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饭馆——少地瓜
时间:2019-01-10 11:00:48

  这肉是早起才割的,鲜嫩的厉害,片的薄薄的,只需略烤一下就熟了,然后撒一点细细的盐巴,即便不蘸料,光一点盐味就足够鲜美。
  若是火候得当,简直不必费什么力气,那肉片嫩的呦,入口就要化了。
  不同部位的肉口感也不一样,肋排、里脊、肩胛、脖颈、牛舌,或是鲜嫩,或是厚重,或是清脆,多来几片,肠胃得到填充,舒坦得不得了。
  约莫一刻钟过去,烤盘边缘略低洼一些的地方已经积了不少莹亮的油脂,这会儿只要打一个鸡蛋进去,或是直接煎蛋,或是搅成蛋液弄个嫩蛋卷……因油脂内已经有了烤肉时滑下来的盐分,真的什么都不必添加。
  小刀忽然发自内心的觉得,若是每次大案告破在即就来这么一顿慰劳饭,嗯,他能坚持到两百岁!
  关键时候还得是肉,菜蔬什么的不过配角罢了!
  不过没等他将这些感慨宣之于口,眼角余光瞥见展鸰的动作后,小刀的脸就已肉眼看见的速度变绿了:
  她,她竟然在烤茄子!
  娘咧,不知现在退席还来不来得及……
  茄子外头已经被烤的黑一块紫一块,十分难看。就见那面上带笑的掌柜的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把短匕,捏在指尖耍了个漂亮的花儿,然后那茄子就从上面裂开了。
  小刀本能的吞了吞口水,却不是馋的,只是觉得屁股下面和脖颈子都有些凉嗖嗖的。
  展鸰将肉末、粉丝、蒜蓉小心的放进去,一边操作一边对小刀邀请道:“前几天在你们那儿吃多了茄子,今儿也尝尝我们的。来,碟子递过来,我给你夹点。”
  也不知福园州那些人什么毛病,对茄子似乎有种难以形容的狂热,一天三顿恨不得顿顿都是茄子。最叫人拍案叫绝的是,那么大批量的烹饪茄子,竟然还能做得那么难吃!最后他们夫妻俩睡觉做梦都是被一个个紫红油亮的大茄子反复碾压,太痛苦了!
  肉不好吃吗?炒菜不好吃吗?火锅不好吃吗?怎么非得跟个茄子死磕!
  不过到底是人家的私人爱好,而且口味这种东西本就因人而异,她自然得尊重对方的选择,也就不说什么了。
  好像前些日子小刀这小老弟也没少吃,幸亏自家菜园也有茄子,因光照充足、肥料及时,长得很是茁壮。若是他吃旁的不习惯,完全可以吃茄子嘛!
  得亏着小刀没有读心术,不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恐怖如斯的认知,不然可能会当场抽出裤腰带把自己挂到房梁上以示清白。
  他只是脸忍不住抽动几下,非常诚恳的推辞道:“这,这就不必了吧。”
  展鸰疑惑道:“为什么呀?来,别跟我客气!过两天我再煎点茄盒叫人给你送去,里头夹上葱姜拌匀的韭菜肉馅儿,裹上鸡蛋面糊糊煎成金黄色,外酥里嫩可好吃啦!”
  小刀都快哭了,心道谁跟你客气!我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你非得拿茄子给我往死路上逼。今天烤茄子不算,连日后的煎茄盒都安排好了……
  “我,哦,对,我快吃饱了,实在塞不下什么茄子,我再吃点牛肉就好了。”
  众人齐刷刷看过来,满脸都写着不可思议,满眼都冒着“你无耻”。
  太不要脸了!
  为了空出肚子多蹭牛肉,竟然如此光明正大的撒谎!
  你连茄子都吃不下了,还吃什么肉啊?喝风去吧,东南风就挺好,还不噎人!
  展鸰没勉强,不过……林捕快见大家都吃茄子吃得欢,竟也有些好奇,屁股生针似的磨了半天,到底是厚着脸皮抢了一条,以一种赴死的决心尝了,然后泪流满面。
  他错了,真的错了!
  衙门里的茄子难吃,真不是茄子的错儿,得看是谁做的!
  连最难攻克的茄子都吃了,其余的东西小刀都大胆的尝试,吃饱之后才开始后知后觉的忏悔:
  等会儿大人就该过堂审案了,人命关天,他这吃的满嘴流油的,实在不大像话……
  唉,失策了失策了,下回得记住,不能吃这么饱了。
  “喝点东西解腻吧?”
  忏悔中的林捕快发现自己眼前凭空出现了一个甜白瓷的小碗,里头浮着几块圆滚滚白嫩嫩的桃子,上面浮着几朵金灿灿的桂花,汁水澄澈,味道酸甜,整体煞是可爱。然后他的手就好像不受控制似的伸出去,端碗,动勺,入口……
  哇,汁水酸甜清凉,桃子肥厚有嚼头,一点儿不像想象中的绵软,连最后一点烧烤过后的腻味都瞬间烟消云散。
  这种桃子他是见过的,个儿大肉厚,长得也好看,奈何……一点都不甜!挺不受待见。可为何这个滋味儿如此美妙?难道不是一种么?
  等小刀回过神来,他惊觉自己手中竟然只剩下一只空碗,连一滴汁水都没剩下!
  “好吃吧?”掌柜的魔鬼一般甜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刀忍不住打了个饱嗝,自暴自弃的点头。
  好吃,简直太罪恶了。
  “这是我用蜜糖、白糖和山楂、桂花、乌梅一并调的,”展鸰十分得意的道,“弄完之后酸甜可口,还能消食解暑呐!一般人我都不舍得给他们吃的。”
  等大家吃完了饭,估计陈淼差不多也休息好了,展鸰和席桐再一次跟着小刀去往福园州。
  才刚进衙门,赵戈就从一旁出来,看见他们之后就眼睛一亮,“大人正问起你们呢,快随我进来。”
  四个人一边走,赵戈一边将刚才发生的事说给他们听,“不知哪儿走漏了风声,才刚杨老汉叫长子杨文推着过来自首了,说人都是他杀的,大人面上没说,可实则生了好大的气。”
  能不生气吗?
  因杨老汉病病歪歪,虽然被控制却未曾入狱,只是给人软禁在小院子里。可那杨武是才刚被抓到的,又直接入狱,陈淼自认为天衣无缝,谁知转头人家老爹就跑来自首,这不是听到风声是什么?这就证明他手下的衙门简直像个筛子,消息说漏就漏出去了,这跟将他的脸面丢到地上踩有什么分别?
  小刀飞快的擦了下嘴角,听了这话也不觉皱起眉头,“还有这事?”
  “这还不算,”赵戈又道,“杨老汉投案没多久,伺候他多年的忠仆杨彪也跳出来,说人是他杀的,跟自家老爷少爷全无瓜葛,你们说,这不添乱吗?”
  展鸰和席桐都点头,确实够乱的。
  小刀也点头称是,觉得自家大人忒不容易,结果才刚开口,“嗝~!”
  赵戈的脸都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赵戈:“……说好的办案呢?”
  说好了共患难,你却背着我撑到打嗝儿?!
  小刀:“……我不是我没有你误会了!”
 
 
第130章 
  穿青色白鹇补子的陈淼已经高坐公堂, 展鸰和席桐非公职人员, 便在隔间听着。
  这会儿在堂下跪着的是紧随杨老汉前来自首的杨家忠仆杨彪, 他比杨老汉略小几岁的模样,人如其名,身子骨十分强健, 一口咬定了一应案件都是自己犯的, 还主动交代了其中几期的时间、地点和手法。
  陪他们在这边坐着的小刀边听边点头, “确实。”
  陈淼依旧板着那张脸,瞧不出喜怒, 只是拍了下惊堂木,问道:“你因何杀人?”
  杨彪哼了声,梗着脖子道:“我便是天生爱杀人, 左右那些人活着死了也没什么分别, 杀就杀了,哪有什么缘故?”
  说着, 他又冲陈淼嘿嘿一笑,阴阳怪气道:“大人平素吃鸡鸭鱼肉时,可曾问过厨子为何要杀它们?”
  杨彪本以为陈淼会大发雷霆, 谁知对方竟缓缓点头,“言之有理。”
  不说杨彪, 就连隔壁的展鸰和席桐都有些惊讶, 本能的觉得陈淼可能是要蓄力放大招了。因为就他们有限的认知和印象来看, 陈淼可不是什么会被轻易牵着鼻子走的角色。
  果不其然,就见陈淼冲下首的师爷抬手, 对方便抖开一摞卷宗,眯着眼睛大声念了几个人名和地点。
  “人名你或许不得而知,不过想来抛尸地点还记得吧?”陈淼就问:“你说都是你做的,且与我说说,这几人你是何时何地以何种手段杀死的?”
  杨彪沉默片刻,忽然又笑,“大人这是明知故问,老子便是喜欢折磨人,最爱用小刀子在他们身上划百八十道口子,看着里头的血慢慢流干……最后再找个地方,将他们吊起来。”
  陈淼嗯了声,又追问道:“可本官总觉得,你日夜守在杨老汉身边,哪里来的这样多时间作案?想必是替主子顶包!还不从实招来?”
  听他提到自家主子,杨彪脸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血红着一张脸喊道:“大人忒也小瞧人,那些人不过土鸡瓦狗,要不了多大功夫。”
  席桐摇头,“他不成了。”
  之前他们看过卷宗,多少年来的死者都在里头,可跟陈淼刚才说的那些人并不能完全对的上号,有几个人显然是陈淼临时凭空杜撰的。若杨彪果然是真凶,又那般的喜好折磨人,他不可能连自己以固定周期杀过哪些人都记不清。
  展鸰就道:“不过他刚才说过的那几个倒是分毫不差,想来即便不是他做的,他也很可能在现场,既然忍到现在,一个包庇和帮凶的罪名是少不了了。关键就是看杨家父子到底如何。”
  杨彪说完之后,公堂之上安静了许久,然后就听那师爷冷笑一声,指着他斥道:“大胆刁奴,竟敢欺瞒大人,若果然你是真凶,又怎会听不出方才那名录里头的虚假?”
  杨彪的脸刷的一下白了。
  他早就把自己看做一个死人,来了就没想活着出去,可千算万算都没算到,陈淼竟会来一招兵不厌诈!
  “我,我只是年纪有些大了,年代又久远,哪里记得这样清楚!”杨彪如同困兽一般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才刚说记得清清楚楚的是你,这会儿说年纪大记性不好的也是你,杨彪啊杨彪,你真当本官是三岁娃娃,可随意糊弄么?左右,叫他画押!暂且收押,待本官捉了真凶,再叫他无话可说。”
  杨彪奋力挣扎,死活不肯画押,奈何堂上足足有一二十号如狼似虎的健壮衙役,哪里容得他撒野?直接花死力气掰过他的手指按了手印。
  “带杨家父子!”
  杨家父子刚好与被人捂着嘴拖下去的杨彪擦肩而过,杨武还是一副死人样,倒是给人抬上来的杨老汉,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杨彪目眦欲裂的挣扎着,想说什么却被人死死捂住,只能发出几声绝望的呜咽。
  父子俩跪在堂下,陈淼也不着急审案,只是下去围着两个人转了几圈。
  他走得很慢,一步踱着一步。因周围鸦雀无声,那官靴踩在地上的细微响动也分外清晰。
  里头的展鸰和席桐趴在小窗口瞧着,就见那杨老汉依旧没什么反应。只是那杨武,虽还是不抬头不做声,可额头已然些微见汗,牙关也咬紧了,显然心理素质不如父亲。
  “杨鹏啊,杨鹏,那厮可真不愧是你的忠仆。”陈淼念着杨老汉的本名道。
  杨老汉面不改色道:“大人,过奖了。”
  小刀就感叹,“这也是个狠角色,竟不上钩。”
  陈淼这话本来就带着陷阱,不管杨老汉是肯定还是否定,他都有法子绕到自己想要的方向。可杨老汉偏偏什么也不回答,只是模棱两可的顺着奉承,倒是叫陈淼不好接话了。
  陈淼不动声色的对左右一抬手,“将杨老爷小心的护送回去,莫要唐突了。”
  话音刚落,旁边几个衙役就上前来搀扶,此刻杨老汉的表情终于变了,几乎维持不住镇定,“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陈淼笑的十分和气,两手一摊,表情自然的道:“刚才我不是说了吗?你养的好忠仆,他将罪责尽数揽到自己和旁边那位少爷身上,如今已经画押认罪,你如今便是清白之身,怎好继续呆在衙门?自然要去的。”
  他一边说,旁边的师爷就非常配合的将刚才杨彪画押的纸抖起来给他瞧。
  本就闷热的天气好似瞬间变成蒸笼内的热气,杨武脸上的汗立刻就顺着下巴滴了下来,将他身上的宝蓝色袍子晕染开一圈圈大大的水迹,他下意识的看向父亲,眼中翻滚着求救的信息。
  杨老汉年纪大了,眼神不大好,隔着这么远根本看不清那纸上写的是什么字。只是看着下面确实有一个红彤彤的手印,而且刚才被拖出去的杨彪手上也的确沾了同样颜色的印泥,想来就是他的手印没错了。
  但主仆这么多年,杨彪的为人他还是了解的,人品也信得过,他既然忠于自己,就不可能违背自己的意愿去害自己的儿子杨武。
  谁知他还没开口,陈淼就像会读心术一样笑开了,“你觉得他不会害自家少爷,是也不是?可是杨老爷,若你是仆他是主,眼下摆明了只能救一个,当真要眼睁睁看着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主子去死吗?”
  杨老汉心中一凌,旋即勉强定了心神,“大人不必说这些没用的话,是真是假你我心中各自有数。”
  当官的怎么可能在玩心机、耍心眼方面输给别人?陈淼当下就笑了,看上去很是轻松,只是摆摆手,“本官讲的是证据,如今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差不多就可以定案了。只要能抓到凶手,顺利平息民愤,给死去的人家一个交代,堵了上下两张口,谁还会在意它是真是假?”
  说罢,他又痛痛快快地吐了口气,满面笑意的说:“说来,何该是本官的气运到了,眼见着三年考核期近在眼前,本官以雷霆之势迅速告破一起绵延十数年的连环大案,可谓功德无量,圣人见了也必然欢喜的,加官进爵触手可得!”
  说这些话的时候,陈淼确实是有几分真心的,所以那种激动和期盼的神情尤为真挚,看的杨老汉眼中好像要喷出火来。
  他知道功名利禄对人的诱惑有多大,饶是平日里瞧着陈淼是个好官,却也不敢保证他不会为了升官发财而耍手段。
  自古以来,为一己私利而扭曲真相的冤假错案还少吗?
  杨老汉也知道此刻正值危难关头,稍不留神便会跌入身后的万丈深渊,而等陈淼的下一句话出来,他脑袋里就嗡的一声,所有的理智和镇定瞬间燃烧殆尽。
  “来呀,即刻将杨老爷送回家,将犯人杨武关押起来,并宣告全城,三日后凌迟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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