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铃,你别笑,我有正事跟你说。”萧霆捞开帐幔,坐在床沿上,与宝铃脸对脸。
“哦,你说。”宝铃探出白嫩的小手,打了个哈欠。萧霆每回夜里来,都没啥正经事,今夜特地说有正事,想来是很重要的事。
宝铃立即一本正经,端端正正跪坐在他跟前。
呃,她陡然这般正经,萧霆内心直打鼓,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对她开口。
“怎么了?”见他不说话,宝铃朝他挪过去一点,仰起小脸蛋,可爱万分,“别是做了什么坏事,大半夜来求我原谅吧。”
看着她可爱万分的小模样,萧霆探出大手,抚上她脸颊,小声道:“宝铃,有件事,我需要对你报备一下。”
宝铃点点头。
事到临头,萧霆突然觉得说出口很困难,那个人牵扯到的事太多,不能所有秘密都对宝铃说,太早知道,未必是好事。
万一泄漏,母妃会被人攻击。
可若不提前预警,按照大皇子一贯的尿性,定然会在他和宝铃大婚前夕散布谣言,那是他和宝铃一辈子才能一次的大婚,他不愿意她的心情受到任何影响。
斟酌良久,萧霆开口道:“宝铃,咱俩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是不是?”
这不是在说废话吗?
但宝铃知道萧霆向来不说废话,说出口的话,必定等会儿能用上,配合地点点头。
“那我问你,若你有个亲弟弟,你俩相伴着一同长大,还能用青梅竹马四个字来形容吗?”萧霆正色道。
“亲弟弟吗?”宝铃没有亲弟弟,也没有亲哥哥,但一点儿也不影响判断,“亲姐弟之间,当然不能用青梅竹马四个字了。”
青梅竹马,听上去就很暧昧,描述的也是男女儿童之间两小无猜的情状,亲姐弟、亲兄妹之间自然不能用它来形容。就算不是亲的,堂兄妹、堂姐弟之间也不能用啊,硬要用的话,表兄妹、表姐弟之间这种能成亲的,还差不多。
宝铃很奇怪,大半夜的,萧霆跑来跟她聊“青梅竹马”四字如何用?
萧霆凑近她,亲吻她额头:“宝铃,你记住今日的话。”
重新斟酌一番后,萧霆还是决定点到为止,那些大秘密等日后实在不能不揭穿时再说,或许会更好。
“睡吧,不早了,明儿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萧霆抱起宝铃,好好儿竖躺在床榻上,抓过被子给她掖好。
又亲吻她额头两下,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离开,宝铃一脸的莫名奇妙。好端端的,他跑进来打扰她睡觉,说了一通“青梅竹马”的用法,就走了?
“奇奇怪怪的。”宝铃躺在被窝里,嘟囔个不停,直到又打了个哈欠,困得不行,才抛下萧霆的古怪行为,沉沉睡去。
次日,再去堵住萧霆问时,萧霆每每都只笑不答,亦或是搂着她道:“你这是逼着我用‘青梅竹马’造句么?那你听好了,我这一生唯有对宝铃,才能用上青梅竹马四个字。”
次数一多,宝铃也就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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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天空不再飘雪,风也不再冷冽,温暖的春风又开始一阵阵吹拂大地,带给人间温暖的喜悦。
这年二月底,甄国公府又要嫁女儿了。
二月二十八这日,是个黄道吉日,是宝琴盼了一千多个日夜,终于盼来的大喜日子。萧卫要八抬大轿风风光光迎娶她进门了。
“我不管,我最好的姐妹就是宝铃,我一定要让她来观礼。”
一身大红嫁衣的宝琴,听继母说自家堂姐妹跟去新房喝喜酒,会让人笑话,说到后来,还说什么不吉利,宝琴很生气。
大夫人孟氏心底很窝火,按照大隆王朝的习俗,本就没有新娘家的姑娘去送亲的道理,谁家不是兄弟去送亲?孟氏出身低,最是信奉老祖宗流传下来的那些个忌讳。
流传数百上千年,没人敢去打破,可见忌讳深。
何况,他们大房的宝琴,这么个不咋地的出身都能高嫁给庄王府世子,比当初的宝凤还高嫁一头呢,可见他们大房要崛起,运道好极了。
这般好的运道,铁定能给她儿子石哥儿带来好运,说不定今年能过继到世子爷名下,被选上小世孙什么的。若是被宝琴胡乱搞,坏了运道,可怎么搞?
说什么都不能同意。
宝琴“哼”一声:“什么吉利不吉利的,上回宝凤姐姐嫁过去,我和宝铃就混进去观礼、吃喜酒了!若不是那次撞上大表哥,我还嫁不成呢!”
“可见,什么吉利不吉利的,都是屁话。”宝琴大声抗议。
大夫人孟氏仔细回忆回忆,好像真是这么回事,但转念一想,当初宝琴和宝铃不守规矩,跟过去观礼了,最后得了好处的是宝琴和宝铃这两个当事人,一个高嫁给萧卫,另一个则要成为靖王妃,而当初的新娘宝凤似乎运道也可以,先是封了二品诰命夫人,后又生了个白胖小子,生下了庄王府的曾长孙……
可,宝凤的娘亲却是霉运连连,一直说什么在调养身体,有一阵子还频繁请太医来把喜脉,结果一次次失望,身子调养到现在,越调越坏,如今连月信都紊乱了,子嗣更是没希望了。
可见,犯了忌讳,不一定会报应在她们自己身上,报应在娘家人身上也是有可能的。
思及此,大夫人孟氏打了个寒阵,她和她儿子石哥儿、鼎哥儿的好运气,可是不能被宝琴这丫头破坏掉了。
见说不通宝琴,便走出房门,特意寻着萧氏一顿说,话里话外都是让萧氏好生看着宝铃,如今好歹是准靖王妃了,再像去年那般女扮男装跑到酒席上去惹事,可是大大的不妙。
萧氏懒得搭理大夫人孟氏,从头到尾都在逗着身旁的翔哥儿和怀里的棋丫头,对大夫人孟氏只有“嗯”一类极其敷衍的词,所有的欢声笑语和赞叹都给了四弟妹纪芙蓉生的一对儿女。
大夫人孟氏被晾在一边,满脸都是尴尬。
尴尬着尴尬着,她突然发现,这几个月来萧氏对四房的翔哥儿格外热情,都七岁的男娃了,还稀罕得跟个小婴儿似的,每天搂在怀里逗。仔细想想,似乎还风雨无阻,就算哪一日翔哥儿没去老太太跟前请安,萧氏思念得呀,铁定会跑去四房抱一通。
糟糕,萧氏不会是挑中了翔哥儿要当小世孙吧?这是提前在培养母子感情?
有了这个念头,大夫人孟氏的心一个劲猛跳,很是不舒服。
当即扭过身回了自己院子,宝琴的婚事也不筹备了,全交给管事婆子们管,她心心念念的唯有亲儿子的世孙位,一脸的焦躁不安。
“女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大喜的日子,愁眉苦脸做什么?”大夫人孟氏娘家母亲孟老太太来喝喜酒,在甄国公府住了两日,之前都见女儿高高兴兴地炫耀,这里过得好,那里也过得好的,还没见她抿着嘴皱眉过,突然见女儿这般,吓了老太太一跳。
大夫人孟氏打小有心事就爱与母亲说,见老太太问了,也不隐瞒,实话实说,将心底的郁闷吐了个干净。
“哎呀,你这个孩子,前日我问你,你还说十拿九稳呢,怎的才过了一日,就变了卦?”孟老太太还指望着亲外孙将来继承甄国公府,好拉扯他们孟府一家子呢。若是世孙之位落到了四房,那还有他们孟府什么事,老太太顿时急了。
“我哪里知道继婆婆那般不要脸,先头让他亲儿子抢了咱们大爷的世子位,如今又联合萧氏,想要四房的小子抢了咱们大房的世孙位。真真是不要脸极了!”
大夫人孟氏自从听大爷身边的丫鬟说,若不是大爷的亲生母亲去了,摊上个偏心的继母,世子之位怎么轮也轮不到二房继承的,大夫人孟氏的心就极度不平衡了。
甚至觉得萧氏抢了她世子夫人的名头。你说呐,他丈夫是国公爷的嫡长子,哪家不是嫡长子当世子?偏她丈夫不是!若她丈夫是世子爷,她嫁给了丈夫,可不就跟着是世子夫人了,还有萧氏什么事?
这股气,不平衡了大半年了。
先头想着,在世子之位上,他们二房已经占足了便宜,如今立小世孙时,二房怎么也该还回来,立他们大房的嫡子为小世孙了吧?
名为过继,大房的嫡长子如今都二十了,媳妇也娶了,年纪太大养不亲了,萧氏不选他,大夫人孟氏没意见,可凭什么连她生的石哥儿都不选?才三岁的小娃娃,不比四房七岁的小娃娃好带?一带就亲了呀,过继不就该过继这样的吗?
想到方才萧氏对她爱答不理,却将四房的臭小子当宝贝的样子,大夫人孟氏就委屈极了,将心底的担忧尽数对亲娘吐了个干净,连同在世子之位上对他们大房的亏欠,都尽数哭了出来。
“竟有这样的事?”孟老太太震惊极了,甄国公府别的阴私她都不会瞎掺合,可这世孙之位关系到他们孟家的前途,她就不能不掺和了。
孟老太太活了一世,哪能没两把刷子,昏黄的眼珠子转溜个几圈,主意立马有了。
附在女儿耳边,嘀咕了几句。
“这样行吗?”大夫人孟氏有些犹豫,今儿是宝琴的大喜日子,席面上宾客众多,他们来上那么一出,成了还好,万一事后萧氏还是不认,他们大房可不得难堪死。
而且,他们大房难堪,贵人女婿脸上也无光,会不会恼怒了他们,从此不愿意与他们多加来往?
“你傻啊,娘家办娘家的喜宴,夫家办夫家的喜宴,等宝琴上了花轿出了门,甄国公府的喜宴上发生了啥事,庄王府的人又怎么知道?而且,一旦你的石哥儿成了小世孙,对宝琴和贵人女婿可都是大好事一桩,哪还能得罪了他们。”
孟老太太为了孟家的前途,一个劲说项。
很快,大夫人孟氏被说动了。
第133章
宠妻为后133
锣鼓震天, 宝琴在众人的簇拥下,坐上花轿嫁出门了。新娘子出门, 甄国公府送亲的喜宴也张罗开来, 按照大隆王朝的习俗,娘家这边的宴席请的都是同族的亲戚,以及关系极近的好友。
“怎样, 世子爷和世子夫人可被绊住了?”大夫人孟氏快走到开席的花厅时, 小声问丫鬟。
丫鬟答:“回大夫人话,孟老夫人正拉着世子夫人的手, 与世子爷和世子夫人说话呢。”
这就好,这就好,萧氏总算还懂礼,没像对她一般对她母亲也爱答不理的, 大夫人孟氏这下放心了, 她母亲可是出了名的唠叨,一旦被她缠上,没个一刻钟两刻钟,萧氏休想抽身。
大夫人孟氏忙小声吩咐丫鬟:“去,将石哥儿带到宴席现场去。”
丫鬟很犹豫:“大夫人,真要那般做么?”
万一国公爷、老太太以及世子爷夫妇不买账……丫鬟很害怕会惹祸上身, 她好不容易才熬到一等大丫鬟,吃香的, 喝辣的,有了点盼头。这件事, 她真不想掺合。
“做,自然要做。”大夫人孟氏捂着胸口,胸口里那颗心怦怦直跳,问她害不害怕,她自然也害怕。但舍不下孩儿,套不住狼,做任何事要想成功,都得承担一定风险。
万一成了呢,整个甄国公府日后可就是她儿子的了,等她儿子长大了,袭爵了,她就是甄国公府的老太君了,再也不必看人眼色过日子。
这个诱.惑太大。
一时利益熏了心,斩钉截铁道:“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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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氏被大夫人的娘家母亲孟老太太拉着唠嗑,孟老太太为了亲外孙和孟家的利益,可是豁了去的缠住萧氏和世子爷不放,生怕他俩去花厅破坏了她女儿的好事,尽她所能地拖延时间。
萧氏心底厌恶大夫人孟氏,对她老娘孟老太太又怎么可能有好感?只不过自幼的教养,让她做不出对老人家太不敬的事来,想着孟老太太来者是客,她身为世子夫人有义务接待远客,就忍了一时的不适,尽量陪老人家闲聊几句。
哪曾想,孟老太太就跟狗皮膏药似的,黏得死死的,萧氏几次三番想抽身离开,都没能成功。萧氏立马察觉到不对劲,给大丫鬟紫夏使眼色,紫夏是个聪明的,当即下去查大夫人孟氏可有什么动作。
没多久,紫夏匆匆回来,在萧氏耳边低语了几句。
萧氏唇边滑过一抹冷笑,那么蠢的事她们母女也做得出来?
知道孟老太太是来当帮凶的,萧氏当即改了策略,抬手捏了捏有些发酸的腰。
孟老太太看到了,起先没当回事,萧氏都十几年没有过好消息了,她哪能往那方面想,可当世子爷体贴地命人搬来几张椅子,又紧张地搀扶萧氏落座时,孟老太太再没任何反应,就白活了五十多个年头了。
孟老太太惊讶道:“世子夫人,您……这是有了?”
不是说,世子夫人不能生了么?
萧氏欣赏着孟老太太惊讶的表情,拉住她苍老的手笑道:“说来也是特不好意思,我和世子爷年纪都一大把了,还怀上了。”
孟老太太的内心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手突然打颤一下。萧氏感受到她的颤抖,越发笑得唇瓣弯起。
孟老太太想去给女儿通风报信,让她赶紧收手,可萧氏竟拉着她不让走了,一个劲给她说着:
“听人说,多抱抱小孩,沾沾娃娃气,肚里便能早些有娃娃。没想到,这法子还真灵,我四弟家的两个孩子日日伴在我身边,才半年不到,我肚里就有了娃娃了。”
“如今都三个月了,胎像稳固。”
“太医说,看脉象,八成是男娃。”
孟老太太心里着急,想赶紧让丫鬟偷偷儿溜去报信,让大夫人孟氏赶紧收手,可左右看看,孟老太太惊呆了,她的丫鬟不知何时被世子夫人的人弄走了,全都站在十丈开外的地方呢。
顿时白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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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那边,摆了四十多桌席面,族里的亲戚全都到齐了,正当大家吃得乐呵时,门外的丫鬟突然大声道:
“小世孙来了。”
席面上的亲戚,各个面面相觑,小世孙已经立了?怎的他们都不知道?
主位上的国公爷和甄老太太也是一脸的莫名奇妙,先头萧氏是有提议过,实在不行就过继四弟和四弟妹的长子翔哥儿,可这几个月萧氏又闭口不言了,小世孙这事儿就耽搁下来了。
怎的,不声不响的,萧氏这是突然下定了决心,要当着所有亲戚的面公布这一消息?
就在甄老太太狐疑不已时,花厅正门口走进来一个锦衣华袍的小胖墩,高昂着头颅,大摇大摆的,学着戏台上大人物走路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