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摩诃这话一出，赫连皓月顿时沉默了。
而鸠摩诃又继续道：“倒是霸占人妻女，鱼肉百姓，怂恿人来北辰皇朝送死，挑起两国战事，殃及天下无辜的事情，做得不少！这样的君主，有什么让你们效忠的魅力？”
他的话到这里，赫连皓月也颓然地瘫坐在地上，整个人都仿佛苍老了许多，低声说：“也许你说得对，如果我当年没有凭借一腔热血参军，不曾走到这个位置，就好了。”
其实，在今日之前，他何曾没有想过，大漠王的确是昏庸无能。
将重情重义的骁钦兵权夺走，重用狼子野心的鸠摩诃，把他自己慢慢放到砧板上。几乎朝堂上所有人都能看出来鸠摩诃的不臣之心，但是大漠王却完全看不出来，当初骁钦离开的时候，所有人也不是没有失望过。
然而大漠王呢？
就下令象征性地找了两天，此事便不了了之。
对于自己的劝谏，总是听不进去，难得听进去了这一回，鸠摩诃略施小计，自己就换来了牢狱之灾。
看赫连皓月已经生出悔意和怨怼之意，鸠摩诃又继续道：“对了，大汗刚刚下令，要你的美妾今日侍寝，她不愿意，刚刚已经自尽了！”
“你说什么？”赫连皓月不敢置信地站起身。
鸠摩诃沉声说：“我完全没必要骗你，以你对大汗的了解，他能做出这种事情，也不奇怪吧？”
赫连皓月立即领悟过来。
也是，当初耶律善为了大漠王，战死沙场！可是最后呢，大漠王是怎么对待他的？死后没有任何封赏和嘉奖就算了，若非是陆绾绾这个女人坏了大汗的事，他还要将陆绾绾收入后宫。
这么想起来，赫连皓月顿时感觉浑身冰凉，他看着鸠摩诃，冷声道：“这也是你设计的，是不是？”
“我鸠摩诃以草原狼神的名义起誓，这件事，我全然没有设计。这都是大汗一个人的意思！”鸠摩诃看着赫连皓月，眸光炯炯，丝毫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大漠的人，用狼神的名义起誓，是非常严重的，谁都不会在这种誓言上撒谎。
于是赫连皓月明白了。
这一切当真就是大漠王一个人的意思！
鸠摩诃开口道：“你当年豁出性命救他，又效忠了他这么多年。你换来了什么？他连真正的信任都没有给过你，只不过一个雕虫小技，一封找人临摹的通敌信件，一个蠢妇随便的两句话，他就要杀你全族，不仅仅如此，还要强迫你的妻妾，赫连皓月，你当真不恨吗？”
“你想说什么？”赫连皓月狠狠地看向他，“你专程来这里，就是想嘲讽我吗？”
鸠摩诃冷笑了一声：“嘲讽你？嘲讽你对我有什么意义？我能借此得到什么？赫连皓月，如果我想要你的命，你根本没办法活着从北辰皇朝回来。你以为夜魅为什么放过你？”
赫连皓月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你是说……”
☆、326 人情
“不错！”鸠摩诃盯着赫连皓月，继续说，“纵然我算计你，是为了我自己的大位，但不得不说，如今也算是我帮你，让你看清楚你效忠的君王，是如何的刻薄寡恩。你想清楚，你是要抱着对这样一个君主的愚忠，带着全族一起死，还是效忠我鸠摩诃，保住全族的性命！”
鸠摩诃一字一顿，对着赫连皓月说着。
赫连皓月禁不住心中的悲痛，竟忍不住英雄落泪，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效忠的君主，竟然是这样的薄情寡义，要杀了自己不说，连族人都不放过，甚至还要强占自己的女人。
而自己一直视为仇敌，你死我活之人，虽然算计自己，却是愿意给自己一条生路。
人生最讽刺的事情，大概莫过于此了。
看赫连皓月不说话，鸠摩诃继续道：“相信你应该明白，比起他，鸠摩诃会是更好的君主！哪怕是以天下苍生为念，以大漠的福祉利益为念，你也该好好想想，你为了这么一个人去死，真的值得吗？”
话说到这里，看着赫连皓月垂首不说话，鸠摩诃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差不多达到了。
他最后道：“赫连将军，还有两天的时间，大汗就要处斩你了！你还有一天的考虑时间，鸠摩诃明日再来，你到时候给我答复不迟！”
鸠摩诃说着，便转身离开。
而这时候，赫连皓月忽然抬头，看向鸠摩诃，又猛地闭上眼，脸上落下泪来。也算是为自己这么多年的愚忠作结，他低声说：“不必了！”
鸠摩诃脚步顿住。
赫连皓月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单膝跪地，对鸠摩诃开口：“赫连皓月，愿意效忠未来的大汗！”
说着这话，他的头深深地垂了下去。
但这时候，他心头不仅没有自己想象的负罪感，甚至觉得轻松了许多。其实从一开始，他就不是不明白，大漠王并非是什么好君主，这些年来效忠这么一个人，心里也不是不矛盾。
如今事情到了这一步，自己退无可退。
就算他赫连皓月真的不想要自己的性命，无论如何，也至少要为族人谋一条生路。
更何况，鸠摩诃说得对。
以鸠摩诃的实力，他的确在未来，会比现在的大漠王，做的好得多。
鸠摩诃转身。
将赫连皓月扶了起来，开口道：“既然是我陷害你，我自然也不会找你邀功，我自会帮你把族人都救出来，也会将你换从天牢换出去。只是希望，赫连将军，言而有信，莫要做轻生之举！”
赫连皓月顿时一颤。
没想到，自己有一瞬间的轻生念头，鸠摩诃竟然也都知道了。
是啊，被逼到这个份上，他当真是想过一死了之，没想到，鸠摩诃竟然就这么一句话，便软化了他的心。
到如今，在意他这条命的，在意他是不是会死的，竟然是自己多年的政敌。当真何其讽刺！
他低头道：“鸠摩将军放心，末将定然不会寻死！也会说到做到，助将军一臂之力！”
“那鸠摩诃，就多谢赫连将军了！”
鸠摩诃说着，还客客气气地对赫连皓月抱拳鞠躬，俨然便是礼贤下士的模样，也更让赫连皓月看出了鸠摩诃和大汗的不同之处。
赫连皓月顿时也觉得，自己这样的选择，是对的。
或许很早之前，就应该这么选！
……
鸠摩诃走出了天牢，心情非常不错。
他手下之人，开口询问：“将军，您说服赫连皓月了吗？”
“嗯！”鸠摩诃点头，“倒是要感谢大汗帮我，我早就料到了大汗薄情寡恩的性格，在认定了鸠摩诃有意谋反之后，定然会下令处死赫连皓月全族。我甚至早就看出来，大汗一直对赫连皓月的妾室有意，只是他能逼死那名妾室，实在是我始料未及！”
下人也忍不住开口道：“的确如此，没想到，事情到这一步，都不需要您做什么，大汗就自己将自己所有的路，全部堵死了！也是多亏了大汗愚蠢，帮您增添了战力！”
“这也要谢谢夜魅，毕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赫连皓月给我放回来，的确不容易！这件事情，也当是我欠了夜魅一个人情。”说起夜魅，鸠摩诃的心情倒是不差。
下人忍不住说：“将军，您这是要跟夜魅，一直合作下去了吗？”
“自然！”鸠摩诃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她是个值得合作的对象，甚至，这世上如她这样讲信用的男人，都没有多少。既然合作，就是绝对的信任，我要赫连皓月安然回来，她问都没问，就放了回来。这样的女人，跟她合作，是最靠得住的！”
“那您……”下人忍不住说，“您跟陆绾绾合作，却是准备失信于人家，那与这夜魅……”
“哈哈！”鸠摩诃立即笑出声来，看了那下人一眼，“与什么样的人合作，就用什么样的手段。再有，陆绾绾的信，背了又何妨？她不能将我怎么样。而夜魅，她的信，这世上怕没有多少人背得起！毕竟夜魅的实力在那里，背信的代价，不是谁都能承担的！”
下人仿佛明白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明白。
最终鸠摩诃笑着道：“其实很简单，这个世间无论何时，都是实力说话。夜魅有实力，所以没人敢轻易失信于她。陆绾绾没有实力，所以只能沦为棋子，任人鱼肉！”
下人顿时懂了。
“属下明白了！”
“传信给夜魅吧，说我欠了她一回。她可以记上，这个人情，随时可以找我讨！”鸠摩诃吩咐了一句，“以及，告诉她可以准备下一步计划了！”
“是！”
……
当夜魅收到鸠摩诃这封信件的时候，也知道了有关于赫连皓月的所有情况。
竟然就跟北辰奕的猜想，完全一模一样。
而且，鸠摩诃还真的就做到了！
这一瞬间，她自然也更加明白了北辰奕的厉害，甚至，北辰奕远比自己更加了解大漠的政局，也比自己更加了解鸠摩诃和大漠王，以及赫连皓月。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心下更警惕几分，随后唤人来：“听我号令！”
☆、327 百里思休
萧越清很快地进来。
夜魅开口吩咐：“去准备，不日之后，就会有一场大战！这很有可能，是我们与大漠的最后一战！”
“是！”萧越清立即应下。
夜魅递给萧越清一张地图，冷声吩咐：“就在这里决战，这三处埋伏。如果敌军败逃，逃走的地方，应当是这几个方位。在这里也准备好伏兵，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夜魅这一次能准备得如此缜密，将他们逃走的路径都规划好，不得不说，有很大的理由是因为之前跟北辰奕的对话。
第一次跟北辰奕交锋的时候，这个男人指出她用兵的错处。这其中就包括，自己没有准备伏兵，将逃走的人一网打尽。
眼下鸠摩诃还没有告诉自己，接下来他们具体的用兵计划，但夜魅已经率先预料好了这些，相信鸠摩诃他们的出兵，跟自己眼下的布局，不会有太大的出入。
“是！”萧越清看着夜魅点出的几处地方，只觉得真正是精妙绝伦。
心里也更加佩服起夜魅的用兵之道来。
他其实也发现，这几场战争下来，夜魅已经逐渐从最开始的使用小聪明，但如今是真正有些深谙兵法之道了。
似乎能看出萧越清在想什么，夜魅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怎么，你很奇怪我的进步？”
“是！”的确是有点奇怪，毕竟一个人在短期之内能成长的这么快，是令人震惊的。
夜魅挥了挥手，嗤笑了一声：“其实我也很奇怪。”
萧越清没再说什么，退了下去。
他离开之后，夜魅倒忍不住苦笑了一声，她这样的进步，很大程度上，是是因为北辰奕。
人都说亦师亦友，可她跟北辰奕，却是亦敌亦师。
能从敌人的身上学到点什么，其实她应该感到高兴不是？只是如此强大的敌人，难免还是令她心惊。
想到这里。
夜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站起身，去了钟若冰的房间。
钟若冰看见夜魅造访，愣了一下，问了她一句：“有什么事吗？”
“的确有件事情要拜托你，我想要你帮我走一趟宗政皇朝的旧址，进去取一件东西。但是，如果周围有北辰奕的暗线，你就先退回来，不要被他们发现，取东西的事情，我们再从长计议！”夜魅脸色微沉，很快地说出了这么一句。
她倒是希望能直接就办好，但是就怕北辰奕那边有人守着，这样的话，倘若被发现了，东西能不能取到还两说，更重要的是，就会引起北辰奕的怀疑。
要是这样，就很危险了。
钟若冰问了一句：“是取什么东西？”
夜魅立即在她耳畔，耳语了一句。
钟若冰皱了皱眉，盯着夜魅询问：“为什么宗政皇朝的人，放得这么私密的东西，你会知道？”
夜魅听了这个问题，盯着钟若冰，并不回答。
钟若冰顿时明白，夜魅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她也不是喜欢为难人的人，于是到了这里，她便就不说了。点点头道：“那既然是这样，我就去帮你取，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旁人的。”
“你一切小心！”夜魅嘱咐了一句。
钟若冰应完之后，往门外走，倒是忽然想起来什么，看了一眼夜魅：“对了，有个办法能保证一定能把你要的东西取出来，我爹的身份你应该知道，他是大司空。他手下有许多能人，其中有一对兄弟，十分精通挖密道。如果真的有北辰奕的人防守，我可以让他们挖密道进宗政皇朝的皇宫，帮你把东西取出来！”
说到这里，钟若冰继续道：“可是这样的话，我爹就难免知道这件事情了。”
她的话刚说完，正好司马蕊走进来了。
司马蕊开口道：“没关系，你爹知道了就知道了，你直接去办就是！”
夜魅诧异地看了一眼司马蕊。
不管怎么说，钟山是北辰皇朝的大司空，这件事情若是被钟山知道，说不定会产生什么怀疑和联想，阿蕊为什么主张信任钟山？
但，见司马蕊对着夜魅点了点头。
夜魅心中虽然有疑惑，但还是看向钟若冰：“那就这么办吧，交给你了！”
“好！”钟若冰感觉得到她们两个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但是她也并不介意，不说的话证明还不够信任，但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自己跟夜魅认识不久，初见还打架，所以她也并不着急，相信以后她们会慢慢信任自己。
她大步出门。
司马蕊方才看着夜魅，低声道：“虽然不知道你是想去取什么，但是既然是宗政皇朝的旧址，就完全不用担心，因为她爹钟山，是我们的人！”
“什么？”夜魅愣了一下。
司马蕊继续道：“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当年宗政皇朝的第一智者，据闻他祖上是另外一块大陆，南岳皇朝的皇室后裔，他的家族便也是我们这一块大陆，唯一的百里姓氏，他名为百里思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