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少女妹妹抱着一堆大袋子往桑瑜怀里送,“嫂子!全是最新款!有两个包是限量的,我自己都没舍得用!全给你!”
桑瑜彻底傻眼。
蓝钦目光转向她不知所措的样子,敛着的嘴角终于弯了弯,不由自主轻抚了下她的头发。
小动作落在对面四个蓝家人眼里,顿时全是——
呦呦呦呦!
桑瑜抿紧唇,憋得脸通红,最后就问出一句,“真的……不留下吃饭?”
反正家里食材都是够的,她做菜也很快。
毕竟是钦钦家人,让大家这样走了,有点过意不去。
蓝钦替他们以字回答,“不留。”
干脆,果断,斩断念想,毫无余地。
二叔期盼落空,丧气地垮了肩,领着三个小辈儿又坐了几分钟,知趣地提出离开,蓝钦站起身,没有去门口送。
四人临走前,不约而同回过头。
桑瑜离得近,吃惊看出,蓝家人望着蓝钦的眼睛里,都有难掩的愧疚。
家里很快恢复安静,窗外太阳开始西沉,橙色光辉漫进窗口,斜斜泼在蓝钦身上。
他半垂着眼,侧脸被镀上金边,低头站着,无法言说的空洞寂寥。
桑瑜心像被人狠狠掐住,忙走过去拉住他的手腕,扬起笑脸,“钦钦,你还没有告诉我,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呀。”
蓝钦惊醒了一般,凝视她的脸,抬起手想触碰一下,又忍耐住,放下去攥紧手机,给她打字,“对不起,上次你是为了帮我,现在……他们误会深了。”
误以为……她真是他的女朋友。
怎么可能。
他连做梦……都不敢奢想的事……
可是刚才,他却自私作祟,没有当面澄清。
桑瑜马上摇头,晃晃他的手,“不用道歉,只要你不介意就没关系啊,反正……反正是假的嘛,以后总有机会说清楚。”
她说着“假的”,心里有些难受。
干脆甩甩头不去想,把她备选的菜单打出来,递到蓝钦面前,“选两个。”
蓝钦选好,桑瑜就一头扎进厨房里,各型号菜刀用得出神入化,十五分钟备好材料开火下锅,擦擦手探出身,看到蓝钦还在沙发上发呆。
孤零零的,可怜死了。
桑瑜叹气,真是的……这家人到底怎么回事,来一趟就让钦钦这么低落。
她心疼死了。
桑瑜想了想,轻手蹑脚绕过沙发,不让蓝钦发现她,贴着墙跑进自己房间,找出她以前常放在床上用的一个短腿小方桌。
她仔细擦干净,抹香香,抱着出来,冲去落地窗边。
蓝钦听到声音,不明白她要做什么,无理由地过去帮忙。
桑瑜把小方桌放在地上,又找来两个厚厚的软垫,分别在桌边摆好,看来看去总觉得缺点什么,再次跑回房里,翻出一盒以前买衣服时赠送的香薰蜡烛,喜滋滋搁到桌角点燃。
折腾了这么半天,天已经暗了。
不远处江面泛着微光,路灯渐次亮起,天际是浓郁的深蓝。
桑瑜跪坐在软垫上,细白的手拢着烛光,点好一排后,她仰起脸,对蓝钦笑得甜糯,“钦钦,今天咱们在这里吃晚饭好吗?”
蓝钦没法动。
他站在原地愣愣看着她。
脚像被钉住,既疼又痒,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心里翻搅起的喧嚣热浪。
比烛火更晃眼。
比天上地下的一切都要声势浩大。
她那么好,那么明亮热烈,能点燃他的整个世界。
他根本没办法不看她,不爱她,再怎么强迫自己……也做不到。
“钦钦?”
蓝钦发白的唇动了动,合住,点头。
桑瑜手拄着地面,见他答应,高兴得两眼弯弯,“好,你别急,很快就可以吃了,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蓝钦觉得,他现在看她的眼神,可能是贪婪的。
但他忍不住。
只能勉强低下头,打字问她,“什么秘密?”
桑瑜神秘兮兮笑着说:“我给某人加了餐,现在厨房的小锅里,正在煮着糯米小圆子呐。”
过了半小时,天彻底黑了。
桑瑜打开窗边的两盏暖光射灯,再把吹熄的蜡烛重新点燃,仔细感受一下,确定没有烟,不会刺激蓝钦的喉咙,才端上热腾腾的碗碟。
蓝钦跑前跑后帮她拿餐具,被她摁回去,“老实坐着。”
碗筷摆好,桑瑜又献宝似的捧出一个小瓷壶,给他倒了一杯,“是热的甜汤,这样看是不是很像酒?就当成酒喝吧。”
一人一杯,烛光闪烁,倚着窗外流光璀璨的夜景,轻轻相碰。
桑瑜盘腿坐在软垫上,挺着脊背,认认真真说:“祝愿蓝小钦早日康复。”
蓝钦笑了,唇角弧线漂亮得直把桑瑜看呆。
他长睫低下。
如果不想康复……可以吗?
康复了,她就走了。
他就没有她了。
但还是点了头,不想让桑瑜失望。
桑瑜笑眯眯托着下巴,“哎——你呢,要不要祝我什么。”
蓝钦手边备着纸,缓缓写下,“祝愿桑小鱼……”
桑瑜期待地等着后续。
蓝钦手腕有一点抖,一笔一划写了两个字,“幸福。”
桑瑜怔了怔,总觉得蓝钦好像在难过,她呼了口气,伸手揉揉他的头,“快吃饭,要凉了。”
吃到一半,桑瑜关注着蓝钦的神情,直到看不出低落的痕迹,才找话题说:“钦钦,茶几上的那些礼物,等下你记得收起来哦。”
蓝钦顿了顿,“给你的。”
桑瑜纠正,“他们是你家里人,礼物是给你女朋友的——”
蓝钦抿抿唇,知道桑瑜肯定对他们好奇,主动给她分别解释,“二叔现在是家里的掌权人,需要我画的图纸。”
现在的二叔对他小心细致,然而小时候,二叔无数次指着他骂过。
“蓝家怎么又出了个妖怪!真是作孽!看看你那样子,难怪老爷子生气!”
蓝钦继续给桑瑜写,“大哥是二叔的孩子,家族里培养的接班人。”
大哥现在成熟稳重,但十几年前,也曾居高临下,把他推倒在地上,“什么东西,就你,也配做蓝家人?”
蓝钦笑笑,落笔不停,“弟弟跟我同父同母,我眼睛不正常,父母就又有了他。”
弟弟娇生惯养,父母把对他的失望,全变成希望倾注给弟弟,盼着他能讨得爷爷欢心,拿回因为生了他,而在集团中失去的话语权。
弟弟自然看不惯他,奶声奶气跟着别人一起拍着桌子笑骂,“妖怪!妖怪!”
蓝钦呼吸一下,望了望窗外,平心静气写,“妹妹也是二叔家的,年纪小,还在读书。”
现在是懂事的大姑娘了,以前稚嫩时,会专门把水果放坏,攒在一起跑到他独居的小楼,全丢在他身上,笑着大叫:“你为什么还活着!不知道爷爷会生气吗?”
刚才坐在他家沙发上的,就是这样一群家人。
在他重伤失声,生不如死后,爷爷不久过世,全家人像开了窍,幡然醒悟过去的错处,变得理智成熟、体贴良善,每每看他,眼里总带着深深愧疚。
希望他过得好。
希望他能不计前嫌。
来弥补他们各自心中的自责和歉意?
蓝钦不知道该怎么做。
恨吗?他们已经知道错了,道歉了,无比渴望他的接纳和谅解。
不恨吗?可那些伤,只有在自己身上,才明白会有多疼。
桑瑜皱着眉,看出蓝钦眼里的晦涩,她挪过去,凑近他身边,用温热手指戳戳他的脸颊,“你不愿意跟他们多接触,对吧?”
蓝钦转转头,蹭着她的指尖,没回答。
“好,我懂了,”桑瑜又揉揉他,“钦钦不喜欢,那以后不让他们进门。”
蓝钦忍不住笑,也鼓起勇气戳她一下,“所以说,礼物你收下。”
桑瑜不懂这是个什么逻辑。
蓝钦有理有据逗她,“不喜欢他们,他们偏要送上门,不要白不要。”
他又补充,“不用替他们省,如果拒绝,只会塞来更多。”
那些不好的,脏的,难听的,他希望桑瑜永远不了解。
桑瑜知道的,应该是积极正面的。
桑瑜听了哈哈大笑,“蓝小钦,你这是歪理。”
蓝钦看她嘴角沾着一粒米,指腹贴过去轻柔抹掉,趁她开心时问:“你今天上班,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桑瑜惊呆,他怎么知道?
蓝钦写,“你在微信里说的,心情不好。”
桑瑜一激动,差点扑上去抱他,钦钦真是……心太细了,原来连她随口一句话都记得。
但她哪里忍心把工作上那些杂七杂八的破事儿说给他听。
徐真?不过一个新同事而已,不对胃口以后少接触就好了,根本什么都不算嘛,不值得往钦钦耳朵里面放。
钦钦知道的,应该是积极正面的。
“没有,”她模糊重点,瞎扯一个理由,“就是有患者不太配合,常发生的事儿,不算什么。”
蜡烛这时快要燃尽了,光线更柔。
她的脸格外娇俏。
蓝钦目不转睛,看得入迷。
他胸口起伏,给她写字,非常努力地哄:“至少有一个患者,无论什么情况,都会配合你,听你话,绝对不让你生气。”
桑瑜一下没反应过来,“还有这样的?谁?”
蓝钦双手攥攥,弯起眼,很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自己。
最乖的,最听话的,最盼着你笑的。
是我呀。
如果这半年……能过慢点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