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犹怜——卯莲
时间:2019-01-06 10:08:33

  不过,他也就是喜欢小傻子这性子。
  目的达成,少帝转头漫不经心瞥了眼沈慎,还笑了笑,意思约莫是“爱卿你可以滚了”。
  将他留在这里不过是为了安抚阿宓,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过河拆桥的戏码玩得炉火纯青,如果他脸颊再饱满些,衬着传自李氏皇族的五官,这勾唇一笑大约可以算的上英俊,可惜如今看上去依旧有些吓人。
  至少阿宓是不大敢一直看着他的,因为那瘦到颧骨高起的脸颊,再配上大眼珠子,看久了总感觉会被吃掉。
  沈慎了解他性子,今日当着少帝的面是不能和阿宓说更多了。主要是今日太过突然,他正考虑要和阿宓交待之时老夫人就突然入内,随后圣旨也到了,根本来不及布置其他。
  他微颔首,起身告退。
  阿宓也不管其他,跳起来就追了上去,临走前留下软绵绵一句,“我去和大人说些话。”
  少帝怎么好反驳呢。
  不过……摸着下巴看两人背影,少帝想到留侯和自己说过的话,当时还觉得有些过分,现在想想……
  把庭望支出去几年好像挺好的。
 
 
第64章 派遣
  “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殿下——”宫女手捧锦盒在长廊追逐,前方的小姑娘提着逶迤的裙摆奋力奔跑,长风带起两袖飘带,美极了。
  来往宫人看得呆愣, 并不敢出手阻拦, 便只能看着这二人前后追赶。
  除去逃生时,阿宓约莫没再使过这种大力气。她身形娇小, 转角看到一处半合的狭窄小门就顺势钻了过去,速度快, 转瞬之间影儿就不见了, 那宫女追来, 竟不知她去了哪个方向。
  这道门正是平日宫人们自后宫通往皇城他处的小径, 阿宓迈入其中, 陌生的风景让她放慢脚步, 不多时就看到几位在太液池边漫步的男子。
  仔细瞧去,其中一位不正是多日不见的留侯?可碍于他身边的陌生人, 阿宓不敢轻易上前,便踟蹰地站在树荫下。
  她凝视久了,留侯怎会感觉不到, 随意抬首一瞄,眸中便流露讶异, “长公主殿下?”
  惊喜被他压得很深, 与旁边几人说了几句, 才大步走来。
  几个年轻公子站在原地, 余光打量这位传闻中刚认回不久深得圣宠的绵仪长公主,愈发惊艳。
  蜜合色长裙,袖口绣粉色牡丹,腰间勾出祥云,下摆是一排水纹,如碧波荡漾。身体轻转下长裙及飘带散开,樱桃小唇不点而朱,肌如温玉,纤腰袅娜,乍一看,恍若仙子。
  他人还暗中猜测长公主自幼遗失民间,定不过是个山野村妇模样,如今一见,才知传闻有多不可信。
  留侯左半张脸覆了银制面具,令他向来温雅的面容多出冷意,但阿宓自是不怕的。
  她听见他轻声问:“怎么跑出来了?这儿多外臣,不好走动。”
  阿宓是为逃避那些宫女而不小心闯进的,她们每日都要在她脸上和脑袋上折腾一两个时辰,阿宓实在不想戴那么多走起来感觉脑袋都在摇晃的东西,争执也争执不过,一时冲动就跑了。
  “我……”阿宓手负在身后轻摇,在留侯面前不自觉就露出了小辈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感,“我是来、来……”
  支支吾吾半天没编出理由,留侯帮她道:“是来见庭望最后一面的?”
  听到沈慎名字还下意识想点头,再想不对,阿宓不由呆怔,最后一面……什么意思?
  留侯笑,“看来阿宓还不知,庭望即将被派往边关镇守三年,未满期限不得回京。”
  “……为什么?”阿宓急急道。
  想了想,留侯道:“有了军功后,庭望归来,陛下就可顺理成章赐他官爵,这是为他好。”
  阿宓在沈府几个月,自然知道老夫人对沈慎的期望,无言,随后小声道:“那大人现在在哪儿啊?”
  留侯沉思,还是招手唤来属下,“沈都督此刻可在宫中?”
  “走了都有半个时辰了。”属下瓮声道,“陛下催得急,听说本来都督还想来寻侯爷您的,这个时辰……恐怕已经出城门到北坡那儿了,追恐怕是追不上,侯爷有事要对沈都督交待?”
  留侯亦露出可惜之色,摇摇头挥退,“阿宓,你也听见了。”
  听得清清楚楚。阿宓垂首,像是在发呆,过了会儿后突然重新提起裙摆就往外跑,让远处的几个公子措不及防。
  遥望佳人越来越远的背影,几人对留侯纳闷道:“长公主殿下何故如此急切?”
  留侯莞尔,用了个十分微妙的词,“去报恩。”
  几人恍然大悟,纷纷称赞长公主为有情有义之人。
  阿宓一路问,直接跑到了御书房内,少帝难得的正在那同人议事。
  她是被安前从后门引入的,少帝一听消息立刻叫停。这还是阿宓进宫以来第一次主动寻他,当即高兴得脸都笑开了花儿,把那几位吓得神情一抖,也顾不得再问什么,连忙告退。
  “绵仪来寻朕,是有什么要事吗?”第一句话,少帝还故意端着架子,但语气中的笑意是止不住的。
  阿宓喘了几口气,望他几眼,还是开门见山道:“我……要去见大人。”
  唰得一下,少帝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欲发作,最终还是甩袖淡声道:“他走了已有半个时辰,就算快马加鞭也难追上了,见不到。”
  闻言,阿宓看起来就快要哭,可不知怎的她硬是憋了回去。
  “我只远远看一眼……”阿宓咬着唇,记起大人曾教过的话儿,对这位“皇兄”她要多服软。
  于是眼神变成祈求,巴巴地仰眸看去,还努力靠近了些,手牵着少帝袖口,“皇、皇兄……让我出去看看好不好?”
  这种好待遇,少帝该是第一次享受,他心中暗爽面上不显,还道:“叫哥哥。”
  阿宓愣了下,改口道:“哥哥……”
  “大声些,朕听得不清楚。”
  阿宓委屈地看着他,轻轻软软道:“哥哥,哥哥,求你了……”
  几声下来,少帝从头发丝儿舒爽到脚尖,人都要飘了起来。快升空前,他及时止住,咳了声道:“好吧,既然你这么求朕,朕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阿宓本是想让他允人带自己出宫,根本没想过要让少帝一起去。可少帝想得多,要赶上庭望的队伍,必须得快马加鞭,阿宓自己不能骑马,只能别人带她。
  难不成,要让哪个侍卫带着她?那不行。
  脑中思来想去,少帝决定亲自出马。
  于是一刻钟后,阿宓一脸茫然地坐在马背,身后是少帝并不算宽厚的胸膛,上方传来他的声音,“准备好了?”
  “……好了。”
  少帝应声,长鞭甩下,马儿前蹄抬起长嘶,下一刻如闪电窜了出去,迅猛的风让阿宓瞬间往后仰倒。
  风中有少帝轻笑,“抓紧了,掉下去可不能怪朕。”
  阿宓当然抓得紧紧的,她不敢抓马儿鬃毛,怕它吃痛会乱了方向,便死死揪着少帝衣裳和腰带,要不是骑装结实,都要整个被她给扒拉下来。
  两人身后护了一队侍卫,俱是有苦不敢言。那马上坐了大梁两位顶尊贵的人,其中一个对骑术还基本不通,叫他们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他们若摔了一下,恐怕自己脑袋都要跟着飞走。
  陛下真是……任性啊,早知如此,当初干嘛要那么火急火燎地赶走沈都督呢!
 
 
第65章 两年
  少帝一路狂奔, 阿宓腕间的飘带在强风下猛烈摇晃,中途竟脱离衣裳往上空飘去,阿宓视线跟着它向上,半空中就有一个黑点俯冲而下, 眼疾嘴快地叼住了它。
  是啁啁!阿宓一眼认出了鹰, 高兴地对它露出笑脸,啁啁也异常开心, 张嘴就长鸣一声。
  一时得意忘形,飘带就从嘴里掉了下来, 它又急急忙忙飞去叼回, 滑稽的模样让阿宓乐不可支。
  感受到怀里小姑娘笑得发颤的身体, 少帝还当她是因自己载着这么开心, 浑身都充满了劲儿, 马速竟更上一层。
  侍卫简直要翻白眼, 陛下这比吃了药还兴奋。
  不过,即使速度拉到极致, 要追上已经走了半个多时辰的队伍还是有些吃力。好在少帝清楚他们路线,缰绳一扯,方向往旁边转去。
  他要抄小路上山。
  小路需涉过一条浅溪, 马蹄踏过引得水珠飞溅,有些溅到阿宓脸上, 让她不得不闭上眼往少帝怀中躲去。
  少帝似乎察觉了, 低眸看一眼, 手一挥, 宽大的衣袖便严实挡在了阿宓两侧。袖口溅湿了大半,阿宓果然没再受到侵扰。
  片刻,阿宓悄悄望了眼正视前方道路的少帝,他下颚曲线分明,多出几分刚毅,在此刻仿佛也让人有了安心感。
  她突然发现,有个哥哥……好像也并没有那么不好。
  马儿沿坡一路向上到达山腰,临近断山还要俯冲,被少帝猛拉缰绳,又是一声长嘶,总算及时止住。
  阿宓来不及惊叫,目光先注意到了下方远处的浩荡队伍,旗帜开道,最前方身着甲胄的那人,即便看不清面容,她也知道那是大人。
  看了会儿,阿宓眼眶湿润,泪水静静流下,却一言不发。
  太远了,即使她竭尽全力呐喊,那边也听不见。
  少帝一直就在注意她,见状不自然地咳了声,心中终于升起微弱的愧疚感。
  妹妹向来依赖庭望,这次自己完全没知会她就遣人走,好像、呃、的确是有些过分。
  十分别扭地抬起衣袖给阿宓胡乱擦了把脸,少帝粗声粗气道:“哭什么!没出息,以后又不是见不着。”
  那袖子沾满了水,糊上去整张脸和脖子都打湿了,捂得还那么紧,阿宓简直要被他擦得窒息。
  离别的愁绪被破坏了大半,阿宓好容易才挣脱开,几缕发丝狼狈地黏在脸上,由于宫人给她敷了少许脂粉,此刻就变成了小花猫。
  接收到妹妹隐带幽怨的目光,少帝手抖了下,差点没连人带马往前冲下断山。
  又咳了声,“自己……拿帕子再擦擦。”
  阿宓自然不敢和他辩驳,默默拿出手帕,怨念的小眼神让少帝又想笑又觉得对不住她。
  擦拭间,天空传来长鸣,几人都看见啁啁顺着那队伍的方向直直往下。那儿的人也察觉到了什么抬首,没几息就有强大的气流冲来,啁啁稳稳停在了沈慎肩头,对着他胸前盔甲一啄,那犹带余香的飘带便落在上面。
  沈慎心中一动,隐约知道了这飘带的主人是谁,拿起细看。
  秋风乍起,让飘带拂过他鼻间,隐隐的淡香沁入心脾。
  沈慎微微闭目,复睁开,郑重道:“谢谢你,啁啁。”
  啁啁歪着脑袋打量他,从喉间发出咕噜一声,又令人猝不及防地突然展翅起飞了。临飞走前,还不忘用翅膀拍打了下沈慎脸颊。
  沈慎莞尔,视线循它飞往的方向而去,大概看清了那立在断山处的几个黑点。
  他的小姑娘应该就在那儿。
  深吸一口气,沈慎将飘带系在手腕。队伍继续向前,他亦没有回头,只是映着夕阳余晖举起了一手,飘带迎风而起,似在缓缓作别。
  阿宓抱住归来的啁啁猛亲了口,高兴道:“大人肯定知道我在这儿了。”
  “……喔。”少帝敷衍应一声,视线漫不经心地在啁啁身上来回扫了几次,心中想着是炖鹰汤好喝还是鹰肉好吃呢?
  不管如何,离别已成定局,归程也要继续。
  回宫途中,少帝与阿宓都是长久的沉默,哒哒马蹄成为回荡在悠长宫巷中的唯一声响。
  阿宓低着头,少帝有心想看看,怕她在哭,可怎么都见不着,只得道:“……三年弹指间,很快就过的。”
  “嗯。”低低的鼻音,果然要哭了。
  少帝心想真是个小哭包,却又下意识心疼,再道:“大不了多寄些书信,一样的。”
  “嗯。”
  真烦。少帝低低啧了声,还好这是妹妹,要是他女儿,得被他揍大不可。
  这样无声嘀咕着,心里却柔软成一团,仿佛阿宓任何一个动作都能牵扯一下,最终用不耐烦的语气道:“好了好了,再哭朕就把你丢下去。”
  “……喔。”阿宓嘟嘴,悄悄望他一眼,见少帝说得凶狠,手却把她护得严严实实。
  无言弯了弯眸,本来就被冲淡的离愁更少。阿宓想,大人是去做正事,自己确实不可以一直哭哭啼啼。
  三年而已,她可以等的。
  这一等,阿宓就等了两年。
  让她最气的是,她还是被少帝和留侯给骗了。两人明明说可以多寄书信,确实多寄了,但只有她这儿可以不停寄过去,回信只有两种时候可以收到,一是她的生辰,二是除夕。
  想想阿宓就委屈得要哭,最后还是收住,她才不要在他们面前掉眼泪,会被嘲笑的。
  两年间,她胆子被这两人养大了许多,以至于阿宓都敢站上桌子和少帝对峙了。
  “我要去见大人。”阿宓立在上面自以为凶巴巴道,实则声音还是软绵绵的。再者,她这两年相貌出落得愈发惊人,眉如翠羽,肌如白雪,罗衣飘飘间,便是不言不语也足够摄人心魄。
  至少此时,许多宫人并非被她吓住了,而是痴迷得无法言语。
  “李——宓,你给朕下来!”少帝气急败坏,就差没上去亲自扯人,“穿着裙子居然站在高处,教礼嬷嬷平日都怎么教的?”
  阿宓才不怕,她裙子那么长,还很繁复,不会有人瞧见什么的。
  见少帝作势要上来,阿宓牵起裙摆,大着胆子往旁边一蹦,就到了另一张桌上,而少帝被她蹦得心都要跳出来。
  捂着胸口,少帝不得不暂时屈服,“阿宓,你先下来,下来什么都好说。”
  阿宓眨眨眼,“我才不信你,你总是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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