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犹怜——卯莲
时间:2019-01-06 10:08:33

  少帝不可能去怪留侯做得太过,只不得不冥思苦想该怎么解决这老头。
  众目睽睽之下,他总不好直接丢下赵大学士不管,传出去可真要叫人心凉。以往他对那些大臣出言不逊或直接罚人,好歹还有个理由,这赵老头贼精,不谈真正的原因,偏说什么独爱此处风景,叫他连个发作的由头都没有。
  赵家其他人倒没有赵大学士这般,只是也默不作声。
  要不是没办法了,他们也不想这么无赖啊。好歹是堂堂大学士府的人,当众被人用看傻子似的目光扫,谁都不好受。
  可他们失理在前,留侯又那么霸道,谁知道赵宁什么时候能被放。他们和显王府也向来不怎么亲近,就算显王能做到,也断不会为他们出头。
  赵大学士最器重的就是这个长孙,想到长孙就要折在留侯手里心痛如绞,这时候表现出的木然一半是演戏给少帝看,一半也是真因赵宁出事而沉郁。
  赵宁是典型的书生义气,比赵大学士这位祖父更盛。他自小受赵大学士教导,近几年被送去了书院。
  书院先生嫉恶如仇,这不奇怪,这些人总会有些自诩读书人的小毛病,清傲自傲等等都属正常。
  但赵大学士半年前才知道,他们那间书院居然还成立了个什么清奸会,他们要清的头号大奸臣,自然就是留侯。
  寻常人的身世接触不到留侯也进不了宫,便把重任给了赵宁这个世家子弟。
  第一次被赵大学士察觉拦了下来,才发现不妙,自己把长孙送走就是因为觉得这性子在如今的京城太容易得罪人,哪知道去书院的后果更严重。
  这次行宫避暑本也不该带人来的,可赵大学士实在担心自己不看着孙子又溜回那间书院,便准备把人带在身边时刻看着。
  看着看着,只小半刻疏忽人就不见了,紧接着就做下那件事。
  如果那不是自家小辈,赵大学士也想说佩服此人勇气,敢孤身一人在行宫中对留侯行刺。
  少帝对沈慎低声交待了几句,又道:“赵大人当真不想搬?”
  “不搬。”
  “好!”少帝忽然高声,上前几步一掀龙袍,坐在了赵庸对面,“朕也觉得此处风景不错,赵大人目光独到,朕向来是知道的。正好有些日子没和赵大人好好说道了,曾经还教过朕棋道呢,如今技痒,不如来一局?”
  他一挥手,“把这儿收拾好,朕要和赵大学士一同住在此地,君臣同乐!”
  赵庸瞪大了眼,好像没想到少帝竟有这等操作。这下可好,如果自己再坚持在这儿不挪窝,那就成了逼着陛下和自己一起待在危险之地,这是要置他于不忠不义啊!
  那些谏臣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赵庸沉着脸思索半晌,老脸都皱成了菊花,少帝此时倒挤出了笑容,言笑晏晏。
  可惜少帝形容太差,任谁也接受不了他灿烂的笑容,这种皮相勾起唇角的视觉效果并非每个人都能忍受。
  “要下棋,臣还是和陛下换个地方吧。”最终赵庸松口,“等人将此地修整好再回。”
  这才对嘛——一些围观之人松了口气,生怕赵老头倔起来要拉着陛下一起找死。
  话落,在场之人再次听到“轰隆”的声音,脚下土地轻微颤动,俱是一脸茫然。
  怎么……又有这动静?难道凉山行宫如此不稳固,几场暴雨就要全塌了?就算建在山腰也不至如此啊。
  沈慎鼻尖微动,灵敏地嗅到了一种极淡又带着隐隐刺激性的气味。他仔细辨认了下,方想起正是硫.磺的味道。
  脸色瞬变,这次绝不是简单的泥土塌陷。
  是火.药。
 
 
第53章 被掳
  阿宓浑身大汗地惊醒, 她本也没怎么睡着, 但小腹抽疼时总要努力做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她选择了努力入睡, 随后的小半段梦乡都是浮浮沉沉,叫人记不清内容。
  她是被啁啁强行扯醒的,虚弱地眨了下眼, 汗珠从睫毛滚动而下,滴在被褥。
  啁啁焦躁不安, 似乎空气中的某种气息让它无法宁静, 用有力的鹰喙不住啄弄被褥和阿宓露在外面的袖口,试图扯动她。
  它力气实在大, 有好几次阿宓差点儿真被它扯得摔下去, 好在宫女听到动静及时入内,阻止了它。
  阿宓伸出一手努力摸了摸它, 听到的声音并非“啁啁”也非“啾啾”,而且略显奇怪从喉间发出的“咕咕”声, 不禁纳闷难道鹰的叫声也有许多种吗?
  一宫女外出打听了会儿, 回道:“又有座宫殿塌了, 那里住了许多贵人,都赶过去了。”
  她努努嘴,那些人赶过去是看热闹还是帮忙就不得而知了。
  圆脸宫女诧异, “这么快又倒了一座?昨儿的雨有那么厉害么?”
  说着她望窗外瞅了几眼,此处自是看不到什么, 都被楼阁和竹林挡住了, 不过其中的动静隐约也能听见, “那儿……好像住了好些大人的家眷。”
  她细数了下,发现位高权重的好几位大人的女儿/孙女/妻妾都在那一块儿,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要是那些人都出了意外,这行宫还能好好儿待?
  “我老家那儿每逢暴雨也危险,可也没有这样的……”另一宫女小声嘀咕,“真是这样的话,不就是那些人说的什么天谴……”
  话刚出口她就警觉地捂了唇,眼神瞥了左右,发现圆脸宫女和阿宓都不曾听清,才放心地舒了口气。
  阿宓眉头微皱,声音轻飘飘的,“外面好吵。”
  “是有些事。”圆脸宫女帮她掖好被子,“不过碍不着咱们玉林轩的,奴婢去把门窗合上,姑娘好好儿睡。”
  玉林轩是陛下寝宫附属的地方,没什么不长眼的敢擅闯,何况还有侍卫守在外边儿呢。
  如此想着的她,下一刻就被人一个闷棍敲昏了过去。
  啁啁的鸣叫陡然变尖,甚至有些凄厉。阿宓能清楚听到它猛烈扑腾翅膀的声音,可是不知怎的,鼻间传来异常好闻的香气,引得她浑身软绵绵,连支开眼皮的力气都没了。
  它怎么了?阿宓昏昏沉沉地想,眼皮能感受到的光线变暗了许多,似乎是有几人站在她面前遮住了光。
  “这就是小皇帝喜欢的女人?”声音粗嘎的人低低发声,目光顺着榻扫过阿宓,即使只能看见露在外面的一张小脸,也让他和另外几人露出惊艳之色。
  一人把昏迷的啁啁随意踢到远处,忍不住又看了眼阿宓,口中并不客气,“听说此女迷得小皇帝和那阉人还有姓沈的昏头转向,连显王世子也不曾幸免,就是狐.狸.精转世。”
  “何必这么说。”有人为阿宓辩驳,“男子多慕颜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何是她能决定的?何况这不过是个小姑娘,能懂什么。”
  “这不,又迷倒了一个。”先前之人嗤声,一步上前用手随意卷了下,就把阿宓整个裹在了里面,连人带被往帮阿宓说话的那人手上一推,“正好,那你就抱着人吧。可得小心点,别伤着了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说到最后一句,几人都觉得好笑地笑出了声。
  他们显然无论如何都对这小姑娘印象好不了。抱住阿宓的人手动了动,只觉得这重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说不定人还没这被褥重呢。
  他暗暗叹了口气,这些人憋到如今成事已经差不多都疯了,还是少说些为好,这姑娘……看她造化吧。
  “快些走,那些人拖不了多久。”得手后几人搜了遍玉林轩,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人便准备撤退,“那姓沈的敏锐得很,指不定又要和闻着血味儿的苍蝇一样追上来,快!”
  他们此行能顺利,多亏了有内应,不过这内应也撑不了太长时辰。
  要不是皇帝寝宫太难进,他们早趁少帝入睡时直接去绑他了。本还觉得气闷,可如今一看,能把这位被几人重视的姑娘弄到手也不错。
  撤退时一人还是忍不住想往里面丢一颗火.药,被阻止了,“我们此行不是特意来炸行宫的,这儿又不是京城,你就是炸光了又有什么用?这东西来之不易,还不省着些用!”
  撇撇嘴,此人只得失望啧舌,跟着快步离开玉林轩。
  他们来时并不显眼,离开时也迅速混入了混乱的人群。概因在这短短的一刻钟内,又有三座宫殿倒塌了,人员伤亡不多,可引得人心大乱,便是那些惯来从容的世家夫人、贵女都惊慌失措,更甚者已经被直接吓昏了。
  沈慎往这边赶时,只来得及扫到一眼刚转角的一小截布料,那正是阿宓被褥上有的。可惜匆匆而逝,让人根本看不清。
  目光奇怪地盯了那处好一会儿都没动,沈慎止住内心涌出的不安,被下属催促,“大人怎么停下了?还没到呢。”
  “嗯。”沈慎重新迈开大步,快速往玉林轩走去。
  他不该太过多疑,玉林轩那儿守的侍卫虽不算多但都是好手,何况陛下和他都派了人在暗中看着,阿宓不会有意外。
  擦身而过的短短时辰内,阿宓已经成功被人带出了行宫的东南角。
  东南处是少帝及一干位高权重之人的住所及所在地,越往西北走,来往的人衣制大变,住的都是些做洒扫、洗衣等粗活的宫人。
  这行人对凉山行宫的路显然非常熟,也不知是在此地等待多久了,看样子和常年待在凉山守宫殿的人也相差无几。
  绕过人,他们径直来到一个隐蔽的院落,四周有高高的树丛和红墙遮挡。寻常人若不注意看,绝不会发现这儿还有一个角落。
  “好了——”与队伍会合后,一人松了松因紧张而汗流浃背的衣襟,“我们这儿成事,就看另一边了。”
  话音刚落,守在外边的人跑入内微微颔首,“那边也成了。”
  “天助我也!”有人情不自禁叹了声,其余人不曾多话,脸上流露的神情约莫也是这个意思。
  他们为这一刻真的筹谋等待了太久,好不容易等小皇帝到凉山行宫来,如果这次不成,等他们回了京城再想行动就难如登天。
  如今行宫那儿权臣世家的住所都被炸得七七八八,此刻该是狼藉一片,他们混乱中绝不会想到,等待他们的不仅于此,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凉山山形特殊,又被人工建了座行宫在山腰。本就没有平地那么安全,被这么一炸,还有留在山顶的那包□□……
  似乎是想到了许多人会有的下场,屋内都有了隐晦的笑声,形容再狼狈也止不住他们的欢欣,额头滴落的汗水也变得轻盈起来。
  徐青不得不出声打断众人的幻想,“别忘了那些□□的威力,如果不是正好放在房梁那儿,你们以为能炸塌宫殿?有了提防,不会有太多伤亡。行宫侍卫多,山下还驻扎了不少,很快就能把人都营救出去。”
  一瓢冷水把人都泼醒,徐青继续道:“我们此行的主要目的也不是杀人,如果凡遇愁葛都能用这种方法解决,自古便也不会有那么多复杂之事了。”
  徐青便是背着阿宓的那人,自从把阿宓卸下后,他都差点忘了还带了个人回来。正要高谈阔论时,被褥里传出的闷闷哼声惊醒众人。
  差点忘了这个筹码。
  阿宓并没有醒,只是被憋在褥子里太久,生理下意识发出了不适的轻哼。
  徐青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慢慢解开那缚绑的带子,慢慢展开……阿宓满脸汗水的小脸重新现于人前。
  随后不少人动作都忍不住停滞了下。
  纵使脸蛋湿漉漉的,也无损阿宓美貌。或者说,更是这种两鬓濡湿,细碎发站在脸侧的狼狈状态,才更显得我见犹怜,惹人怜惜。
  她肌肤整体是苍白的,浮着些许被闷出的红晕,琼鼻小巧,唇瓣是水润的樱色,睡梦中不安颤动的睫毛像蝶翼一般长而轻,与披散在身前的乌黑秀发形成对比。
  这些人几时见过如此柔弱、精致的小姑娘,为了这项他们眼中的大业,好些人有家都不回了,更别说看女人。
  倒不是说他们对阿宓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只是美丽的事物总让人忍不住多望几眼,纵然她看着稍显稚嫩,可展露的少女风情已经足够令人视线流连忘返。
  “她……”轻轻的一声唤回众人思绪。
  除去比较激进的那几人,其余人其实都不好对着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说重话。
  几声低低的咳嗽响起,徐青先道:“把人先关着,具体事宜,等大人来了再决定。”
  “也好,也好。”此言立刻得到附和,但他们本来是有计划的,那便是先把这传言中的狐.狸.精折腾个半死,再留个消息给少帝或姓沈的,引他们上勾。
  眼下大部分好像都“忘”了这事,徐青也就松了口气。
  他厌恶少帝不假,可着实不想对无辜之人出手。徐青家中也有这般年纪的妹妹,想她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每日还在母亲怀中撒娇,偶尔畅想未来夫君的模样,眼前之人却可能被当做禁/脔关着,在那几人手中辗转反复。
  被同情了把的阿宓逃过一劫,呼吸得以畅通的她渐渐平稳下来,只一双细细的眉仍皱着,一半是因为腹疼,另一半是因为身体下意识隐隐的不安。
  吸入的迷药有些多,阿宓直接睡到了天暗,屋内伸手不见五指。
  她茫然了阵,嘴里发出蚊呐般的低声,“……有人吗?”
  依照惯例宫女该是守在门外,她一有声音就会马上进来。
  阿宓意识到自己声音许是太小了,便慢慢起身,这时总算不至没力气走动了。
  她按着印象中玉林轩的布局走动,才几步就撞到了凳子,门外立刻传来衣料簌簌,似乎有人站了起来。
  “醒了?”是完全陌生的男子声音。
  阿宓站在原地抿唇,心慌之下没有回答。
  徐青想得到她的害怕,也不多解释,“觉得暗的话就往左走几步开窗,桌上有粥,应该凉了,不过饿了的话也能用来填填肚子。”
  他听起来不凶,可这种情况下也绝不像好人,阿宓半晌道:“你是谁?”
  谁都听得出她的强装镇定,徐青暗笑了下,“我是谁不重要,你且知道自己如今不是什么好处境就行。暂时别想着问话,也别想着走,我什么都不会同你说,若不安分,受苦的还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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