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践任由母后给他抹药,这一个多月,他算是看透了什么叫做世态炎凉,唯有母后是真心对他好的,他对母后也越发依赖起来,只觉得母后上药的手好轻好柔,也好暖。
“好,母后,我都听您的,好好儿与表妹过日子。”萧践再不去肖想宝铃了,认命地点头。
正在这时,有内务府的总管太监过来,随意地行了个礼,然后递上一张图纸道:“启禀皇后娘娘和三皇子殿下,这是三皇子大婚府邸的宅院图,三皇子看看,奴才们这般布置前庭和后院,可还满意。”
萧践上回已经看过大致的了,府邸不小,父皇并没有薄待他。这回拿来的图纸,已经规划好后院的湖泊、拱桥、花树和果树一类的细节,萧践不打算为难内务府,正打算点头时,突然,他的双眼直了,神情略有激动:
“你们内务府弄错了吧,这不是父皇赐给我的那套宅子!”
“占地只有原来的一半!”
总管太监拿回图纸瞧了眼,不冷不热道:“回禀三皇子,如今您大婚用的宅子,就是这套。”
萧践没反应过来,还待争辩内务府确实弄错了时,钱皇后听出了谐外之音:“总管大人这是何意?如今的宅子是这套,也就是与之前赐下的确实不是同一套?”
如今内务府归靖王管理,总管太监自然听命于靖王,按照靖王的意思,直直道:“皇后娘娘所言甚是。”
还不等钱皇后有所反应,总管太监又说了:
“靖王殿下说了,钱姑娘太爱显摆,若大婚后真住得太奢华,怕钱姑娘一时太过兴奋,各个贵人府邸门前去显摆一番,平白无故给三皇子殿下招惹笑话。既如此,倒不如住得朴实些,这样,钱姑娘婚后怕也能安分些,少给三皇子殿下招惹是非。”
钱皇后和萧践都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待总管太监拿着图纸走了,钱皇后派人去一打听,才知道,竟是钱曼曼今日下午得罪了宝铃的缘故,惹得靖王公报私仇,换了他们的府邸。
“真真是欺人太甚!”萧践一拳砸到石桌上,疼得他嗷嗷直叫。不过很快,萧践将所有过错都转到了钱曼曼身上,“还没过门,就惹出这档子事,真真是个丧门星!”
待钱曼曼回到钱将军府,听到大婚的府邸变得只有原来的一半大时,整个人都惊呆了,再听到表哥骂她是丧门星,钱曼曼直直钻在被窝里哭了一个通宵。
可任她怎么哭,换掉的府邸也再回不来了。
第119章
宠妻为后119
时光飞逝, 转眼就到了三皇子大婚的日子,腊月十二。
虽说三皇子从太子的位置掉落下来, 手上也没了权势, 但好歹还顶着皇子的名分,一众大臣眼瞅着隆德帝对三皇子还有点父子之情,又是赐婚, 又是赐府邸的, 就算给隆德帝面子,也得前来喝喜酒, 观礼。
是以,大婚这日,贺喜的人众多,三皇子的府邸太小, 都快撑破了。
钱曼曼顶着红盖头, 正与萧践夫妻对拜时,右侧的宾客里突然响起“啊”的一声,紧接着有姑娘“对不住”的声音,听着像是有姑娘踩了谁的脚。
钱曼曼自诩美艳,尤其裹了一身掐腰的大红绣金凤的嫁衣,越发觉得自个小腰纤细, 胸脯饱满。从钱将军府出嫁时,她对着镜子反反复复照了无数遍, 绝对的身姿曼妙,美艳动人, 甭说男人看到会流口水,就是女人看到也是要狠命儿多瞧几眼的。
瞧,观礼的宾客们,为了抢占好位置多看她一眼,都往前挤到互相踩脚的地步了,钱曼曼内心很是得意,弯腰夫妻对拜时,红盖头下的她笑得得意极了。
哪曾想,刚才那踩了脚的姑娘,接下来的话直接让钱曼曼僵硬了笑脸。
“实在是这地方太小,挤的人都没处搁脚,说真的,还真没见过这般小的皇子府,连观礼的人都搁不下。”徐莹瘪着嘴对身边的姑娘道。
徐莹是大皇子母族家的表妹,素来有些骄纵,说话做事从不分场合,只图痛快。
出了名的心直口快。
她还有个最会补刀的姐姐徐瑾:“听说最开始赐下的府邸还是比较大的,后来不知得罪了谁,一夜之间换成了这座小的,连以前的一半大都不到。”
有知情人笑着望向一旁观礼的靖王道:“还能得罪谁,不就是新娘子得罪了准靖王妃么,被靖王殿下大手一挥,新婚府邸就缩小了一半。”
靖王殿下背脊挺直地站在那,丝毫不否认。
“啧啧啧,靖王就是威风。”
一时大堂里哄笑起来,大皇子和二皇子也纷纷打趣靖王殿下威风。
听到这话,刚夫妻对拜完的萧践,忍不住狠狠剜了钱曼曼一眼,这个丧门星!为着府邸缩小一半的事,他特意去隆德帝跟前哭过,结果隆德帝护着靖王,直言靖王忧虑的对,钱曼曼那性子就适合过朴实的日子,府邸不能太大太奢华。
你说,萧践得有多气?
如今大婚吧,本该是喜庆热闹的日子,结果热闹是热闹了,却是专属于观礼人的热闹,他这个新郎官在他们嘲讽的笑声里,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萧践不恨自己没本事,赢不了他人的尊重,只一心将怒气撒在钱曼曼身上,一个劲在心底骂她丧门星!
这几个月来的每一天,萧践都在后悔当初就不该碰她,害得他如今非她不娶了。
真真是晦气。
一对新人,在众人嘲讽的目光中离开正堂,进入洞房,洞房里的光景自然也不大好。听闻,萧践非常敷衍地拽下红盖头,闷了交杯酒,随后摔门离去,留下一脸委屈的钱曼曼坐在喜床上呜呜咽咽地哭。
~
后花园的红梅林里,方才带头嘲讽的徐莹,指着枝头的红梅向一个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的男子讨赏:“表哥,我今儿表现不错吧?”
男子笑得满面春风:“好,要哪枝?表哥立即折下给你。”
徐莹踮起脚尖,莹白如玉的小手,调皮地指向红梅树最顶端的那枝。
这棵红梅树很高,足有两个男子那般高,就是借助木梯也未必能摘到。明显的为难男子。
男子宠溺地一笑,穿了靴子的大脚在树干上点了两下,就飞身上树折下那枝最顶端的。
“哇,表哥好厉害。”徐莹拍着小手,小跑上前,抢过男子手里的红梅,大大方方拿到鼻端下嗅。
腊月的天,冰天雪地的,小美人嗅着枝红梅,俏生生站在雪地上,一副羞涩的样子。方才她会带头起哄,嘲笑三皇子的府邸小,全是因为她知道表哥喜欢看三皇子出糗,投其所好。
她的表哥不是旁人,正是当今大皇子萧嘉。
大皇子萧嘉小时候因着母妃地位低(小时候只是小小的贵人,如今已是贤妃),常被太子萧践奚落,还被太子的心腹太监刁难过不少次,甚至被踹倒在地也是时有发生的。
小时候的他就发誓,将来有一天凭自己的本事翻了身,一定会狠狠将太子踩在脚下,狠狠地踩,让其一辈子翻不了身。
如今,太子终于倒了霉,他自然不会放过他。
能使绊子的地方都会使绊子,言语上的暴力也少不了。
大皇子萧嘉温柔地望向徐莹,赞道:“你方才表现特别好,这个奖给你。”
说罢,也不知他从哪变出朵红梅,上前一步,温柔地插在徐莹发髻上。
这般暧昧的举止,徐莹白嫩的脸颊浮上一层绯红,声音小小的:“谢谢表哥。”
徐莹知道,大皇子素来对美人不感兴趣,能得他温柔相待,都是她一次次争取来的。
“再过几日,就是甄宝铃的十五岁生辰,你带上贺礼去给她庆生。”大皇子萧嘉温柔嘱咐道。
徐莹不喜欢他提别的姑娘,小嘴一瘪:“一个个都甄宝铃的,她都要是靖王妃了,怎的,她快嫁人了,连你都看上她了?”
徐莹心直口快,心底怎么想就怎么说,丝毫不掩饰。
大皇子萧嘉邪魅一笑:“别人的女人,我萧嘉一向不敢兴趣。何况,她还没你一半美。”这明显是假话了,是个男人,看过宝铃的容貌后,再看徐莹,都会觉得女人和女人咋会差别那么大。
但徐莹却一厢情愿相信他的话。
她知道,她的美与宝铃比起来,有一定差距。但她相信“情人眼里出西施”,表哥对她有情,怎么看她怎么是西施,如此这般,觉得宝铃比不上她一半,就是最正常不过的了。
徐莹羞涩万分,忙低下头闻红梅,边闻边道:“那你要我去讨好甄宝铃,做什么。”
两家素来无往来,唯一的交往史,便是五年前,兄长徐宁与甄宝凤相亲,结果也不知是怎么相亲的,回来后祖母就中风瘫痪在床,大小便失禁,而她兄长从此怕水,再不肯去河边,还经常梦魇,大汗淋漓醒来。
相亲出了这档子事,两家便像结了怨似的,忌讳至深。
徐莹自然不会去参加甄宝铃的及笄礼。
大皇子萧嘉上前一步,凑到徐莹耳边道:“靖王如今还住在甄国公府,甄宝铃的及笄礼他一定会出现,”萧嘉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竹筒,塞到徐莹小手里,“这里头的东西,你想法子让靖王吸食,哪怕只有一丁点,也管用。”
徐莹身子一颤:“表哥,这是……”
大皇子的唇贴在徐莹耳畔,保证道:“无毒,只是让靖王大声说几句心底话罢了。事后,哪怕是太医院医正前来把脉,也查探不出丝毫不妥。”
“表哥千挑万选,还是觉得你最合适,因为你机警。”
大皇子萧嘉的唇,有意无意擦过徐莹耳际,徐莹立即心神荡漾,想着以他俩的关系,表哥总不会坑她。
便点头应了。
看着徐莹揣好小竹筒后离开,大皇子萧嘉唇边浮上一抹邪魅的笑。
上辈子死在靖王手下,连苍天都看不过眼,给了他重生的机会,这辈子,他要血债血偿。
第120章
宠妻为后120
腊月二十, 是宝铃的生辰,这一年的生辰意义格外不同, 因为宝铃满十五岁, 及笄啦。为了迎接这一日,萧氏可谓是提前忙碌了两个多月,从请挽发的赞宾, 到装璜宝铃的院子, 再到琢磨该给哪些人家下帖子,哪些人家又不该请, 前前后后忙得是脚不沾地。
“宝铃,待会儿挽发,就用这根簪子。”早上梳妆时,萧氏亲手捧着一个红木匣子过来探望宝铃, 从匣子里小心翼翼掏出一根赤金打造的凤簪来, 通身金光闪闪,一看就非常贵重,“这是你曾外祖母传下来的……”
宝铃的曾外祖母来头可是不小,是隆德帝的老祖宗,曾经的孝敬皇后。
依着萧氏的意思,及笄这样的大日子, 挽发时用孝敬皇后传承下来的簪子,待与靖王婚后, 也好将这样的宝物戴在发髻上参与一些重大的庆典,方能不掉价。
当年宝凤及笄时, 萧氏有想过将这宝物传给大女儿,只是当时萧氏就考虑到宝铃迟早会嫁给四皇子,作为皇家妇,比宝凤更需要这样的皇家传承下来的宝物。
所以,斟酌两下,到底给宝铃留下了。
宝铃自然知道这根簪子的来头,小时候就趴在娘亲怀里听过了。拿起来,放在白嫩嫩的小手里,好沉啊,戴在头上,八成都不能随意摇摆脑袋了,不愧是孝敬皇后特意传给后代的宝物,实打实的贵“重”。
“不过,娘……”宝铃双手捧着赤金凤簪,刚想说什么,派去打探的大丫鬟碧雁回来了,看碧雁的神情就知道,四表哥还是没回来。
宝铃立马一句话不想说了。
萧氏见宝铃神情微变,还以为她只是不高兴靖王不能及时赶回来参加她的及笄礼,忙安慰道:“前几日刚爆发了边境冲突,靖王赶过去处理,事情还没解决,一时回不来也是正常的。”
宝铃摸摸手里的凤簪,微微嘟嘴。
萧氏拿过木梳子,顺着宝铃乌黑亮丽的长发,一梳梳到底,笑道:“有句古诗说得好,‘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么多年,靖王殿下都陪你度过了,他对你的心思啊比真金还金,你又何必计较他一时的回不来。”
萧氏说着这些安慰话时,心底也是一阵遗憾的,姑娘家的及笄礼一生只有一次,多么重要的日子,靖王殿下竟然缺席,唉。
可国家大事自然更重要,跟着靖王这样有本事的男人,偶尔为了国家牺牲点小我,怕是躲不掉的命运。没法子,为了不影响宝铃的心情,萧氏只得努力让自己脸上堆满笑,转移宝铃的视线,给宝铃讲孝敬皇后传承下来的凤簪的故事,说它是当年曾外祖父给曾外祖母的定情信物。
说当年的曾外祖父为孝敬皇后做到了后宫虚设,唯有孝敬皇后一个女人的地步,可谓恩爱非常。
半刻钟后,有丫鬟过来请萧氏,说是有事。
闺房里只剩下宝铃,宝铃拿着那支凤簪,有一下没一下地摸摸簪头,嘟着小嘴自言自语,四表哥这个大骗子,还说一定会赶回来参加她的及笄礼,会送她一根绝世仅有的好簪子,让她的及笄礼大放异彩,让所有姑娘都为之羡慕。
还说,日后用那根簪子,亲手为她挽一生的发。
结果呢,都是骗她玩的。
到现在,人还没赶回来呢。
亏得娘亲手里有祖上传下来的宝贝,要不,连挽发的簪子都没挑选的她,非得在众人跟前出糗不可。
“骗子,骗子。”嘴里这般嘟嘟囔囔,宝铃的眼神却依然时不时望向窗外,期待下一刻能看到陡然出现的四表哥。
~
“怎么回事?”萧氏出了宝铃的房门,连忙问丫鬟。
丫鬟小声道:“紫夏姐姐说,徐魏侯府的徐莹姑娘,跟在镇国公府的姑娘身后,一块来给咱们四姑娘庆生来了。”
“徐魏侯府?”萧氏眉头微皱,她记得很清楚,下帖子时没有这家。
五年前,两家闹得很不愉快,萧氏如今想起来还觉得恶心呢。当年他家世子徐宁和徐老太太,一块算计她的宝凤,故意邀请她们坐船看风景,然后计划着推宝凤下水,让徐宁抱住宝凤湿漉漉的身子,好好儿救上一救,妄图通过这种方式让宝凤不得不嫁他。
却没料到,二表哥萧腾得了消息提前告知了宝凤,最后宝凤连同老太太、萧氏、纪芙蓉以及宝铃宝琴一块做戏,上了徐魏侯府的船,却将计就计趁着船体摇晃时,将徐老太太推进了河里,砸晕了跳水救人的徐宁,而她们自己则随意摆了个喜欢的姿势,假摔在船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