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厅里正站着几道陌生的绣娘,领头的则是一个模样精明的嬷嬷,待看到她进来后,立马带着人跪下行礼,“老奴见过四姑娘。”
摆摆手,夏桐来到上座坐下,淡淡的瞥了几人一样,“这喜服要做多久?”
下月初也就是还有半个月,看她们的绣服也不像宫里头的,也不知是哪个绣坊的。
“回姑娘的话,喜服用的是织锦,加上是双面苏绣,加内衬工序共有一百零八道,不过老奴定会让她们再半个月内完成的,您大可放心。”嬷嬷毕恭毕敬的道。
话落,一旁的清儿顿时目露诧异的看向自家主子,要知道那织锦百年来也才出五匹,没想到摄政王对主子这般上心,要知道她们二姑娘的喜服用的也才只是罗绸而已。
夏桐自然也知道什么是织锦,闻言也没有触动,她可不是什么怀春的少女,不会这么天真的以为对方是真的对她好,里面肯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那便量吧。”
她不再多话,直接起身张开双手,立马就有两个绣娘拿着量尺上前,在她身上比对起来。
女子一袭月兰色八幅锣裙身形曼妙有致,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又太少,几个绣娘一边量着,一边又不禁感叹难怪这摄政王如此上心,为此还不惜得罪了太子殿下,不过这夏四姑娘也的确是个妙人。
量了半天,等那几个绣娘结束后,那个嬷嬷却忽然笑着上前,不卑不亢的笑道:“王爷还有东西让老奴转交给姑娘。”
说完,随即递上两本眼熟的书籍,夏桐狐疑的接过一看,当下神色一变,五指渐渐将书籍握着极紧,只见书面上赫然写着“女则、女戒”二字。
深呼吸好几口,夏桐才故作淡定的笑了下,神情柔顺,“臣女必定是仔细研读,请王爷放心。”
“老奴必定如实回禀,如若没有其他事,那老奴就先行告退了。”嬷嬷依旧一副恭敬的模样,见夏桐没有其它吩咐这才带着人离开。
等人一走,夏桐就恶狠狠的将书扔在桌上,恨不得再踩上几脚,还想让她学妇道,做梦吧!
看到自家主子颇为愤慨的模样,清儿一副欲言又止的上前,“主子,其实王爷对您真的是极好了,那织锦听闻只有皇后娘娘的凤袍才能用,您……是不是对王爷太有偏见了?”
清儿觉得就算主子嫁给太子殿下也未必有这等待遇,更何况太子殿下后院众多,注定不能独宠主子一人,不像摄政王,府中都没有什么姬妾,日后府中还不是主子一人坐大。
“你不懂。”夏桐叹口气,心情复杂的回了房间,徒留清儿一人念念叨叨的拿着东西出去当了。
随着天气转凉,京中却逐渐热闹了起来,因为世子要调任山西,故而此次婚礼较为匆忙,夏侯府与国公府的结亲足以轰动整个京城,今日整个京城都变得热闹起来,一些乞丐都收到了来自国公府的布施,百姓们皆是津津乐道。
纵然不是自己成亲,可夏桐还是一大早就起来了,因为她得送嫁,只是卯时时分,外面还天蒙蒙亮,夏侯府处处张灯结彩忙碌不堪。
拿着一个首饰盒,夏桐一路来到夏凝房间时,只见屋里人来人往格外匆忙,看到她时还是会停下行礼。
屋里贴满了喜字,只见她二娘一直在那里急急的嘱咐着什么,眼睛红红的,似乎非常不舍,而夏凝则身着大红嫁衣端坐在铜镜前,两母子在那里泪别。
“国公府的人快来了!”
这时老太太身边的刘嬷嬷忽然冲了进来,闻言,屋里的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王氏立马擦干脸上的泪痕想要出去,只是走到门口时又看到了夏桐,不自觉停下脚步多看了她眼,不过也没有再理她就急匆匆走了。
倒是里面的夏敏看到她过来,不自觉冷哼一声,“你过来做什么,真是晦气!”
“敏儿!”张氏瞪了她眼,紧接着又看着夏桐,笑着道:“这丫头一向爱开玩笑,你别在意。”
说完,又是立马将不情不愿的夏敏给拉走,房中其他人也都低着头不敢出声。
见此,妆容精致的夏凝却是扫了眼其他人,“你们都下去,我有些体己话要与桐儿说。”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就差蒙盖头了,其他人都不敢多言,立马听话的退了出去,霎那间,喜气洋洋的房中就只剩下了两人。
看着那边红光满面的女子,夏桐笑了笑,一边拿着手中的首饰盒走了过去,“这是送给堂姐的,希望你以后能与世子永结同心。”
将首饰盒放在桌上,镜中的女子凤冠霞帔柳眉红唇,望着桌上的首饰盒,她忽然眼角一瞥,声音迟疑,“你不恨我?”
当热闹的喜房变得宁静一片,屋外却还充斥着其他人的叫喊声,夏桐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当下也只是笑着看了眼镜中的女子,不急不缓的道:“都是一家人,堂姐开心就好,毕竟我们都是夏侯府的人,为的也都是夏侯府。”
好吧,她自己说的都起鸡皮疙瘩。
身后的女子纵然不施粉黛,可模样依旧精致,老天往往就是这样偏心,夏凝眸光一闪,忽然笑着拉住她手,一脸诚恳的道:“你这样想我便放心了,日后无论发生何事,堂姐一定会帮你的。”
见对方又开始虚情假意,夏桐自然是十分感动的点头,“多谢堂姐。”
“来了来了!快盖盖头!”
屋外传来喜娘的大嗓门,紧接着一群人顿时一窝蜂的冲了进来,只见由王氏给她盖上盖头,然后由喜娘将人背出去,夏桐也跟着出去看了会热闹。
此时天已经大亮,府中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毕竟今日二夫人给了所有人赏钱,能不高兴嘛。
府外锣鼓喧天,一条长龙似的迎亲队伍排在外面,不少百姓都围在那看热闹,声音嘈杂刺耳。
只见迎亲队伍前一个身着大红喜袍的男子正骑在马上,身形清朗不凡,可就在如此大喜的日子,他面上却看不到任何欣喜,反倒有些平静,直到新娘子被背出来时,他的目光却落在一旁的蓝衣女子身上。
她似乎很开心,面上洋溢着明媚的笑意,眉眼弯弯,纵然身着素衣也让人难以忽视。
林弈一时只觉得心中有些苦涩,看到自己娶别的女子,她竟如此开心,果真她对自己毫无情意吗?
那日他并不知母亲的打算,若是知道,定然不会答应这样做的,这样说不定也不会弄巧成拙,今日要娶的或许是那个让她心心念念的女子了。
“世子!”
“世子!”
回过神,只见一旁国公府的人对他低声道:“时辰到了,该启程了!”
最后看了眼那个眉眼如画的女子,林弈唇角一抿,眸光微暗,忽然双腿一夹马肚,马匹顿时走在了前面,迎亲队伍立马吹锣打鼓紧跟其后。
直到队伍彻底消失在街道尽头,王氏还在那里抹着眼角一脸伤怀的模样,而她那几个伯父则都得去国公府喝喜酒,像她们这些女人家是不能去的。
没有热闹看了,夏桐也准备回去,今日起的那么早,她得回去补个觉才行。
跟她娘用了点早膳,夏桐才回到房间,而这时芳瑜却忽然悄无声息的闯了进来,一边关好门,神色格外严肃。
“怎么,可是有什么事?”她懒懒的靠在软榻上,一边揉着额心睡意席卷而来。
芳瑜从怀中拿出一个绣着荷花的香囊,往后看了一眼,继而压低声音道:“这是您要的东西。”
话落,夏桐顿时精神一震,立马将东西拿了过来,夏凝都成亲了,离她成亲可就不到七日,再不把东西准备好,她可怎么度过洞房那天呀!
“主子放心,此香囊对您并无伤害,那日您只需将其挂于床头,再等王爷饮了交杯酒,药性便会发作。”
说完,芳瑜又神色凝重的道:“不过此物单独来看只是一些宁神静气的香料,纵然太医来看也绝对看不出任何端倪,您大可放心。”
第24章 成亲
闻言, 夏桐立马将东西拿过来打量一番,轻轻一嗅, 淡淡清香若有若无环绕在鼻间,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到气味,关键是还很方便, 对方肯定察觉不出来。
“主子!”
这时清儿拿着一袋喜糖就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看到她,夏桐收起香囊不自觉轻笑一声, “怎么样, 外面可热闹?”
话落,后者立马轻哼一声, 撇撇嘴,“就那样呗,不过奴婢看那世子爷也并不是多高兴,就算二姑娘嫁过去肯定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说到这,还扬了扬手中的喜糖, “二夫人给府中所有人都赏了十钱铜板和这个, 别人都说, 以前逢年过节二夫人都不会赏赐什么给奴才们,今日也算是开了先河。”
清儿还在那里念念叨叨,夏桐摇摇头, 一边拿过一本话本翻看了起来。
“对了, 奴婢之前在外面还碰到了沈姑娘!”清儿不知想到什么, 忽然左顾右盼的从怀中拿出一封信, 递了上去,“这是沈姑娘让奴婢交给您的。”
上次女主救了她一命夏桐都没来得及感谢,没想到对方居然还主动来找她了,接过信封,里面的信纸写满了密密麻麻娟秀的字体,夏桐看了一会,神色逐渐复杂了起来。
“主子,沈姑娘说了什么?”清儿颇为疑惑的道,
夏桐随手将信纸递给两人,神色却越发幽怨。
没错,女主想让自己帮忙弄个假的路引来,这明显就是想逃跑呀,不过也符合女主的作风,只是她自己要是弄的到路引怕是早就跑了。
可是现在就算有路引在她面前,她也不敢跑,就怕被人逮住做成人皮灯笼。
“这……沈姑娘要路引做什么?”清儿看完满脸都是不解。
不过一旁的芳瑜却是看着她认真道:“上次沈姑娘救了您一次,所以这个人情您若是不还,怕是会过意不去。”
夏桐烦躁的揉了揉额心,“我也不想欠别人的,只是爹爹又不是吏部的,这个怕不是那么容易可以拿到。”
其实她很羡慕女主,想走就走,无事一身轻,哪像自己,总不可能抛下原主的爹娘,而且那个反派还在那里虎视眈眈,如履薄冰说的就是她如今的处境。
“老爷那虽然行不通,但您可以走的路径。”芳瑜凑过脑袋,挨着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闻言,夏桐顿时柳眉一皱,这个以后的事谁又说的准,她这个摄政王妃就是个空架子,怎么能当的了真。
“再说吧。”她叹口气心里很是烦闷。
只是女主为什么会突然想离开,剧情难道不是应该男女主已经确定心意在一起了吗?
她感觉剧情可能早就崩了,然而,这些也与她没有丝毫关系,因为噩梦终究是来临了。
不明白成亲为何要起来那么早,直到轮到夏桐时她才明白这是为什么,成亲那日,不到卯时她就被一大群人拉了起来,沐浴熏香,接着由族中福气比较深厚的宗妇给她梳头,换上那一层又一层的霞帔,头上还顶着一个七八斤的凤冠,整个人连走路都费劲。
屋子里嘈杂沸顶,看着铜镜前那打扮的惊世绝艳的孙女,老太太神色一时也有些微妙,最后还是摆摆手让众人安静下来,一边看着自家孙女道:“此次出阁,你定要好生服侍王爷,恪守王府的规矩,切不能做那些辱没夏侯府声誉之事,你可明白?”
房间里被装饰的红艳艳一片,夏桐实在困乏,但还是坐在那点点头,满是认真的回道:“孙女明白。”
“不过你终究是我们夏侯府的人,若是受了委屈,祖母定会替你做主的,你也一定要事事以府中利益为先,莫要忘了祖母的教导。”老太太一脸慈爱的拉住她手。
话落,其他族里的宗妇也跟着附和了起来,夏桐忍住心里的恶心,一边十分严肃的点着头,“桐儿一定谨记祖母教诲。”
见此,老太太这才满意的笑了下,一边看了眼不断啜泣的柳氏,神色顿时有些不喜,“大喜的日子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你这个做娘的,也不怕给了桐儿晦气!”
“就是,又不是发丧,瞧四弟妹伤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桐儿出了什么事呢。”张氏在那里阴阳怪气的讽刺起来。
说完,柳氏红着眼似乎想解释什么,一旁的夏桐却是忍不住了,直接笑眯眯的看着她那伯母道:“记得前几日堂姐出嫁时,二伯母也是如此不舍,怎么,难道在二伯母眼中送堂姐出嫁是在发丧吗?”
“你这丫头!”王氏脸色一变,顿时想斥责她,却在看到老太太那息事宁人的眼神时,只能冷哼一声匆匆离去。
“这王氏也真是糊涂,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族里其他宗妇也不满的斥责了起来,哪有命妇如此不识场合胡言乱语的,就算私底下不合,也不看看今日是什么日子。
“好了好了,你们母女应该有很多体己话要说,我们就先出去吧。”老太太咳嗽一声,继而便扶着刘嬷嬷走了出去。
其他人也识趣的退了出去,直到屋里只剩下母女两人时,看着她娘面上的不舍,夏桐立马冷冷的看了眼屋外,“照我说,就该让爹分家,再这样下去,您不知道要被如何欺凌!”
看着已经出落的婷婷动人的女儿,柳氏红着眼上前拉住她手,声音里满是关切,“这个你爹自有他的打算,娘这边你不用操心,只要你好好的,娘也就放心了。”
说完,又忽然从袖里拿出一本用红布包裹着的小书,神色怪异的塞进她手中,悄声道:“虽说王府只有你一人,可保不准日后有其他人进来,平日里你脸皮薄,娘没有教过你什么,这个你闲时多看看,对你总归是有好处的。”
捏着那本小书,夏桐只觉得小脸阵阵发热,随即立马把东西塞进怀里,她还真没见过古代的小黄书长的什么样。
“来了来了!”
随着屋外传来喜娘的叫唤声,柳氏又忍不住眼眶一热,可最终还是忍住泪意,握了握女儿的手,跟着一言不发的将盖头盖在她头上。
夏桐本就对这次成亲没什么触动,可此时此刻心里也莫名有些伤感,耳边充斥着众人的叮嘱声,下一刻就忽然被喜娘背在背上往外走。
比起前几日世子爷的喜事,今日夏侯府外围观的百姓却足足多了一倍,要知道这摄政王在民间那可是恶名昭彰,没想到居然娶了夏侯府那个听闻最标志的姑娘,众人只觉得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