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声顿时响起,肥胖的身躯就这样直接且惨烈的扑到了那道来不及躲避的白色身影上。
身下是自家主子隐隐带着怒气的脸庞,如墨染的发丝因倒地的姿势洒落于旁。
杜小小羞红了脸,急忙想从他身上爬起,可是忙中带乱,她的脑袋在起身的同时顶到了石桌,桌角的茶杯震了震,顺势翻滚下来,盖在她的头上。
司徒景轩微微一愣,杜小小则是彻底傻眼,直到温烫的茶水从她脑门徐徐而下,滴答滴答地从流过她的双颊。
“还不快起来?”他冷着脸说道。
“是、是,奴婢马上起来……”杜小小已经慌了神,吓的脸色发白,只顾连声的道歉。
“起来!”司徒景轩冷声又道。
“是、是……”声音里已经有些哭腔。
杜小小红着眼睛,双手搭着石桌边想借力爬起,却不料一手按到了放棋子的棋篓子。
篓翻棋落,顿时黑子白子落满地,有些甚至落在了她的领口及司徒景轩的身上。
她能不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装晕过去。
连道歉的勇气都没有,杜小小这会恨不得有谁能一棍子打晕她,好叫她可以逃避眼前悲惨的事情。
“把头抬起来。”
没有感情的声音把她瞬间拉回到现实,杜小小忐忑地抬头看着他,哽着声音道:“少……少爷……奴婢……真的不是……”话还没说完,她却看到眼前司徒景轩稍稍地弯起了嘴角,注视着她的黑眸中竟似蕴藏了一点点笑意。
“杜小小。”略嫌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徐徐道,“我差点以为你在勾引我。”
杜小小心一跳,险些咬住舌头。
“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奴婢对少爷也绝对没有非分之想。”她立刻摇手否认,却不知道为什么心跳越来越快,脸上的温度也随之升高,她开始相当慌张地道:“奴婢也知道少爷您不会看上奴婢,少爷您这么英俊潇洒,气宇不凡,府里从上到下的人肯定有很多人喜欢你……”最后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胡言乱语什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司徒景轩没什么表情地望着她。
“啊?!”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自己,她吃惊地喊出声音,却被他微皱起的眉头吓道,一时之间又有些语无伦次道:“不、不!这个、那个、我……奴婢想说,这杯子真漂亮……”干笑一声,她已经忍不住想哭出来了。
“我不喜欢你。”他很干脆地说。
杜小小先是一愣,随即看见他站起身,居高临下斜睨着她。
“我对被人压死不感兴趣。”
“啊?”她呆住,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
“收拾好这里,再回来。”他冷冷道,说完转身离去。
杜小小坐在原地,直到人走远,才怔怔地回过神。忍了大半天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笨,只要一对上他什么都不对劲了。
她从没有这么难堪过,也从没这么出丑过。只不过短短一个早上,为什么就像戏台换了一出一样,什么都不对劲了。
杜小小一边哭一边收拾,直到打扫干净石亭,回到书房,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她异常疲倦地走近书桌,还没站稳,就听到司徒景轩抬首对她道:“去泡杯茶给我。”
“啊,是。”难道不可以让她休息下吗?果然是毫无人性的奴隶主。如果可以,她真想放些几块盐巴到他茶里,让他口干舌躁发不出恶毒的声音。
杜小小在心里愤慨地碎念,正要转身出去,却听到身后的声音继续不疾不徐地说道:“不要打算拿我的茶泄恨。承蒙你这么恶毒的评价我,我是不是该心怀感激地把冷血无情的奴隶主身份落实的更彻底些?”
闻言,杜小小错愕地停顿住,不禁僵硬着身子地回过头看着他。
“无知到为了一两银子就不顾主子名声的你,大概也就只值这么多吧。”
司徒景轩边说边翻着手上的文书,然后忽然抬起脸。清冷淡然的脸上露出少有的和悦笑容,他一副轻描淡写地说道:“在日落前没有泡出让我满意的茶,你就直接走人好了。”
杜小小脸色一白,微动着唇想要开口,却听到他不紧不慢地又道。
“谁叫我是万恶且毫无人性的奴隶主。”话一顿,他冷笑,“承蒙你这么高的评价,我就收下了。”
***
杜小小一脸沮丧外加懊恼地出了兰轩阁,她在心里做好了最坏打算,没有再存半分可以蒙混过关的侥幸。
先不说她完全对茶没有研究,就算有,病老三也肯定不会轻易让她过关。
只是,娘一定会对她很失望吧。
杜小小忍不住觉得难过,就在她垂头丧气地飘荡在走道上时,一道温和有煦的声音把她从悲哀的世界拉回。
“大少爷。”杜小小看见前任主子,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司徒景容走近,被她的表情吓到,有些惊讶道:“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杜小小低头抽着声音,没有胆子再敢在背后议论三少爷半句,只哭噎着声音道:“大少爷,你、你可不可以教奴婢怎么泡茶,奴婢不想被赶出去……”
闻言,司徒景容心里也猜到□□分,大抵知道出了什么事,他微微一叹道:“三弟难为你了?”
杜小小摇头,只顾用袖子抹着眼泪。
司徒景容见状,也就没有多问,只道:“那你和我来趟茶水间。”
大少爷要教她?
杜小小听到声音抬头,眼里写满了不置信。她只是不抱希望的随口一问,没想到大少爷真的肯纡尊降贵教她。
司徒景容看穿她的想法,温和笑道:“别发愣,晚了,三弟那又得发脾气了。”
杜小小一听,这才急忙反应过来,欣喜地跟上去。
两人来到容和院的茶水间,司徒景容让原本还在忙活的下人都出去,然后指了指还在烧的水,双手负后对杜小小道:“其实泡茶很简单,头泡茶不能喝,不能都用沸水泡茶,还有茶杯不宜加盖,你记住这几点就好。”
杜小小受教的把他说的记在心里,生怕会有一点落下。
司徒景容接着又道:“我书房里的书柜二层有个黑盒子,里头是我上次从南方带来的普洱熟茶,你快去拿来。”
“奴婢这就去。”杜小小连忙点头,一个转身小跑出了茶水间。
见圆润的身影快速消失在视线内,司徒景容唇角一笑,随后转过头将视线落在了还在烧水的灶上。
等杜小小抱着茶罐子回来时,灶上的开水壶已经烧开,壶口里正冒着腾腾热气。
“茶七酒八,泡茶的时候就是七分水三分茶。等水凉一些,先用热水洗遍茶,将水滤去后再加入开水就可以了。如果是青茶,就不要加盖,否则容易让茶叶变成黄色。”
司徒景容简单明了的说完后,就微微舒起袖子,接过她手上的茶罐子,特地操作了一次。
“三弟从小酷爱饮茶,尤其爱喝普洱,普洱茶越陈越香,但是上好的陈茶种类稀少,身价也是不菲。恰巧,我上次在南方遇到种茶的友人,特意带来了些。”
倒茶叶,提茶壶,入沸水,几个动作简单明了,一气呵成。
杜小小在旁看呆了眼,回过神赞赏说道:“大少爷,你的动作好娴熟,比素绿姐姐还厉害呢。”
“熟能生巧罢了。”司徒景容垂眼一笑,然后神情自若地放开壶柄,他拂了拂袖子,道:“我要去趟帐房,晚点会去看三弟。你也快端过去,茶凉了就走味了。”接着他转身离开,只是没几步又停下回头说道:“别与三弟说是我教你的,他知道指不定又会不高兴。”
“奴婢知道,奴婢谢谢大少爷。”杜小小对他的背影行了个礼,心里对他的教导与提醒是说不出的感激。
大少爷一走,原先出去的下人都各自回来。
杜小小也不再耽搁,她怀着对大少爷感恩的心,忙端起冒出热气的茶壶回到兰轩阁。她来到桌边,将泡好的茶水直接倒入摆在桌面的茶杯里。
司徒景轩微抬了下眼,没什么表情的接过抿了口。
“这是你泡的?”他的眼眸一闪。
“是,上次素绿姐姐有教过奴婢一些,所以奴婢还记得。”她不敢说大少爷也有份教她,就怕会被他说‘又没用到去请教别人’之类的话。
听见她的回答,司徒景轩也只是更加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了一眼。
“你总算没有笨到无药可救。”他毫不客气地说道。
杜小小一愣,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少爷,您的意思是……奴婢合格了?”
闻言,司徒景轩双眸直视着她,唇角微微勾起道:“这么浅显的话你都无法理解,刚才说的话,我真该收回。”
杜小小有一瞬间在眼前这双冰冷的眸子里看见笑意,提着的心终于完全放下,她激动不已地说道:“奴婢是笨,奴婢以后一定会改进的,请少爷不要赶奴婢走。”
司徒景轩冷哼一声,然后低头翻着书道:“把旁边那些书理起来,然后下去。”
杜小小激动的点头,安分地来到桌边根据指示开始收拾桌子。
司徒景轩瞧了她一眼,突然紧皱起眉,只觉得胸口有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席卷而来。
杜小小松了好大口气,心情愉悦的整理起文书,直到一道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起,她才纳闷转头去看。
地上白衣流泻,墨发垂地。
“少……少爷,你怎么了……”杜小小惊了一声,反射性地蹲下伸出双手扶起他。
“别碰我!”司徒景轩避过她的手,脸上完全是厌恶和排斥的神情。
杜小小一愣,怔怔地收回手。
司徒景轩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却是不得,他双手支地,脸色却是越来越白。
“少爷,还是奴婢扶你起来吧。”杜小小有些不忍心说道。
“难道我不能自己起来?” 他冷冷地回了一句,脸上一直挂着倨傲的神情。
略带讽刺的话一落,杜小小马上闭住了嘴。
没一会,她见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额头的细汗更是一点点渗透出来,急的想帮忙却又不敢伸手,只能不安的陪在一旁。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的脚步声音从门口传来。
杜小小转头去看,脸色突然一白,她站起身想行礼,却被一股力量推开。
“你这个丫头到底在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来者喝斥道。
“老……爷……”
“来人啊,快去把张大夫请来。”来者说完,又转头看杜小小,眼里有着怒意,“还有把这丫头给我关到地窖去。”
司徒老爷说话的语气并不凶狠,却包含着一种教人畏惧的严厉,吓的杜小小说不出任何话。她害怕地往后退了两步,看看一脸紧张老爷又傻傻地看着地上呼吸越来越痛苦的少爷,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明白自己闯了一个大祸。
没一会,陆陆续续有人进房。
“怎么了?爹,发生什么事了……”
“景容,你快来,景轩发病了……”
“你们这些下人也别给我站这,快去请王大夫、张大夫、李大夫过来……”
命令的话一出,一些围观的下人顿时散开,杜小小就这样傻站着,直到几只孔武有力地手挟制住她的肩膀和手臂。
“……还不快押她下去……”刚才蹲着的司徒老爷站起身,他冷冷地看了杜小小一眼,接着与司徒景容合力将昏迷的司徒景轩抱起。
杜小小被人押出前,看见司徒景容经过她身前,她呆呆地唤着他,“大少爷——”
只是,以往对她有说有笑,上一刻还温柔教她泡茶的大少爷却连看她一眼都没有,他只着急地抱着司徒景轩,就那样越过她去了内室。
杜小小的视线跟随过去,却没有机会看几眼就被人用力拖出了房。
作者有话要说:
OTLLLLLLLLLL终于赶在12点前更新了,日更果然好痛苦。
卡文卡的好痛苦……非常的痛苦……抓头,大伙不准霸王我,人家需要鲜花抚慰的说……TAT
第12章 神医杜重楼
“只是着了凉,等烧退了就没事了。”青衣男子收回把脉的手,然后低头整理随身携带的箱子,“喝几碗姜汤或者挨我两针,你选一种吧。”两种方式都可以达到退烧的效果。
只不过,他这语气好象是那种“快选吧,再不选就晚了”的揶揄语气。
“你抓副药给他。”司徒景容想也没想的说道。
“还抓?你嫌他喝的还不够啊?”青衣男子抬起脸,见他压根不看自己,当下翻了个白眼,“把你那副悲天悯人的表情收起来,有我在,他就死不了。”接着退出位置,来到桌边开始写药方,边写边道:“景容,你刚才是不是喂他喝过药了?”
“嗯。”司徒景容淡淡应了声,视线只停留在床上的人,他弯腰将司徒景轩露在外面的手放回被子,然后坐在床头一语不发。
景轩突如其来的发病,让府里上下都乱成一团。请来的大夫都是说辞一致,均说受风着凉而已,可是爹不放心,仍派人火速把杜重楼请来。
如今连他也这么说,看来是那个晚上受的风,现在连病一起发作了。
杜重楼放下笔,又把纸上未干的墨迹吹干,瞥了眼不远处的司徒景容,见他一副小心翼翼照顾人的模样,他忍不住没好气道:“把你嘴角的药渣擦擦,让人看了还以为你是用嘴喂的药。”
“别胡说。”司徒景容皱起眉看他,却真的下意识用衣袖擦了擦嘴角。
杜重楼心里不是滋味,小声咕哝代:“我哪有胡说,这种事你又不是没干过。”
“杜重楼。”司徒景容加重了语气,话里满是警告意味。
杜重楼瘪瘪嘴,识相的没有再说。他来到床边,居高的看着沉睡中的司徒景轩,语气里带着点酸气,道:“兄友弟恭的场面我见的多,但像你们这样兄长劳心劳累,弟弟却丝毫不领情的倒真是少见。景容,不是我说你这个弟弟,嘴巴坏的人神共愤,也就你受的了他。还有,我觉得你做的够多了,其实完全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