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我上楼。”他叹了声,也懒得看她。
“哦。”杜小小皱皱鼻子,心里怀疑自己是不是又惹到他了。
随后她也没去想,安分地扶着人随着伙计上了楼。不想,二楼又是另外一副景象。物件和摆设都要比一楼更豪华几分。
“公子,这批货是我们刚到的,您可以看看成色。”
听到声音,杜小小探头一瞧,原来楼上还有另外一对人在挑选。
正在讲解的掌柜,看见有人上来,急忙出来招呼。
“三公子,今日怎有空过来。可是来拿上次的玉扇?”
“恩,我听伙计说补好了。”司徒景轩淡淡应了声,视线扫了眼旁边正在挑选的身影。
“是,您送来的那天就已补成,公子您这玉是极难得的珍品,我们这存货并不多,幸好玉的缺口不大,不然我们金福阁也没办法了。”掌柜边说着,又回到柜面,从里头拿出一蓝纹盒子打开并递到司徒景轩前面。
杜小小也好奇去瞧了眼,只见盒里静静躺着一柄合起的玉扇,正是当日她找来给少爷的。扇子小巧,并不似男子所使,加之以玉作骨,扇柄处还被镂空出一朵兰花,兰花极小,因此上回并未发现。
杜小小惊叹,那朵兰花真是越瞧越好看,细腻精巧的做工,让她差点以为这是贵家小姐使的扇子。
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扶上玉扇,司徒景轩微微拧眉,眼里带着几分沉痛之意。原来缺的那瓣已经被补上,且是毫无瑕疵,若不是他早先知道,压根看不出哪瓣朵是后补上的。
“此次需多少银子。”他收起情绪,淡然说道。
“不多,八十两。”
杜小小吸了口气,八十两!又不是金做的!
司徒景轩使了使扇子,眉眼里很满意,他瞥了眼一旁的杜小小,皱眉道:“银子带了么?”
“带了带了。”杜小小将一直揣着的沉甸甸的锦袋打开,取出了一锭,将剩余的交给司徒景轩,语带不舍地说了句,“少爷,里头刚好是八十两。”加上上次她落湖丢了的十两,合起来正是那回在大少爷那取来的一百两。
司徒景轩也没去看,随手就给了掌柜,掌柜欢喜接过,打开数了数。
杜小小见银子就这么给出去,心下不禁可惜。八十两,够穷苦人家过一辈子的了。
“没错,数目正好。”掌柜喜道。
司徒景轩点点头,开了扇子,转身欲走,杜小小搀扶着他,自是也跟着走。
只是两人没迈两步,声后出现一道醇厚声音。
“展风卷落玉冒烟,任剪冰枝舞断天,公子手上拿的可是冰舞扇?”
杜小小下意识去瞧,入眼的人正是刚才在柜台挑选的那对主仆。为首的男子一身白衣。身形清瘦,剑眉星目,他负手而立在柜台前,语气坦然,浑身散发着一股读书人的韵味。
杜小小仔细打量了番,一下竟觉得这人很是眼熟,却是怎么都想不起。
来人缓步过来,手里也执着把玉扇,一身的风度翩翩,看的出极好的涵养。
“以岫玉为骨,玉版宣为面的,确是冰舞扇无疑。”白衣男子瞧了眼,点着头说道。
司徒景轩侧脸看他,只道:“周老板果然好见识。”
男子一愣,随后笑开,“原来三公子认得在下。”
杜小小恍然大悟,她想起了,难怪这么眼熟呢。这个人不就是那日在望湖楼雅间看到的人吗?
“家兄时有提及,故而耳熟能详。”司徒景轩面色不变,从容不迫说道。
周文岩一笑,这个司徒三公子有点意思,果然如外界说的那样,是个油盐不进的性子。
难怪那两只狐狸要如此藏着护着,这样的人若混迹商场,估计被啃得连层皮都不剩了。
“也不知景容景烈是如何描述我的,希望我还能给三公子留个好印象。”周文岩略带自嘲说道。
“周家乃春藤名门,极富盛名。周家二公子号称商场鬼才,更是威名在外,家兄对周公子之才一直是赞不绝口。”司徒景轩嘴角一动,一番外说的是不偏不颇,有礼有度。
杜小小乍舌,没想到少爷撒起谎来,眼都不眨。二少爷她不知道,但是大少爷向来回了府就不谈生意场上的事情,直说不想回了家还累心。
她跟在大少爷身旁半年多,压根没听他提到什么周公子。
周文岩摇着扇子,微微笑道:“两位兄长谬赞了,让文岩着实汗颜。”说着,合起扇子又道,“不如这样,我刚巧在隔壁茶楼包了个位置,打算听场书戏,若是三公子有兴致,不如与在下一同前去。”
“乐意之至。”司徒景轩垂下眼眸,掩去一道情绪。
周文岩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司徒景轩点点头,便迈了步子出去。
而三人中,若说最高兴的,莫过于美梦成真的杜小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千两黄金相当于现在一斤黄金,同样计算得来:一两银子=25克。
四斤重的银子,小小你也敢往身上揣,要是被抢了,估计够你卖身十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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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谁言月上清
三人进到云来茶楼时,里头正说的精彩。
上了二楼的雅间专座,周文岩和司徒景轩刚落座,小二就过来问他们吃什么。
周文岩对于吃一向讲究,不过他只在乎吃食的口味,于意境什么无关。他听闻这司徒三公子以文才风流出名,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一般雅客先诗后吃的毛病。
周文岩在心里暗自思忖,微微笑道,“不知道三公子想吃什么?”
“我对吃食并不讲究,周老板随意就好。”司徒景轩拿起茶盏一抿,随后皱眉,茶水竟是凉的。
杜小小看见,眼一转,想吩咐小二再来壶热茶,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低声就道:“少爷,用不用我去厨房给您泡茶。”
“多事。”司徒景轩眉眼微斜,低声呵斥。杜小小嘴一瘪,有些委屈的低着头不语。
周文岩将两人互动看在眼里,不动声色说道:“竟然三公子客气,那在下就擅自做主了。”说着,他也对一旁的小二吩咐了声,点了几道这里独有的特色小菜。
杜小小听的忍不住谗,只叹有钱人就是好,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
“听闻司徒公子得到了刑部张大人的举荐,也参加了此次科考。不知三公子,可有多少把握?”周文岩也喝着茶,仔细询问。
司徒景轩放下茶杯,看着他,很淡然的出声,“但求尽心而已。”
周文岩微微笑了笑,正要再说什么,楼下却突然传来一阵喝彩,掌声、叫好声不绝于耳。
杜小小不敢探头去看,只转着圆溜溜的眼睛,专心致志的听着,脸上的表情却变的精彩。
“三公子的侍女很有意思!”周文岩看了眼,笑了声。
司徒景轩嘴角一动,“哪里,让周老板看笑话了!”说完瞥了眼杜小小,见她毫无反应,不禁皱起了眉头。
周文岩笑笑,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抬手为司徒景轩倒了一杯茶,仿似漫不经心的道,“听闻景烈最近走了批官盐,不知是哪里来的门道,让我好生羡慕。”
司徒景轩抬眼,声色清润,“是吗?此事我未听家兄提起,不知周老板哪里来的消息?”
周文岩勾唇浅笑,“我也是道听途说的。”
司徒景轩垂眸,端起茶杯以唇就盏淡道:“市井之言,怎可尽信。”
“三公子说的有理。”周文岩又呷了一口茶道,“说来,我们只顾谈天,到忘了来这的闲情。这茶楼的说书人口伎十分了得,嬉笑怒骂,尽在弹指间。三公子不如一起欣赏欣赏。”
司徒景轩淡然应了声,随后也将视线看向一楼摆台。
杜小小回神听到,忍不住眉眼带起笑,心说这个周老板真是好人,这下她也可以光明正大看了。
此时,叫好声又起,几人都将视线投向摆台。当真是台上说的精彩,台下看的热闹,楼上听的津津有味。
过了半晌,待小二将菜上齐,楼下戏书也暂告段落。
……
“精彩精彩,声调时而粗犷时而柔媚,这京都第一口伎者果然名不虚传。”周文岩的连声称赞。
杜小小闻声,不禁得意的笑弯了眉,活似夸的是她。
“的确,市井之流,能有如此出才的并不多见。”司徒景轩收回视线,嘴角也是一笑。
杜小小愣了愣,不知怎地红了脸,心跳快的不行。
周文岩收扇放置一旁,动起了筷子,“这茶楼的醉仙鸡不错,不油不腻,口感柔滑,配上一壶桂花酿,那滋味甚是回肠。三公子,不如一起动筷品味品味。”
“周老板客气了。”司徒景轩淡声一说,也举手动筷,却在看见粗陋的木筷子时拢起了眉头。
“今日本想请清雅姑娘来抚琴助兴的,”周文岩道,“不想她已经有约在身,真是可惜。”
“清雅姑娘?”杜小小好奇,觉得这名字很熟悉。
“嗯,清雅姑娘是御龙阁的台柱。”周文岩倒也没介意一个丫头插话,笑道,“琴技超群,温柔貌美,平日一些茶楼客栈都争先请她过来献琴,是个有银子都请不动的人。”
司徒景轩并不多感兴趣,只听着。倒是杜小小一下想起这人,神色窘迫,心里又是懊悔的不行。
“莫非三公子对美女不感兴趣,竟是无动于衷。”周文岩放下筷子,笑问。
司徒景轩抬眼,并没什么表情,“一副皮囊而已,有何好在意的。”
“三公子此话怎么说?”
司徒景轩看了眼他,声音轻柔缓慢,“美丽原本只是一个女子的特性,有自是好,没有也不过分强求。自古以来,美女并非只是美丽的女子,如孔明之妻,面丑却聪明贤惠,后人也皆说她美丽。而如今,女子把美丽当成了本身的全部,争先只做男子眼中美女,岂不本末倒置。”
话一落,周文岩甚是无言,女子求美和男子求才一样,本是情理的事情,被他一说反倒有些庸俗的意味。
杜小小怔然,完全呆愣,本来就不平静的心更是动的厉害。
“如此说来,三公子岂不是更喜欢有才却无貌的女子?”周文岩不相信的取笑。
司徒景轩面色未改,嘴角一笑,有些发冷,“有何不可,起码比有貌无德、朝三暮四的要好。”
周文岩眉头一动,有些诧异。
杜小小则是变了脸色,心里很不是滋味。
***
一顿饭,众人吃的各有心思。
司徒景轩本就不重口欲,加之心里有事,并未多动筷。
周文岩自顾自饮,暗自忖度着买卖,面上不动色的又要了壶桂花酿和几盏精致糕点,预备打包带回。
楼下摆台已撤,换了个唱曲的姑娘,虽不及杜十娘故事犀利言辞委婉,却也哀怨动听,很是引人。
酒饭过后,周文岩结了帐,司徒景轩见天色不早,便举手告辞。
两人拜别后,杜小小便扶司徒景轩回了轿子,目的地还是书市。
轿内,司徒景轩闭眸深想,总觉得这周文岩刚才言辞是话里带着话。
故意向他打探这些,是真不知晓还是别有用心。
他想着,眼神一点点凌厉起来。
“今天不去书市了。”他掀起布窗一角,沉声说道。
杜小小在外闻声,疑惑问,“少爷,那我们去哪?回府吗?”
司徒景轩沉默一会,随后招手让杜小小过来,轻声一句,便放下布窗。
杜小小傻在那,眼里露出诧异,见轿子往前走,才急忙反应过来快步跟上。
她心里纳闷的直打鼓,少爷一读书人去那地方干什么?
不解归不解,可她还是老实地跑到前头,告诉轿夫,少爷改了地方。
轿夫也有点意外,“确定是少爷的意思吗?那地方龙蛇混杂,可不太太平啊。”
“是少爷交代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何要去。”杜小小皱皱脸,一听那地方不安全,就更想不明白少爷的决定了。
“好吧,那地方倒也不远,就是人多拥挤,你让少爷坐稳了。”轿夫为难说完,就转身对其他轿夫交代。
接着,轿子改了道,朝完全不同的方向走去,杜小小回到轿身边,脑海里还在想着少爷去那的用意。
***
周文岩自云来茶楼出来后,就径直去了司徒门下经营的酒楼,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里面八仙桌旁坐着一人,一手执壶,一手扶杯,自斟自饮。
见是他来,那人侧脸笑道:“好灵敏的鼻子,我这才刚开了酒,你就来了。”
周文岩收扇,走过去坐下:“你倒是藏着不露,世人只道月上清千金难买,不想你在这喝得逍遥。”
“都说酒是穿肠药,世人却争着都想要。”司徒景烈举杯一饮而尽,“你又何尝不是嗜酒成痴,从我这偷了两壶过去。”
周文岩挑眉,道:“我只偷了两壶,你怎么察觉的到?”
司徒景烈取过折扇打开,“以此为生,自是精通。别以为你从我百口大缸里匀了两壶出来,我就不知道了,自己酿的东西,哪怕差之微毫,我心里都有数。”
周文岩皱眉:“你真的有这本事?”
“这有什么真的假的,你信便是真的,不信也搁自个心头琢磨去。”司徒景烈笑了声,“说来,你这是打哪过来,怎么想到上我这?”
“去听了个曲,顺道就过来了。”周文岩避重就轻,移开话题,“那日在望湖楼,我与你们商议的事情,你和景容考虑的如何?”
司徒景烈愣了下,沉声:“你还没死心……我说过不仁不义,昧心黑心的生意我们不会做。”
周文岩略有难堪,随后佯装无事,笑道:“怎么动怒了,我也只是随口一问。我周家虽不比你姓司徒的殷实,却也不缺那点银子,只是觉得既能为百姓谋福,又能有大笔白花花的银子入账,何乐不为?”
司徒景烈摇头,起身走出位置,“此事我不会再考虑,司徒府家大业大,每年也有开仓赈济,若要为百姓做好事,方法多的是,何必如此挺而走险。”说完侧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