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之男装大佬——田大伏
时间:2019-01-05 10:23:12

  孟季春颇感兴趣地问,“是要第一次淘米的水,还是第二次的?”
  “第二次的比较好。”程平做专家状,肯定地说。
  “大约要发酵几天呢?时间上恐怕不好拿捏。”
  程平估算一下:“冬季怕是要三四日,夏季一两日就好,关键要闻,略有酸味即可,发酵过了就臭了。”
  程平又传授了“不熬夜”“少油腻”“梳子每天梳百遍”等若干诀窍,孟员外郎恨不得拿小本本记下来。
  会计技能研讨会硬是让两人开成了美发心得交流沙龙,也是没谁了。
  看孟员外郎荷包上闷骚的牡丹暗纹,程平暗自得意,我就知道这位是个对仪表讲究的,果然是!又感慨难怪说什么经历都是一种财富,我的掉头发财富这会儿不就用着了?
  ——她哪知道孟季春的苦,人到中年续弦了美娇娘妻子,被人嘲笑犹如老父与女儿……
 
 
第43章 变态的旬会
  “今天是十八了, 后日便是休沐日。” 这日程平刚到,正喝孟氏私房茶,孟员外郎突然这么说。
  程平以为他要说旬休大伙聚餐的事,正要再次表示感谢,孟季春摆摆手:“本部与别的部有点不大一样,休沐前一日惯常要开旬会的。”
  程平摆出愿闻其详的严肃神色。
  “旬会主要就是汇报这一旬的公事,也预先说一说下一旬的事情。”
  程平秒懂——跟后世公司的周会一样,还真是古今一体。
  “虽名义上是向徐尚书汇报, 但尚书公事繁多, 所以一般都是窦侍郎主持。各司郎中、员外郎还有主事们都要参加的。”
  程平点点头, 向一位洁癖强迫症领导汇报工作, 想来不是一种愉快的体验。
  看程平凝重的神色,孟员外郎安慰道:“悦安你才来, 暂时又没担什么事责,无需担心。”
  两人毕竟交浅,程平不方便问大领导是不是变态,孟季春也不好把领导的变态之处直接告诉他,两人饮尽最后一口茶,接着核算账目。
  虽然算的是去年的秋账,但因为要查阅一些旧例, 程平对当代财政也就有了更多的了解。了解的越多,程平越郁闷, 曾经繁荣富裕的大唐王朝虽然表面上还勉强维持着升平的花架子, 实际上已经千疮百孔了。
  且不说经济基础上层建筑这些理论, 单说最直白老实的——人是要吃饭的!吃不上饭,就会求变,比如造反。
  如今,照着程平看,老百姓们离着吃不上饭也不远了。
  唐初实行的赋税制度是租庸调制。所谓租庸调就是,在均田制基础上,按人丁收税、征发徭役,人人有田,人人纳税,人人承担徭役。
  后来随着大量的土地兼并,特别是安史之乱后产生大量流民,租庸调制已经失去了它实行下去的基础,没办法了,改成了现在的两税法——按地亩收税。
  说起来似乎更科学,税收也确实比没改革之前要多不少,但这种税制一开始制定的时候带着点临时税法的性质,有诸多不科学之处,比如让户部度支官员头疼的各州税率不同问题。
  便是严密的律法,尚且有人要钻个洞子出来,这种本来就有漏洞的,执行起来便成了渔网。
  比如国家虽然规定只收“夏秋”两季税——这也是两税法这个名字的来源,但实际上各种杂税很多,别的不说,过些天就要征收青苗税。
  程平是田舍汉出身,虽然没干过什么农活,到底家里顶门立户的“小郎君”当了好几年,对地亩产量还是了解的。
  以村子里中等人家计算,扣了这些税,也就剩个口粮,还是粗粮为主那种。若有个天灾人祸,恐怕就得卖地了,那就更不够吃,最后只好当庄客或者流民——这还是齐州这样田地肥沃的地方。
  程平看的账册里的情况要比齐州严重得多,也难怪朝廷规定当年秋税要十一月前交齐,而现在已经是第二年的二月中旬了,税才收上来——还是在皇帝给了一些减免政策的基础上。
  程平想起前世读过的白居易名作《观刈麦》来,自己地里产的粮交税,只能拾点田里掉的麦穗充饥,这样的事很可能就在到处上演着。
  “徐尚书从昨日便没来户部,不知怎么的了。”程平还沉浸在忧国忧民的思绪里,突然听到孟员外郎说。
  程平哪知道这个,便只搭个腔儿,不过是表达听到了的意思。
  “户部尚书也实在难做。”孟季春摇摇头,颇为感慨地说。
  这个程平无比同意,国家养官员养军队修这个修那个,什么都要钱,而钱又实在是少——入不敷出,这个活没法干。
  但程平不过一个小小主事,琢磨也是瞎琢磨加白琢磨,还不如想想旬会怎么应对来得实在。
  程平回家以后,点灯熬油地写工作总结——如果这旬会只是例行公事,没什么难过的,孟员外郎不会单拎出来提醒,再想起窦侍郎那干净整洁得过分的廨房和冷冽严肃的眼神,程平不能不认真对待这件事。
  如果是激进派,这会子该提出自己对税制的看法和忧国忧民的态度了,但程平不是,她只是就事论事,列了列这几天核算的几册账本——这算工作成绩,然后提出一条小建议——账单用表格形式,并根据某县的账册,设计了一张表。
  话说现在的账册看起来实在是太费事了,各项冗杂在一起——不同项目冗杂,麦下面是米,米下面是豆,豆下面可能就是生丝;账目陈述与数字冗杂,一眼看过去,如果没点耐心,直接就想扔了。
  若是表格,就清晰明了得多。
  程平拿着自己设计的表,有些犹豫。没对着大政方针指手画脚,甚至连后世的复式记账法都不敢提,只提这点形式上的改变,饶是这样,程平也担心会不会得罪人。
  大家已经这么记账记了几朝几世了,估计很多人都不愿意改变,而且表格形式,可能更容易显露出一些问题来,这样有些猫腻就不好做了——会不会仇恨拉得有点广?这可跟把某县账册上的错误挑出来不一样。
  程平胆小怕事地又另做了一份工作总结,前面不变,后面把提建议改成了表决心。
  两份都背熟了,到时候看情况用哪一个吧。
  然后程平便见识了户部旬会的“盛况”。
  最先被落了脸是户部司郎中,作为户部“中层”里的头一位,被窦侍郎问得哑口无言:“邢郎中上旬时便说岭南道丁口统算的数目已经基本有了,如何今日还没有做出详报?”
  邢郎中讷讷地说:“其中有两州的数字与旧数相差甚大,只好又发回去重审了。”
  “邢郎中在接到州县报数文书的时候都没看一眼吗?”
  谁跟你似的竟然能把旧例也都记住?但这话不能说,邢郎中只好请罪。
  后面每个人都被挑出了疏漏,想来这已经是常事了,大家倒也没有情绪激动的。
  程平的顶头上司孟季春被指责的是“度支的秋账又算了一旬,这一旬一旬又一旬,何时能算利索呢?”
  窦侍郎又看程平,“先时没个主事,尚书怜孟员外郎手下只几个流外官还有吏人做事,特请圣人分了制科士子来,如今程主事到了,还望度支司莫要把秋账算到收青苗的时候,青苗又算到夏账为好。”
  孟员外郎脸黑,看不出红不红来,声音倒稳,只答应着。
  这些中层干部说完就是主事们,程平排在第二位,第一位是户部司的刘主事。
  刘主事是这些人里唯一一个没被挑出毛病的,还被说了一句“刘主事辛苦了。”
  刘主事满脸激动,整衣行礼,话里带着颤音儿:“这都是下官的本分。”
  见如此,程平毫不犹豫地用了表决心那一版。
  窦侍郎看着程平:“程主事新到,还不熟户部规矩。本部是凭本事吃饭的,不兴那虚头马脑的吹拍,以后这些虚话还是收起来吧。”
  程平红着脸谢罪。
  窦侍郎冷声道:“制科算学考出来的,总要有点实在东西,好好帮着孟员外郎核算账目吧。”
  程平叉手行礼:“是。”
  然后轮到下一位。
  程平被堵了几句,放下心来,人人都挨熊,我不受两句,那怎么行?老子都说要“和其光,同其尘”哪。
  再看看不远处坐着的那位刘主事,满面激动和得意。唉,各人理想不同啊。
  开完旬会,回到度支司,程平便给孟员外郎请罪,因为算了自己的人工,显得人家的活儿干得慢了。
  孟员外郎大度地摆摆手,笑道:“这有什么?看开了就好了。”又安慰程平,“你才来,又年轻脸嫩,其实这有什么呢?让上官说两句,又不掉块肉。”
  程平笑笑:“您说的是。”
  “那些熬不住的,都调走了,甚至还有气性大的直接辞官了。要我说,真是大可不必。”
  程平终于明白了户部缺员的原因了,又觉得,孟员外郎真是人生榜样,除了头顶,别的要向他看齐。
  第二日休沐,不知是看孟员外郎的面子,还是因为头一日一块爱训的阶级友谊,同事们都对程平和颜悦色得很——你说窦侍郎?那是上官,怎么会参加这样的小宴。
  时日匆匆,到第二次旬会时,程平便得了些孟员外郎的真传,脸皮老了些,红得少了些,等坐回原位,神色已经如常了。
  好不容易熬完了二月,三月初一日发薪水,初二日上一天班,初三到初七,这五天开运动会加放上巳节加寒食节的小长假!
  哎呀妈,发薪放假这种上班族最盼望的事都赶在一堆了,好美好!
 
 
第44章 侍郎“找后账”
  场上两队战得越发激烈了, 连程平这种球盲都看住了,不得不说,体育赛事确实有它独特的魅力。
  目前两队比分是三比三——别嫌弃进球少, 那么小的球门, 骑着马, 拿着有点类似加长版曲棍球棒的“月杖”,在敌队的“围追堵截”下把球打进去, 简直太难。
  因为那魔性的哨音, 在上半场时, 户部气势上强一些,下半场时, 礼部又赶了上来,孟员外郎叼着哨子,脸都吹紫了,户部也没再多进一球。
  不光“职业啦啦队”,场边看球的球迷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平时温文尔雅的官员们这会子都吼起来:“陆五, 干他,干他!唉——又错过了。”
  “窦侍郎, 左边,左边啊!”
  “那是月杖,不是筷子, 你乱戳什么?”
  ……
  程平到底没那么热血沸腾, 她喝一口酸梅饮子, 看看场上场下扑腾的人群,再看看场边的漏壶,很客观地分析,恐怕要三比三拖入加时赛了。
  然而她猜中了开始,却没猜中结局。
  漏壶一停,司鼓立刻敲响熄战鼓,众人都勒住马,户部那位姓商的主事怏怏地把月杖从要击打的马球上拿开,好不容易才抢到球的呢,如果再有一刻钟,不用一刻,再打完这几杖也好,兴许户部就赢了。
  这种情况怎么办?
  代表皇帝在这里“监督”的内侍少监笑眯眯地道:“诸位郎君稍候,某去禀告圣人。”
  这内侍少监还没走上楼去,皇帝已经走了下来。
  臣民们都忙行礼。侧楼的达官显贵们也忙走下来凑人场。
  皇帝左手拉住陆允明,右手拉住窦峻,笑道:“礼部队稳健,户部队勇猛,依朕看,便算平局,诸卿以为呢?”
  众人山呼万岁。
  宦者端上彩头儿盘子来,皇帝笑道:“可这彩头怎么办?”
  陆允明与窦峻互望一眼,陆允明微笑着垂下眉,窦峻行礼道:“这些彩头约莫有万金之数,臣闻今岁河南道多地现旱灾,臣请以此金代河南道受灾州府青苗税。”
  皇帝眼中闪过一抹不悦之色,脸上却是笑的,“充当了青苗税,还不是都入了你户部?崇远打得好主意。”
  窦峻连忙请罪。
  皇帝摆摆手,长叹道,“这些又如何够呢?从今日起,除太后处外,宫中用度减半,朕的寿日亦简办,再凑万金之数,以供赈灾之用。另,免今年河南道的青苗税。”
  众人再山呼万岁,皇帝兴头儿却减了,又说两句场面话,便走回紫云楼正楼去,刚才还觉得歌舞升平万民同乐呢,就冒出个说旱灾的来,这个窦七,真是不会看眼色,又摇头笑笑,便是窦七不说,难道这天下就真个盛世太平了?罢了。
  全程陆允明除了随众拜舞,都不曾多说什么。
  其余礼部众人却多有用斜眼看窦峻的,拿大家的彩头做人情,这种场合说赈灾,显得就他忧国忧民一样,真是个沽名钓誉之徒!
  陈相邓相等带着老大臣们再回侧楼。
  陈相似笑非笑地看着邓相:“邓相这位门生身在喧哗热闹球场,心忧千里之外生民,颇有古之贤臣风范啊。”
  邓相也嫌窦峻太没眼色,然而此时却不能自塌了架子:“某也欣慰得很啊。”
  程平吃了一场大瓜,对自己部门的第二顺位boss又有了新了解,这位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孤臣直臣吧,这么一对比,自己这种太像投机分子了。程平又陷入深深的自我反省中。
  很快工部和兵部的比赛开始了。
  孟员外郎等真球迷当然还霸占着位子接着看,程平这冒充的,看一眼兵部球队领头儿的小鲜肉,拍拍站累了的腿,有点恋恋不舍地退出了观战圈。
  要说兵部这位万郎中是真帅,不过二十左右年纪,听孟员外郎说是安西节度使少子,真正的将门虎子。程平对这种鲜衣怒马少年将军一直没有免疫力,那玉面琼鼻,那剑眉星目,啧!啧!陆侍郎要是在旁边,估计就被衬成老腊肉了。
  程平坏笑着到处找能歇脚的僻静地儿——下午还有本日的决赛,户部还要上场,所以且还不能走呢。
  还不等程平找到僻静地方,先被别人找到了她,“程郎君,阿郎找你。”
  是韩秀。
  程平眨巴眨巴眼,想套个近乎儿问问有什么事,陆侍郎应该不会因为自己出个啦啦队创意就生气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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