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之男装大佬——田大伏
时间:2019-01-05 10:23:12

  陆允明看程平的神色,突然也想起山南西道的事,抿抿嘴,轻声斥责:“小小年纪,想的太多!”
  ……要不要这么正经?真怀疑这位跟以后的陆夫人生命大和谐的时候也这副君子端方的德行,真是白瞎了那双风流的桃花眼!
  不过……程平想起陆允明酒后的样子,好像也说不大准……
  陆允明哪知道程平的脑子已经歪到了自己的洞房花烛夜,兀自说起疏浚运河以工代赈的事。
  程平也让他又扯回正事上,便汇报了灾后对滞留难民的处理办法——开“国企”,算是另类的以工代赈。
  陆允明立刻想到她可能被攻讦的点:“官府行商旅事,有失体统”“与民争利”。
  “想好若被参劾怎么应对了吗?”
  程平眯眼笑道:“特殊时候行特殊事,门生这不是跟座主报备过了吗?”
  陆允明:“……”最终只是用手虚点她两下。
  看看漏壶,时候不早了,程平道:“天晚了,门生告退,座主安歇吧。”
  陆允明也看漏壶,可不是吗,竟然这么快就消磨了大半个晚上,之前预备要批的文书都还没看。
  “去吧,我让韩秀送你回去。”陆允明温声道。
  程平对他一笑,再施礼,退了出去。
  陆允明看着掩上的门,片刻,走去案前看起文书来。
 
 
第85章 灾后重建中
  清晨时分, 持续了将近三个月的雨终于停了。当第一缕阳光撒下来时,多少人喜极而泣。
  城门外,晨光中, 程平带着属官们为朝廷黜陟使送行。
  “下官等恭送陆相公,恭送周侍郎。”程平弯腰行礼, 眼睛看着陆允明紫色官袍下摆和皂靴。在紫色官服后面, 是周望川深绯色的袍子角, 后面还有深绿、浅绿、深青、浅青更多颜色以及甲士们的戎服革靴。
  “程县令免礼。米南事悉委于君,望君能恪守为民之责, 善谋富民之策, 多为利民之事1, 不辜负圣人和米南万千生民的信任。”
  程平再次恭谨地行礼:“是。下官必竭尽所能,裨益生民,共襄盛治2。”
  陆允明深深地看她一眼,登车驾离开。
  程平扶了一把周望川:“您小心。”
  周望川拍拍她肩膀,也上了车。
  其余诸官也上车上马, 程平等叉手恭送。
  粼粼车声渐渐远了,程平放下手, 看看远去的旌旗人影和泥泞官道上深深浅浅的车辙,心里突然有点惆怅, 这就是传说中“送别”的味道吧。
  程平轻叹一声, 还是赶紧回衙吧, 雨停了, 事就更多了。正转身, 却听白直道:“明府一声叹息,似有无尽不舍之意啊。”
  程平停住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黜陟使解救本县于倒悬,难道本官不该不舍?”
  白直待要再说什么,看到程平越发尖的下巴,终究没说。
  程平当先上马回城,李县丞与赵主簿跟上。白直看看已经远成黑点的黜陟使车队,踢一下脚下的泥土,也骑马赶上去。
  雨停了,堤坝修建却不能半截撂下,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趁着劳力充足,要赶紧把堤坝加修工程完成;要检视各乡土地状况,等上面的秋粮补种的种子秧苗来了,赶紧分派下去;周围各州县水退散后,大多数流民可能都会归乡,对留在米南的,要重新造册妥善安置……
  程平照旧忙着自己这一摊子事,陆允明在江南也大张旗鼓地动作起来。
  陆氏那种“温和的强势、含蓄的霸道”冲击着整个江南官场,无数官吏因为陆允明的到来吃不好睡不着,每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陆允明把官吏分为几等,优秀者上表朝廷封赏;单纯只是不作为的,申饬之,留任以观后效;因为不作为而造成重大后果的,撤职追责;中饱私囊鱼肉乡里的,直接下狱,押送长安,让有司审理。
  泗州州府内,穆刺史与别驾季宪在说话。
  “听闻洪州刺史也被下了狱,这崔敏还是崔氏嫡系呢。陆相翩翩浊世佳公子模样,却使得好雷霆手段……”穆刺史摇摇头,想想陆允明视察泗州时候的样子,很有点后怕。
  “使君倾心治理泗州,本州是江南诸州府应对水患最好的,再大的雷霆手段也用不到我们身上。”季宪赔笑道。
  穆刺史好面子,里子却不傻,自然知道本州这治理水患之功,一则是因为地势,二则是运气,三则是人和——各县县令没有傻子,让河堤彻底破败了,再加上天上掉下个程平来,把个米南修得牢固无比,即便泗州有些别的不好,有米南的事也遮了。
  “程县令礼部试座主是陆相,老师却是周侍郎……你看他与谁更亲近些?”穆刺史问陪同黜陟使一行视察米南的季别驾。
  季别驾皱眉想了想,笑道:“似与周侍郎更熟悉些,周侍郎性子也好,他们倒真有些师生的样子。陆相虽温和,到底官威重……但陆相对程县令也着实不错。”别的不说,就说给米南题的那些字吧,别的州府恐怕没有这面子。
  穆刺史点点头,心里暗叹程平好狗命,竟然在陈党、邓党都混得开。
  穆刺史自认也是邓党的人,却终究不大入邓相的眼,不似周望川那般得邓相看中。周望川那厮也是自己想不开,总想放外任,不然何至于今时今日才当了侍郎!
  穆刺史嘴上却笑道:“你不知道,陆相知贡举只一年,那年及第的士子又格外少,陆相对程县令格外看重也是有的。”
  季别驾做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
  除了吏治,江南民生经济也以最快的速度复苏起来:朝廷统一调拨的补种粮种、秧苗很快运抵各地;对失地流民以工代赈,在多个河段挖河筑堤,疏浚运河河道,沟通内陆湖泊、运河,有的河段则直接入海;取消杂税,鼓励盐商粮商……
  各级官吏很多都处在留任查看期,上面有一双利眼,身边有一堆被杀的“鸡猴”,故而对陆相交代的任务执行起来都积极得很。一个个老实勤奋,若不是有前科,简直都能评选封建主义三好官吏。
  江南世家大族也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投入到封建主义建设中去——因为皇帝对云氏的旌表下来了。
  有皇帝钦赐的匾额之类虚的,也有实在的好处:征辟云朗入朝为官,云朗固辞不受,皇帝改招云氏子三人入只有三品以上官家子弟才能进去的国子学读书,云翊则在皇帝授意下由吏部授清要的校书郎一职。
  唐中后期的士族早没了魏晋南北朝时与皇权对抗的底气。所谓世家世禄,如今科举制盛行,察举制不兴,没了得“禄”的通道,远离权利中心,还谈什么世家?与朝廷合作是唯一出路。
  至于那些在朝中本也有势力的,对皇帝和朝局门儿清,表现就更积极了——向皇帝市恩的机会不多啊。
  再说,主持江南事物的陆相是东都陆氏子,近年旧族中少有的出色人物,而不是泥腿子田舍汉们,士族们与他交接,乐意得很。
  头脑清楚的士族们出钱出物出人,比着赛地帮着朝廷灾后重建。
  整个江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程平的调令也到了。
  大明宫,皇帝看着一份密报出神。
  汴州,汴州……得找个信得过又不那么显眼的自己人过去,再看看手边陆允明褒举江南官吏的奏表,皇帝觉得这个人定了——程平。
  寒族出身,年纪小,资历浅,不引人注目;聪明,懂眼色,却也能踏实做事;难得还有几分少年孤勇之气,不是随波逐流的官场老混混;再说,他是自己一手提拔的,是天子门生……
  程平接到调令时,时候已经进入腊月,米南人开始忙年了。
  米南本也没受大灾,后来补种的粮虽因为时令晚了,算不得很丰收,但因为免了赋税,倒也够嚼裹的,再加上黜陟使和县衙的一系列“新政”,米南城里又是一片欣欣向荣的热闹气氛。
  程平刚给鳏寡孤独“送温暖”回来,便看到了调令文书——汴州别驾。
 
 
第86章 为情所困呗
  汴州是中州, 别驾为从五品上。从从七品下的下县县令到从五品上的中州别驾, 整整跳了九级!程平想想自己在米南做的这点事, 成绩当然是有的, 尤其与周围那些不作为的比, 但是也不至于跳得这么快吧?这就是治水典范的待遇?
  程平杞人忧天爱想多的性子,对着这滋滋流油肉香四溢的馅饼, 竟然产生出些惶恐来。
  李县丞、赵主簿等得了信儿都来恭喜她, 上官升职, 尤其是处得不错、也算共过患难的上官升职, 对属官来说是大好事——以后遇到, 总有几分香火情。
  对程平这样的升法,李县丞等也很吃惊。这样的年纪就到了五品——五品是个官阶分水岭,多少人熬一辈子也过不了这个坎儿。程县令, 不, 现在可以叫程别驾了, 竟然弱冠之年就已经到了坎儿边上,又有治水政绩, 这是真正的简在帝心啊。照着这样, 日后像陆相一样年纪轻轻就穿上紫袍、甚至拜相也不是不能想的。
  两人不免也想到自己,虽然没能提前擢升, 但等任期到了, 得个上等评应该是没问题的, 再升一升也是可以期待的。
  故而人人喜气洋洋, 对程平的升职与有荣焉。
  程平笑着与二人客气, 转眼来米南快两年了,刚来时觉得李县丞太木,赵主簿太滑,还有一个刺儿头白县尉……如今却觉得几人甚好,虽然各有个性,但都没耽误正事,处了这两年,竟然处出些真感情来。
  程平离任,新县令还没到,按照惯例,县里事物由李县丞暂时总览代管。程平把自己手里的几件事交代他,一是堤坝,日常巡查、水位记录不能断;二是在米南安家的流民要按既定的办法安置好,廉租房不够还要接着建,县办作坊也可以再多开几个,吃饭的时候,生民是负担,但干活的时候,这些生民就是财富;维护好与世家大族的关系,很多事情,有他们的参与,可事半功倍……
  程平又勉励赵主簿与李县丞勠力同心,“我们家乡有个词叫‘共赢’,还有句话叫‘把馅饼做大’,大伙儿一起把饼做大了,做好了,自然每个人分的都多。”
  赵主簿闻弦歌而知雅意,赶忙保证:“下官必定竭尽所能辅助李公守好米南,不让别驾的心血白费。”
  程平笑着点头,赵主簿是真会说话,天天听他这么说话将近两年,我竟然还没飘飘然到天上去,也是奇迹。
  正想着,某个“不会说话的”回来了。一进衙门就听说了这事,白直走进前衙日常开会闲坐的侧厅,果然几个上司都在。上首程平与另两位言笑晏晏,白直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三人停下来都看他。
  “回来了?闹事的小子逮到了?”程平笑问。
  白直点头:“先饿他们两天老实老实。”
  程平同意:“这才吃饱饭几天就打架,是该让他们老实老实。”
  这种痞子打架之类小治安案件最近又开始冒头儿,对这种,也没什办法,关几天,笞刑打几下子,也就放了。
  沉默了片刻,白直问:“明府勤于王事,怕是不能在米南过元正了吧?”
  这是盼着我走呢?程平笑道:“是啊,这几日整理交接好了就走。”
  白直看着她的笑脸,抿抿嘴,低下头整理袖子,没再说什么。
  程平与姜氏说又要搬家的事,姜氏颇有官家家眷的觉悟,对要在路上过年并无一句怨言,放下忙了一半的年,带着婢女阿桃整理行装,把养的鸡送给李县丞娘子和赵主簿娘子。
  听她悄声与阿桃嘟囔“可惜这几只都快生蛋了呢……”程平笑了,笑完又在心里轻叹,但愿我能让她在余生只为这种小事操心。
  然而阿姨终究是阿姨,临行前一晚,她把一直忧虑的话问出口:“六郎,你这官越做越大,以后——可怎么收场呢?”
  程平沉默半晌,笑道:“再做两任吧,到时候银钱也攒够了,我们也多买些地,盖个大院子,当富家翁去。”
  姜氏点头,终究没提婚姻的事。从小程平就有主意,在其父母亡故以后,更是真正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姜氏早把她当成了主心骨,差不多什么都听她的。
  姜氏住在后院,对前衙的事也不是一无所知,对程平一个小娘子做出这么多郎君们都做不了的事,心里又自豪又酸涩,要真是个小郎君该多好……
  程平袖着手走出屋去,天上一勾弯月格外明亮,其实现在攒的钱已经比原来乡下的家产多不少了,为什么还继续冒险当官呢?眷恋权位?——或者说是自我实现?
  第二日,米南城外十里长亭。与来时一样,程平骑马,姜氏带着阿桃坐车,王大赶车。后代电视剧上送万民伞的情景并没有出现,来送程平的是李、赵、白三位属官和吏人们。
  李县丞代表大家敬程平送别酒,程平端过碗咕咚咕咚干了,“大家都好好儿的,以后还有相见的时候呢。到那时,我们再一起饮这杏子黄。”
  众人都附和。
  赵主簿上前殷殷嘱咐行路安全注意事项,程平都笑着答应着。
  轮到白直,他只是看着程平。程平看着他,笑了,这小伙子,其实挺可爱的,就是这性子啊——
  待要劝他两句,但想想,劝也没用,最终程平只是使劲拍两下他的胳膊,“保重,齐同。”
  白直木着胳膊僵着脸点点头。
  程平对大家拱拱手,送行的官吏们都叉手行礼,程平再次道了别,翻身上马,一路向北走了。
  白直紧紧地攥着手里的红豆珠串,硬硬的珠子与手心里的老茧互相折磨着,手的主人却全似没有感觉一般——属官们都有临别礼物相赠,白直把珠串在送程平的礼物盒子里只比量了一下,便拿了出来。
  送走程平,属官们回衙门,白直在城里巡查。
  路过偶尔去喝花酒的院子,白直下马,走了进去。
  还是坐在丹娘的屋里,丹娘照旧弹《暮云归》。
  白直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丹娘也不劝,只懒懒地一遍一遍地弹着重复的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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