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唐辉那番令江斯年都有些震惊的话,江斯年有些好奇阮萤究竟是多有天赋才会让唐辉都说出有天赋这样的话。
要知道,唐辉这种见惯了顶级演员的大导演可是不会轻易夸人的。
临走的时候,唐辉还嘱咐他不要跟阮萤提起他说过的话,阮萤现在需要的不是肯定,而是一股想要证明自己的劲。
江斯年看着眼前容色姝丽的少女,微微笑道:“老是江先生的,喊着多别扭,叫我斯年就行了。”
阮萤还没说什么,顾沁站在闻泽身后激动得只能噫呜呜噫的瞎叫唤。
于是她无奈地跟江斯年介绍:“这位是我的朋友顾沁,小孩是我弟弟闻泽……沁沁?”
顾沁平时说起男神滔滔不绝,但真的亲眼见到了却反而不敢跟江斯年说话了,连闻泽一个小孩子都看得着急。
江斯年显然见惯了,礼貌地笑着跟顾沁打过招呼还握了个手之后,便没有打扰她们。
“呜呜呜我这只手被斯年握过了……天哪……我不洗手了……”
阮萤忍着笑,一手挽着还没回过神的顾沁,一手牵着闻泽往片场外走:“你不洗手不能上桌啊……对了,餐厅我已经订好了,算是顺便庆祝我家小崽子的音乐会顺利结束。”
在进组之前,阮萤拉着全家人都去看了闻泽参与的学校小型音乐会,他还是首席小提琴手。
阮萤说得随意,然而停在闻泽的耳中,却仿佛得到了全世界的肯定一样,小小的胸腔里瞬间蔓延开了一股暖流。
闻泽不声不响地,悄悄握紧了阮萤的手。
阮萤订好的餐厅不是别家,还是雷蒙德所投资的米其林餐厅之一。
“阮小姐。”雷蒙德·查尔科听说了阮萤打算今天来试吃他们即将开业的新餐厅的消息之后,临时改变了自己的行程,特地让秘书空出了今晚的时间,“非常欢迎你能抽空前来,我听说你最近正忙于演艺事业?”
“是这样查尔科先生。”阮萤与雷蒙德礼貌拥抱,“不过查尔科先生的邀请我怎么能推辞呢?”
随后阮萤向他介绍了顾沁,而雷蒙德与顾沁认识之后,又说:
“今天一是庆祝闻先生的音乐会顺利结束,二是试吃我这家新店的菜,另外,我有一位朋友对阮小姐有些兴趣,就职于纽约证券交易所,不知道阮小姐有兴趣见见吗?”
阮萤有些意外,闻泽稚气的声音却问:“他对我姐有什么兴趣?”
顾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家弟弟还挺警惕的啊。”
雷蒙德知道闻泽误会了他的意思,半蹲着笑眯眯地跟他解释:
“闻先生有一位相当有品位的姐姐,所以每个人都想跟她一起吃顿饭,听听她对食物的见解。”
闻泽半信半疑,警惕地拉着阮萤的手。
“可以啊阮萤。”顾沁碰了碰阮萤,“你之前不还说你家弟弟跟你关系不好吗?这才几天,我看他挺护着你的啊,等小帅哥长大了,那不就把你当女朋友一样宠?”
闻泽红着脸正要反驳,就听阮萤理所当然地答:“那当然啊,我是他姐。”
同样是姐姐,闻夏还是他的亲姐姐,然而闻夏做的还不及阮萤做的一半。
闻泽心中有一点点失落,但更多的是细碎的温暖。
等阮萤一众人入席之后,雷蒙德想要给她引荐的艾伦·克里夫刚好抵达餐厅。
这位年轻的证券经纪人身价不菲,在华尔街的工作压力大得远超外行人的想象,艾伦·克里夫的兴趣爱好不多,品鉴美食正是他的兴趣之一,他也正是因此结识了热衷投资各种高级餐厅的雷蒙德·查尔科。
他来华国的这段时间联系上了也在华国的雷蒙德,希望他推荐一些餐厅给他,然而雷蒙德却给他推荐了一个年轻的女孩。
“相信我艾伦,这个女孩在美食上的敏锐度和品味,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不太适应中餐口味,又找不到合心意的西餐厅的艾伦,半信半疑地来到了雷蒙德即将开业的新餐厅。
刚一入内,他就看见了餐厅内唯一的一桌客人。
上帝啊,不管是哪一个女孩,看起来都太年轻了,这样的年纪,哪里见识过多少真正的美食呢?
艾伦在心里摇了摇头,算了,这一趟就当来试吃雷蒙德的新餐厅吧。
“嗨雷蒙德,希望这一次你的新餐厅也能让我惊喜。”
两位老友热情的抱了满怀,雷蒙德笑道:“你的嘴太刁了,我可不敢保证能让你满意。”
说完又跟艾伦介绍:“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阮小姐,阮小姐,这位是艾伦·克里夫。”
在欧美人看来仿佛是未成年人的小女孩起身从容地与艾伦握手:“听说克里夫先生在纽约证券所工作?”
艾伦:“是的,阮小姐在国外居住过吗?你的口音听上去非常棒。”
阮萤对口音没什么偏见,只是一门语言,说的能听懂就行,不过国外的上流社会倒是很喜欢用口音给人分三六九等。
“在曼哈顿上东区待过一段时间。”说完见闻泽狐疑地盯着她,阮萤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把话题转回食物上,“曼哈顿……我印象最深刻的还是daniel,克里夫先生如果喜欢美食,应该也是daniel的常客吧?”
说起吃的,艾伦明显打起了精神:“在曼哈顿没去过daniel那真是太可惜了。”
阮萤点点头,笑着闲聊:“我记得我对那道扇贝印象深刻,配的鱼子酱应该是——”
艾伦和阮萤同时脱口而出:“beluga”
beluga是一种每年只有一百条能长出鱼卵的鱼,产出的是全世界最珍贵的鱼子酱。
——只一小勺就是四万美金的天价。
除了雷蒙德之外,顾沁和闻泽全都听得一头雾水。
“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顾沁小声跟闻泽说,“……但是我总感觉你姐好厉害啊。”
顾沁刚从纽约回来,她都不知道曼哈顿的daniel,而且曼哈顿的上东区可不是人人都住得起的,纽约最繁华的富人区,以顾家的身价,都未必能挤得进去。
那里汇聚的是全纽约最富有的人群。
闻泽也听不懂,但还是与有荣焉地说:“那当然。”
而那边随着两人交谈渐深,艾伦对阮萤的第一印象完全被推翻!
的确,这女孩年纪尚轻,看衣着打扮,并不像是出身于新贵富豪家庭的名媛,但她的谈吐流露出来的见识,却令他一个常年居住在曼哈顿上东区、与无数富豪打交道的人都暗自惊叹。
这究竟是什么富豪家庭养出来的女孩?
接收到艾伦惊讶的神色,表面平静的雷蒙德心里也震惊不已。
他只知道阮萤在美食上极有品味,还能分辩出伊顿腔,但并没有猜想过她是否出身与什么庞大的隐形富豪家族。
但是现在深入了解之后,就连雷蒙德也不禁开始回忆自己有没有哪里怠慢过阮萤了。
而这被阮萤的谈吐见识唬住的两人并不知道,现在的阮萤依然是最穷的黑卡用户。
“阮小姐……”此时的艾伦略有些难以启齿,“……我知道你大概不缺这点佣金,但我仍然非常真诚的希望您能为我推荐一些静海市的美食。”
艾伦递上了他的名片。
“您试吃的每一趟行程、每一餐开销,我都会为您报销,并且我在华国的这三个月,还会为此支付每月一万美金的酬劳……”
一万美金!?
在一边旁听的顾沁张大了嘴。
她没听错的话,这个外国人的意思是阮萤不仅可以在各种高级餐厅免费吃喝,还可以获得每月一万美金的工资???
现在外国的有钱人都流行这么烧钱?
阮萤没想到吃顿饭还能吃出这么一趟差事,虽然一万美金对前世的她没什么吸引力,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更何况,结交艾伦这样华尔街证券行业的人脉百利而无一弊,指不定什么时候她发家致富,还可以通过艾伦找到一个靠谱的理财师。
“……我知道这一万美金对你而言无足轻重……”
对于现在还没拿到出演电影的片酬的阮萤而言,这一万美金虽然只是她几个月的零花钱,但毕竟是她靠自己双手赚到的第一桶金,意义非凡。
“我非常感谢克里夫先生对我的认可。”阮萤端起面前的红酒杯,“这份工作,我接下了。”
雷蒙德也很高兴见到阮萤接下了艾伦的委托,这样的联系使得他更有机会去探寻阮萤的神秘背景。
正好前菜已经上桌,雷蒙德举起酒杯道:
“今夜,敬我们的首席小提琴手闻泽先生——更敬阮小姐和艾伦。”
—
“紧张吗?”
第二天阮萤坐在片场的椅子上等着的时候,江斯年在她旁边坐下。
阮萤的助理钟月在娱乐圈待的时间不短,对这位低调的影帝也有所了解,虽然江斯年的异性缘很好,但也不是喜欢混在女人堆里的人。
见他这段时间有几次都主动来找阮萤,钟月心里有些犯嘀咕。
阮萤收起剧本,答道:“还行吧,我就是有点担心待会儿借位的时候我出差错。”
对于经验不多的新人来说,借位打耳光的确跟演技无关,是个技术活。
“这个不难的,我教你。”
比起唐导给她讲的,江斯年讲的要更详细容易理解一些,阮萤听得认真,风带起她脸颊的碎发,有几根粘在了唇上。
江斯年正在给她示范动作,两人的距离离得有些近。
不知怎么,江斯年突然不假思索地伸手替她拨开了粘在唇上的碎发。
两人都是一愣。
“萤萤!”那边的副导演喊了一声,“到你了——”
“……哦。”阮萤回过神来,指了指那边,“我先过去了。”
江斯年也镇静下来,点了点头:“加油。”
一般电影拍摄的顺序,并不是按照最后放映的顺序拍摄的。
所以接下来要拍的这场戏,是电影情节渐渐走向高潮的一段。
沦落风尘、周旋在军阀政要之间的叶苓得知了年少时为了家族而放弃自己的初恋情人已经成亲,所娶的女子几乎是少女时代的自己的翻版。
已经面目全非的叶苓看到了与曾经的自己一模一样的林曼淑为救越琛跪到了她的面前,并不知道叶苓与越琛往事的林曼淑求叶苓出手救越琛出狱——
这场戏,就从这里开始。
江斯年从监视器里静静地看着镜头里的阮萤。
“林小姐。”紫色纱幔层层叠叠,室内悠悠飘起的香雾之中,女人的容貌有些缥缈,“越先生入狱是他自己犯了法,做错了事,我一个歌女能做什么?”
带着点地方口音的语调娇软甜腻,光是这把好嗓子,就足够勾魂摄魄。
跪在地上的林曼淑原本也是容貌极盛,但她慌张瑟缩的气质无疑给这份清丽美貌打了折扣。
“叶、叶小姐……”林曼淑声若蚊蝇,出身正经人家的妇人表现出了对这种风尘之地的不适应,“你跟阿琛是朋友,你是知道他的,他性格刚直,怎么可能……”
“哈。”
坐在紫檀木椅上的女人讥讽轻笑。
林曼淑有些茫然无措。
“性格刚直……”
叶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的身段婀娜,剪裁得体的旗袍掐出了一节细若柳枝的腰身,她的气质和普通的风尘女子有些不同。
那种摇曳风情之下,还透着一点小女孩似的倔强和傲慢,既让人想要捧在手心小心呵护,又激得人想要征服这股倔强,狠狠踩在脚下。
江斯年看着与平日气质截然不同的阮萤,怔愣得说不出话。
不只是他,一片寂静的片场,几乎每一个男人都被这样的尤物牵动着目光,一分一秒都舍不得挪开。
就在此时,叶苓蹲下平视着跪在地上的林曼淑,清媚的眉眼带点温柔笑意。
“林小姐这对耳环倒是很漂亮。”
林曼淑不知她为何提起,低声说:“这是结婚的时候,阿琛……”
话未说完,叶苓猛地扯下了她的耳环!
“啊——!”林曼淑疼得捂着耳朵惨叫。
“这对耳环,是那年我跟越琛逛街的时候看中的。”叶苓面无表情之余,眼中又有些别的情绪蔓延,“他当时说跟我说,阿苓啊,我不想用家里的钱给你买礼物,等我以后赚了钱,我给你买更好看的。”
捏开的血包有鲜红的血从指缝流出。
“他有跟你说他想要娶你吗?”叶苓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跟我说过。”
“他说等他父亲回来,他就让长辈请媒婆到家里给我下聘书,到时候八抬大轿,风风光光迎我进越家的大门。”
说这话的时候,叶苓不知望着何处,泪涟涟的眼忽然闪过出鞘的刀锋。
她转身一把揪住了林曼淑的衣领,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你所说的性格刚直的好丈夫,曾经为了他的家族,抛弃了与他私奔的恋人,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卖入妓院而袖手旁观!”
“不许哭!我十六岁的时候傻呵呵地等着越琛来娶我,结果呢?结果他没有!他娶了你!越琛把你捧在手心安安稳稳的在这乱世过了五年!你有什么好哭的!!”
特写镜头下的叶苓有着极其复杂的目光,她疯狂又冷静,痛苦又解气,这种堆叠的情绪并不是刻意设计,而是极其自然的从心底流露而出。
在演之前,阮萤几乎把剧本翻烂,她把自己带入了叶苓的人生经历。
现在抓着楚语冰嘶吼发泄的,并不是阮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