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琦经过这几天的调养以及心理疏导，现在好了很多，不过还是有一些变化。
相比于之前，他现在沉默了许多，周围叽叽喳喳围着他的同学们，全方位表达着自己的关心，可韩琦也不过是简单“嗯”“对”了几句而已。
何甜甜看到韩琦这种状况，心知是正常的。那样惨烈的车祸，还是亲生父亲带来的，这种心理创伤的伤害力是很大的，需要时间来慢慢化解。
“何老师，有时间吗？咱们聊一聊吧。”
何甜甜正对着韩琦姨母笑的时候，周斯年突然站在她身后，轻声说道。
第24章 024
何甜甜猛然听到身后有声音，不禁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来人竟然是周斯年。这位大忙人将韩琦送到学校后，留到现在都没有走，何甜甜不禁有些惊讶。
何甜甜下意识答道：“时间是有的。”
愣了一下，想到可能是跟韩琦有关，何甜甜略一犹豫也就同意了，点点头就跟着他出了教室。
两人也没去接待大楼，找了个安静些的地方，就一起坐下了。
由于是面对面坐着，能清楚看到对方的神情动作，何甜甜难免有些尴尬。
就主动开口道：“韩琦看起来恢复的挺好的，虽然比以前话少了不少，精神气还是足的。小孩子精力充沛，忘性也大，过上三两个月，说不定就把这件事给忘了，你和周女士都不需要太担心。”
周斯年沉默着点点头，仔细看了何甜甜一眼，才说：“这件事还要多谢何老师，要不是你，韩琦不可能恢复那么快。不过，我今天特意过来学校，除了来送韩琦让他安心外，主要是有一些话要跟何老师单独谈谈。”
“我？”
何甜甜简直一脸懵逼。
她和周斯年……除了韩琦之外，何甜甜想不出两人有什么需要聊的。
何甜甜印象里，周斯年是一个很爱笑的温柔霸总。不过从过来到现在，周斯年要么是在沉默，要么是微微皱眉，似乎遇上了棘手的问题。
难道是跟她有关？
不等何甜甜想出些什么，周斯年就道：“不知道何老师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通话的时候，当时我就问过何老师。明明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给学生下的那些断言，可能会被人误解，可能会被人当成神经病，甚至遇上混蛋点的，把你当疯子打一顿也是有可能的……可你还是这么上心。一个人做什么事，肯定是有目的有所图的，你到底是图什么呢？”
周斯年一说，何甜甜就想起来了。
那次通话，何甜甜误以为接电话的赵秘书。记得当时自己还暗暗骂对面的人是混蛋来着。
眼下“混蛋”就坐在自己面前，还再次问了相同的问题。
何甜甜：……
“我记得当时好像回答过，现在还是同样的话。”
何甜甜收起那些小忐忑和小尴尬，缓缓吸了口气，才看着对面的人，轻声道：“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一个老师。对老师而言，教导学生、保护学生，都是我的职责所在。我相信周先生的为人，所以也不瞒你，相信经过这些天你也该看出来了，我确实有一点小能耐，能在学生身上看到一些东西。当初我父亲也对我说过，知道的多有时候不见得就是好事，现在我终于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让我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孩子们经历种种痛苦，而我明知道有这回事，却选择袖手旁观，我做不到。以前做不到，以后应该也是……”
何甜甜苦笑一声，想到遭受过的误解，坚强的心有些小崩塌，突然就有种想哭的冲动。
做一个坏人难，要放弃固守的道德和良心的时候，很多人会面临抉择和挣扎。可当一个好人，就容易了吗？
总会有种种争议降临在你的头上。
何甜甜不想因为这些争议，就放弃自己习惯坚持的东西。
“啪，啪，啪——”
她情绪正低落的时候，对面的周斯年突然轻轻鼓起了掌，嘴角也翘了起来。
何甜甜见他这个举动，已然忘了对面这人是个令人敬畏的总裁，难得把真实情绪泄露了出来，狠狠瞪了周斯年一眼。
你个混球，想羞辱我是笨蛋就直说，鼓什么掌，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
“我没有故意羞辱的意思，难得见到何老师这样性格淳厚的人，我很替韩琦高兴，因为他有一位这样好的老师，是他的运气。”
周斯年笑着说。
然后不等何甜甜反应，他就话锋一转，沉声道：“不过社会就是这样，不是完全的非黑即白。有些人也不会因为你做了好事，就感激你、喜欢你，反而当你碍了别人的路，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把你铲除掉。何老师，我很敬佩你的为人，但你知不知道，无意间你已经得罪了许多人，其中还有一些，别说是你，就是我们周家都惹不起。在明光一中这个校园里，我们周家能护着你，让你没有后顾之忧的帮人；在整个海市，周家也能说得上话，可漫漫无垠的网络里，你招惹出来的祸患可就太大了。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该想想父母和家人。”
何甜甜听他提到网络，一下子愣住了。
周斯年看出她在疑惑什么，淡定解释道：“要在网上找一个人，其实很难，有时候却也简单。对你的作风，我还算了解，热心过头，再有‘神算老师’的名头，所以‘老师喊你写作业’这个人，应该就是你吧？”
“你……你还知道些什么。”
何甜甜受惊不小，不自觉就问了一句傻话。
其实用膝盖想想也该知道，他既然查了，又站在了自己面前，肯定是什么都弄明白了。
果然——
“我不仅知道苏程山的案子是你帮忙，我还明白，景泰公园那个报警案，也是你的手笔。”
何甜甜张张嘴，却觉得辩无可辩，顿时不说话了。
周斯年见她神情蔫嗒嗒的，语气缓和许多，道：“娱乐圈的事，瞧瞧热闹也就算了。像苏程山那个案子，牵涉很广。据我得到的消息，金菩教背后另有其人，这个人连海市公安部门都查不到，可见手眼遮天到什么程度。况且金菩教作恶多端，能弄出这样一个大祸患，你觉得会是什么有良心的好人吗？对上这样的人，你觉得保全自己和家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说着，又把金菩教的事简单解释了一遍。
这时候案件原委还处于保密阶段，警方对外尚未公布苏程山案件的前因后果。
何甜甜虽看到了苏程山的变态行径，也从网上看到过有邪教作祟的言论。但最开始决定为苏芮玲讨个公道的时候，并没有想那么多，也没料到案件背后竟然牵涉这么广，居然还有金菩教这种渗人的操作。
何甜甜这才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
她自己倒是没什么，系统积分在升级的同时，也可以兑换东西。
如今何甜甜的积分足够兑换保命药丸一粒，虽然没试过效果，但看系统的解释，这东西是可以在关键时刻保命的。也是因为有这个，她才不怎么担心安全问题。
可如果别人针对的是她父母呢。
她是乐于帮人，可一旦想到二老因为她的关系遭受伤害，或者何岩被她牵连遭人报复，何甜甜的肩膀就垮塌下来，刚才要对战世界的底气顿时没了。
目睹何甜甜的变化，周斯年明白她是想通了。
他咳了咳。
最开始得知是何甜甜算命救了外甥，周斯年只是觉得小姑娘很有意思。
后来知道了她做过的努力后，周斯年对她就变成了敬佩。
至少在他的圈子里，已经很少见到这种傻里傻气地做好事，偏偏又有一股冲劲坚持到底的姑娘了。这样的性格，虽说烂摊子留的也挺多的，但却让人很难不去喜欢她。
所以，如今亲手摧毁这个小姑娘的单纯和对世界的热情，周斯年总觉得自己挺造孽的。
“你也不用太担心。”
想了想，周斯年还是出声安慰：“微博账号的事，周家已经替你解决了，谭部长那里也打过招呼，以前那些都不会留下祸患。只是账号能不用就不要用了，校园里随便你动作，网络上还是尽量低调。”
短短几句话，何甜甜就知道周斯年要做的东西有多少。
原本周家承诺的会帮她摆平麻烦，何甜甜还以为只是说说，现在却有了更加明朗的体会。
“麻烦你了周总，以后那个账号，我不会再用了。也请您帮我谢谢周女士，劳烦她还这么关心我，这次帮我摆平了这么大的麻烦，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才好。”
这么大的忙，何甜甜知道，周斯年肯定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才帮的，这一刻真是无比感激周女士。
周斯年顿时一噎。
深深看了眼正低着头，表情快要哭了的女人，周斯年磨了磨后槽牙，却什么都没解释。点头微微示意一下，便起身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胡秘书一眼又一眼地打量着自家老板，心中暗暗奇怪。
明明进去时还春风得意，怎么现在竟然一脸不爽。
难道是哪个眼瞎的得罪他啦？
“看我干什么？”
察觉到胡秘书的视线，周斯年顿时横了过去。
胡秘书讪讪回头，半是调侃半是不解地问：“……学校里有人找您麻烦？”
应该不至于吧，谁这么没眼色。
再说了，要找麻烦也该是老板找人家的。
“哼哼。”
没想到周斯年松了松领带，竟然答道：“是有个人，不知好歹，狼心狗肺，不识好人心……”
胡秘书：……这么多的词儿，怨气还挺大啊。
胡秘书觉得老板此刻的表情，还真他么欠揍。
不过到底是谁呢？
胡秘书没跟着进学校，以致回去这一路，都在思索着这位勇士的可能人选。
另一边，在周斯年离开之后，何甜甜认真地检讨了一下自己。
之前没觉得，现在仔细想想，她这阵子真的太高调了。
学校里倒还好，只说网络上的事。
之前只想着扬名，好取得网友信任，让系统发挥最大的作用。却忘了这其中的风险。
不单单是所谓的金菩教，就说影帝卓恒这样的人，如果不是他恰好进去了，等反应过来后，只要细细一查，何甜甜不相信他查不出自己的底细。
唉——
周总说的也对，暂且就专注学校吧。
至于网上的腥风血雨，她也不是毫无办法。网友已经对她建立信任，每天都有上万人给她发照片。如果真遇上有危险的，大不了她就提前报警呗，弟弟就在警局，还是比较便利的。
等这阵子风波过去了，再考虑之后的事情吧。
何甜甜托腮郁闷了一会儿，很快就收拾好心情，回办公室继续工作了。
她的课程是在上午最后两节，最后半节课留给学生们写作业，趁这个时间，何甜甜打量了韩琦一下。
从数据板上的信息来看，相较于上次去医院探望他，韩琦的精神状态已经有了大幅度提升，虽然比起其他同学还是要低落一些，但已经到了正常的范围内。
这她就放心了。
周女士帮了她那么大的忙，虽然名为“报恩”，可何甜甜还真不是那种能心安理得接受的人，想想周女士最在意的就是她儿子，决定以后要格外看顾韩琦一些，不让他受伤害。
休息了一个中午，下午正式上班前，何甜甜突然收到了曹孟怜妈妈的微信。
微信上，曹母告诉何甜甜，周末前的这一天半时间，曹孟怜都不会来学校了。他们想给女儿申请一个假期，好好跟她谈谈。
虽然曹母什么都没说，可何甜甜大概也能猜到，曹父曹母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不然不可能这么大反应。
对旁人来说，请一两天假或许不算什么。可曹父曹母是那种最为严格的父母，甚至能将孩子一天的时间仔细划分出一二三四，并让孩子严格执行。这样的人，如没大事绝对不会给孩子请假。
对这个安排何甜甜也没什么异议，她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福利姬的事太过隐私，曹孟怜又正处青春期。发现的人是父母还好，父母和孩子是最亲密的关系，什么话不能说？可如果让曹孟怜知道，自己这个外人也明白内情，说不定她会羞愤到想不开。
于是何甜甜很痛快的就答应了，并不准备插手这件事，免得好心办坏事，造成恶果。
心里想的是好的，何甜甜也相信以曹父曹母的能力，两个人肯定能顺利解决女儿面临的问题。
谁知道第二天天还没亮，何甜甜还在睡梦中时，就突然接到了曹母的电话，电话里的内容，直接把她给吓醒了。
“你说什么？怎么……怎么会这样……”
何甜甜的瞌睡虫完全被吓跑了，一跃从床上坐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确认道。
“何老师……”
曹母哭泣的声音传过来，显得十分慌乱，断断续续地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昨天晚上还好好的，错也认了，东西也都销毁了……”
“可今天半夜我起来上厕所的时候，路过阿怜房间门口，无意间打开看了看，人已经不见了，就留下一封信，让我们不要找她……”
“亲戚朋友那里都问遍了，哪里都没去，她几个好朋友那里我也去找了，呜呜都没有……”
“何老师，阿怜在不在你那里啊，我现在真的是没办法了，警察那里查监控，查到一半就断了，根本看不到人去哪了，我真怕她会想不开……”
何甜甜：……
何甜甜想起曹孟怜文文静静的样子，做什么事都乖顺听话，安静坐在她的座位上，从来没跟人争执过，是真的没想过她会离家出走，
不过仔细一想，她既然敢去做福利姬，骨子里其实是有很强的叛逆因子的。只不过一直被压制着，才没有爆发出来。
如今这样，可能也是反弹的太厉害，她不想忍了。
只是离家出走还好，万一她想不开做傻事呢？大晚上的，万一路上遇到坏人了呢？
何甜甜冷汗都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