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能给他带来多大的惊喜?
“阿衍,”淼淼见他站着不动,喊他,“快过来。”
霍斯衍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在聊什么?”
“随便聊聊咯。”
有淼淼在中间调和,找共同的话题,他们也能聊上两句了,聊了半小时左右,淼淼看到霍远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用三层手帕包着,一层层打开后,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一个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如意玉锁。
“这是斯衍妈妈留下来的。”霍远把它捧在手心里,充满爱怜地摸了摸,“说是将来要送给儿媳妇的。”
他的表情那么温柔怜惜,眼里也闪着泪光,一定是透过这玉锁,想起了很多和妻子的往事吧,可想而知,玉锁对他意义重大,所以,当他把它递到跟前来时,淼淼没有去接,下意识看向旁边的男人。
霍斯衍也看着她,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收着吧。”
“可是……”
“淼淼,这是斯衍妈妈生前的心愿。”霍远说着,心口突然揪疼起来,他抬手按住,一样的,都一样的,玉锁不在身边了,她也照样在他心里,直到这生命走到尽头的那一天。
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
淼淼郑重而谨慎地把玉锁接了过来,上面还有余温,暖暖的质地,她轻轻地虚握住:“我会好好保管它的。”
霍远慈爱地拍拍她的手:“好。”
“他妈妈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也会感到很欣慰的。”
淼淼心里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婆婆格外好奇,又怕勾起他们的伤心事,还是等以后再问吧。坐着聊了一会儿,淼淼就上楼去了,体贴地把空间留给父子俩。
关于去谢家提亲的事,霍远没有相关经验,但基本的人情世故还是懂的,他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这些年你给我打的钱,都在里面,我没动。”
霍斯衍要推回来,他按住卡,犹犹豫豫地说:“就当聘礼吧。这么好的女孩子,不能委屈了人家。”
霍远对儿子的经济状况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每个月汇一大笔钱过来,刚刚听淼淼说又开了一个实验室,估计积蓄也被掏得差不多了,虽说聘礼不是以多为好,但也不能太少,总要给女方足够的体面。
霍斯衍收下了卡:“爸,聘礼的事您不用担心,我都准备好了……”
霍远听得一愣一愣的,知道聘礼不成问题后,他又有了别的顾虑,欲言又止:“也要根据淼淼家里的情况来,要是聘礼太多了,我怕她父母会觉得我们……”
霍斯衍点点头:“我有分寸。”
重要的两件事情都交待完了,霍远暂时放下心头大石,随后,时差带来的疲惫席卷而来,他强忍着,霍斯衍看在眼里,把他带到收拾好的客卧,给他放了热水,加入松缓精神的精油,这才转身出去了。
他回到主卧。
淼淼刚洗完澡,躺在床上玩手机,见他推门进来:“聊完了?”
霍斯衍走到床边坐下,她自觉地躺到他腿上,看着他嘿嘿直笑:“我听伯父说,你是不打算结婚的?”
他揉她软嘟嘟的脸颊,不说话,默认了。
“阿衍,原来你这么爱我啊。”淼淼故意逗他,“非我不可?”
她只是开玩笑,没想到他当真了,低头亲了亲她的唇:“是,非你不可。”
年少时的爱情当然没有深到刻骨铭心,分别的时光里,他心里有个角落为她留着,知道她有了“男朋友”后,位置还是她的,只是门锁上了,连他自己都进不去。
钥匙丢了。
从那以后,她只是以一份遗憾的形式存在,连同那美好得让他不敢回想的记忆,也一并封存在心底。
婚姻对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他身上也没有肩负所谓传宗接代的重任,就这样一个人过也挺好的,直到平静的生活被再次打破。
他是带着不平、不甘和恨意回国的,在他的计划里,霍家是首要的一环,他不惜以余生的自由,去交换某些曾经拥有过的,可并不想要的东西。
在离那些东西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宿命一样的,他又遇见了她。
那个乌云蔽天,风雨欲来的午后,她就像一道光,再次强势地闯入了他灰暗的生命中。
如果那天她没有出现。
他从咖啡馆离开后,会来到仁川医院,等爷爷的手术结束,他会跟他说:“我改变主意了。”
接着,他会回到霍家,正式接任继承人之位。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真的全在一念之间。
如今回想起来,霍斯衍只觉得万分庆幸,如果当时真的那样做了,失去的又何止是自由?
他含住她唇瓣,一字一句地把最真诚的心声喂进去:“淼淼,我只想和你结婚。”
往后余生的所有幸福,只想你来给,也只有你能给。
第77章 第七十七句
翌日,大雪初霁,暖阳融融。
出门前,霍斯衍又仔细地把聘礼清点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一一搬上车。
霍远虽然还没完全把时差调过来,但人逢喜事精神爽,想到要帮忙去完成儿子的人生大事,比吃什么药都管用,喜色都飞上了眼角眉梢,就是太多年没穿正装了,总觉得有些别扭,不时地要去整理袖口和领子。
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淼淼特地化了淡妆,她皮肤底子好,白里透红的,不用在上面花太多心思,主要就是描眉画唇,她抹口红的时候,霍斯衍进来了,她从镜子里看着他由远及近的身影,在他灼灼目光的注视下,感到莫名的羞赧。
男人停在她身后,微微弯腰,双手搭在她肩上,脸贴着她脸颊,从她手里拿过口红,翻来覆去地看,淼淼百分百确定,连签字笔和眼线笔都分不清的他,绝对看不出这支是Y家最受欢迎的斩男色口红。
“这个颜色很好看,比上次的更适合你。”
嗯???
他居然还分得清口红的颜色?这倒是大大出乎淼淼的意料,她忍住笑意:“我以为你会跟我说,根据调查数据,全球有近百分之二十的女性因为涂口红患上癌症,淼淼,为了健康着想,你以后还是少用,尽量不要用口红吧。”
这是她爸的原话,她顺口拈来。
霍斯衍之前也担心过这个问题,但女孩子爱美是很正常的事,不能因噎废食,过去作为医生的职业习惯使然,私底下他把淼淼所有的化妆品、护肤品都取了样品,拿去专业机构验过成分,查出某种成分含量超标的,就把对应的物品扔掉。
“怪不得我的隔离霜怎么都找不到,还以为不小心弄丢了。你还扔了什么?”
“好像还有一瓶……”霍斯衍也记不清那是什么了,描述着它瓶子的形状和颜色,淼淼有印象了,“哦,那是我的面霜。”
面霜的作用是给肌肤提供营养,在表面形成薄膜锁住水分,一般少量含有国际允许添加的矿物油,它是从石油里提炼出来的,霍斯衍丢掉那瓶面霜就是因为它含有的矿物油量超标了。
“其他的都没问题吧?”
“嗯。”
淼淼放下心来,有些感慨,那些化妆品、护肤品大多都是在专柜买的,有些是她妈妈到国外出差顺便带回来的,没想到质量上也会不过关。
她再看看镜子,唇色均匀了,看起来很饱满,也显气色:“我好了。”
霍斯衍拿起一旁的羽绒服给她穿上:“‘走吧。’”
盛安公馆离淼淼家不远,不堵车的话,二十分钟左右就能到。
谢戚明和安榕贞早就在家里等着了,谢南徵也特意调休,一大早冒着寒冷过来,三人听到外面的动静,齐齐从屋里走出。
淼淼率先推开车门跳下来:“爸爸妈妈,哥,你怎么也来了!”
谢南徵看着她:“来蹭饭。”
淼淼歪头一笑。
随后下车的霍斯衍也和他们打招呼,霍远太久没和陌生人交际了,难免局促拘谨,没想到他的脚刚沾上地,一双温厚有力的大手就握了上来,他略怔后,抬头,看到一张满是笑意的脸,猜测这应该就是淼淼的父亲了。
果然,对方一开口就是:“亲家。”
“大老远回来一趟,辛苦了。”
霍远被谢戚明的热情感染,心情也跟着轻松几分,只是,他性子极度慢热,亲家两个字怎么都没办法很自然地说出口,只好握紧了谢戚明的手:“不辛苦的。”
“外边冷,进去吧。”
客厅里。
桌上摆满了水果和点心,谢戚明忙着煮水泡茶,安榕贞坐在一旁和他们聊天,聊的话题都是很家常的,每个人都能说上一两句话,气氛底子打好了,等茶香氤氲,便可以直入正题了。
霍斯衍拿出聘礼清单,请未来岳父岳母过目。
夫妻俩接过来,一样一样仔细地看。他们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什么最好的都要给她,嫁妆的丰厚程度是普通人家难以想象的,除了钱和首饰外,陪嫁的还有公司股份和十六处的房产、商铺。
霍斯衍准备的聘礼和嫁妆相比,当然只多不少,但又不会显得过分夸张,安榕贞便知道他在上面也是下足了心思,就更加满意了。
这个环节顺利过了。
接下来就要正式商量婚事了。
安榕贞问:“斯衍,淼淼,你们有什么想法?”
淼淼的心已经飘到云端去了,唇角怎么都控制不住,不停地弯起来,哪里还有心思去思考:“……都行啊。”
安榕贞不指望女儿了,看向霍斯衍,他略微沉吟道:“婚房准备重新装修,婚礼的话也需要时间筹备,我打算和淼淼先去把证领了。”
安榕贞和谢戚明交换了个眼神,显然这是符合他们预先设想的,她赞同地点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
谢戚明接上去说:“关于婚礼,我觉得……”
谢南徵在旁边听他们商量着婚礼细节,又看看对面的淼淼和霍斯衍,神色若有所思,手里的茶水一口没喝,已经凉透,他把杯子放回桌上,后知后觉先前捏得太紧,指节发白,他松动手指。
淼淼察觉到他的异样:怎么了?
谢南徵摇头笑了笑。
淼淼耸耸肩,收回视线,继续听三位长辈和霍斯衍说话,时不时地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
一个上午过去,关于婚礼的话题还没收尾,于是大家吃过饭再继续商量,等商量妥协,双方都满意了,窗外天色又悄悄地暗了,禁不住亲家和亲家母的盛情,霍远又留下来吃了晚饭才回盛安公馆。
淼淼跟霍斯衍明天还要上班,两人则是回了产业园的公寓。
她瘫在沙发上,抱住抱枕,长叹一声:“没想到婚礼会这么麻烦。”
“还好。”只是前期准备工作比较繁琐复杂。
“我梦见过和你举行婚礼的场景,就在你回国后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
淼淼大概描述了一下梦的内容:“现在想想,原来是预知梦呢。”
“不过,在梦里我还没看清你的脸,就被我妈叫醒了。”
“嘿嘿,没关系,以后我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看。”还可以又亲又摸。
“对了,你以前有没有做过关于我的梦。”
霍斯衍别有深意地笑了:“有。”
“什么样的?”
半晌没听到他回答,淼淼也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了:“你你你……”扑上去就是一顿揍。
霍斯衍稳稳地接住她的投怀送抱,好好地享受了一番温香软玉,把她抱坐在腿上,额头抵额头,彼此呼吸交融,他压低声音问:“老婆,想哪天去领证?”
那也算是新婚之夜呢。
淼淼想了想:“等我亲戚走了之后?”
今晚刚好是平安夜,再过两天就是二十六号,她提议:“要不我们三十一号,年末的最后一天去吧。”
霍斯衍再次亲上她的唇:“好。”
那么,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尘埃落定。
淼淼早早洗漱好爬上床,本想着跟小乔、龙赢赢分享喜讯,可实在太累了,她刚躺下就被睡意抓去和周公下棋了。
霍斯衍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他把卧室大灯关掉,灯光暗掉的那一瞬间,床头桌上,他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走过去一看,是谢南徵发来的微信,问他有没有空出来喝一杯。
以霍斯衍对谢南徵的了解,这么晚了找他,肯定不只是喝酒这么简单。
半个小时后,他按照谢南徵发来的定位,来到产业园附近的小公园。
月光下,雪地泛着清冷的光,坐在长椅上的谢南徵,脸色看起来格外凝重,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了。”
霍斯衍接住他丢过来的一罐啤酒。
“什么事?”
“先喝酒,暖暖身子。”
谢南徵拿起喝了一半的啤酒隔空和他碰了碰,仰头喝光,一个用力,罐子捏扁,他看着前方堆满落雪的树,眉头紧皱,心底一声声地叹息。
他犹豫过很久很久。
实在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来煞风景,可三番几次的深思熟虑后,他还是觉得很有必要让霍斯衍知道当年的真相。
这个恶人必须要由他来做,才能让淼淼真正放下心结,幸福快乐地开始新的生活。
霍斯衍喝了两口啤酒,喉中发涩,似乎已有某种不太好的预感,越发地面沉如水,安静等着他开口。
风从两人之间呼啸着吹过去,衣摆翻飞,谢南徵交握着发红的双手:“七年前,十月十六日,你是不是在A市?”
“是。”霍斯衍很肯定地回答。他清楚地记得,那次是送母亲的骨灰回国,处理完后事,没有久留,第二天就飞回美国了,谢南徵说的那天,刚好是他在A市转机的日子。
谢南徵又开了一罐啤酒,咕咚灌下,抹抹嘴:“那天,淼淼在去A市机场的路上,出了一场很严重的车祸,在病床上躺了一年多才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