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武旁边站着的侦查员李伟明掏出本子和钢笔,“赵支书,说清楚点,到底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邻水村的何支书接过话来,把今天早上丁田家闹腾乔朵偷牛的经过仔细说了一遍,又把乔朵跟着脚印来到这儿找到牛和宝来这事讲了一下。
江城武和另外三名侦查员听得纳罕,一个被冤枉成偷牛贼的小丫头,跟着脚印找到了偷牛的人自证清白?够神的。不知真假!
“宝来呢?”江城武问。
赵支书指了指蹲在地上的宝来,“他就是宝来。”
虽然村支书说的很清楚了,但江城武还是问宝来:“宝来,牛是你偷的吗?”
宝来哭丧着脸说:“不……不是……是丁田和他媳妇儿陈秀萍让俺把牛牵走的,说是过几天就牵回去,还让俺保密,别让知道,事成之后会给俺二十斤小米。”
江城武微微皱了一下好看的剑眉,刚才村支书提过,丁田家以让乔朵做他家儿媳妇为条件,可以对偷牛一事不予追究,所以,目的很明显了,但还是问:“他有没有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宝来一五一十地回答了,“说、说了……说想诬赖是乔朵偷的牛,到时候,就可以逼着她嫁给他家儿子了。还说,结婚的时候,请俺去喝喜酒的。”
“乔朵在哪儿?”侦查员李伟明问的时候也四处搜寻了一下。看人在不在这儿。
“乔朵,在……哦在那儿呢!”何支书说着张望了一下,看到了被人们遮挡的快看不到的乔朵。
围观的人也意识到他们挡住了乔朵,就往一边闪了闪。江城武在大队屋子的门台上看到了一个女孩儿。
小脸脏兮兮的,头发有点乱,但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十分有神。她坐在那里,双手托着下巴,好像有点无聊,还有点不耐烦。没有一丝慌乱和不安,冷静的有些不合乎常理。
江城武还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案子,到了现场,案子却已经破了,他走到乔朵面前,“乔朵?”
乔朵以前是警察,所以见到公安还是很亲切的。眼前的男人一进来就处于主导地位,应该是刑警队长了。
他看上去不到三十岁,五官棱角分明,眼眸深邃、敏锐、凌厉,还有着几分清冷。个子很高,身材壮硕挺拔,在人群中,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乔朵现在又累又饿,而且,还闹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在这八十年代,所以,很想赶快结束这事,一个人静静,“对,我是乔朵。同志,案子已经清楚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不可以。”江城武回答的干脆利索,甚至有些不近人情。刚才村支书说过,是乔朵锁定了宝来的脚印找到这儿来的,证明了自己不是偷牛贼后,又判定出丁田和陈秀萍授意宝来这么做的。
他有些好奇,她是怎么做到的。甚至想过,这其中或许还有别的隐情,因为,这事有些不可思议,“你是如何断定宝来和丁田夫妇二人串通好了的?”
“看到脚印,就什么都清楚了。宝来的脚印和丁田的脚印同时出现在牛棚里,脚印离得很近,而且没有扭打,争执的痕迹,反而呈现出来差肩并肩的感觉,我还在地上发现了两只烟头,可见,两人还一块抽烟聊天了。当时我就明白,他们是串通好的。
为了不让丁田给宝来报信,我故意说错方向,让主任陪同他们去别处找牛。我和村支书根据足迹找到了这儿。”
江城武深邃的眸子微微一眯,她的回答有条有理,不慌不乱,心理素质还真是过硬,一般女孩子发生了这样的事,估计吓得语无伦次了。而且,她说的这种识脚印的方法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你是如何确定嫌疑人身份的?”
乔朵虽然觉得说来话长,不想再说,但还是耐心地解释了起来:“每个人走路都有独特的特点,我是根据宝来留在丁田家的脚印判断出他的形态特征,来到这儿,把符合这些特征的人叫过来,再一一排除来确定的。”
江城武觉得乔朵越说越神乎其神了,有点不真实,但是,又觉得她没有撒谎。这感觉挺矛盾的。
江城武问话期间,孙乾已经让人带着去宝来家考过了,确实有一头牛关在屋子里。
案件基本明了。
赵凯开着挎斗子摩托,载着惶恐不安,戴着手铐的宝来,和侦查员孙乾,对何支书说:“叔,正好路过邻水村,我送您回去。”
何支书就上了赵凯开的摩托车。
“上车。”江城武把挂在车把手的一顶护耳棉帽丢给乔朵,长腿一跨,坐在摩托车上。
李伟明也麻利地坐在了江城武身后的位置。
乔朵也没犹豫,坐在了挎斗子里,但是却把棉帽还给了他。大冬天开摩托车不戴棉帽,会冻死的吧:“帽子丑,我不戴。”
江城武懒得跟乔朵废话,动作有点粗鲁地直接把棉帽摁在了她脑袋上,帽子太大,他动作又狠,帽子直接把她眼睛都捂住了,等她掀开帽子的时候,摩托车已经启动了。
摩托车开得飞快,寒风刮在脸上跟刀子割似得,乔朵下意识地捂紧帽子,真的是太冷了。她转头望向了江城武。
他戴了一副墨色的挡风眼睛,唇紧抿着,因为冷,脸部线条绷着,就好像冻僵了一样。乔朵心里急盼着,快点到邻水村。这样,大家就不用挨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乔朵:别人家的男主都是开着豪车登场,为啥你骑的是个破摩托车,我鼻子都要冻掉了!你一定是个假男主!
江城武:别瞧不起摩托车,多拉风啊!
摩托车:我要离家出走!
第4章
邻水村马主任带着丁田和陈秀萍往北走了好远,也没见哪里有牛,再看看那两口子找牛的过程一点积极性都没有,还老想返回去,他觉得奇怪,丢了牛,不是该着急找吗?
都出村也没找到,而且毫无头绪,不能傻傻地一个劲往北走啊,所以,就带着那两口子回去了。到丁田家门口一看,乔朵和支书都没在了,只有傻儿子在门口耍尿泥呢。
问了问村里人才知道,乔朵和支书他们去东边去了。丁田和陈秀萍一听,脸上露出了慌张和不安的神色。
马主任觉得这两口有点不对劲,但又想不到是哪儿不对,就陪同他们在巷子口等着了。村里有不少人也过来了,乔朵家里人也焦急地等待着。怎么还不回来?
这一等天都要黑了,马主任蹲在墙根儿,抽起烟锅来。这个时候,听到一阵摩托车的突突突声,接着有人喊:“哎,你们看,好像是公安来了!”
大家一看,果然是公安啊。开着挎斗子摩托车,别提多神气了。村支书坐在其中一辆摩托车上,挎斗子里还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这男的是谁啊?”
“咦,这好像是下里河村的宝来啊?”
“对,他咋被带来了?”
人们议论纷纷,不明所以。
丁田和陈秀萍在看到宝来后面如土色,完了,宝来被找到了,这事肯定败露了,怎么办啊,会不会被抓?
“姐!姐!”
乔朵的弟弟妹妹看到乔朵坐在后面的一辆摩托车上开心地又蹦又跳,等摩托车一停下来,都跑了过去。
江城武下了摩托车,黑沉的眸子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了面色异常的丁田和陈秀萍身上,也只有他们两口子会心虚害怕成这样,“丁田,陈秀萍?”
“是,是……俺是丁田。公安同志。”丁田都紧张得结巴了,“找……找到俺家牛了么?他,不会就是偷牛的吧?”
李伟明道:“牛在下里河村的宝来家找到了。我们的侦查员同志牵着牛在后面走,晚一会儿过来。”
虽然案件清楚了,但还是需要宝来指认一下,这是程序,江城武问:“宝来,你认识他们俩吗?什么时候认识的?”
宝来原本低着头的,听到公安问话抬头望向了那两口子,“认识。他们就是让俺牵走牛的丁田和陈秀萍。一块喝酒认识的。”
陈秀萍急忙狡辩起来,“你胡说啥?俺啥时候让你牵牛了,明明就是你偷的!”
宝来一听急眼了,“俺没偷,是你说让俺牵走牛的!你说牛丢了,好诬赖乔朵偷牛,然后逼她嫁给你家傻儿子的!”
什么?!
天啊?
在场的村民一听,全都炸了锅啊。
“丁田,是不是真的啊?”
“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丁田也急急地喊:“你,你胡说八道!”
办案是讲求证据的,所以还需要勘查案发现场,提取证据,江城武冲李伟明和赵凯使了一个颜色,两人会意,就让村支书带着去勘查现场取证了。
江城武凌厉的黑眸望向了丁田:“早上,你们是在牛棚发现了乔朵的脚印和手绢,一口咬定是她偷了你家的牛,所以,你们把她抓到牛棚里关着?”
丁田点头,“对……对啊。手绢上绣着她名字呢。脚印也让她比过了,就是她的。肯定是她把牛偷走的,要么是卖给了这个叫宝来的人,要么是一伙的!”
乔朵脑海里涌出来的记忆太多,她都理不清了,这会儿才顺过来,记忆中,乔朵把手绢洗了挂在了院子里的树上,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当是风吹走了,也没在意,估摸是被这两口子偷走了。
江城武问:“你们两人昨天和今天去没去过乔朵家里?”
两口子异口同声的回答:“没有,没去过!”
乔朵和家里人是被陈秀萍的骂街声给骂出来的,一过来就被强行拽到牛棚里关着了,在牛棚里被傻儿子欺负,摔倒碰了头,再醒来的时候,就不是原来的乔朵了。
“确定没去过!”
“确定!当然确定了!”
“主任,先让丁田和陈秀萍回屋待着,不要到处走动。”江城武就不再问了,而是往丁田家走去。后面跟一群人来。
丁田家门口已经拉好了警戒线,闲杂人不能进入。
江城武带着侦查员勘察完丁田家的现场后又去了乔朵家里。走到门口的时候,乔朵停下脚步,蹲下身子来,“这里,是陈秀萍的脚印。这是丁田的。”
江城武也蹲下身子,仔细看了一下。脚印还是很清晰的,大概38码的脚印,一看就是女人脚印,脚尖冲外,背墙而站,有向一边挪动的痕迹。
另外那个脚印很大,有43码左右,肯定是男人的,从旁边经过就进了院子。因为是靠边走的,所以没有被破坏,正常人谁会鬼鬼祟祟靠墙靠边去走。
盗窃案多有这种脚印,其中一人会站在门口放哨,一边看外面情况,一边往里面张望,另一个人负责去里面偷东西,脚印会呈现这种状态。看脚印的新鲜度,应该是昨天中午时候留下的,而且一般人都爱睡午觉,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李伟明在一旁用黑白胶卷照相机把脚印全都拍了下来。而江城武掏出一把专用匕首来把脚印圈住,对村支书说:“支书,主任,把脚印保护好,别让人破坏。”
“好。好。”马主任就赶紧让人去找了洗脸盆,把脚印扣了起来。
江城武就带着人进去了。院子里一个男人正在洗衣服,一个女人蓬头垢面地坐在门台上手瞎比划着什么,应该是精神上面有问题。
“朵儿……”乔来顺看到自己闺女回来了本来挺高兴的,可一看到公安,就开始不安了,“公安同志,俺家朵儿不会偷东西的!”
“您先别说话。”乔朵看天已经傍黑了,马上就看不清什么了,她在树下转悠了一圈,然后用棍子圈住了其中几个脚印,“这是丁田的脚印,这双鞋他今天还穿在脚上。他们两口子肯定是昨天过来偷了我的手绢。”
其实公安人员破案脚印也会当做破案线索的,但是,没有乔朵这么专业,她几乎是很迅速地就可以分辨出脚印来。
李伟明拍完照之后就去找村支书了,让他通知一下还在丁田家的侦查员赵凯,把那两口子带过来,比对一下脚印。
大概六七分钟后,赵凯带着那俩面色不安的两口子过来了,江城武让他们在院子里踩下脚印,而后仔细比对。
鞋底的花纹、受力面、大小都吻合的。可以确定,门口和树底下发现的脚印就是他们两口子留下的。而且丁田有点罗圈腿,脚印外实内虚,太好认了。
刚才两口子异口同声地说没有来过乔朵家中,可现在,门口和院子里出现了他们的足迹,明显是撒谎掩盖真相。
“丁田,陈秀萍。刚才你们很肯定地告诉我,没有来过乔朵家。解释一下,你们的脚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江城武目光深幽,有种说不出的震慑感。
那两口子已经不敢说话了。心虚、害怕、紧张,腿抖的跟筛糠似得。大冬天的,出了一身冷汗。
江城武板着脸,严厉的道:“不说,那我来说。昨天中午时分,丁田负责进院子,陈秀萍在门口放哨,你们合伙偷走了乔朵的手绢而后栽赃陷害。”
丁田扛不住了,不是有句话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吗,何况,现在证据确凿,抵赖也没用了,“孩他娘,咱,咱都交代了吧。”
陈秀萍一看,瞒不住了,可还是愚昧的道:“是,俺是冤枉了乔朵,但俺没坏心啊,就是想成全俩孩子的好事啊。再说,也没啥损失不是?”
“你们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带走!”江城武一声令下,赵凯和李伟明走过去把人给拷了,陈秀萍瞬间崩溃大哭,“俺犯了啥法啊,你们不能抓俺啊!”
傻儿子刚好不知道从哪儿跑过来,一看自己爹娘手腕上戴着手铐,竟然拍着手开心地喊:“金镯子,金镯子!俺也要,俺也要!”
村民们看到这样的结果也是一阵唏嘘啊。毕竟,都是一个村的,他们这样陷害乔朵实在是过份了,但又觉得人被抓挺可怜的。
但法不容情啊!
负责牵牛的孙乾也回来了,看着情况就知道是案子差不多结了,他把牛交到了村支书手上,李伟明给牛拍了照片,而后几个人一块把人给带出去了。
江城武本来就要走,可又转过身去望向了乔朵,这小丫头,挺不简单的,“脚印追踪跟谁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