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丢下的不管早晚都是会丢下，柳临渊觉得她已经做的很好了，至少没有使用恶心的拖字诀，作天作地拖到对方开口，那其实挺恶心的。一段感情结束了，双方都有过错，说分手的那个人过错更大点，因为当初的誓约背弃了，她确实应该说一句对不起，不止对不起对方，也对不起许下誓约的自己。
但是她说完了，能不能接受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她已经说完了。自私吗，挺自私的。那又怎么样，任性的人本来就自私。她凭什么不能自私呢，既然所有人都认为她自私的话。
柳临渊直接走了，没有去找河证宇，只给他发了个短信。到门口准备打车的时候，看到一辆车朝自己开过来，还以为自己挡路了，往后退了几步，没想到车就停在了她旁边，车窗里的姜东元还冲她招手。
弯腰在副驾驶的窗户看着人的柳临渊问他“你怎么出来了？”
“我明天要去釜山有点事，和哥说了一声就先走了，你呢？”姜东元扶着副驾驶的椅背还想说什么，后面的车按喇叭催，干脆招手让柳临渊上来“先上车，我送你。”
柳临渊犹豫了几秒，拉开门上车，姜东元打着方向盘提醒她系安全带，问她要去哪。柳临渊说她要去吃东西，晚饭没吃，本来准备到这里吃的，但是出了点意外。
“我知道有家店的南瓜粥很好喝，纯粹用南瓜熬的不加任何调料，连糯米粉都只放一点点增加黏稠度，南瓜热量很低很健康，这个点吃胃也不会又负担，要不要去试试？”姜东元没听到她说话，扫了眼柳临渊“不喜欢？”
到没有不喜欢的柳临渊有些不知道要不要说，她以为姜东元是冲着以后可能合作的名头拉近关系来着。但她真的不会去柳千言的电影，现在却不好开口，有点把人想的太功利了，感觉姜东元不是那么功利的人。
以为她真的不喜欢的姜东元问她想吃什么，柳临渊笑着说南瓜粥也很好，姜东元也没太在意就说去吃南瓜粥。比起刚才在露台上的安静，车里的两人倒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可还不如不说话呢，越聊越尴尬。
一路尴尬到店里，柳临渊点了南瓜粥和一个章鱼火锅，因为姜东元也进来了，总不能两个人光喝南瓜粥，姜东元又说都可以这种万能的答案。店是小店，这个点都没人，只有一位老奶奶在。姜东元是常客，和老奶奶还聊了几句，倒是没出现什么情侣的猜测，聊的都是最近奶奶身体怎么样之类的。
南瓜粥是在一个大锅里煮好的，章鱼火锅也是切切弄弄就能上桌，菜上的很快，奶奶上了菜就让他们快吃，南瓜粥凉了就不好吃了，自己就在店外的小摇椅上坐着，也没有要和他们继续聊家常的意思。
姜东元给柳临渊装了粥，抽着纸巾拿着勺子递给她“奶奶弄的挺干净的，别担心。”他是看柳临渊不动担心她觉得脏。
“我也没那么愛干净。”柳临渊笑着接过勺子，挖了一勺小心的吹了吹再含进嘴里，半眯着眼睛对期待的看着自己的姜东元点头“很好吃！”
满意笑开的姜东元故意装着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我看你一直都没什么兴趣，还以为你只是考虑我，其实不想吃这个的。”
“没有啊，我搞不好就是难相处。”柳临渊开了个玩笑“不是不太理人么。”
拿着夹子把章鱼腿往下压浸泡汤汁的姜东元随意的笑道“你很好相处啊，很为别人考虑，不理我是你心情不太好么，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能安静的人性格一定很好。”
柳临渊愣了一下，最近接受到的批评有点超过她的接受范围，突然多了一个夸她的反倒不太习惯。姜东元看她愣住了，以为她烫到了，倒了杯水给她“小心点，慢慢吃，南瓜粥凉的很慢。”
对方的叮嘱太自然，柳临渊有些无法分辨那到底是自然的叮嘱，还是说出口拉近关系的套路，只能低下头继续吃东西。
南瓜粥真的很好吃，绵绵的一点纤维都没有，一勺入口就是满满的南瓜香，甜味来自南瓜本身，淡淡的甜味回甘却很绵长，没有市面上其他南瓜粥那么甜，却能一直甜到胃里，让吃的人都能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章鱼火锅滚了的时候香气已经冒出来了，姜东元拿着夹子把章鱼腿剪成适口的大小放在一个小碟子里。他们没要附送的小菜，不大的桌子上也没有堆太多东西，空间挺足的。
姜东元一开始还说着什么，慢慢的随着柳临渊回应的越来越少也不说了，给柳临渊调了吃章鱼的蘸料，说是沾那个也很好吃，她可以试试。弄好之后指了指门口，说是他和奶奶有段时间没见，去聊两句。
柳临渊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却很快点头说好，姜东元的碗碟里没东西，他虽然没说也代表是吃过了的，柳临渊也不好问。就算对方没有盯着自己，可两个人吃饭一个人动筷子还是有些尴尬。
诚实的说，章鱼火锅的味道很一般，但是章鱼还不错，很新鲜，鲜甜的口感，沾着蘸料比空口吃好很多。柳临渊觉得姜东元还真了解这家店，不愧是常客。
小店门口是玻璃的拉门，现在敞开着，柳临渊的位置刚好能看到姜东元有些别扭的坐在小马扎上，大长腿无处安放。可他扶着躺椅的扶手仰着头和奶奶说话的时候，却没有那种别扭感，反倒真的有祖孙的感觉，温馨又自然。
夜深了，街上的行人很少，街道安静的很，店里的风扇声就是最大的声音了。街对面的店家也关门了，小店里的照明本来就不足，门口更是只有昏黄的路灯，照在姜东元的侧脸上有种虚幻的，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的味道。
含着勺子的柳临渊吞下一口南瓜粥，放下勺子拿出手机调整镜头。觉得光线不太好，左右看看桌上，拿水杯放在镜头前，透过波纹调整角度，‘咔嚓‘一声拍下了照片。姜东元也回头了，先是一愣，一点点勾起嘴角笑开。
柳临渊看着那个笑容也笑了，有些害羞的摸了摸鼻尖，看着他也笑了。姜东元要是嘲笑或者玩闹的笑容她倒是无所谓，可是那么清清浅浅的笑容，像入口的南瓜粥一样，明明糖分不足却总让人柔软的让柳临渊有点回到少女时的感觉，软绵绵的，忍不住就想笑。
姜东元和奶奶说了句话，起身走回了屋内，坐在凳子上冲柳临渊伸手，少女默默的把手机递了过去，听到一声夸奖“拍的真好。”
“不用硬夸也可以。”柳临渊讪笑“我也不是什么摄影师。”
“真的很好。”姜东元重复道，装水的是半透明的塑料杯子，本身就自带雾蒙蒙的效果，再有水纹的叠加，让照片有种魔幻的不真实感，他和奶奶只有剪影，但是那个亲密的感觉比任何棚内特地摆的姿势都要突出，在姜东元看来确实很棒。
姜东元把手机递回给柳临渊，认真的看着她“构图和色彩都很漂亮，连不足的光线都像是故意弱化的，上杂志当内页都行了。”
接过手机的柳临渊沉默几秒，看看手机里的照片按灭手机放在桌上，坐直身体看着姜东元，姜东元疑惑的回望她，就听到柳临渊说“我不会去爷爷的电影的，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你不用这样。”
“不用怎么样？”姜东元没听懂。
柳临渊舔了下发干的嘴唇，咽了口口水，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期待，更多的开玩笑让他别装了“不用那么夸我，我有点尴尬。”
姜东元一愣，听懂了，转而笑开，笑的柳临渊反倒不笑了，直起身伸长手臂隔着鲜甜的章鱼，软糯的南瓜粥，轻轻摸了摸柳临渊的头，很轻，轻的柳临渊都感觉不到他的手，姜东元已经坐回去了。
大哥哥笑眯眯的看着小妹妹“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觉得我是因为那些东西才说这些，但是我真的觉得你很好。明明可以让我和你一起吃，也没有说什么，一点都不难相处。”
“明明心里面都怀疑我是不是因为什么才靠近你了，你也没有过分的对待我，而是尽量配合我。平时一定很经常照顾别人，才会即使那么想了，也犹豫了很久才说。”
“我虽然不能说是完全懂摄影，但也好歹懂一点，只是随手这么一拍能拍的那么漂亮，真的很棒。你才二十代呢，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苛刻，人生那么长呢，你已经比很多人好了，不要太追求完美也可以，有点缺点也很棒。”
柳临渊看着姜东元，耳朵里是他温润的声音，明明他说的那些自己都知道，她都知道，她圈都知道。可为什么眼角会泛酸呢，她好像南瓜粥吃噎到了，那粥里一定就毒。姜东元一定在里面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一定的！
投毒的哥哥对妹妹说。
“柳临渊，你很好。”
第73章 姜东元
语言是有力量的，不管相不相信, 不管有没有科学研究, 不管那是不是个玄学, 但语言是有力量的。调皮的孩子面对辱骂九成九都是反抗, 但是再调皮的孩子你夸奖他一句，他为了下一句夸奖而努力做的更好，至少维持现在的好，这就是语言的力量最微小的体现。
语言是有力量的, 这是柳临渊面对姜东元说出的那句‘你很好’时, 脑袋里不自觉的冒出来的那句话。用最自然最平常的语气说出那句话的姜东元，有柳临渊不敢直面的力量, 那力量强大到柳临渊连一个客套的玩笑都说不出来，连个谢谢都无法开口。
柳临渊沉默了，姜东元不知道她沉默的原因，等了一会儿她也没有说话的意思，问她是不是吃饱了, 看柳临渊点头起身去和奶奶买单。在姜东元起身时, 柳临渊也拿上包跟在他身后，姜东元还是顺着老奶奶的视线才发现柳临渊就在身后, 疑惑的看着她。
翻出钱包抽出钱递过去的柳临渊笑笑不说话，姜东元眨了眨眼睛接过她的钱放回钱包里, 也没说什么不用了之类的。两人给奶奶鞠躬道别, 老太太拍拍姜东元的肩膀, 对柳临渊摆了摆手, 一直目送他们上车。
姜东元边开车边问柳临渊地址，看她盯着后视镜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老太太还站在那，对她笑道“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的奶奶，我每次从家走的时候，我奶奶都是这样一直看着，直到看不见了再回去。”
柳临渊缓慢的点点头，说了自己家的地址。姜东元输入导航，启动车，看她的视线还盯着后视镜，勾起嘴角笑了笑，也不再说话。车子慢慢开到大路上，后视镜已经看不到人了，车里还是安静的很，没有人开口。
一路安静的车里，副驾驶的柳临渊安静的有点奇怪，姜东元也没有故意找什么话题，车里的气氛却比来时尬聊的氛围要好的多，就这么一路安静到柳临渊家。姜东元在柳临渊指的地方停下车，说了一句上楼小心，柳临渊却没下车，解开安全带就那么坐着。
姜东元疑惑的转头，柳临渊低着头不说话，这下是真的有点尴尬了。空气一点点凝结的时候，柳临渊解开了安全带，车内太安静，安全带的搭扣解开的声音特别的明显，明显到柳临渊的手不太明显的抖了一下。姜东元犹豫着开口，问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柳临渊轻轻的摇了摇头，终于开口了，捏着包带，声音极小的说了一声“谢谢。”小到距离那么近的姜东元都没听清“什么？”
“谢谢您。”柳临渊的声音大了一点，抬头看着前方，拉开门又说了一声“今天，谢谢您。”说完下车关门走人。
姜东元的视线一直跟着她，等她进了门厅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转而看着副驾驶，脸上带着明显的疑惑。他其实没听懂，不管是柳临渊突如其来的敬语还是谢谢，他都没太懂。
带着疑惑的姜东元开车掉头，快要拐弯的时候眼尾瞄到了后视镜那里好像有个熟悉的影子，还没看清楚，车已经转弯了，人影自然也不见了。而那个人影就站在门厅处，久久都没动。
柳临渊一直觉得自己挺自信的，说的稍微过分点，自傲这个形容词也不是不行。至少在今晚听到姜东元的那句话前她都这么想。不管之前发生了多少事情，不管有没有人给她扫尾都好，她都这么想。
河证宇说的那些只是一部分，柳千言的说的那些也只是他的想法，柳临渊一直都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自信，不管他们说什么，说的多夸张，说的多严重，反正她没有他们说的那样一文不值，最简单的就是她告诉河证宇的那段话，不管他们做了多少，没有她，都不算。
可是姜东元的那句话告诉柳临渊，她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自信，她的自信是空中楼阁，看着特别漂亮可是特别的虚幻，不真实假的很。如果她真的自信，姜东元的那句话不算什么，她当然很好，她是最棒的。
她对家人好，对朋友好，对恋人也好，虽然没有好到值得人人夸赞，起码不应该变成现在这样人人批判。柳千言说再多她幼稚什么的柳临渊都不在意，幼稚又怎么样，幼稚就代表她是坏人？凭什么！
人都想当好人的，伪善这个词之所以被发明出来，就代表即使是坏人装也要装好人。因为大家都想当好人，都想被人喜欢，人人都如此，没有一个人是真的可以说，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我。
那些所谓的心胸宽广，心理素质好的人只是说服了自己，懒得跟别人计较，可这不代表不计较的。柳临渊计较的，她都那么幼稚了怎么可能不计较，可是姜东元让她发现，原来她不止是计较，还是很计较。她不是不在乎而是很在乎，特别的在乎。
在乎家人、朋友的看法，在乎别人对她的观感，在乎别人的评价，甚至在乎为什么你们要那么说。明明我什么都没做，我已经做的那么好了，你们还是要那么想我，为什么我就成了坏人，我就是那个幼稚的，只顾自己的人。
凭什么你们都是好人，你们做的就是对的。凭什么呢。
“仅凭我喜欢你么。”柳临渊看着依旧漆黑的天空，笑了“不对，是凭我在乎，我没办法不在乎的，我没那么洒脱。有点可怜啊，你怎么就活成了这样，柳临渊。”
漆黑一片的天空终究被朝阳替代成万里无云的晴天，艳阳下的海边特别适合思考人生的意义，也非常适合偶遇。比如柳临渊偶遇了姜东元，在济州岛机场。
两个分开不到12个小时的人看到对方都有些惊讶，他们坐了同一班飞机，却在下机的时候才发现对方。柳临渊一点都不想碰到姜东元，对方让她想到了她压根不想想清楚的事情。姜东元倒是没那么多想法，还问柳临渊为什么来济州岛了。
“想要出海玩一圈。”柳临渊看着姜东元身后的那堆大部队，微微点头当问候“你不是说今天要去釜山吗？”
姜东元没有特意要介绍双方认识的意思，回答柳临渊“本来是去釜山的，但是出了点意外就来济州岛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外走，柳临渊看姜东元走到一半突然停住疑惑的看着他，姜东元让她先走，他还要等人，和人约好了在机场见面的。柳临渊点点头和他告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