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干净的柳临渊长出一口气，一夜的疲惫总算清醒了一点，裹着浴巾站在梳妆台前吹头发。吹风机带出的暖风吹的柳临渊昏昏沉沉的，有些想睡觉，她忙了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大半夜接到电话匆匆穿了衣服就出门了，都没想起来要喊李东旭。
也有可能是忘记了，忘记身边还睡了一个人。
柳临渊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眼底带着不太明显的黑眼圈，犹豫着要不要上妆遮一下，实在没什么精神也懒的麻烦想说算了，裹着浴巾往更衣室走。门打开看到了地上明显不属于自己的那条超短裙，视线若无其事的移开，从衣架上拿出一件丝绸衬衫和一件牛仔裤穿上。
浴巾随手放在衣架上，随手挑了个墨镜，拉门出去。路过门开着的书房，看到里面有一把从餐厅搬过去的椅子，移开视线继续往前，到客厅拿起包，拔下充好电的手机给家政打了个电话让人过来收拾，走到门厅拉开鞋柜，那里还有几双李东旭的鞋子。
柳临渊从鞋柜里拿一双匡威出来，蹲下身穿上，起身整理了一下衬衫，调整一下挎包的肩带，转身开门，跨出门框，回身关上门。看了眼密码装置，食指在门把手上点了两下，松开手走了。
滑倒进医院的老太太迷迷糊糊睡醒，看到站在窗边的孙女有些愣神，小姑娘站在阴影里只能看到侧脸，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想些什么。奶奶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柳临渊立刻回头，一个笑脸就这么扬起来，听到的却是老太太问她是不是太累了。
“没有啊，我休息的挺好的。”柳临渊走到床边，坐在椅子上握着奶奶的手问她“睡的好不好，脚还疼吗？”
自觉没什么大事只是崴到脚，却被不放心的柳千言按在医院要全身检查的老太太捏了下她的手“疼什么啊，一点都不疼，你爷爷就会乱担心。”话是这么说，眉眼却是笑着的，反问她“不是让你不用过来了吗，怎么还过来，你去忙你的就好了。”
“她有什么可忙的，每天就知道瞎玩。”推门进来的柳千言刚好听到，看人醒了问她想不想吃点什么，他去买。
老太太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望着柳临渊“我看你的气色不好，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多休息，知道吗。”
“我每天都睡够八个小时呢。”柳临渊笑道。
一家三口闲聊的时候，通常就是老太太和柳临渊聊，说的都是吃穿日常，柳千言基本不开口，就坐在一边听着。聊着聊着柳临渊看奶奶有些疲惫，就哄着老人家睡觉，等她迷迷糊糊又睡过去，跟着柳千言轻手轻脚的出去，问他医生怎么说。
“人老了，总有些小毛病，不严重。”柳千言挥手表示不谈这个，看着许久未见的孙女，问她“你看着确实气色不好，反正都来医院了，要不要去做个检查？”
柳临渊摇摇头“不用，只是昨晚没睡所以有点没精神。”
“这样啊。”
“嗯。”
“。。。”
“。。。”
本来就有些尴尬的对话，在人来人往的地方沉默就更尴尬，柳千言咳嗽一声想要说什么，柳临渊却先开口了“我去楼下买杯咖啡，想喝什么？”
“都行。”柳千言快速接话“你先回去也行，这里有我呢。”
柳临渊笑笑没反驳，只是问他“我帮你买杯茶吧，老喝咖啡也不好。”
不是很喜欢喝茶的柳千言愣了一下“行啊，你看着买，我都可以。”
柳临渊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转身就走了。柳千言看着她的背影半天没动，直到看不见了不自觉的轻声叹息，那孩子什么都没问，不管是圈子里差不多都知道的作品，还是河证宇已经道歉的事情，她不问，柳千言反倒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老太太住院的医院是首尔大学医院，大型医院人都多的很，楼下咖啡厅自然排队排的格外的长。柳临渊买了一杯喝咖啡和乌龙茶，特地要的纯茶什么都不加的，拿着呼叫器坐在门外的休息处，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闭着眼睛的时候很难感受到时间的流逝，柳临渊觉得自己眼睛刚闭上呼叫器就响了，睁开眼睛猛的一个起身差点栽下去。幸好周围都是人，被人扶住，连声道谢说自己没事，可能就是低血糖，手上还被对方塞了个面包，让她小心点，天大的事情也要先把自己照顾好。
柳临渊大概猜到对方脑补了什么，鞠躬和那位阿姨道谢，阿姨指着那个呼叫器让她快进去拿东西。等柳临渊买了两个三明治出来，想要谢谢阿姨的面包时，门口早就换了一波人了。
“有点假啊。”柳临渊看着自己手上的那堆东西，人家给了个面包非要还点东西回去，这个习惯好像不太好，对方搞不好就想听一句谢谢就行了。
勾了下嘴角的柳临渊一手拎着一堆东西，一手艰难的拆开那个牛奶面包咬了一口，吃起来还不错，牛奶味不是很足但很香。不大的面包三两口就吃完了，包装袋丢在垃圾桶里，擦了下嘴排队等电梯上楼。
从电梯里出来拐一个弯就能看到奶奶的病房，柳临渊却先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两个男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说，两人间的气氛怪尴尬的。妹子已经忘记，之前她和柳千言的气氛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背对走道的柳千言没看到人，正对柳临渊的柳明旭先对女儿招了招手，等她过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看了眼她的脸色，说了句和亲爹一样的话，看着像是不舒服，要不要去检查一下，反正都在医院了。
“我就不应该懒，化了妆你们就都不会说了。”柳临渊开了个玩笑“不然我去补个口红怎么样？”说着假装要走。
柳明旭轻拍了她一下，顺了顺她的头发，把她脸颊边的随发挽到耳后“我听说你最近在和李东旭谈恋爱，怎么一点没有恋爱中的样子，看着反倒像是失恋了一样。”
“你还真闲，国家那么多大事不管，管我恋爱干什么。”柳临渊从他手上拿过乌龙茶给不说话的柳千言“喝点茶，舒服点。”
对比一下刚才柳临渊对他的态度，在看看面前相处自然的父女，柳千言有些不太舒服，接过茶咳嗽一声说要去洗手间，转身就走。柳明旭看着他的背影，挑眉看了眼女儿“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问什么？”柳临渊从他手上拿过咖啡“你喝吗，我就买了一杯。”
不跟女儿抢咖啡的柳明旭让她自己喝，继续问“问我和爷爷的关系怎么变好了，不好奇吗？”
柳临渊眨眨眼睛，为消息不灵通的父亲惊讶“证宇哥找过我，说你们早在正义之战的时候就和好了，你居然不知道？”坏笑道“光关注我谈恋爱，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
愣了几秒的柳明旭笑了“我确实不太清楚，那你要告诉我河证宇说什么了吗？好让我也知道一下你其他的事情。”
“还不就是电影幕后的故事，我是因为你们才成功的之类的。”柳临渊摆摆手表示没什么“你能待多久，能等到奶奶睡醒吗？”
又慢了几秒才回答的柳明旭说不行，他等下就得走了，看着柳临渊“你真的没什么要问我的？电影的事情也可以。”
“不用了，挺麻烦的，肯定要说很久，你不是还有事么。”柳临渊笑道“反正我只要知道不管我做什么都有人保护我就行了，对吧。”
柳临渊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慢慢露出一个笑脸，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是，不管你做什么爸爸都会保护你。”
柳临渊回了一个大笑脸“这就行。”
父女俩对视笑开的时候柳千言正好回来了，看到这一幕更不舒服，柳明旭很识趣的说他还有事先走，晚上再过来。柳千言轻哼了一声表示听到了，一副小孩子闹脾气的样子，弄的柳临渊都笑了。
柳明旭一走，剩下的祖孙又变成尴尬款，柳临渊是个顺毛驴，柳千言更是吃软不吃硬，有时候软硬都不吃。比起柳明旭那种直接问的，老爷子等着柳临渊开口。很明显，那是不现实的，两人就这么坐在病房外，你喝茶我喝咖啡的尴尬着。
不过也没尴尬多长时间，柳千言的助理买了吃的回来了。老太太还没醒，就柳千言和柳临渊一起吃饭，去医院的空中花园吃的，那边有桌椅，病房里助理先守着，老太太醒了他们再回去。
吃饭的时候很多话题是现成的，柳千言从自己的海鲜粥里勺了块鲍鱼给柳临渊“你多吃点，瘦成什么样子了，你又不是演员，还要减肥么。”
最近被养的很好，上秤都胖了两斤的柳临渊笑他“你才是瘦成皮包骨了呢，一点气势都没有了，跟路边的小老头一样，说出去谁相信你是柳大导演啊。”
柳千言是真的瘦了，或者换个形容词说是老了也可以，眼角耷拉着，岁月的痕迹特别的明显。但是说气势没了倒不至于，凶的时候还是很凶的，比如怼柳临渊的时候。
“我这个年纪瘦一点叫精神好，还能长命。你看看你，瘦成那样叫营养不良，看着命就不长！”柳千言刚说完觉得不对，自己呸了两声，看柳临渊光顾着笑，恼羞成怒“话不能乱说知道吗！”
柳临渊笑的不行，拿着勺子的手都抖，边笑边说“你还信这些，真的就是普通的小老头了。”
“我一直都很普通，也就是职业不一样。”柳千言斜了她一眼“怎么，当了导演就觉得自己脱离普通人了，你当导演是什么钢铁侠的战甲么。”
愣了一下的柳临渊咳嗽一声“是～我们都是普通人。”
笑闹一场柳临渊也听话了，柳千言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粥，和柳临渊再开口时语气也好多了，问她最近在忙什么。听到她说没什么计划就是在瞎玩也没生气，反而问她要不要来他的项目。
“成熟的团队和临时搭出来的团队区别很大，你可以学点。。。”柳千言顿了一下，转口道“你可以为之后的项目挑挑人，我反正拍不拍摄都养着团队，他们也挺闲的，出去接项目和给你做项目是一样的，你以后要拍摄也可以带他们一起。”
“你要是想自己养团队也能有个挑选的标准，不然到时候胡乱的看关系选人会太乱，团队还是要专业点好，虽然花的钱多一点，但是用着自己放心，也不用在乎别人。。。”
柳千言边吃边说，说的慢吞吞的，很随意，就像说今天我们吃什么一样随意。可是柳临渊却觉得每一句话都是柳千言想了又想才说出口的，不管是故意把‘学习’隐去，还是故意说你以后怎么做都行，都在避免出现劝告和教导之类的态度。
柳临渊听的心不在焉的，莫名的想到了李东旭，柳千言比李东旭凶残多了，但是现在的柳千言在试着用平等的方式和她‘商量’。是柳千言自己变了，还是她让柳千言变的？因为她听不进去所谓的教导，已经是那么明显的事情了。
说了一堆等着孙女接话的柳千言看她没反应，回忆了一下自己说的话，好像没什么问题，开口道“你要是不喜欢跟我一起合作也没什么，我不生气。”
“话说。。。”
“什么？”
“嗯。。。。”
柳千言握着勺子看着她“吞吞吐吐的干什么，想说就说。”
“你刚才还说你不生气呢。”柳临渊放下勺子“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之前不跟我说你有新项目要开？”现在说的这么随便，看着不像是故意隐瞒啊。
愣了一下的柳千言反问她“你为什么不来问我，外面不是很多人都知道了么，你总不能玩的一点圈子里的消息都不知道了吧。”
柳千言还真没有任何隐瞒柳临渊的意思，没这个必要啊，他要拍电影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干什么要瞒。他只是没有特地告诉柳临渊而已，可是那段时间柳临渊家都不会，他也不是多高兴，自己打电话过去更不可能，自然就等着柳临渊来问他。
柳临渊立刻就笑了，柳千言不知道她在笑什么，柳临渊说她想到当初沉船的事情“我好像一直都很容易和别人有误会。”不管是长辈、朋友、还是恋人，都是这样。
“你那个不叫和别人有误会，你就是太幼稚，只从自己的角度考虑事情，从来也不听听别人是怎么想的。”柳千言嫌弃的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怎么养成的坏习惯，光想着自己，光顾着自己开心，非要别人顺着你。”
“别人要是不顺着你吧，你就闹的大家都头疼，还以为自己多厉害。你要不是我孙女，早就被我把腿打断了。”语气自然的柳千言低头从粥里挑了个虾子出来要给她，抬头看到她傻住的表情疑惑了一下“怎么了？”
柳临渊缓缓的摇头，看了眼他的虾子，突然说“我不喜欢吃你的口水。”
柳千言一口咬在虾尾，含着尾巴开口“谁说要给你了。”
“我不喜欢边吃饭边说话。”
“。。。”
柳千言翻了个白眼但是咬着虾子确实没说话。
“我不喜欢你跟我说那些所谓的过来人的经验。”
“。。。”
柳千言再次翻了个白眼，伸手让她继续，看她还能说什么。
“我不喜欢你开口就骂人，好像我做什么都不对。”
“。。。”
柳千言专注咬虾子，等她再说。
“我不喜欢你偷偷摸摸做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弄得我像个傻子。”
“。。。”
柳千言吐出虾壳，避开了她的视线。
“我不喜欢你坚持的那些东西，听着特别弱智。”
“。。。”
柳千言吞下虾肉，抬头看着她。
“我不喜欢这个国家，管它会变成。。。”
“呀！”
“我还不喜欢你呢！我说什么了！”柳千言不满了“我还不喜欢你拍的那个电影，我说了吗，我不喜欢你不听话，我说么。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跟明旭那个傻子一样，做一些蠢的要死的事情，我都没说，你就光顾着你自己了！”
柳临渊笑着从纸袋里拿出纸巾，半起身擦了下他嘴角刚才被虾尾沾上的酱汁，放下纸巾笑道“你看，我不喜欢很多东西，可是我从来没说。我觉得那没什么好说的，那只是你的处事方法，没理由为我改变，可怎么就变成了我自私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