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锦绣之路——秀木成林
时间:2019-01-05 10:24:02

  “弟妹这是去粮坊?”
  麻氏姐妹这话题告一段落,霍珹终于不需要回避了,晏蓉笑着点点头,“大兄这是来找夫君?”
  霍珹笑着点点头
  吕氏不用说,自然是领孩子们来给老太太问安的,她闻言不无羡慕,“听说弟妹在阁时,就帮着父亲打点官署诸事,真真能干。”
  “也是我娘家人丁薄了些罢。”
  这时候门外已迅速清空,麻氏姐妹车队不敢再逗留,外头只余霍珹一行。晏蓉笑:“快些进去罢,莫要冷了芽芽和阿彘。”
  霍珹夫妻方才要让孩子下车请安,晏蓉连忙阻止了,这么大冷的天可不是开玩笑的,如今孩童早夭率相当高,一个小风寒或许就熬不过去的。
  这小姐弟俩偷偷揭了点帷幕往外看,十分灵活黑白分明的眼睛,可惜刚瞅了一眼就不见,大约是被乳母抱回去了,晏蓉见了不禁微笑。
  于是双方告别,晏蓉先行,位置让出来后,霍珹领着媳妇孩子进去了。
  *
  霍珹先给祖母请了安,接着留吕氏母子在溧阳居与荀太夫人说话,他往前面寻霍珩商议军务。
  进得外书房,见霍珩正垂目看一信帛,唇角微微一勾,他奇道:“伯瑾,何事?”
  霍珩将手里窄小的信帛递给霍珹,“刚接的信报,晏庆丧了长子。”
  这是他大婚前下的令,酝酿了有些日子了,如今已得结果。
  霍珹接过信帛,快速扫视,也露出一抹讽笑,“这老贼也合该有这一遭,以免他总以为冀州无人。”
  霍珹虽不知堂弟何时下的令,但接过密报他就明白了前因后果。这晏庆是该给予重击,连霍珩婚车都敢设伏,太目中无人了。
  “伯瑾,恐怕我等与并州一战已不远矣。”
  霍珹坐下说。虽晏庆没有明证,但有些事是不需要证据的,他前脚设伏后脚就死儿子,很难不展开联想。
  晏庆就两儿子,且长子较幼子出息的多,这梁子结大了。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不结仇,冀州西河之间,早晚也是要一决死战的。
  “大约就在明年。”
  霍珩食指在书案上点了点,沉声道:“我方才已下令,加紧备战。”
  他眯了眯眼,双方都在加紧备战,他在西河埋的钉子,也是时候全部动起来了。
 
 
第48章 惊疑
  晏庆是在大中午获悉长子意外身故的。
  原因是与兄弟为乐坊一舞姬发生争执,继而引爆旧日不和, 推搡间一脚踩空, 滚下垂带踏跺, 后脑重重磕了一下,当场毙命。
  尸首随即抬了回来。
  晏庆疾步而出,一把掀起尸首上覆盖的白布, 对上一双惊怒圆瞪的凸目,十七岁的长子满面血污,死不瞑目。
  他的手颤抖起来, 松开白布, 抬目瞥向跪着缩在一边的次子, 重重喘了几口,倏地一脚踹过去。
  “你这个不肖子!要你何用?!如此不孝不悌, 今竟陷长兄身死!!”
  晏庆气恨之下,狠狠连踹几脚, 那少年蜷缩在地哀嚎:“父亲, 父亲容禀!实乃兄长挑衅, 儿子才一时气愤……”
  “逆子!你闭嘴!!”
  晏庆也算一方豪强, 怎奈子嗣缘分浅薄,多年奋战仅得二子,且没一个肖似其父。长子还好,虽庸碌, 但也算勉强可堪造就;至于次子, 对上怯懦对下骄横, 好大喜功胸无半点韬略,不提也罢。
  如今勉强还能培养的长子却死了,死得这么快这么突然,教人骤不及防,晏庆恨得心肺炸裂,连连下脚,恨不能当场将那祸魁踹死当场!
  “主公!主公请脚下留情!”
  扑上来抱住他的是马旭,实际晏庆性情很有些暴戾,除了这位他看重的第一谋士以外,也没人敢劝。
  马旭挡在前头,“二公子年少,请主公三思!三思啊!”
  这位二公子才十五,是个单薄的,武力值也不行,再踹下去怕会出事啊!
  马旭劝道:“主公,二公子往日虽与兄长有些不睦,只是却未曾如此行事,这回只怕是被底下人挑唆,又或遭人算计罢了。”
  晏庆就剩这么一个儿子了,即使再气恨,也不可能真踹死他,喘着粗气站住,“来人,把二位公子的随从护卫统统拿下,杖毙,那舞姬凌迟。”
  他目光阴鸷,垂眸冷冷盯着次子,“是谁?是谁挑唆你的?”
  那劫后余生的少年一脸惊惧爬起,却茫然:“并无,无人挑唆我,是兄长……。”
  晏庆登时就是一怒,马旭连忙抢先问:“二公子,是谁人让你去乐坊的?或是说,是谁人说了话,让你想去乐坊的?”
  晏庆长子好女色,常去乐坊红帐之流的地方,而次子则不然,往日都不怎么去的,所以兄弟俩旧时很少在乐坊碰面,更甭提骂战推搡了。
  少年愣了愣,“……是文先生无意提了两句,我听了觉得有趣,才去了。”
  还没长成,这位二公子就急着招揽门客智囊。这文先生就是去年招揽的一个,有些见地,在他面前说得上话,对方闲聊时说了乐坊新来了个美姬,极具风情。
  他便前去一观,果然,那舞女确实颇有意思,他赏了几次舞,便欲纳入府中,谁料那乐坊东家却支吾说,大公子也看上了。
  二公子本来不服兄长,如何能应,正要押人时,大公子来了,于是兄弟相争导致悲剧。
  “文先生?”
  晏庆眯眼,“来人,速速将此人拿下!”
  结果让他失望了,文先生已不知所踪,就连那个引发兄弟争执的舞姬也趁乱跑了。
  “立即关闭城门,严加搜寻,我要将此二人挫骨扬灰!!”
  到了这里,谁还不明白,晏庆面色阴沉如水,垂眸思索片刻,最终“呛”一声猛拔出佩剑,将中庭的一株碗口粗的光秃秃柏木拦腰砍断。
  “霍珩小儿,此仇不共戴天!!”
  遍数新旧结怨的对头,唯有先前在井陉设伏其迎亲队的霍珩最有动机,晏庆恨意盈满胸臆,怒啸道:“当初那小儿竟未将性命留在洛水之侧,如今坐大成了祸患!竟生生害了我儿性命!我……”
  马旭眉心一跳,不顾尊卑,喝道:“主公!”
  晏庆倏地一顿,他自知差点失言,立时描补,照旧怒骂:“我当与你决一死战!!”
  他一边说着,那双厉目一边已将庭院内外扫视一遍,见内外诸人未见异色,且大多是儿子并一众心腹将吏谋臣,只余小量仆役和先前来禀事的属官。
  他略略放心,朝自己的宿卫校尉程熙打了个眼色。
  程熙心领神会,不动声色退后几步,悄声吩咐关闭院门,传刀护斧手待命。此地非主公心腹者,稍候一律诛杀。
  晏庆扫一眼长子尸首,命人抬下好生装殓,又喝次子:“滚下去,孽子!往后无我之令,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既儿子已不能承托重任,他唯有寄望于孙辈,若是如太原那老冤家一般,得一孙如晏辞,倒也无妨。
  “诸位,且先去议事厅稍候。”
  晏庆吩咐一句,诸将吏幕僚立即应诺,无需多言,大家都明白和冀州一场大战恐不远矣,眼下未开春,趁机加紧备战才是。
  晏庆稍留,略略交代长子丧葬事宜,马旭却也站住不动,只侧身让开位置,对身后诸人道:“诸位先请。”
  他斜后方立了个面色焦黄的中年男子,名葛宁,三络长须,文士打扮。他四年前投于晏庆帐下,因世居西河,背景清白,又为人严谨颇有急智,如今已跻身晏庆心腹幕僚团,不出彩,也不逊色,还算中庸。
  葛宁余光扫了扫明显有话和晏庆说的马旭,眼皮子动了动,遮住目中沉思之色,面上神情丝毫不变,和身边同僚一起拱手离去。
  马旭目送诸人远去,又等晏庆交代完毕,二人未去议事厅,而是先进了书房。
  令所有人退下,马旭亲手栓了门,回身将声音压得极低,道:“主公切记,日后再是愤懑,也不可在外头提起那事?”
  “先生说的是,是我怒火遮目,一时失言了。先生放心,我未曾透露个中关窍,又已令程熙将院里闲杂人等都处理干净。”
  能进了外书房的,都不是无足轻重的人物,就连仆役,都经过细细筛选的。可惜事关重大,除却去了议事厅那些人,余者统统不能活了。
  晏庆脸色阴沉:“深悔当初未曾将那霍珩小儿一并除去,如今长成却成了老夫心腹之患。”
  马旭深叹了口气,谁能知道呢?谁知道霍珩竟比他老子还要强悍得多了,青出于蓝而远胜于蓝。
  他劝道:“不经一番彻骨之寒,如何能得那梅香扑鼻,主公志在天下,便是没了霍珩,也有张珩王珩。”
  “先生说得不假。”
  晏庆胸口堵的那口气缓了些,但脸色依旧沉沉,他一击长案,“只是他不该害了我儿。”
  “老夫当年,就该送他父子共赴黄泉!”
  这般反复悔恨,听这二人之言,竟与当年霍襄之死有密切联系。马旭也知无法缓解主公丧子之痛,只好道:“主公,备战之时要紧,我们先去议事厅罢。”
  晏庆阴着脸,和马旭匆匆赶往议事厅去了。
  这一场商议注定长久,入夜还未散,通宵达旦,直到天明,才暂告一段落。
  武将出身者还好,马旭一干文士却尤为吃力,出得外书房诸人俱一脸疲乏,齐齐往刺史府西侧行去。
  刺史府给诸谋臣一直安排有休憩的房舍,就在西侧。议事暂结束,但大伙儿每人身上还有分了一摊子事,不过磨刀不误砍柴工。
  葛宁入了自己屋舍,立即倒头就睡,命下仆不得打搅,下仆喏喏,连忙退下。
  室内寂静,只余冬日暖阳透过窗纱,落在槛窗前的小几上。
  躺在床上的葛宁眼珠滚动几下,无声无息张开,他再躺了片刻,屋中无任何动静,他悄声站起,鞋袜也没穿,静静往书房去了。
  刺史府给这些谋臣们分的房舍都很宽敞,一明二暗格局,中间明堂,两边分别是休息室和书房,可处理公务。
  葛宁快速进了书房,裁下自己内衣一角,蘸墨写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将方才一幕详尽记录下来,而后晾干。
  接着他从枝形连盏灯的最下一个烛台扣下蜡烛,切了一截,揉细了,把那写了字布帛尽量叠起,用蜡丸封了,小心收进怀里。
  他随即处理好笔墨和蜡烛,将二者恢复原样,回去床上躺着,阖上双目。
  一觉睡到午后,晏庆又召,葛宁匆匆起了穿衣过去,路上三五同伴,大伙儿皆疲惫未消。
  路遇一恭房,葛宁摸了摸腹部,说是腹中不适,怕是得入一入厕。
  同伴有一人也是,于是二人匆匆结伴往恭房去了,余者略等。
  这是一个公用的恭房,不拘值守侍卫还是来往仆役,使用者众,很大,隔间又多,就是味道甚是不雅。二人也不嫌弃,各自找了个整洁些的隔间,入内把门掩上,解衣方便。
  葛宁入的隔间是最后的一个,他方便之前,先无声把怀里蜡丸塞进后墙角下方一个裂缝里,而后若无其事解了手,匆匆出门与同伴汇合去了。
  这厕间生意兴隆,一上午来来往往不少人。到了中午,一个负责清扫外头甬道的粗使仆役来了,一身半旧青色布衣和其他人一样,他扫到一半把扫帚放一边,和同伴打个招呼,入了恭房。
  他捡捡选选,最终入了最后一间,关门后立即把手往缝隙里掏,掏出蜡丸小心收到腰间隐蔽暗袋里。
  外面有同伴交唤:“阿大好了没?咱们快些,今儿下值还得去外头买些物事。”
  阿大的声音一如既往憨厚:“哎,快好了!”
  ……
  *
  快马加鞭,这枚蜡丸在第三天傍晚到了霍珩手上。
  当时他与麾下将吏谋臣正议事完毕,诸人鱼贯而出,他留陆礼霍望二人再嘱咐几句。
  负责暗探消息传递是他一个铁杆心腹,高平,相貌平平,霍氏家奴出身,最是忠心不二。
  冀州和西河之间暗流涌动,葛宁又是他们埋得最深的眼线,只要传递,消息都小不了,高平接了蜡丸后不敢耽误,匆匆去了外书房,“主公?”
  “进来。”
  陆礼霍望二人皆是霍珩心腹股肱,他直接叫进高平,问:“何事?”
  高平眼中的主子唯有霍珩一人,自知身负不可宣扬之要务,也不言语,只恭敬呈上蜡丸,道“禀主公,方才有信报传来。”
  霍珩一看便知,神色一肃,接过蜡丸立即捏碎。
  展开信帛,他垂眸细看,不过是张巴掌大些的窄小布帛,他看了好半晌,来来回回的足足看了几遍。
  他眉心缓缓收拢,脸色凝重起来,迟迟不语。
  这般情形甚是少见,要知道霍珩统军五六年,南征北战,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一贯指挥若定,究竟是什么信报能让他这般凝重踌躇?!
  陆礼神色一肃:“主公,可是西河信报,这是生了何事?”
  “先生,以你所见,晏庆此言何意?”
  霍珩将信帛一推,推到陆礼霍望面前,后二人连忙低头细看。
  “当初那小儿竟未将性命留在洛水之侧,如今坐大成了祸患!竟生生害了我儿性命!我……”
  晏庆死了儿子,暴怒不奇怪,奇怪的是他怒啸出这句话以后,那马旭竟不顾尊卑突然喝止了主公,而晏庆未因此对其有愠色。
  陆礼“嘶”了一声,道:“那马旭必是为防晏庆盛怒之下吐露机密。”
  只是联系上下文,却竟与五年前洛水一战有关?!
  可此战乃九路诸侯奉上谕围剿叛军,不管是西河晏庆还是当年的霍襄都是其中之一,属于盟军同一方,究竟有何机密?
  还口口声声要留命,在座三人其实都不约而同浮起了某个念头,陆礼捻了捻信帛,说了出来:“莫不成,当年老主公之战死,竟另有隐情?”
 
 
第49章 云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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