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小下意识解释,“二少爷并不是那样的人。”虽然她以前也这么想,但是经过相处,她知道那不过是二少爷特意表现出的假象罢了。
“虽然二少爷看上去没个正经,其实他很好的。”
司徒景轩愣了下,随即冷笑,“好与不好,你当自己知道多少。不过是个没见识的丫头,与主子多亲近了些,就当自己是长世面了?有些东西我难得想再给出一次,竟然你不珍惜,罢了!”
司徒景轩不再言语,转身,往床榻走近。
目送他背影,杜小小心头难受,可隐隐是松了口气,道:“少爷,那奴婢告退了。”
那头没有声音,她知道他是彻底生气了,也不指望他会再说什么,关上窗户就从房里退出来。
回烈园的路上,杜小小一直都忍不住在想少爷口中的‘那些东西’,她想知道又害怕知道。并不是不想回兰轩阁,只是有些感觉已经不同,比如现在有素兰素琴在,自己的到来反像个外人,她不喜欢那种感觉。
还有,少爷那……她真的猜不透少爷在想什么,想说什么,她更害怕自己在他身边越久,胡思乱想的越多。
尤其那些东西,绝不是她一个丫鬟可以瞎想的。
她叹了口气,抬眼见前面就是上次自己落水的石桥,心情更如这天色一样一点点暗了下来。
入秋的天暗得特别快,天边霞光半沉,两旁的素灯也渐渐被点亮。
灯火平静,映在流淌的水中,一片璀璨,晃花了她的眼。
而这万千灯火之中,她忽然看到石桥另一头,一个静静伫立的身影。
明明是刺眼的红色,不但没被将落的夕阳吞没,反而如点亮的天光般醒目。
“丫头,怎么才回来?”
他转过身,笑容也如一片漾开了的灯火。
熟悉的身影缓步朝这边走来。
宽袍玉冠,胜似画中雅士,广袖金边,挑起一丝丝霞光,眉目温和,里面隐藏的情绪却始终无人看透。
好与不好,你当自己知道多少。不过是个没见识的乡野丫头……
严厉的话语还在耳边,现在再看眼前这人,心中真是说不出的滋味。
“二少爷,你怎么来这了。”杜小小收收情绪,问他。
“来寻你的,听胖胖说你来这有大半个时辰了。”司徒景烈笑笑回答。
杜小小想起刚才,难受的没作声。
“三弟难为你了?”司徒景烈看她。
杜小小摇摇头,缓步向前,低语道:“二少爷,我们回去吧。”
察觉到她的异样,司徒景烈也没再说,陪在身侧过了桥,只在将要下桥时,回头望了眼。
然后皱眉,浅笑,身后是渐淡渐暗的夕阳斜晖。
***
夜深,月光暗淡。
夜色笼罩下,虫鸣鸟鸣俱无,茫茫天空一片沉寂。明明是同片天空,看上去也没有任何变化,但杜小小就是觉得与上次看,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一弹流水一弹月,半入江风半入云。三弟总说明月再亮,终究冰凉,有何好看的……”
司徒景烈拿了披风给她披上,轻声嘱咐:“别着凉了。”
杜小小脸红,“谢谢二少爷。”
司徒景烈微笑,帮她将披风系好,动作甚是亲密,“谢什么,关心你可是为我的银子着想,这年头大夫可不便宜。”
眨眼的动作带了几分戏弄,杜小小看得一愣,连忙低头。
恰巧,那红衣广袖收了手,划出一支精美的竹萧。
“这个是?”她问。
“来这前,我正拿着它解闷。”司徒景烈转了转手中的竹萧,和使扇子似的。
“二少爷,你会竹萧呀?”杜小小惊讶,平常都没见他吹过啊。
“并不是只有三弟精通乐曲。”司徒景烈再眨眨眼,红色广袖被风掀动,他不紧不慢将箫送至唇边。
箫声起,清如凤鸣,划破夜空。仿佛带着奇异的魅力,杜小小顿觉精神一震,心神逐渐被箫声所迷,已无杂想。
箫声中正平和,俨然大将之风,与他素日形象相去甚远。
优美桃目,荡漾着浅浅的笑意。
仿佛是诉不尽的绵绵情意一鼓脑的倾泻而出。
曲毕,余音犹在行云间回响,杜小小傻傻的看着眼前的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心头怅然若失。
司徒景烈收起箫,于手心把玩,声音在夜色里显得平和且温柔,“从小,爹就教导我和大哥,声乐不过是消遣之物,声色犬马,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疗刀,万不可沾上。奈何,我只学会了这两样。”
说这话时,他的嘴角微微露出抹笑。
“可是他并不阻止三弟学琴,反请各地名师教导,一切给予最好。”笑容不改,只逐渐黯淡下去,司徒景烈缓缓将箫收到袖中。
“或许我不如三弟,”司徒景烈伸手抱她入怀,望着前方迷雾轻声道,“但是我不会一直不如他的……”
杜小小不作声,眼泪却不由的流了下来。
……
接连两日天气奇好,艳阳高照,和风吹拂,可惜有人的心情是怎么也明媚不起来。
看看虚掩的房门,和门外愁眉苦脸的房间主人,司徒景烈生平头一次不太厚道地弯起嘴角,推门进去,寻找一圈,果然找到缩在角落的杜小小。
出现这种意外,就连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司徒景烈轻咳了声,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搂入怀里:“你是打算今后都躲在这里不出去了么?”
杜小小见是他,忍不住挣扎要出来。
司徒景烈怕她反弹更厉害,很快放开,“走,随我出门。”
在杜小小眼里,眼前这人她正避之不及,但此刻哪容得她逃,一路上被拉着,手心被一股温暖包围,不太松也不太紧的握着,直到走出烈园拱门才松开。
“我去命人准备准备,你在这等胖胖吧。”司徒景烈摸摸她的头,一切做的理所当然。
杜小小点头,直到他走了,才敢慢慢加快心跳和脸红。
她兀自别扭,身后传来胖胖的调侃声:“不就是晕了被人扛回来么,至于躲在房里两天不见人么。”
杜小小脸色更红,想起那个让她晕倒的原因。
“是好事啊,害什么臊呀。”胖胖拍拍她的肩。
原来胖胖也知道了。杜小小窘的想找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这时,不远处,司徒景烈正叫唤她们。
“走吧,少爷说今天带我们出去玩呢。”胖胖推着杜小小往前走。
杜小小被动向前,视线逃避的看向别处。只因,前面等待的男子正开着扇子,嘴角含笑。
作者有话要说:
时隔7年,我爱口口又回来了。我知道没人惦记这个文了,但是我想要告诉你们结局,小小和二少爷,还有三少爷的结局。
文从JJ搬去腾讯,又从腾讯搬回来,无他,就是想让曾经看过这个文的读者都知道结局。如隔壁的公子的文,也是我时隔四年之后重新再写的。
腾讯那边已经完结,我本来写了番外,但是放不上去了,也一并贴在这吧。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完成了人生中所有大事,可以回来愉快的写文了。
第67章 第 67 章
马车在御龙阁前停下,小二很快迎了出来,招呼三人进去。
因为一楼没有空位。小二将人带上二楼,三人找了个靠近走道的位置坐下,刚好能将一楼的情况收入眼底。
司徒景烈点了几个小菜,位置都没坐热,就听到他们这间的珠帘响动。
来人柳叶眉、细长眼,薄嘴唇,一身粉色的蓝裙,图案艳丽,非常特别。
女子看着司徒景烈这一桌子,有些皱眉,“小二,这位置我家小姐一早订下了的,这三个人是谁。”
小二连忙道歉:“这位姑娘,不好意思,因为过了时辰,我当你们不来了,便将位置给了别人。您看要不换个雅间?”
“你确定让我们换?”女子慢悠悠地说了句。
小二迟疑了下,眼前这人的小姐是常来的贵客,得罪了不好交代,这一想,便很是为难地看着司徒景烈。
司徒景烈合了扇子,起身笑道:“竟然这位小姐钟情这个位子,那我怎么好夺人所爱。我们去隔壁吧。”对胖胖和杜小小说完,就迈步到隔壁的雅座。
女子见他客气,也回句谢,直接落了座。
雅座与雅座间只用珠帘相隔,因此隔壁的动态还是能看个清楚。
胖胖给司徒景烈倒了杯茶,有些不满说道:“我们干吗要让座,明明是我们先来的。”
司徒景烈摇着扇子,“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何必教小二为难。”接过杯子,喝了口又道:“而且那个女子是有点来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胖胖哼了声,压根不信,“哪有这么悬乎,随便出趟门就碰到个有来头的。”
杜小小看着隔壁帘子后的动静,不解问:“二少爷,你从哪看出那姑娘有来头啊?”她怎么看那衣服都没什么希奇的,还没有府里几个大丫鬟的料子好。
司徒景烈继续饮茶,声音却低了些,“衣服做工是没什么奇特,但裙身用的绞缬布可就讲究了,那印染的花纹起码需耗时半年才行……”宫廷制衣以用丝、绢、锦为主,而平民制衣多为结实耐磨的棉麻而成。
“绞缬布起源于西南某个族落,是他们的传统服饰,见过的人少听过的人就更是少了……”
杜小小瞧了瞧,那裙子确实好看,仿佛把一副朦胧的水墨画穿在了身上。
“二少爷,你说听过的人少,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胖胖撇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回答,“他以前说替人脱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司徒景烈正含着茶,听到这话,差点没喷出来,“咳……咳……死丫头,你胡说什么!”
杜小小窘了下,默默地倒了杯茶递给司徒景烈顺气,然后退到了旁边,一副要划清界限的样子。
司徒景烈当她误会了,解释说道:“别听胖胖胡说,我会知道也是以前听别人说起过。”
杜小小点点头,但是依旧站的远远的不动。
胖胖见状,忍不住笑了,“少爷,你这可是自讨苦吃啊。”
司徒景烈没好气的回她,“可不是,养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丫头,我可不是自讨苦吃么。”
这回换杜小小笑了,圆圆的眼笑弯成了半道月亮。
“罢了罢了,名声不好怨我自己,谁让我以前太不正经。”司徒景烈叹了声,但见她笑了,心头总算松口气,他还真担心这丫头会多想了。
杜小小和胖胖笑着看了对方一眼,这回选择安分地来到桌边坐下。
不多时,小二上齐了菜,三人动筷吃的开怀。
酒过一巡,原本算安静的二楼雅间突然热闹了起来。
“少爷,那些人是谁啊,这么吵!”好好的食欲被破坏,胖胖有点微词。
“是啊,怎么一下多了这么多人,那些小姐怎么也跟着凑热闹啊。”杜小小也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同时她注意到他们隔壁雅间的三名女子有两名都掀开了帘子看。
司徒景烈抿了口酒,笑道:“每月的初三这里都要举行一场诗会,男女皆可参加,获胜者可以得到在御龙阁免费堂食一月的奖励,至今举办了小半年,也算有点规模了。”不过能来得起这里的又有谁会在意这个,那些书生要的无非不是想打出名堂,然后一鸣惊人。
胖胖咽了咽口水,“免费一个月呀!”
“那怎么会有这么多小姐在?”杜小小看着不远处帘子内正偷偷说笑的大家闺秀,不明白问。
“因为里头哪个说不准就是未来的状元爷了,她们自然要来看看。”司徒景烈嘴角哼了哼,笑得有点意味深长。
杜小小恍然,看来那些书生都是眼下这届的考生。
不过,有用吗?少爷对状元是誓在必得,以他的才情是断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想到司徒景轩,她的心微微有点发闷,还没来得及收起情绪,耳旁就突然传来胖胖的兴奋声。
“出题了,出题了,少爷,我们也过去凑热闹吧。”
“怎么?看上谁了?来来,与少爷我说说,我帮你把人扛回去。”司徒景烈也走出了位置,看着二楼的人来人往,打趣说道。
“少爷,说什么呢!”胖胖脸一红,瞪了他一眼,拉起杜小小就往前挤,“小小,我们别理他,去那吧,那看上去人最多。”
杜小小任由胖胖拉着走向二楼大堂的中央,走进一看,原来是猜字谜。
“各位,来这看看了。”台上一名秀气的书生的男子正卖力的挥舞着双手想吸引更多人的注意,“今天我们蘅山书院在这设字谜擂台,希望大家能踊跃参加,最后获胜者能得到我们山长的亲笔墨宝一副。”说完,他红着脸急忙下去了。
“少爷,原来是字谜啊,我们也玩玩吧。”杜小小一看是字谜,便也来了兴趣。
“你会猜?”司徒景烈有点意外。字谜?他没有兴趣,那个什么老头的墨宝他就更没兴趣了。不过眼前这个笨笨的丫头会字谜,他倒是被勾起了好奇。
“少爷,你别看奴婢平常笨手笨脚的,猜字谜我可是高手呢。”杜小小嘴角翘了下。
“那我一定要见识下了。胖胖,快去拿字谜题。”见她露出难得一见的自信神色,司徒景烈也精神起来。
“我这就去。”胖胖一脸兴奋地小跑去中央那边。
司徒景烈抬眼扫过四周,看到那些女子眼里掩藏不住的跃跃欲试,但就是矜持着不敢上前一步,他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还是他的两个胖丫头实在,想什么就做什么,反应单纯而直接。
很快,便有很多有兴趣的书生小姐围在了中央,其中也包括了胖胖。
杜小小站在原地等待,看见身旁不少女子叽叽喳喳的小声讨论什么,不禁也好奇地仔细一听。
“到底哪个是司徒景轩啊,我怎么都没瞧见。”
“我也没瞧见,但是听人说他会来的。”
“我听以前见过他的女子说,司徒景轩只要往你们前面一站,你们就忘了自己是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是能见上一面就好了。”
“据说他也是这届的状元人选呢,我希望他能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