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尊面前自称‘本尊’?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北胤将手里的鬼影剑抬起,剑尖的红沉得像干涸的血液的颜色,流转着暗沉沉的近乎黑色的光芒。
“哦?恢复理智了?”獠牙别开视线睨了一眼支撑着结界阻挡血月红光的兮扬,僵硬地勾了勾嘴角,阴恻恻道:“过了几手就把蛊虫从你体内弄了出来,还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呵,上神不愧是上神,毕竟是逆转生死也不受天地制裁的人。”
“该受制裁的是你!聚集无人之地的凶兽,布下惊天阴谋妄想残害神祇和苍生,你比矢屿更卑鄙无耻!”
“你把我和矢屿对比……可真是太高看他了。矢屿这个人,什么都不比我差,可最后还是输了,为什么?因为他不懂得隐藏自己,坏人,如果坏得太过于明显,就成了可笑。北胤,你成魔,我是助了你一臂之力的,可你若是觉得凭你现在的实力能够与我抗衡,那就大错特错了!今晚,历史将改写,胜者为神败者成魔,从今往后,我獠牙就是住在三界的唯一的神!”
“枉你自诩聪明,可笑!”北胤不屑地勾了勾唇角,眼里划过一抹嘲笑。
獠牙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脸上终于现出了慌张的神色,手中妖光还未凝起,北胤已经提剑在自己的左掌拉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鲜血喷洒而出,溅落在困着瑶夙的光柱上和地下的法阵上,阵法受了干扰,冒出大片大片的白烟,紫得近乎黑色的光芒一点点淡开,仿佛整个阵法都有了松动。
獠牙想取走瑶夙的神力,就只能用她的血来开启阵法,一旦掺了其他人的血液,阵法也就作了废。
这也是为什么祭台上设下了这个光幕结界的原因,并不是结界有多牢靠将人挡在外面让他完成这项壮举,而是为了不让外头厮杀的肮脏的血溅到法阵上。
、
红月的颜色渐渐变淡,一刻钟的时辰已经所剩不多。
直冲天际的光柱在染上北胤血液的一刹消失了去,瑶夙失去了禁锢重重跌坐到地上,嘴角溢着一行鲜血,艰难地抬起头,对那个许久不见的男子笑了笑。
红色的月,红色的衣,那个名唤北胤的青年还是初见时的眉目,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獠牙从将北胤变成半兽人时起,就没有想过这一出变故,在他的设想里,北胤应该带领凶兽群战死,亦或是与那些个上神厮打缠斗,而不是闯进了他设下的结界,亲手破坏了他设下的阵法。
被他强行摄进体内的神力仿佛也挣开了那一层束缚,从他的体内汹涌而出,银色的光芒如惊涛骇浪一般,涌进了北胤的体内。
顷刻间,半个虚空被照亮,华而不实的光幕结界发出“呜呜”两声悲鸣,粉碎成了渣滓。
北胤整个人被裹在银色的光芒里,不知如何凝起的乌云遮蔽了红月的光,道道电光穿梭其中,一道电光没有任何先兆,夹着万钧之势便劈了下来,一旁的獠牙躲避不及,生生挨了一下雷劫的余波,黑了半条手臂。
半年前北胤为了瑶夙淘换全身骨血,舍妖道修仙途,可没想到中途出了岔子,生生堕回了魔道,变成了半人半兽的妖魔。
谁也不知道瑶夙的神力为什么会进入北胤的体内,更不会知道在这种关头他竟然会引下九天雷劫。
由魔入神,降天雷一十二道,去魔障,列仙班。
乌云散去的时候,血月已经褪去了骇人的红色,兮扬和白晔一同收起结界,天罗剑和沧溟剑交错着在虚空中飞行,将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凶兽一一斩杀于剑下。
祭台之下,仙妖静立,仰望虚空。
围绕着北胤的光雾慢慢散去,逆着光的人影逐渐清晰—一袭暗红色的的衣袍变成了张扬的朱红色,耀眼得如同初升的艳阳,妖虎族的图腾跃然其上,衣襟、袖摆乃至翩飞的衣袂都是金丝勾出的百兽图,腰间的黑色锦带绣着上古梵文,一枚兽头玉佩不偏不倚缀在了正中间;一头如墨长发简单别了根红木簪子,额前的发丝不时扫过额间的红色印记,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眸子仿佛淬了火一般,灼热得骇人。
上一位如此张扬耀眼的男神君,叫有狐虚。
、
沉重的脚步声在静夜里响起,红色百兽图衣摆随着脚步一开一合,步步逼向后退的獠牙。
“你……你……”獠牙捂着被天雷灼伤的手臂连连后退,直至抵上祭台的栏杆,才不得不停下来。
“枉你自诩聪明。”北胤神情漠然得几近刻薄,眼里火热的温度慢慢降下来,竟和他这身红色格外地不协调。“你成竹在胸地算了这么久,利用我引来了瑶夙、控制整个凶兽群,利用整个妖界来拖延时间等待祀月节这一日,利用妖兽阻挡仙妖大军等待血月降临,利用所有人灵力的流失牵制两位上神……可是太自大,自大到没有想到万一不受控制的是我。”
“北胤,你是妖族出身,你身上流的是妖族的血脉,仙界不会因为你成了神而敬重你,更不会因为你今天救了他们而对你感恩戴德!我们,才是一类人!把你的剑朝向他们,方才受血月的影响他们都流失了灵力,我和你,我们还是有胜算的,把他们都杀光,重新创造一个三界,我将一界交给……啊!”
獠牙低下头看向没入腹间的鬼影剑,不敢相信在利益面前这个人竟然出手出得毫不迟疑。
“你若还嫌不够,我可以与你一同主宰三界,像远古大混沌时期的诸神一般,共同主宰天地……啊!”
獠牙的话音止在北胤的再一次重击之下。
“北胤!你别逼我太甚!”獠牙的低吼声近乎咆哮,整张脸因为疼痛而变得狰狞扭曲。
“是你一直在逼我。你对付我父亲,与矢屿平分妖界大权,在我体内下蛊虫把我变得半兽半妖,你还想吸噬瑶夙的神力,你想让她死。我只想和她好好在一起,既然你想让我们死,那就只能让你死了。”
“呵!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獠牙叫嚣着直起身子,身上迸发出的妖力震得北胤后退了几步。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高变大,上身的衣服被生生撕裂开来,露出了胸膛前沥青色的狼族图腾纹身。
一把飞旋的血轮出现在他手上,狂热的火浪从血轮中心蹿出,倏地将空气点燃,整个祭台瞬间成了一个火场,火势熊熊,明明没有燃烧的实物,却传来噼啪燃烧的声音。
不等獠牙笑出声,大雨瓢泼似的从天上倒下来,不湿衣物,将大火实实地扑灭了,徒留下红色的血轮在獠牙手中旋转,显得有几分滑稽可笑。
獠牙低头看着没紧胸膛的长剑,再抬头看看持着剑纹丝不动的北胤,一边笑一边吐着血沫,嘲讽道:“都说白晔上神光明磊落,背后偷袭这等事,未免小人……”
“对付你这样的小人,何必讲求光明正大?”兮扬不屑的小声自上方传来,一个巨大的银色封印自顶上落下,穿过獠牙的身体落在了地面上,将他结实封在了远处,动弹不得。
“本君早就说过,谁敢动我女儿一根头发丝儿,本君就让他陪葬!”
、
北胤避开獠牙直勾勾的足以杀死人的眼神,收起手中的鬼影剑,转身走到瑶夙身前,单膝跪地,将她抱进了怀里。
身后,祭台下的群妖跪了一地,三磕响头行下妖界顶隆重的大礼,高呼道:“妖皇陛下万岁!妖后殿下千岁!”
北胤头也不回,抱起瑶夙慢慢挺直了腰身,语气不轻不重,一句话传音至妖界的每一个角落,叫人听得真切——
“我已不是妖,做不了你们的妖皇。三界之大,我只是她的丈夫。”
瑶夙在他怀里低低笑开,抬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毫不客气地擦到了北胤的脸上。
北胤也不躲,眉眼间俱是笑意,背对着千万仙妖,用只有她一人听得见的声音道:“家门口的梅子熟了,我想喝你酿的梅子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众所周知,我的打斗场景向来是雷声大雨点小,希望这样的结局不会显得草率,毕竟写了好几章就打了这么一会儿(捂脸)。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啦,超级感谢一直跟着我给我留言的读者们,这个月真的是龟速更新,我都觉得对不起你们,真的是实习太忙,极速学校那种从早上六点忙到晚上十点的痛你们能体会吗?(捂脸)
趁着这个假期坐在电脑前码了一天总算是写完了,希望能让一直等的小天使们满意吧~~之前说过会写番外,不过估计又得拖,一来没想好写谁的番外,二来……你们懂的……
这一本完结之后我就要开耽美啦,有兴趣的可以戳我专栏,预收中的那一本,第一次写耽美会写成什么样还不知道哈哈,跟过去的小可爱一定要告诉我,开文的时候给你发大红包,mua~~
最后,再次因为我的龟速更新道歉(捂脸)
☆、番外
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碧蓝的天幕下,云过无痕。
忽地, 不知是什么东西飞快地掠了过去,带起一阵厉风,阴沉沉的, 还未看清便没了踪影。
两只泛着灵光张着翅膀的小东西紧跟着那东西消失的方向追过去,稍有些眼力的仙人便能认出那是两只还未化人形的仙灵。
凭空而起的一面气墙拦住了小鬼的去路,小鬼慌张之下连忙转身逃跑,不想迎面便遇上了大人物。
那人眉目俊朗, 身着一袭朱红色金绣百兽纹长袍, 一双眼睛深沉得宛如地底的炼狱,淬着腥红的火苗。
“我说是什么东西带起污秽的风, 原来是冥界的小鬼。胆子不小,竟敢私自逃跑,还不长眼地跑到仙界来了?”
不紧不慢的女声从后面传来, 瑶夙小神君慢悠悠踱着步子转到小鬼的面前, 抬手将他怀里揣着的东西收进了掌心, 别眼看向追过来的两只小仙灵。
“想靠吸噬仙力增长修为,从鬼胎脱骨成仙?那你下手也得挑着人来啊,这两个小娃娃还没化形, 你拿他们的内丹顶个什么用?”
想当年魔君獠牙为了增进修为,可是要拿她的小命的。
瑶夙不屑地嗤了一声,将手里一小团灵光还给了两只小仙灵,伸手在他们额头上点了两点, 笑道:“双修?倒是挺享受的。快回去吧,找个安全的地方修炼,别让人随随便便打扰了。”
“咳咳!”一旁的北胤不知怎的脸颊竟泛了些红色,干脆利索地制住了小鬼,道:“冥界管控严格,又有千秋锁镇压,这修为低下的小鬼怎么会跑了出来?”
“是趁我离开冥界时偷偷跟出来的。”一道声音由远及近,五步远地方现出一片蓝色光幕,光波如水纹般流转,宛如绽开的涟漪,声音的主人从光幕中走出,一席蓝白衣袍,神采奕奕,修为比之千年前高了许多。
“云修?你终于舍得回来了?你这哪是去历劫,是去凡间游山玩水了吧?一去就是两千年。”
云修眉头一挑,看了看北胤,再看了看瑶夙,嘴角一勾,打趣道:“如意郎君在侧,难为小神君还能想起我。”
“我倒是不想想起你,只不过三不五时有人向我打听,两千年不见你本尊都不得安生。你这又是怎么回事?神仙历劫可不必走那轮回道,怎么把这小鬼带出来了?”
云修从袖中掏出个小瓶子,轻轻摇晃两下,那鬼魂便化作一缕青烟飘了进去,塞好瓶口放回袖中,踩上云端重新启程,云修才缓缓道起这两千年的经历。
他自己罚自己历劫,说是千年,实则并无定期,劫数未满千年便历完了,可他总觉得罪孽未赎满,迟迟没有从人间回来。
时逢人间战乱百姓疾苦,云修便现了身救黎民于水火之中,也因此悟得悔过之道。他因一己之过造成过人间的灾难,虽然天帝爷爷替他弥补了大错,但过错就是过错,只有为人间做些什么功德事,才能平了那些过错。
于是此后的近千年,云修一直流转在大千世界,逢乱必出,渐渐地在人间有了祠堂,有了供奉的香火,身上积攒了些功德,修为自然也见长了许多。
“我从人间抓了几个死后不肯投胎四处害人的厉鬼,将他们送到冥界,本想继续回人间去,但冥君告诉我近日兄长大婚,我便回来赶这一趟。不想那小鬼不好好投胎,竟然起了这种念头跟着我偷偷跑来了仙界,被我发现了之后跑了个没影,这些天我一直在找它。”
北胤对云修露出一副刮目相看的肃敬神态,正想称赞两句大义的话,就听得一旁瑶夙的“啧啧”声。
“某人要是知道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竟然不是为了她,怕是会生了跳往生海的心。”
云修心知她说的某人是谁,神色沉下去了几分,声音里夹了几分颤音,问道:“她……还好吗?”
“好不好这种话我一个外人不好替人回答,你自己问她吧。”
“我……”
“云修殿下——”北胤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的身后。
不远处的天柱下,焉蓉女仙君一袭青衣,望着这边湿了眼眶。
“叫什么‘云修殿下’,论身份论辈分你都压他一头。走了走了,别打扰人家相聚,赶紧跟云珩哥哥道声喜走个过场好回去包饺子。”
瑶夙一把挽上北胤的手臂,话音还未落下,人已经从云头消失,转眼便出现在了云珩太子的婚宴现场。
天家的事在三界中是大事,办个宴席也比别人张扬许多,什么蟠桃盛会、什么满月宴寿诞宴、什么即位大典,一次比一次铺张华丽,宾客一次次从三界四海风尘仆仆赶来,也不知厌倦了没。
反正家里那两位是肯定厌烦的,瑶夙如是想着。
往来的仙友们见到瑶夙和北胤,皆谦虚恭敬地唤上一声“神君好”,有那么几位蠢蠢欲动想要上前寒暄两句,可对上瑶夙小神君一脸“赶紧完事”的神情,又悻悻地将腿脚缩了回去。
说起这位新太子妃,听闻是北海水君的独女,品貌端庄,二人于水君的寿宴上一见倾情,得他小叔叔南海元戊水君做媒,拉了这一段姻缘,倒也算登对。
瑶夙和北胤来得算不得早,登对的两位新人早已行完了繁琐的拜礼,正在席间敬酒。
云珩不知正和祝离仙君说着些什么,三个人凑在一起低声笑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站得像两尊雕像的两人,忙辞了祝离,领着新婚妻子上前。
瑶夙晃了晃手上拎着的木匣子,笑盈盈地塞进了新娘子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