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账的时候,舒秦看到那套护肤品的价格,当即吓了一跳。
上回禹明去她家就买过一套,知道贵,但没想到这么贵。
惊讶归惊讶,舒秦很清楚禹明这是要在爸妈面前刷好感,也没拦着他。
上了车,舒秦抱着蓝色大盒子翻来覆去研究,电话响了,禹明看看屏幕,提醒她:“阿姨来电话了。”
舒秦接起,秦宇娟得知他们已经在路上了,立刻着手做菜。
两口子前几天知道女儿的转博名额定下来了,昨天就开始忙活,还因为女儿提前告知他们禹明这周也会来家里吃饭,菜的分量准备得格外充足。
到了家,舒秦在玄关喊:“爸爸妈妈。”
舒连海在厨房做菜,应了一声,秦宇娟端着水果出来,满面笑容:“禹明来了,来,先坐下来吃点水果。”
禹明表现得很有礼貌:“阿姨好。”
舒秦把那几盒礼物拎进爸妈卧室:“喏,这是禹明给你们买的。”
秦宇娟怔了一怔,旋即板起脸:“你这孩子,来就来了,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
“一点心意,难得回来一趟,希望您和舒叔叔喜欢。”
“来吃饭我们就很高兴了,下次可不许买这么贵的东西,这段时间在清平县工作很辛苦吧。”
“还行,不算辛苦。”禹明笑了,往厨房里看了看,“叔叔忙得过来吗,我进去帮忙吧。”
“你坐你的,舒秦爸爸做饭的时候从来不要别人给他帮忙。”
舒秦到房间里放东西,秦宇娟跟进来,笑眯眯问:“禹明会做菜?”
舒秦直起腰:“他做菜可好吃了。”
秦宇娟满意地点点头,上下打量女儿,小声说:“还住在寝室吧。”
舒秦心口猛地一跳:“不住寝室住哪呀。”
秦宇娟声音放柔:“不是爸爸妈妈保守,妈妈只想提醒你一句,女孩子要懂得自我保护。”
舒秦耳根发烫,若无其事:“妈,我知道。”
“知道就好,你都这么大了,用不着妈妈跟你说太多,道理你都懂。”
一片诡异的安静,秦宇娟含蓄地收回目光,拿出手机:“禹明年底是不是要出国了?”
“出国?”
“上次你不是说禹明得了第一名,邹茂才得了第二名,刚才吴科长在朋友圈发她儿子的因公出国护照,连邹茂的手续都快办好了。”
屏幕灯亮着,舒秦看过去,邹茂母亲在朋友圈发了展现儿子优秀的“九宫图”。
“哦,禹明这次不出去。”
“不出去?”
舒秦轻描淡写:“禹明有个重要的中美合作课题要去基层试点,因为时间上有冲突,他放弃了这次名额。”
秦宇娟惊诧极了:“什么课题比这种名额还重要?”
舒连海在外面喊:“秦宇娟,快开饭了,秦秦在里面干吗呢,禹明一个人坐着多无聊,你也出来陪他说说话。”
秦宇娟只得将疑问又压回去。
外面开饭了,一桌子菜,舒连海心情舒畅,桌上问了很多禹明基层的事。
饭毕,因为聊得太投机,舒连海又拉着禹明下去看诊所新设备。
舒秦刚把碗筷送到厨房,秦宇娟后脚就进来了:“刚才你没跟妈妈没说清楚,禹明的名额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说了嘛,禹明课题跟出国冲突了。”
“起冲突就要放弃名额?就不能调整时间吗?”
舒连海开门进来,他刚才下去的时候忘了设备手册,于是让禹明留在诊所,自己回家里来找。
听到妻子和女儿在厨房里争执,舒连海往里一看:“怎么了?”
“你女儿说禹明放弃了出国机会。”
“啊?”
“秦秦你看,你爸爸也不理解。”
舒秦不乐意了:“禹明这个课题很有意义,如果疼痛病房试点成功了,以后基层推广癌痛也许会有新的思路,爸爸妈妈你们也是学医的,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国家每年增加多少万癌症患者。”
“那也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秦宇娟还是不理解,“出国回来一样可以去基层试点,错过了名额,下次可就未必能进前三了。”
舒秦耐心解释:“禹明这个课题跟旧金山医学中心挂钩,william是美国有名的癌痛专家,按照william明年的计划,他三个月后会带专家团队来中国,禹明得在那之前拿到基层医院的数据,如果禹明放下这一块不管,这个国际合作计划就没办法在基层铺开了。”
“但是——”
“何况禹明上次能得第一,下次照样可以得第一,反正我对他信心。”
“你这孩子……”秦宇娟皱眉,“我在医院上班这么多年,事情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舒连海想了想,说话了:“禹明应该也是经过反复考虑才做了这个决定,那么大一个课题,禹明身为组里的负责人,凡事不能只考虑自己。肯为理想放弃眼前的利益,说明这孩子不短视,不自私。”
秦宇娟语气放缓:“理想归理想,医院领导一届一换,万一下次选拔政策来个变化什么的,谁知还能不能得到这个名额,我这也是替禹明可惜。”
没等女儿接话,她微拧眉头:“我算是明白了,太优秀的孩子都太有个性。”
以后相处起来,也难。
她意味深长看看女儿,她也年轻过,这样的男人就像人群里最亮的星,再有个性也没关系,总会引得女孩子们前仆后继。
舒秦瞅着母亲:“要是您刚才没看到邹茂妈妈的朋友圈,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意难平了。”
秦宇娟噎了噎,然而仔细一想,的确有这个原因。
“妈,咱们家以后能不能不出现邹茂这个名字。”
舒连海翻了翻设备手册,迈步往外走,名额已经放弃了,惋惜也没用,怕母女俩又吵起来,他嘴里宽慰妻子:“不管政策怎么变,总之禹明的个人实力摆在那。”
一句话解了围,舒秦莫名想笑,爸爸的解读虽然有点偏差,但也切中了部分事实。
“一大一小总是跟我唱反调,现在又来一个禹明。”秦宇娟不悦,“要是秦秦突然跑回来跟你说放弃转博的名额,舒连海你扪心自问,你能理解吗?我就不信禹明的爸妈能理解——”
说到这房里一片哑寂,禹明没有父母。
舒秦心里仿佛扎进了一根尖锐的小锥子,瞬间痛极了。别说妈妈,换作谁都很难接受。
舒连海略站一站,回头看看女儿:“禹明还在诊所等我,这件事回来再聊,秦秦,说实话,爸爸也不是太理解。”
门一关,舒秦咬了咬唇,看着母亲:“妈,我尊重禹明的选择,也请您,尊重他的想法。他家里的事你知道一部分,但更多的,您根本就不知道,既然今天说到这了,我也想跟您好好聊一聊。”
***
禹明在诊所观摩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知道舒秦的性格和作风沿袭自何处了。
舒连海做事谨慎认真,细节上极其考究,父女俩天生适合这一行。
认真做完一例补牙,舒连海和禹明边聊边上楼。
一进门禹明就觉得氛围有点怪,舒秦母亲眼睛红红的,舒秦脸色也不对劲。
母女俩站在里屋门口,像是听到开门声才出来。
“禹明,你礼拜一回清平县?”秦宇娟走近。
禹明心里诧异,不过还是笑了笑:“是啊,怎么了,阿姨。”
秦宇娟转身到厨房又切一盘水果出来,柔声说:“这个周末我和你舒叔叔给你做点吃的,天气冷了,路上东西不容易坏,我们给你多拿点带回清平县,以后你有什么想吃的,尽管打电话跟阿姨叔叔说。”
禹明看舒秦一眼,愈发奇怪:“那就麻烦叔叔阿姨了。”
秦宇娟想了想,捧了一大罐五谷杂粮粉出来:“一个人在清平县待着,平时工作那么累,这是你舒叔叔自己在家里磨的,正好可以补充营养,想喝的时候你用开水泡泡就可以了。”
禹明站起来慎重接过。
在手里转动一圈罐子,他笑着点头:“行,我都照阿姨说的办。”
舒连海体会到妻子态度的变化,若有所思看看女儿。
舒秦坐到一边,倾身拿起一个苹果,闷声不响啃起来。
舒连海心里一片柔软,不管母女俩说了什么,女儿有多爱禹明,他看得出来,他想了想说:“我昨天剥了好些核桃,秦宇娟,你也给禹明拿过来。”
来回几趟下来,禹明面前多了一堆东西。
下楼的时候,舒秦什么都没说,但禹明能猜到一点原因。
这种关怀如此纯粹,完全不掺杂别的成分,很多年了,除了顾伯伯和黄教授,很少有长辈让他体会到这种温暖。
“你跟你妈妈说什么了啊?”上了车,他笑问。
“没说什么。”舒秦系好安全带,“就说你在清平县待了这几周,因为饮食不好,瘦了好几斤,我妈听了心疼了呗。”
禹明扭头看了看窗外,显然不是这么回事,但心里还是涌过一股热流。
行吧,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低头掩去眼里那抹笑意: “票订好了吧,我们去哪看电影?”
“订的19:30的那场。”
还早,有的是时间给她买衣服,禹明看看手表,商量的语气:“要不这样,明天你一整天都待在家里,我周一就要走了,趁现在还有时间,我去你寝室帮你搬东西?”
搬寝室?舒秦昨天晚上也想过这个问题。
但是上午妈妈才跟她说了那番话……寝室人那么杂,万一闲言碎语传到爸妈耳朵里……
“行不行啊?”禹明耐心等她做决定,“就你那个室友,与其在寝室里受干扰,不如在家里清清静静看书,也不用大动干戈,就拿点平时常用的就行。”
“好吧。”舒秦点点头。
半路舒秦想上厕所,路过某商场的时候,她看看窗外,让禹明找了停车位停车。
等舒秦的工夫 ,禹明想起车后那一堆东西,突然有些坐不住了,眼看舒秦进了商场,也跟着下了车。
华灯初上,壁橱里璀璨夺目,他以前从来不注意这些东西,今晚不但抬头看了看红色的标识,还鬼使神差推开门走了进去。
“先生,要挑钻戒吗。”服务员微笑走近,这男人实在亮眼。
看了一圈下来,展示柜里琳琅满目,各种款式的戒指都有。
其中一颗尤为简洁,禹明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这戒指很适合舒秦细长的手指。
第一次问这种玩意,禹明摸摸鼻梁:“麻烦把这个拿出来看看。”
服务员戴上手套,轻轻将戒指取出:“先生眼光真好,这是d色,净度无暇的全美钻。”
她打量这个男人,男人沉默研究那颗钻戒,墨黑的眼睛里一点光芒,比钻石还亮。
这时,禹明电话响了。
舒秦有点急:“你到哪去了呀。”
禹明往外走:“就来,等我。”
服务员只得又将戒指放回去,一个男sa经验老道:“这种男人我见多了,看着卖相好,钱包里没几个钱,你看看,一看价格这么贵,马上借着打电话跑了。”
“刚才你去哪了?”
禹明走到车边:“在车上待着挺无聊的,下来随便走走。”
舒秦纳闷地回头看,这里是本市最热闹的购物中心,天色已经薄暮了,一楼橱窗林立,店里灯光与淡紫色的晚霞交相辉映。
这种繁华浮嚣的场所,以禹明一贯的作风,情愿待在车上收发工作邮件,也懒得下来闲逛。
禹明怕舒秦往下问,清清嗓子,绕过车前面:“先上车吧。”
舒秦再奇怪也只好坐上去,扯过安全带正要系,禹明忽然倾身压了过来。
这动作看上去像是要亲她,舒秦目光下意识扫过他的嘴唇,眼睛都快闭上了,可她分明想多了,禹明只是将她的手包在掌心里,轻轻摩挲她的手指。
“干嘛呀。”
“怕你冷了,替你暖暖。”他翻过她的手掌,“手指怎么这么细啊。”
舒秦举起另一只手,张开五指,在眼前打量:“我这不叫细,叫纤长,我从小就这样,我爸爸妈妈的手也挺长的。”
她捉过他的手:“你看,你的手指也很长。”
禹明低头研究一番,想起刚才那一瞬间,抬眼盯着她的嘴唇:“刚才你是不是想让我吻你来着。”
“瞎说。”
“那你刚才眼睛往哪瞄呢。”
“我瞄什么了?”
他指指他自己的嘴唇:“这儿,瞄了好几眼。”
不等她反驳,他低下头吻住她,舒秦眼皮轻轻一颤,闭上,又睁开。
她长长的睫毛划过他的皮肤,轻得像羽毛。
她眼睛里漾着笑,贴着他的唇,慢条斯理地说:“所以现在到底谁在吻谁?”
“我吻你啊。“他笑,”我想了,行不行。”
窗外人潮如织,路过的人看到车内这对养眼的男女,好奇驻足。
舒秦可不想自己和禹明这样被人参观,推他:“快开车。“禹明重新坐好,将车驶离停车场。
到了一院,禹明停好车,跟舒秦一起去宿舍。
衣服也就算了,舒秦那堆教材和笔记太重,她一个人可搬不动。
宿舍楼门口没人,禹明插着裤兜,直剌剌往前迈步上台阶。
王阿姨端着饭盆就从里冲出来:“哎哎哎,禹明,干吗呢,你不能进去,这可是女生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