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之男装大佬——田大伏
时间:2019-01-05 10:23:12

  程平笑道:“别往我脸上贴金,是议陆相的。我可不值得朝中一议。”
  吴焕笑起来,“还是这般通透!”
  吴焕又问:“你这是出门办事还是怎么的?已经见过王都督了?”
  程平扯个帮陆相办事的花胡哨,便随着吴焕回武宁军节度使府——没办法,诈死不成,归隐自然也归不了。
  看着程平肃然恭谨的脸,听她条理分明有隐有显地说路上的事,分明那个机敏的青年官员又回来。陆允明突然觉得,男女不再是什么大问题,本朝能容得女皇帝,为何容不得女官?即便日后她的身份败露,拼得自己一身功名,当也能保得她平安——何况以她的功绩和皇帝的秉性,也不至于到那一步。
  有之前的“诀别”,陆允明此刻只觉得,哪怕她外任,只要能在公文中见到她的消息,逢年过节收到她的名刺,进京述职时短暂相聚,也是很好的。
  王悦对程平很欣赏。虽他的说辞颇为谦虚,但也能听出,不论是陆相安危还是江南粮草,都全赖他才得以保全。对他江南治水的事,王悦也略有耳闻。难得这般聪颖敏锐,又这般谦逊谨慎,以后前途恐怕是不可限量的。
  众人说完正事,陆允明、王悦、程平又赶着分别写了奏表,让快马送进京去,然后王悦便设宴为陆允明和程平接风洗尘。
  陆允明有伤,不能动酒,程平却被狠灌了几杯。
  程平回去洗完澡,朦胧着醉眼晾头发的时候,陆允明却走了来。
  程平又把刚匆匆簪好的头发解开,接着晾——两人共处的时候,什么样儿没见过,这会子也甭装了。
  “不隐了?”陆允明含笑问道。
  “看您的意思。”程平皮皮一笑。
  陆允明盯着那只披头散发的醉猫,“那就别隐了,接着走你‘醉卧美人膝,醒握天下权’2的名臣路吧。”
  程平用手支着头看陆允明,陆相这节操底线啊,真是摔得吧唧吧唧的啊。
  与程平处得久了,看眼神便知道她脑子里大抵又在转什么促狭念头,陆允明板起脸:“想什么呢?”
  “昔时,‘裴令公有俊容仪,脱冠冕,粗服乱头皆好,时人以为玉人。’3没想到座主也是这般的,锦袍玉带、粗服乱发,都好看。”
  陆允明耳边有发烫的趋势,他绷着要上翘的唇角,用手虚点程平两下,轻声斥责道:“醉醺醺的,成什么样子!”又看程平一眼,走了出去。
 
 
第102章 阴谋与阳谋
  可以想见, 陆允明健在以及真实汴州袭击宰相事件始末传回朝廷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害得多少军政首脑不得安眠,引得多少势力或蠢蠢欲动或潜藏蛰伏……
  徐州武宁军节度使府一边在等朝廷消息,一边也在做着筹备——若与宣武军交战, 武宁军必然是排头兵,故而武宁军一方面加强训练, 另一方面, 主将们则在商量战略战策。
  王悦一方封疆大吏,年长陆允明十来岁,也是皇帝亲信,却唯这位年轻宰相马首是瞻。
  其实早年也曾别过苗头, 都是士族子弟,一时俊彦,王悦门荫入职, 陆允明科举及第, 王悦走武官路线,陆允明则是文官,陆允明在朝中崭露头角的时候,王悦已经是从四品中府折冲都尉了。
  当时看陈相对他器重的样子,王悦也颇为不服气, 但时间久了,处得长了, 自然就生出些佩服来——陆相这人啊, 不只聪颖悟达, 还骨头硬,有担当,所谓“内不虑身计,外不恤人言”1,别的不说,就说这次因运河漕运江南粮草而置己身于险地的事,就让尚武尚勇的王悦佩服不已,这是真汉子!
  王悦琢磨着,以皇帝对陆相的信重,很可能会委派他作为招讨黜陟使,全权处理汴州事宜,所以也甭矫情了,直接请陆允明来主持军议。
  事关重大,陆允明也不推辞,与王悦共坐上首,行军司马常贺、都知兵马使何达等军中上层都在,判官吴焕作为后学小子,只有听的份儿。
  何达是个豹头环眼的大汉,声音也大:“这两年,宣武军那帮小子多次在汴州、徐州交界之处挑起事端,若不是都督嘱咐忍让,我早让他们有来无回。这回是很该教训他们一番。”
  几个武将纷纷附和,说起与宣武军的恩怨,颇有点群情激昂的意思。武将们的意见是,以武宁军实力,不用惧怕宣武军,直接正面作战即可。
  行军司马常贺是进士及第的文臣,笑道:“诸位将军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正面战起来,固然能给宣武军以巨大打击,但武宁军必然也有伤亡。”
  常贺对陆允明和王悦行礼道:“下官有两策,可减少本军伤亡。”
  “劳之尽管讲来。”王悦笑道。
  “汴州生于水,亦可亡于水。都督只需阴使人去掘了汴河堤坝,引水灌城,汴州必乱,我们此时攻之,一击则溃。”
  王悦面色一变,掘河堤灌城这种事,春秋战国时候不知有多少,也算个经典战策了,而且成功率极高,但水火无情,这会让一城甚至更广大的地方生灵一片涂炭,汴州百姓亦是大唐子民……这个计策不能用。
  陆允明只是含笑听着,并不表态。
  看王悦面色,常贺笑道:“某固知陆相与都督都怀着悲天悯人之心,故而还有第二策——围而不攻。”常贺解释,因去岁江南大灾,汴州亦减产,今岁江南粮价大贵,汴州不少粮商便把剩余不多的存粮卖去了江南,只等今岁夏粮收上来再补仓——不只汴州如此,徐州也是如此。若此时围了汴州,他们熬不了多长时间。
  常贺没说的是,围汴州不是武宁军一军之力能办到的,必须要其他军配合作战。
  武宁军虽然听朝廷号令,当家人也算皇帝的亲信,但带兵一方,谁无私心?与彪悍的宣武军对上,即便胜也是惨胜。王悦是皇帝任命的都督,说不出小气的话来,作为“第一智囊”的常贺却不能不提。
  王悦瞪常贺一眼,这小心眼儿耍的,又对陆允明歉意地笑笑。
  陆允明却温言道:“常司马所言不无道理,武宁军与宣武军实力相当,若硬拼,伤亡必定惨重——”
  王悦要说什么,陆允明摆手,“武宁军是朝廷精锐,有武宁军驻徐州掌握门户,河南道、京畿就都是安稳的,武宁军之战力保持,至关重要。”
  王悦闭上嘴。常贺面上没什么,心里却也有些赧然。
  “潞州亦是汴州近邻,昭义节度使心向朝廷,我军可与昭义军联手。然围而不攻之策,某以为不可取。”
  常贺叉手,正色道,“请陆相指教。”
  “久持不下,恐怕引起其他地方异动。”
  常贺脸上神色微变,“陆相所言极是,是下官思虑不周了。”
  常贺站在武宁军的立场,看的是汴州战局,陆允明则站在朝廷立场,着眼的是整个国家的安稳。汴州离着魏博、成德等河北藩镇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若这边战争不能速战速决,河朔三镇再反了,那时半个国家都会陷入一片战火。
  王悦问:“诚之以为我们当如何?”
  “某以为,我们与昭义军可一方正面引汴州军来攻,汴州城内必然兵力空虚,另一方偷袭汴州城,然后两方夹击,可破敌矣。”
  王悦拊掌:“此计甚妙!陆相果然是陆相,文能写锦绣文章,武能安大唐天下。”
  陆允明皱眉笑道:“愉泽莫要说这样的促狭话。”
  王悦却想起另一个促狭的来,“怎的没请程别驾来?那也是个允文允武的。”
  程平正在自己屋里吃酪浆樱桃,啧啧,这节度使府的酪浆味道调得就是好,配着纯天然大樱桃,好吃得要命。
  对武宁军和军议的事,程平不掺和——自己是汴州别驾,职位也不很高,做客要有做客的样子,得懂避嫌,没想到王都督让人来请。
  程平微瞪眼睛,对那侍卫笑道,“郎君稍等,某即刻便去。”程平拿布巾擦擦嘴上的酪浆,略整理一下仪表,便跟侍卫去了议事厅。
  常贺与程平官阶差不多,亲自向程平说了一下刚才军议的过程。
  程平虽避嫌,但身处局中,又是天生杞人忧天不能让脑袋闲着的性子,岂能不琢磨?她发现,感情在座的都是“军人”,哪怕陆相,玩的也是正正经经的兵书计谋,就没人玩政客的阴谋诡计!
  程平突然对自己的道德底线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她摸摸鼻子,笑道:“下官不知兵,但在汴州待了几个月,于汴州事稍微熟一些,约略说两句拙见,请陆相、王都督及诸位同僚指正。”
  程平的计策是挑动汴州军政内部关系,让其内乱。宣武军派系重重,有老都督刘椿的嫡系,大郎刘温的知己,二郎刘良的亲信。现在刘良杀了刘温,至于刘椿是被软禁还是已经死了,还不得而知。这种关头,刘良对异己的力量恐怕还来不及清洗,也洗不过来,那么这时候朝廷只要加一把火,诱之以利,汴州军内必乱。
  “另有谢刺史,在汴州经营多年,又明·慧·机敏,或可助我们一臂之力。”程平笑道。
  谢刺史这人真正深藏不露,程平是真看不懂他,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是个明白人。刘良倒了,宣武军谁能收拾?反正不是刘恭。现在各地节度使多有军政合一的,若谢刺史所作所为合了圣人的意,会不会独立掌握汴州?对野心家来说,这个诱惑应该能让他往前踏出一步——或者这就是他本来的目的。
  陆允明听着程平的计策和后面语焉不详的话,嘴唇微抿,她到底也走上了思谋算计人心的朝臣路。从内心里,陆允明总希望她想的做的都是能晒在太阳下的东西,于这些曲折幽暗,尽量少些接触。
  王悦笑道:“悦安此计妙!妙得很!”
  程平笑道:“下官只是想着,两军对阵,难免死伤,武宁军有消耗,固然让人心疼,便是宣武军卒,亦是大唐子民,刘氏逆反,与他们无尤,能少死几个人就少死几个人,能尽量和平地解决汴州事还是尽量和平地解决汴州事。”
  听了程平的话,王悦原本要夸赞的话却是一哽,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多像当年邓相说的!先帝还曾因此赞他“常怀仁德之心”。王悦看程平的目光不免探究起来,莫非程平是邓党?——听闻他与周望川颇有交情,又是寒族出身的……
  陆允明听了程平的话,却有些释然,她终究有大局观念,又心软,即便再如何,也不会成为那等利欲熏心玩弄权术的蛇鼠之徒。
 
 
第103章 对战浚仪县
  值守大臣把徐州六百里加急送来的奏表呈送给皇帝,皇帝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 看完后负着手在殿内走了一会儿, 然后便不顾宵禁, 把两位宰相并相关的其他重臣都抻过来开小会。
  陆相健在,而且到了徐州!
  刘椿情况不明, 刘良袭击宰相,嫁祸其兄。
  宣武军招兵买马,汴州封锁……
  一个个重磅消息砸过来, 饶朝臣们都是经过事的,有的也不免变了神色。陆相的奏表表明了汴州刘良的狼子野心,宣武军的动向也证实了这一点,这时候即便再主张“怀柔”的大臣, 一时也没了说辞。
  陈熙道:“只是不知诚之身体如何。臣奏请圣人以陆允明为招讨黜陟使,全权处理汴州事宜, 令东都洛阳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徐州武宁军、潞州昭义军等皆听其调遣。”
  邓麟道:“陆相受伤,再都督军事,恐体力不济, 不若令齐国公领招讨黜陟使一职,即时赶往汴州。”
  齐国公是先帝时的老臣了,当年平定内乱功勋卓着, 在军中威望甚高, 而且这个老叟特别识趣, 又非陈非邓, 确实是个领兵的好人选。
  皇帝食指轻敲桌案, 到底决定:“就让诚之来!齐国公从京中过去,只怕时间来不及。抢战机如救水火,一时也耽误不得。”
  邓相抿抿嘴,没再说什么。近一两年皇帝君威日重,不是特别要紧的事,即便两位宰相,一般也不违逆他。
  中书、门下、尚书省的高官都在,又是军情,程序走得很快,中书舍人拟了敕旨,呈送皇帝御览过,用了印,中书省签名发门下省,门下审核,尚书省即刻令人六百里加急送走。
  陆允明活着到达徐州的消息亦传入汴州宣武军节度使府。
  听了消息,刘良给父亲喂药的手一顿,“倒是命大。”
  多日以来除了还能吞咽没有别的自主动作的刘椿突然手一动,似要抬起,刘良把他的手放好:“您就安心看我怎么打下我们刘家一片天地来吧。”
  刘椿的嘴动了动,嗓子里咕噜咕噜的,却说不出什么。
  “您莫不是还惦记阿兄?”刘良略带冷意地看一眼父亲,把碗交给旁边侍奉的姬妾,“好好照顾都督。”说着一甩袖子走了出去。
  刘良回到书房,谢亭正坐在案前与自己对弈。
  刘良坐到谢亭对面,执起黑子,“你始终不信我能赢。”用的是陈述语气。
  “二郎愿赌,亭就陪二郎赌这一局。”谢亭淡淡地笑道。
  半晌,刘良突然笑道:“你不怕我临死拉你垫背?”
  谢亭抬眼,水墨晕染似的眉眼看着刘良,笑了:“二郎随意吧。”
  月上中天,谢亭慢慢走回刺史府去。一个侍卫迎上来低声说什么,又递上一封信。谢亭来到书房,打开信封,掏出信笺还有当初给程平的调兵令符。
  谢亭看看那枚令符,笑一下,打开信笺。
  有婢女来敲门:“娘子着婢子送汤水来。”
  谢亭让婢女把托盘放下,温言道:“让娘子早些睡吧,我今天还有公务,不要等我。”
  很快,敕令到达徐州及潞州等地,各地军队集结,陆允明成为招讨黜陟使,正式掌三地兵马,全权处理汴州事。
  朝廷军队方面按照正规程序,发出讨伐檄书,汴州也正式摆出对抗姿态。
  按照预设的程序,武宁军进入汴州境内。
  自进入汴州,武宁军遭遇两次宣武军奇袭,皆粉碎之,俘虏将领刘琪、王蓉,又伏击了宣武军来劫粮草的一支小队,终于与刘良的大军相遇于浚仪县。
  不知是不是因为“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正面战场宣武军连战两场皆失利,而潞州昭义军却已经来到汴州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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