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狼藉。颜色形状皆奇怪的肢体碎块还有瓷具碎片被清理到了房间的一角,但是摇摇欲坠的吊灯,被沾上各种颜色半干涸液体又被腐蚀出坑坑洼洼洞的地毯,滋滋冒烟的电器仍然叫这个房间惨不忍睹。
“主公!”唯一没有参与打扫,坐在门边的长谷部几乎是在开门的下一秒就站起来的,他的动作迅速着急,几乎要晃掉那被腐蚀大半的袖子。
“走了。”三条理奈却是笑了起来,艳丽逼人得要命,她这么说了一句后便径直往前走,穿过那些其他审神者们的付丧神分开的路,打开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她不需要回头,她知道他肯定会跟上来。
就算他没有跟上来,她也不会回头。
……
离开会议大楼后,三条理奈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本丸,她在简单擦洗身体换了身衣服后便马不停蹄的去了位于时之政府办公楼的办公室,处理起了最新的情报。
就算是敌对派的阴阳师家族,也不敢过于贬低三条理奈的才能,或是说,不管表面上如何,所有人都打从心里的认为三条理奈是个天才,不,怪物。
作为黑白两道通吃的三条家长女,三条理奈的过去是一团难以窥探的谜,就算是与她最熟悉的秘书长也只知道她在15岁那年便跳级从庆应大学毕业,紧接着就空降时之政府人事部,以可怕的工作效率与强硬的手腕在短短两年内成为了人事部部长。
脾气恶劣,手腕强硬,狂妄傲慢——这是后来的三条理奈。但是当时的她也谈不上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就算收敛了锋芒,工作能力上的力压众人和强硬手腕也显得突兀,尤其她还是个年轻过分的女性干事。
这样的人理所当然的会遭到打压——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的话。
时之政府成立多年,最初只是隐隐压政府派系一头的阴阳师家族已经将根深深扎进了时之政府的内部,不仅阴阳师家族出生的审神者比普通人审神者在入职时多出无数特权,就连发生事故时候也能因着阴阳师出生的身份逃避罪责。普通人组成的政府派系被椎名家为首的阴阳师家族派系牢牢压制,早已怨气横生,如今出现三条理奈这么一个普通人家出生的天才,政府派便存了扶植拉拢之心。
但就算是扶植了三条理奈的政府派也没有想到,她可以在两年内成为人事部部长,或是说,当他们发现名为‘三条理奈’的女人的恐怖时,她已经无声无息的解决与策反了所有反对她和作为间谍潜伏在她身边的人员,甚至成为了暗部实际意义上的掌权人。
并以无可阻挡的势头在19岁那年成为了时之政府的高层之一,自成了一个派系——于阴阳师家族派系与政府派系之外的第三个派系,彻底展现出了她蛰伏的野心。
不是没有人试图暗杀三条理奈,阴阳师家族传承的辛秘诡术,黑道聘请的杀手,但是三条理奈之所以被称作怪物,就是她过于的非人。在较其父更强大的玩弄权术的能力外,她亦拥有可以单独斩杀多名付丧神的非人的战斗力。
最重要的是,她这个人,是没有心的。
为三条理奈呈上最新情报的秘书长后退一步,目光掠过站在门口尽职站着的压切长谷部,又迅速低下头,坐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这是三条理奈拥有的第二把压切长谷部。
所有人都以为三条理奈无论再怎么强势都还是个女人,毕竟她也和多数女审神者一样与自己的付丧神达成了恋爱关系,许多人声称自己眼见过她在办公室与她的近侍压切长谷部激吻。
她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一心一意的为自己效力的三条大人感到开心,甚至担心过她若是为情所碍该如何。
直到在她的第一个压切长谷部为她挡下数颗子弹碎刀的第三天,这个新的lv99的压切长谷部出现在她身后。
而她亲眼看见,办公室中,三条理奈一点一点的吻上如今压切长谷部的唇。
如同她亲吻她最初的压切长谷部。
这就是作为人事部前部长,现人事部部长秘书长的她所效忠的三条理奈。
第50章 三条理奈番外
有些人身来就比其他人的起点高,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比你聪明的人比你更努力。作为日本第一大财阀三条财阀家的大小姐,三条理奈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要享受比普通人高出一大截的教育资源。
同时她还是个天才,货真价实, 天才到怪物水准的天才。
五岁学完小学全部内容, 六岁满分通过国中全科毕业试卷,九岁精通七国语言,十一岁与剑道名家打成平手,十三岁跳级考入庆应大学, 十四岁完胜当时日本剑道第一人,十五岁从庆应大学毕业。
但她的认真程度也是怪物级别的, 玛丽苏文女主角般的简历后是凌晨四点钟便开始的剑道练习,从未出过差错的日程表,可以堆满一个房间的演算纸。
那,社交呢?三条理奈七岁那年,作为父亲的三条和也曾经问过三条理奈这方面的问题。
“理奈不和小朋友出去玩吗?之前宴会上不是玩的很好。”
“我不需要朋友。”
“我只需要听从我的下属。”女孩子的面容稚嫩,声音是属于小孩子的软糯, 但是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中是几乎与成人无异的可以说是冷酷的平静:“宴会上的时间足够让他们听话。”
“不愧是我的女儿。”男人惊讶之后露出了自负的微笑,随后便离开了女孩的闺房,他没有回头,所以也没看见年幼的女孩脸上颇为不屑的与他几乎如出一辙的自负。
三条理奈不稀罕三条和也的夸奖, 就像她不在乎他投资般的父爱一样。
她只需要他为他付出资源, 让她得以更快的成长成比他更强的怪物, 强到她可以有足够的资本肆意妄为,站在权力的顶点, 俯视所有蝼蚁,成为操纵棋盘的那个人。
三条理奈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亲情。
然后,三条理奈十岁那年被后半句打了脸。
所有人都知道三条家的长女是个全能天才,完美得挑不出一点瑕疵,无论在哪都是最耀眼的主角,却很少有人了解三条家的次女——三条由佳。
偶尔有人谈论起三条由佳,也是感叹她的平庸,她的懦弱,她的蠢笨,怎么会和三条理奈是姐妹。
三条由佳就像是三条理奈的反面。三条理奈有多天才,三条由佳就有多平庸无能;三条理奈有多骄傲大方,三条由佳就有多怯懦。
人们还说三条由佳怎么会是三条家的孩子,毕竟作为她父亲的三条和也是那样的聪明过人,年纪轻轻便将三条财阀发展成了日本第一财阀,又身材高大相貌俊美,而作为她母亲的清水玉也是御茶水女大的校花,小有名气的才女。
关于三条由佳是抱养,是抱错的孩子,是清水玉出轨孩子,是三条和也私生子的小道消息众说纷纭,多少也漏入了三条理奈的耳朵里。
真蠢。对于这些消息,三条理奈只有这样一个想法,随后就被她抛到了脑后,毕竟无论是三条玉、或是说三条和子还是与其一起住在郊外别墅的三条由佳对她来说都是没有一点利用价值的存在。
是的,现在的三条玉实际上是对外宣称亡故的三条和也的妹妹——三条和子。
真正的嫁入三条家的清水家女儿早在生下她后失去了性命。
由保姆带大的三条理奈和由三条和子带大的三条由佳实际上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兄妹乱伦生出的孩子没有遗传病,不是弱智就很好了,还能指望她有多优秀,多天才呢?每次被三条和也带到郊外别墅看望三条和子时候,三条理奈都会少有的为自己名义上的母亲与妹妹感到一丝可悲。
严格论起来,她为这个废材妹妹感到可悲多一点。
太可怜了,彻头彻尾的弱者,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只能日复一日的待在随时会掐死自己的神经病的母亲身边忐忐忑忑的活着。
那天她在一起跟随三条和也到这座位于市郊,有着大片庭院和数个持有麻醉枪仆人的别墅。
那是一个下午,阳光很好,三条和子被特许离开房间,到草地上晒太阳。三条理奈穿过庭院如监狱栏杆般大门,走过石路来到靠近屋子附近草坪时候,三条和子正在温柔的抚摸三条由佳的头发。
然后刚上小学的三条由佳抬起脑袋,从旁边的书包里拿出一张被小心翼翼卷好的画递到了三条和子面前。
阳光有些晃眼,但三条理奈还是清楚看见了三条由佳拿出的画似乎是她自己画的全家福,白纸上的草地上站着穿着西装和洋装的男人女人,还有两个靠在一起的小女孩,黑色长直发的那个虽然笔法稚嫩但还是能看出是三条理奈。
水平不高,但看得出画了很久,非常用心,还稍微令三条理奈惊讶的画了基本没和三条由佳讲过几句话的她。
也许是因为这个,所以三条理奈稍微加快了步伐的走了过去。
但是很快她的脚步就顿住了。
坐在推椅上的妇人伸出保养得体的纤细的手,撕拉一声将女孩子递高的图画撕成了两半,接着又是撕拉,撕拉,不知道画了多久才画成的画作在短短几秒钟内就变成了阳光下纷纷扬扬的碎纸屑。
三条理奈慢慢停住脚步,最后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向了被撕毁画作的女孩。
那是一张算不上漂亮的脸,似乎很少晒太阳所以显得格外的白,在阳光下几乎呈现一种半透明的质感。小心翼翼的雀跃与欢喜的笑脸已经从那张脸上褪去,现在在那张脸上的表情是一种掺和了害怕,难过与迷茫的三条理奈从未见过的奇怪表情。
那双在阳光下仿佛看得见底的黑褐色眼睛中积蓄出了一层泪液,里面承载了不安和恐惧,还有显而易见的迷茫。
但却没有憎恨与怨仇。
“为什么呢?”三条理奈见过的最弱小的小家伙抬起她的小脑袋,带着淡淡哭腔的傻子似的问。
“因为你是个没用的孩子。”苍白的美艳妇人这样回答,她像是说给女孩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因为你很没用,所以你就不要奢想去拿什么了,你要早早的明白你是没有用的废物的事实。”
真可怜。
十岁的三条理奈第一次产生了名为怜悯的情绪。
简直像是一条可怜兮兮的小狗,就算上一秒被抱在怀里安抚,下一秒就可能被丢到地上狠狠踢一脚。
“理奈!你来了理奈!”妇人的目光投向她,脸上浮现身处梦境般缥缈的笑容:“妈妈很想你,我最宝贝最优秀的女儿,我亲爱的理奈。”
“是,母亲大人。”她走向妇人,目光却看向了地上的三条由佳。
那双看向她的黑褐色眼睛里没有分毫应该有的嫉妒。
日光与将掉未掉的泪珠间却有小心翼翼的倾慕,纯粹的小小的羡慕和的崇拜。
“姐,姐姐大人……”她小小声的叫了她一声,在她还没从片刻的怔愣间回过神前便慌乱的在妇人的踢踹和‘不要打扰我和理奈说话’的斥骂下逃也似的跑了,中间踉跄一下摔倒到地上也没有喊痛和停下。
阳光下的草地上,被撕成三分之一手掌大的碎片被夏日的晚风吹起,雪花般飘到了不远处的喷泉水池里,在水面转圈漂浮带起一阵涟漪后到底还是沉到了水底。
“我带了御茶屋的羊羹看望您。”数秒后她收回目光,语气平和的念出台词:“父亲也带了最新款的浴衣给您。”
“妈妈好开心,理奈和爸爸都知道心疼妈妈。”年过三十的少妇从推椅上站起来,对不远处走来的男人露出了少女般甜蜜天真的笑容,即便苍白若将死之人,仍美得不可思议:“和也哥,和子很想你。”
“由佳呀,说想去夏日祭,和也哥,我们一起去,好不好?”她没有穿鞋,便踩着白色足袜轻快如小鸟的跑着扑到了三条和也怀里。
那个哀怨苍白的妇人,于此时此刻变作了年轻的沉浸于甜美恋情中的少女。
“那边人太多了,和子。”
“和子好想,好想去呀。”
“……乖啊,和子,乖。”
擅于玩弄人心权术,黑白两道通吃,虚伪圆滑的三条财阀实际掌权人于此时此刻露出了唯一真实的痛苦与软弱,还有扭曲的爱意。
但比起这些,三条理奈却更愿意捡起地上尚未被风吹走的碎片。
‘姐姐’带着小箭头的稚嫩的笔记与一笔一画画上的大半个黑色的脑袋和刘海。——这是三条由佳唯一捡到的那片碎片上的内容。
也是这一天,三条和也最后还是拗不过三条和子的带着他们去了附近镇子的夏日祭,然后因为工作匆匆离开,将三条和子交给了早熟的三条理奈,并通知了仆人前来接应。
祭典的人很多,必须紧紧牵着手才不会被人流冲散,三条和子右手三条理奈左手三条由佳的带他们走,绕了一圈终于回到入口处时,左手边的人已然不见了踪影。
但三条和子脸上只有笑容。
“我们回家啦……和也哥很快就回来啦。”她自顾自的拉着三条理奈往别墅方向走,身后是仍然人群涌动的祭典,绚烂的烟火在她头顶的夜空中绽放,美不胜收。
“是,母亲大人。”她平静的跟着她走,脊背挺得笔直,每一步都走的很稳。
回到别墅后,三条和子拉着三条理奈说了很久,直到夜色已深,才在医生的镇定药物下昏沉沉睡去。
然后三条理奈接到来三条和也的电话,他如慈父般道她辛苦了,早些休息。
她回答说好,然后听见电话传来挂断的声音。
墙上的钟表指向了十二点,所有人都在准备入寝,没人注意到三条由佳不在。
没人在乎那个小东西,就连生下她的三条和子,三条和也也不在乎。三条理奈想,然后她就穿上鞋,拉开监牢般的铁门,神情平静的独自走向了先前夏日祭典所在的地方。
祭典已经结束,原本人群熙攘的祭典街道变得空旷,只有零散的几个小贩还在整理残余的商品,通过那几个商户前挂的纸灯笼昏暗的灯光,三条理奈一眼就看见了缩在大树下,脑袋一点一点的三条由佳。
“买一根苹果糖。”她拿出钱包,买下小贩一根裂纹最少的苹果糖,径直走向了三条由佳。
乳白色的月光下,勉力支撑着自己不要睡着的女孩子茫茫然的抬头看她,眼中蒙着一层水雾,像是被遗弃的小狗。
“由佳。”她把苹果糖塞到她手里,路上她看见她好几次看向苹果糖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