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堰慢慢走近他们，“我真的不是坏人，我叫姜堰，是七月份过来支教的，其他一起来的都回去上班了，只有我和小贝两个人留下来，前几天她就开始咳嗽，又是发烧又浑身发寒，我到这边的医生拿过药了，没有什么效果。”
黄端应声，记下他说的这些话。
他们来了有几天了，也听村民提起过，他们这边偶尔会有支教的人过来，几个村合起来还专门弄了个简陋的教学楼，也就是两层，有几个房间是给支教老师住的。
但通常支教是寒暑假过来，完了就走了，没有人会留下来，像姜堰这样七月份过来呆了大半年都没有回加过年的更是少见。
萧林下没有出声，任由姜堰一边带路，一边跟黄端聊天，两个人努力想要套出对方更多的消息。
第153章
一路上, 虽然没套出别的消息，但姜堰的基本信息却是知道了, 他是今年7月跟着志愿者团队进山的，其他人九月份就走了，他一个人留下来, 教语文和数学, 偶尔还教英语, 直到一个月前，他朋友也来了，两个人过年都没有回去, 多亏其他村民给他们送了年货。
姜堰脾气好，除了提到朋友生病担心外都是一副温温和和的样子。
他也是听说龙邵村来了中医, 所以才想过来看看。
“那你怎么不直接来村里找我们啊，这么鬼鬼祟祟的跟在我们后面, 谁都觉得你是坏人啊！”黄端没法理解。
萧林下看了眼姜堰, 提到这个话题, 他脸上又露出犹豫。
姜堰迟疑了一下，“你们不知道龙邵村的那些事情吗？”
黄端“啊”了一声, 没明白他的意思。
“以前包括龙邵村，周围几个村子其实都买过媳妇儿，”姜堰说道，“据说买来的媳妇儿没一个能够怀上孩子, 后来他们这里就不兴买媳妇儿了, 反而是到更远的村子和地方去求儿媳妇儿, 跟求祖宗似的。其他村子好歹还有女婴出生，比例都还差不多，但龙邵村，只生男婴，要不是他们村子比其他村子位置靠外，恐怕村里都没什么人了。”
买媳妇儿？
那不就是……！
黄端震惊的看着姜堰，没想到这里的村子还有这样的事情，但买来的媳妇儿不能生，也够让人惊讶。
姜堰又说，“我在这里支教了大半年，听说了不少事情，其他村子的人很少会跟龙邵村接触，据说是在村子里久了，要不就生不出孩子，要不就只能生男婴，男人女人都是这样，所以他们很少会去龙邵村，嫁到那个村子的女人也不怎么和娘家接触。”
黄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萧林下，难怪姜堰都不进村，那他们在村里呆久了，会不会也受到影响？听说何教授早年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但他是不婚族，也不生孩子……
萧林下神色不变，“我们在村子住几天，之后也会去其他村看看。”
既然只有龙邵村会这样，她们势必也要去别的村调查，才能比较出两者的差别，萧林下更想知道别的村是不是山灵的活动范围。
“你们要去哪个村？”姜堰下意识问道。
“还没定下来，得回去跟何教授商量才行。”黄端说道。
萧林下注意到姜堰脸上有些失望。
他们走的路偏，再去别的村得绕一圈，因为要去给人看病，他们都没再采药。
走了两个多小时，他们才看到姜堰说的二层小楼，这边就是快平坦的空地，距离方村不远，但不在村内，几个村合起来出资给来支教的老师住的。
哪怕从龙邵村到这里都得走上一个多小时，萧林下他们出来的早，姜堰却更早，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袁茗、袁茗，我带医生来了。”姜堰一进屋就冲楼上喊，没人应声，他急忙带着萧林下和黄端上楼，他面带自责和焦虑，“别是烧迷糊了……”
说话的时候他看了眼萧林下，他跟在后面一两个小时，当然知道萧林下的医术要比黄端更好，也是她在教导黄端。
两人跟着他进了房间。
房间里没多少东西，床靠窗边，对面是个柜子，还有一张桌子和凳子，陈设简单，桌子上放着书和笔。
袁茗迷迷糊糊，她艰难地睁开眼，“医生……是、是……”
“不是，”姜堰赶紧说道，给她掖了掖被子，“我去龙邵村找来的医生。”
龙邵村哪里来的医生？
袁茗神志不清，脑袋里一片浆糊，根本没法思考。
萧林下给她把了脉，寒气侵体，是吹了很长时间才会烧的这么厉害，“之前吃了什么药？”
姜堰提到过，他去赤脚医生那边拿过感冒药，但吃了没效果。
“就很普通的感冒药。”他把吃的药都拿过来。
萧林下看了一眼，没说话，黄端倒是接过去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完了，他才说道，“难怪没效果，看你朋友脸色发白，舌苔带色，各种症状是虚火浮表，其实是受寒气太多才会高烧，这个中成药治的是热感冒，你没跟医生说她是怎么感冒的吗？”
感冒也分多种，对症下药才会好起来，不然吃了药也是白吃。
姜堰当然不知道。
萧林下让姜堰去烧热水，她跟着黄端去处理新摘的药草，里面有能用的上的。
她仔细的把要注意的点告诉黄端，让他着手处理，有几味药得把枝叶分开，不能一股脑都入药，时间也不够让他们炮制的。
等黄端处理完，萧林下拿了其中两种，加上生姜等东西，让他加在热水里，先让袁茗泡脚，祛除体内的寒气。
她自个儿又盛了碗水，搓了药丸，盘算着他们差不过该泡完脚了才走到房间。
袁茗正裹着被子跟他们两在说话，从先前热的神志不清，她没想到就跑了个脚效果会这么好。
“那你们都是住在龙邵村吗？还是赶紧搬出来吧，那边传的可邪乎了，或者来这边职教的小楼住啊，距离几个村子都不远，房间也够。”袁茗比较活泼。
萧林下进去的时候就听到她在说话。
黄端当然不会直接应下，他看到萧林下进来，赶紧喊她。
萧林下把药丸交给姜堰，“早晚饭后各一颗，吃三天就差不多了。”
说着，她又转头，“黄端，我们也走吧。”
从他们出来到现在，都快中午了，一筐都没有装满，最近药草需求量大，也得弄几幅膏药出来给村民，免得他们发作的时候痛的不能忍受。
黄端应了一声，就要起身去拿背篓。
袁茗也没想到之前聊得这么开心，黄连犹豫都没有就走，她下意识喊住他，“等等。”
萧林下跟黄端同时看向她。
袁茗有些尴尬，“你们给我看病，我们都没有谢谢你们，不如……吃个饭再走？”
黄端正想说不用，萧林下就开口了，她目光平静，语气也没有起伏，“你们这顿饭，我们吃不起。”
她说的直接，没给人留余地。
袁茗和姜堰的脸色都有些难看，尤其是袁茗，她忍不住提高音量，“这年头连说声谢谢吃顿饭都错了吗！你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萧林下反而笑道，“什么意思，你们应该懂。”
说完，她喊上黄端，直接走出门。
眼看着萧林下和黄端离开，袁茗气得直发抖，“姐夫，他们什么态度啊，说要感谢他们请他们吃饭，她居然嘲讽我！”
比起袁茗的气愤，姜堰眉头紧皱，“她说我们应该懂她的意思。”
袁茗气不过，又骂了几句，才感觉清醒一点，也反应过来，“姐夫，难道她知道了……”
不可能吧？
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呢！
姜堰一开始也这么想，再回想起他自己刚露出破绽的时候，萧林下似乎没有任何惊讶和慌张，好像早就知道了。姜堰想起她的医术，虽然袁茗就小感冒，但能这么快让人退烧，都不用打针吃药，家里的家庭医生也不能做到。
这么想着，他顾不上袁茗，径直追了出去——如果他们真的厉害，那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黄端本来还在想萧林下给他们的药丸，这不是他们带出来的，转眼萧林下就跟人杠起来了，这几天相处下来，实在是不像她的作风，但萧林下和姜堰，一个是他的同伴，一个是刚认识，黄端当然站在萧林下这边。
他紧跟在萧林下身后，等走出门，他才开口询问。
萧林下停下来，扭头看向后面。
黄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没一会儿姜堰就跑出来，他看到他们，在距离他们几步的时候停了下来。
姜堰心里也在打鼓，看他们这样似乎知道他会追下来，“对不起，我不该隐瞒你们。”
黄端瞪大眼睛，不明白这是唱的哪出，不就是跟着他们，带他们过来给人看病，看完病了，他们不吃饭就走了吗？
姜堰见两人没说话，比起黄端的惊讶，他没法从萧林下的脸上看出她的心思，只能压制住心里的烦躁，“是我小人了，给我一次机会，我把事情完整的跟你们说清楚。”
萧林下和黄端再跟着他进屋。
“我叫姜堰，袁茗是我女朋友的妹妹，我们是来找人的。”姜堰开门见山的说道。
他和袁叶是大学里在一起的，今年刚毕业，准备毕业就结婚，可六月份，袁叶忽然失踪了！她失踪那天有同学说看到她去逛街，为留给姜堰买生日礼物，结果一直到晚上也没有回来。
姜堰发疯似的找了几天，也报了案，可一直都没有消息。
直到半个月后，警察给了他们一些消息，告诉他们袁叶可能被人贩子给抓了，人还在继续找，但确定是被人贩子给抓走后，茫茫人海，那么大的地方，他们又去哪里找人贩子？
姜堰家里关系网大，他也动用了家里的关系，才隐约从警方那边得知他们获得了一个人贩子的线索，目前已经开始找人，可袁叶似乎已经被人买走了——最后出现的地点就是龙邵山！
姜堰没有任何犹豫，他紧跟着报了支教的团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找到袁叶，把她救出来。
他来到这里以后，多方打听，原本买买人口就是犯罪，村民也不会随便把他们的行为说出来，姜堰看过很多宣传片，除了对被拐的人的同情，他心知买人口的村子每家每户都帮衬着，不可能透露出消息，却没想到龙邵山里三四个村子都已经不会买媳妇儿了，因为买来的媳妇儿生不出孩子，对他们这些人家来说就是没有任何作用。
这样以来，姜堰的线索就断了。
“这么说，你女朋友不在这里？”黄端忍不住问道。
第154章
“她在！”姜堰笃定地开口, “她肯定在。”
萧林下看着他这个样子，联想到他另外一个小伙伴的病因，忽然问道，“你怀疑是那个医生？”
姜堰什么都还没说，更想不到萧林下居然猜到了, 震惊得看着她, 犹豫了一下, “我们进屋说吧。”
三人又重新回到屋子里。
袁茗听到动静, 从楼上下来, 她注意到姜堰的神情，虽然想开口嘲讽萧林下, 又生生憋住。
“我是怀疑那个医生。”姜堰说道，他把自己怀疑的根据简单复述了一遍。
袁叶最后消失的地点在龙邵山附近, 这边就只有这些村子，更别说他们以往还有跟人贩子勾搭的经历。姜堰有着强烈的预感，他从七月份呆到现在, 一直试图从学生口里探寻消息, 直到一个月前, 他才偶尔得知村里面的老李似乎有些古怪。
老李几个村的赤脚医生, 继承了去世的父亲的职业, 平常大伙儿都是去他家里拿药的，但这小半年来, 老李不让村民到家里去了。要是谁家有个头痛脑热的, 都是在屋子外面吼一声, 等老李出来给人看病。
这么明显的变化，姜堰直觉对方有问题。
说完，他又疑惑的看着萧林下，不明白她是怎么猜到的，不止是他不明白，跟萧林下同行的黄端也觉得神奇，大家都是一起来的，也没有错过什么消息，可他什么都不知道，一头雾水。
萧林下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先前给她把脉的时候，她是因为寒气入体，她在山里没多长时间，又穿的羽绒服，住在二楼，如果不是有意为之，不会烧的这么厉害。”
袁茗和姜堰面面相觑。
黄端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对她的认知又提升了一截。
萧林下坐得随意，任由他们看着。
安静了好一会儿，她才打破沉默，“有袁叶的衣物或者贴身的东西吗？”
“或者她送你的东西也行。”怕他们没带，萧林下又补充道。
姜堰愣了一下，“有……有……”
“我去拿！”袁茗忽然开口，不等其他人反应，她就急匆匆的跑上楼，哪怕她不知道拿这些东西要干什么。从得知姜堰带着萧林下他们回来的意图后，她的心里就七上八下的，跟有个人在打鼓似的。
见有人上去拿了，萧林下解释道，“贴身的东西上有袁茗的气息，我帮你算一算，人是不是在那里。”
村子里的人大多是互帮互助，尤其是以前有买卖这种行为的村子，村民更是拧成一根绳子，哪怕他们现在不做了，要是被那个医生察觉，也容易横生枝节。光靠姜堰和袁茗两个人，别说带着袁叶走出大山，怕是连这个房子都走不出去。
姜堰想要救人，但也没有到失去理智的地步，他也是想先确定人在哪里，再想办法营救。
可他听到萧林下能够算出人在哪里时，脸上再次浮现不可置信的表情。
——跟萧林下一同来的黄端也没有镇定到哪里去，哪怕他见过萧林下给桂花婶针灸时候点燃了一张黄纸，他也没有把她跟算命神棍联系在一起。
事实摆在眼前，两人眼睁睁看着袁茗从楼上取来了一件羊绒外套递给萧林下。
萧林下也没做别的什么动作，就把衣服摆在桌子上，拿手指头在上头戳了几下，又拿出一张黄纸。
黄纸跟外套接触的一瞬间化成了灰烬，屋子里明明没有风，可那些灰色的粉末却飘落到袁茗的身边，转悠了几圈后落在了地上，跟灰黑色的地面融为一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