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却面色沉重:“老吴,没跟你说笑话。可靠消息,你徒弟,叛了。”
见老友这般神情严肃,吴老终于算是把这话听进心里,他皱了皱眉,认真道:“这不可能,昭熙的为人我知道。他那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叛国的。他可能会死,却绝不会背叛。”
老友神情复杂看吴老一眼,沉沉叹了口气:“你跟我来。”
吴老皱着眉,对卫雪说一句:“你先在这等我回来。”就跟老友坐上黄包车出了门。
卫雪犹豫一瞬,重新上了轿车,悄悄跟在吴老身后。
省内最大、名声最响的歌舞厅门口,传说中从来不在这种声色场所出没的虞司令推门出来,一身他曾经一哂了之的西服,跟着他一起出来的,是一个一身岛国气息,一看就是来自岛国的男子。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岛国人面上带笑,虞昭熙虽然面色冷冽,言行之间却也对岛国人颇为礼遇。远远看着倒真是无比和谐。
“老吴。”坐在黄包车上,老友疲惫道,“我一开始也不相信,直到有人跟我说,看见他和岛国来人在百乐门听歌看舞。”
“老吴!”老友一把拉住要冲过去的吴老,惊魂未定,“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吴老推开老友的手,怒道:“你放开,我要去问问他!”
虞昭熙耐着性子与松本桥次虚与委蛇,言谈间无意抬眼看了一下外面,顿时僵滞一瞬。
百乐门大门不远处,一位老人拄着拐杖冲下黄包车,正气势汹汹往大门而来,却突然没站稳一般晃了晃身子,轰然倒地。
“老吴!”车上另一个老人惊呼一声,下车和拉黄包车的人一起将倒下昏迷不省人事的老人扶上车,“快!去医院!”
“虞昭熙君。”松本桥次语调礼貌地询问他,眼底带着探寻之色,如同半夜里伸吐蛇信的毒蛇,“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松本先生。”虞昭熙收回目光,身侧的手握紧一瞬,又很快放松。他仿若什么也没看到,语调平淡一如先前,“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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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我说大家发现了吗?这几天关于虞昭熙的帖子都没被删!!!
0楼:楼主
是因为直播里,虞昭熙终于叛国了吗?不是洗白,所以不用删了?
1楼:蹲
不是啊楼主,最近的帖子里,考据党们都在找证据给虞司令当年的事情做解释。
有一位大佬还作了个分析。说是虞司令给岛国的那些消息,让岛国看起来在全国各地节节开花,实际上却拖住了岛国的各方面资源人手,这才有了咱们新党后来的一举反攻胜利。
类似的帖子不在少数,比如有人找出证据,证明总理和太祖到死都依然很敬重虞司令这个朋友,再比如有人证明了虞司令在最关键的问题上,给了岛国人错误信息……
等等等等。
虽然没有确定虞司令是为什么叛国,但是关于他是汉奸这个问题,几乎已经可以确认是假命题了。
2楼:飞鹰
几天不来论坛,错过了这么多吗?求楼上给链接,我找了半天没找到!
3楼:雪雪雪
神烦你们这些历史虚无主义者!叛国就是叛国,有什么好洗白的?给祖龙洗,给纣王洗,给隋炀帝洗也就算了,现在连汉奸都能洗了?能不能有点底线,不要为了YY而扭曲历史,有意思吗?
4楼:小乔
楼上……要不要认真看看最近的帖子再说话?大家说的明明都是有理有据,半点不显得牵强。看了这几个月直播,大家也都知道虞司令是什么人,你别想当然好吗?
5楼:蹲
手动@二楼飞鹰
#【闲聊】浅谈当初新党一举反败为胜全国反击的客观条件#
#【整理】总理和太祖各种场合提到虞司令的话(可能不是虞司令,欢迎纠错)#
#【疑惑】虞昭熙似乎在最关键问题上坑了一把岛国#
#关于虞昭熙叛国事件的各种分析汇总#
6楼:小仙女
吴老!!!啊啊啊啊啊吴老倒下了!怎么回事?求吴老别出事!自从吴老教虞昭雪历史,我看直播,历史从20分直飙到90分。吴老我男神!QAQ有学医的小哥哥小姐姐吗?求来看看吴老师怎么了?
7楼:我不是医学生,我是历史学生
……楼上别怕。历史上,吴老这一年没出什么事儿。
8楼:这里这里,医生
从外表上看,吴老没出什么大事,就是高血压,可能还有点脑溢血。不过没关系,楼上说了吴老今年没出事。
9楼:小白
我想说,冯副官三观好正啊……
10楼:北北与西西
好心疼虞司令,你们注意到虞司令的手了吗?他怕被岛国人发现不对,连握拳都不敢QAQ哭死
我算了
11楼:侨兴
艹!楼上不说我都没发现……
倒回去看了一遍,虐哭了
第38章 苟利国家生死以
卫雪见吴老昏倒,也顾不得自己是在跟踪人家, 驱车上前就在老友诧异的目光下扶起吴老上车, 将他和老友一起送去了医院。
吴老输上液, 情况稳定下来, 卫雪守着还没醒的吴老,没忍住问老友:“我哥哥他……”
老友看向卫雪,眼底是压抑的怒火:“你哥哥的事情我不好说,你还是自己问他吧。”
卫雪咬着唇:“我不信。”她坚定道,“我哥哥,绝不会叛国。”
老友听卫雪这么说,也是一愣, 再见卫雪固执的眉眼, 没忍住叹了口气, 这回就带了点怜悯:“你……自己去问问他。”
卫雪握紧拳,病床上的吴老眼睑颤了颤,缓缓睁开。
老人家清醒过来第一句话是:“那个孽障呢?”
第二句话是:“拿纸笔来!”
吴老病的有些重,此时刚醒。还起不来身, 却也片刻都等不得似的, 把手上针头一拔,干脆就着歪在床上的姿势提笔写字,笔落在纸上,竟是要写断绝师生关系的声明。
卫雪在一边看着心惊,忍不住出言阻止:“老师……”
吴老手下停也不停,低骂:“要是想为那孽畜说话, 还是趁早闭嘴!”
卫雪顿一瞬,还是恳求般开口:“哥哥他不会的……”
吴老恰好写完最后一个字,笔一撂,抬头看着卫雪,手指向门外:“滚!”
卫雪低声道:“老师……”
吴老怒道:“我没你们兄妹这样的弟子!”喜爱虞昭熙的时候不吝连卫雪一起喜爱,憎恶虞昭熙的时候迁怒卫雪也迁怒得毫不含糊。吴老可谓是把“爱屋及乌,恨屋及乌”一词演绎得淋漓尽致了。
“老师!我……”
“滚出去!”说话之间又动了气,吴老捂着胸口喘不过气来。
卫雪看得心惊肉跳,只得顺了吴老意思:“行,行,我这就滚,我这就滚,您别动气。”
赶走了卫雪,吴老一边咳嗽一边把写好了的声明折起来,对一旁的老友说:“有什么吃的?给我弄点来。”
老友大奇:“你不气了?”竟还吃得下东西?
吴老把折好的声明揣到袖兜里:“教出这么个孽障东西,不把这畜生打死,我死也死不安生!”到底不想相信自己最喜爱的弟子就这么做了汉奸,粗喘几声,又道,“我明天去当面问他,要是我误会了他,我当众给他道歉,登报也成。”
沉默一会儿。
“要是他真干了这丧天良的事,拼了这把老骨头不要,我也要打死他这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太初应付完松本桥次已是深夜,军部并没什么紧要的事情,他便直接回了虞公馆。
客厅里没有开灯,昏暗一片中显得有些空荡。少女双手抱膝坐在地毯上,毛绒绒的小脑袋埋在膝间,听见开门声,抬起头:“……哥哥?”看见虞昭熙,一双黯淡的眼睛瞬间星子般亮起来,“你回来啦!”
虞昭熙按下客厅吊灯的开关,灯光亮起来,卫雪下意识伸手挡了挡光线:“哥哥……”她眯起眼诉委屈,“有人说你叛国当了汉奸。”她又是恼火又是愤怒又是忧心,“胡说八道!你才不会叛国呢!”她寻求肯定般看向虞昭熙,“对不对哥哥?”
虞昭熙正在摘下双手上雪白的手套,闻言动作顿了顿:“这种事情你不必管,这种话你也不必听。”
虞昭熙对“叛国”的问题避而不答,卫雪心底一凉。
“哥哥,你没叛国,对不对?”
虞昭熙把手套放在一起:“这样的事情,你不必……”
“哥哥!”卫雪抬高了声音,仰头执拗地重复,“你没叛国!对不对?”
虞昭熙终于正眼看向卫雪,他声音冷静:“岛国要帮助中华繁荣,建立大东亚共荣圈,于情于理,我不应拒绝。”
大东亚共荣圈……这么个骗娃娃的借口,连市井孩童都不会信,能骗得了她算无遗策的长兄?
卫雪脸色灰白:“我不信,哥哥……”她嗓音颤抖,语调却坚定下来,“你骗我,我不信。”
灯光下青年锋锐凌厉的五官显出一种令人心惊的攻击力,虞昭熙面容冷峻:“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哥……”
“不早了。”虞昭熙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你该睡了。”他看卫雪一眼,将折好的手套扔到桌上,头也不回走回房间,任身后卫雪怎样呼喊也没再回头。
卫雪回了房间,却怎么也睡不着。抱着自己柔软顺滑的绸被翻来覆去一夜,天际泛白时方迷迷糊糊阖上眼。
她是被楼下的喧哗声吵醒的。
隐约听见有吴老的声音在其中,吓得卫雪连睡衣都没来及换,头发蓬乱,拖拉着拖鞋就往楼下跑。
跑到一半听吴老一声暴喝:“少扯些有的没的!虞昭熙,你只说你是不是给鬼子当了走狗!”
昨晚还病恹恹的老爷子,今天就生龙活虎。来不及慨叹吴老恢复能力之强悍,卫雪听到这个问题就暗道“要糟”。
果不其然。
“岛国有心帮助中华繁荣,”虞昭熙声音冰冷,仍是昨天对着卫雪的说辞,“以建立大东亚共……”
没说完就被吴老声音打断:“那徽豫会战也是你泄密?!”
“我向岛国提供了一些不甚重要的消……”
“你这个畜生!”吴老从怀里摸出昨夜写的断绝关系声明,砸在虞昭熙身上,“你这样的弟子,我要不起!”吴老喘息着怒骂,“教出你这样的畜生,我死都没脸见祖宗先人!”
吴老举起拐杖,重重地砸了下去,“虞昭熙,你这个孽障!”痛骂声“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比起那次警示多过训诫地砸孙孝久,这次吴老是下了死力气。卫雪隔着老远,都听见拐杖砸在人身上的闷响。
卫雪吸倒一口凉气,加快脚步跑着转出楼梯,就见虞昭熙腰背挺直坐在沙发上,没有痛觉般躲也不躲。
一动不动受了十几拐杖,虞昭熙平静吩咐身后:“请吴老出去。”
卫雪这才注意到,跟在虞昭熙身后的副官,已换了个人。
新副官忠实完美地执行了长官的命令,上前扶住老爷子,客客气气又万分强硬地将吴老“请”出了门。
吴老思维一时没转换过来,打骂再狠,印象里虞昭熙也还是那个自己一直尊师重道的弟子,竟然会让人把自己架出去,吴老结结实实懵了一顿。等回过神来,气血直冲天灵,抖着唇话都说不利索。被架出去好半天,才怒骂声又从门外传来。
卫雪这时也顾不得吴老,“噔噔噔”跑到虞昭熙身边,担心他受伤,也不敢乱碰,心疼地问:“哥哥,你怎么样?”
虞昭熙无事般摇了摇头:“没事。”
不待卫雪再问下去,客厅内的电话响了起来。虞昭熙起身,站了一两秒,大步过去接起电话。
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虞昭熙应一声,沉下脸就转身出门。
卫雪担心得不行,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睡衣,咬着唇追了出去。不顾虞昭熙“阿雪回去”的呵斥,爬上车后座。
大概事情实在紧急,虞昭熙皱眉看卫雪一眼,终究没跟她在此事上纠缠。
车停下时卫雪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虞昭熙来的不是军部。
虞昭熙下车,新副官上前两枪把别墅大门崩开,车上又下来两名卫兵制住被动静引来的两名岛国士兵。
卫雪跟在虞昭熙身后跑进大门,虞昭熙也顾不得阻止她,只嘱咐一句:“小心些,跟在我身后。”一路下楼。
阴暗潮湿的地牢内,浑身鲜血淋漓的男子被绑在刑架上,头无力地垂着。
松本桥次微笑着开口:“沈博文君,您还是拒不招认吗?”
男子抬起头,眼神凶狠,虚弱却用力地啐他一口。
“呸——!”
又失去力气一般垂下头去。
松本桥次面色不变,甩开手里的鞭子:“看来您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哐当”一声,地牢大门被踢开。
青年精准有力地握住松本桥次正要落下的手。
松本桥次面色微变:“虞昭熙君,我在审讯我抓到的新党匪徒。”
刑架上的男子倏而抬起头来。
虞昭熙冰冷道:“松本先生,这里是豫章。”他声音寒冽,眉目森冷,“我豫章两省的人,还轮不到你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