母亲刚走的那段时间,怎么熬过来的。”
禹明抬手摸摸自己的胸膛,很长一段时间,一到晚上胸口都会硬得像岩石:“大部分时间都在念书,没空胡思乱想,要么就去顾飞宇家待着,晚上睡觉的时候如果想起我妈——”
他声音暗了下去:“就起来看看我妈的照片。”
舒秦想起那张母子合照,用力抱紧他,一个人的家,少年独自坐在床头看母亲的照片,那种深切的悲凉和孤独,她一辈子都无法体会。
要是那个时候她就陪在他身边就好了,不不,在世上,谁能替代得了母亲的位置。
也许痛得太久了,禹明仿佛已经对那段岁月有点麻木了:“我想起我妈临终的那段时间,总觉得时间不够用,后来我大部分心思都用在该用的地方,日子也就过去了。”
他低头望着舒秦:“到今年我妈去世快十二年了,可我的项目还只进行到一半。”
“但是你已经实现对卢阿姨的承诺了。”舒秦心疼不已,“还远远超过她的期待。”
禹明沉默下来,舒秦知道他在想什么,母亲的去世,给他留下了一辈子的阴影,旁人无法帮禹明彻底摆脱愧疚感,只有他自己能走出来。
“我饿了,我们去吃晚饭?”
禹明翻身坐起:“想吃什么?要不你在房里等我,我给你买回来?”
舒秦把手递给他:“你拽我起来,我想逛逛下面的夜市。”
两人换上衣服,夜市如舒秦想象中那般热闹,各类小吃都有,禹明给她买了一份烙饼,又带她去吃麻辣烫。
逛得正起劲,禹明电话响了。
第84章
电话是科教科的吴主任打来的, 旧金山那边要沟通‘中国行’的具体细节, 禹明一聊就是十几分钟,刚挂断,电话又响了。
这回是县医院打来的,禹明听了几句, 说:“我马上过来。”
舒秦问:“要回医院吗?”
禹明:“有病人要转到疼痛中心,当班医生没什么经验, 我得过去一趟。”
舒秦推开面前的碗,禹明一怔:“别急啊,你吃你的, 我忙完就过来找你, 你要是不想逛了,就先回宾馆休息。”
“不要, 我跟你一起去医院。”
禹明笑了,真是一分钟都舍不得跟他分开。
舒秦没理他眼里的笑意, 背好包跟他去取车。
车开得飞快,疼痛中心刚刚挂牌, 麻醉科医生仅有六个, 为了保证白天有足够的医生进行轮转, 目前没办法固定派班, 只有来病人的时候, 病房才会给候班的医生打电话。
刚上三楼就听到一阵压抑的哭声,舒秦微愕看向禹明,济仁的疼痛中心经常收治终末期的患者, 但因为患者转来前会经过针对肿瘤的治疗,家属基本都有了心理准备,除非患者离世,很少会出现这种集体情绪失控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