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他顿了几秒, 忽然想起什么,转身来到洞穴的深处,从地上的稻草堆里翻翻找找老半天,掏出一片大叶子来。他捧着大叶子来到她身旁, 将叶子打开,里头整整齐齐摆着一小把长得很像茼蒿一样的野菜。
他指了指那些野菜, 又朝她转了转手指头, 示意她转身:“转过去我看看, 后背还流血么?我给你涂点药。”
被划伤的伤口并不深, 这会儿已经不疼了,他不提她都要忘记这件事了。她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背,又看到他还挂着两排狮族兽人牙印的手,摆摆手,说:“不用了,我的伤口不深,你还是先帮自己涂吧。”
他低头看了看凝了黑紫色血痂的手,不以为然:“这点伤还能叫伤?也就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娇气。”
言罢,他不由分说地直接扳着她的肩膀强迫她转过身去。片刻之后,带着丝丝凉意的药汁便被涂抹在了她的伤口上。
他站在她身后,弯着身子很专注地给她上药。药汁挤得有些多,顺着她的背流了下去,他便伸手将它们蘸在指尖,重新涂抹回伤口上。她的背上,肌肤滑嫩嫩的,好像稍微用用力就会蹭伤了一样。他的手上因常年在丛林生活,有几处很坚硬的老茧。他怕弄疼了她,不敢用力。可偏生她的肌肤触感太奇妙,他又控制不住地想替她多涂几遍。
一边涂,他又想到了方才那可恶的狮子。若不是他即使出手,她现在恐怕——
他眸色深了些,低声道:“方才就不应该放了那个混蛋。扯坏了你的衣服,我应该扯了他的皮。”
【特定对象内心剧烈波动,原因:背控发作。积分 5。总积分:68。】
如此暴力血腥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还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岳诗双听了,只觉得他粗暴得可爱,于是安慰道:“没关系啦,我没事的。”
“还说没事儿?这么长一个道子。”说话间,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伤。说来也奇怪,狮子长长的犬齿在他胳膊上扎出一个洞来,他也觉得没什么。可浅浅的伤口落在她身上,他就有种她快没了半条命的感觉。他撇了撇嘴,又埋怨她:“你也是,娇娇弱弱的,这么容易就受伤了,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怎么长了这么大的?”
岳诗双是跟着邻居家一位叫大洪的兔族哥哥长大的。虽然兔族与这些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兽人种族们没法比,但很多兔族的兽人都很会隐蔽行事、保护自己,与那些大型的动物相比,倒更好躲藏,更不容易被人发现。尤其狼族、狮族都喜欢围猎大型的猎物,兔子对于他们来说,塞牙缝都不够的。
岳诗双转过身,很认真地说:“以后有你保护,我就不怕了呀。”
常胜听言,面色一动,瞬间网起眉毛:“谁说要保护你了?看你受伤了我才收留你两日,你还是得自力更生。”
岳诗双早看出了他是个口嫌体正直的脾气,于是故意激他:“你的药应该会很有效吧?我养好伤就离开。”
方才还充满了嫌弃的金瞳立刻闪过一丝慌乱,他有些粗暴地说道:“等你养好了再说吧。你都没家了,回哪去?接着找一只公兔子流浪么?把头转过去,再乱动我不管你了。”
上好了药,他把剩下的小草药又裹回叶子里,塞进稻草堆。
岳诗双这才得空仔细打量他住的洞穴。这里虽不宽敞,胜在隐蔽。嶙峋怪石间,入口非常不容易被找到。洞里有两大堆稻草,一堆是她坐的这里,另一堆在更靠里的位置。那一堆稻草边放着一些已经有些干巴巴的生肉,想必是他储存的食物。而洞口,摆着一大堆白骨,似是吃完肉剩下的。
常胜放完草药,就在“存粮”里翻翻找找,找到了一块看起来不那么干巴的连着骨头的,递到她面前:“饿了么?吃点肉?这是羊的前腿。”
他递过来的这块是血淋淋的生肉,散发着浓浓的膻味。岳诗双实在是没法下嘴。
她摇摇头:“不用了,我不饿。”
常胜点点头,抬起手把肉送到嘴边,刚张开一嘴的利齿想咬,便见她撇过头去,一脸不愿直视的样子。
他干脆又把手放了下来:“你们部落……吃用火烤熟的?”
岳诗双怔了怔,点点头。
“我是听老头子说过,有些更爱吃草的部落会把肉烤熟了吃,去腥。”他回头看了看稻草堆,转头对她说:“洞里没有柴禾了,我去给你劈一点,生了火烤着吃,你在这等会儿我。”
话音未落,他转身就要走。
“诶——”岳诗双赶紧把他叫住:“不用忙活了,我真的不饿。如果有水的话,可以给我一些吗?”
“水?”这又难倒他了:“最近的小河离这也有很远的路,天快黑了,打个来回得花些时候了。”
岳诗双一怔:“那你都是怎么……”
常胜指了指天:“我每天早上去,喝够了就回来。”
“那算了,明天一早你去喝水的时候也带上我吧。”岳诗双颇为心累,倒在稻草堆上阖上眼睛——没有手机、电脑也就罢了,连水都没得喝的原始社会,实在是有些难为她了。
常胜点点头:虽然他也很想让她喝上水,但小河实在远,带上她,她自己肯定走不了那么多路,扛着她她又嫌颠簸。把她一个人放在这,他更不放心了。附近一带猛兽多,没有狼族的气味,那些食肉的闻到她的味道,说不准会找进这里来。
他把羊腿放回他储粮的地方,又从肉堆里拎出来一块不那么新鲜的,坐到洞口去吃。
洞里多了一位雌性,比起他自己过日子时,多了不少的事儿。可奇怪的是,他非但不觉得烦,甚至有想帮她完成每一个心愿的冲动——也许是太久没有跟别人说过话了,尤其她还跟他互换了名字。
她说她叫岳诗双……实在是奇怪。
奇怪中,又有一点特别。
吃完肉,他习惯性地把骨头扔到洞口,顿了顿,又起身,把洞口的骨头全清了出去。她是兔族长大的,肯定见不惯这些血淋淋的东西。
等他整理好稻草堆旁边的肉后,她已经侧卧在稻草堆上睡着了。大概是白天被狮族抓走,挣扎耗费了她全部的精力,此时她睡得很熟,整个人缩成了一个团,看起来更加脆弱不堪了。
一阵风灌进洞中,划过皮肤留下微微的凉意。山里的晚上总比白天寒冷很多,也怪不得她会把自己缩成团。他出了洞穴,就近捡了一些柴禾回来,在离她不远处生了一堆火,添好柴,倚在她所在的稻草堆旁的石壁上,架着腿阖上了眼睛。
过了不久,大概是风将火堆蒸腾起的浓烟吹进洞里,她还在梦中便咳了起来,起初只是咳几声,到后面干脆蹙着眉头咳醒了。
晚上没有喝水,又被烟熏到,她喉咙里肯定难受得紧。他只好又把火堆扑灭了,找了一些小块兽皮盖在她身上。
没了火焰的温度,一阵山风吹进来,岳诗双便打了个寒颤。她没办法,从稻草堆里挖出一个小洞,把自己埋了进去,加上那些小块的兽皮,稍稍好了一些,于是没过一会儿又睡着了。
常胜看着她挖洞,既觉得好笑,又有些着急——她一点御寒能力都没有,等火堆那点余温散去了,她还得发冷。说不准背上的伤还没好,又得冻病了。
站在她身边纠结了好久,他终于下定决心,把她从稻草堆里抱了出来,让她枕好,继而伏在地上,化为了兽形。
他在地上来来回回踱着步子,许久后,确定自己能完全控制自己兽化的身体,才小心翼翼地爬上稻草堆,躺到她身边,把她单薄的小身子一拢,贴在了自己暖暖的肚皮上。
片刻后,她的皮肤终于又恢复了温度,随着呼吸的平稳,她的四肢也伸展开了,不再蜷缩在一起。
头一次让人接近腹部这样脆弱的位置,常胜紧张到了半夜才沉沉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岳诗双从昏昏沉沉的梦境中醒来,只觉得身上好像被什么重物压着,有点喘不过气来。待睁开眼睛,她整个人都吓蒙了。
一只巨大的、灰色皮毛的狼正阖着眼睛,在她旁边睡得不省狼事。她跟它离得太近,鼻尖都快贴到一块去了。而压着她的“重物”,正是它的狼爪子。
她拼命抑制住自己想要尖叫的冲动,几乎屏住了呼吸。
原文里写过,虽然常胜兽化失控杀了亲生母亲的事情是他弟弟捏造出来的,然而……他一发怒便会兽化失控暴走的事情却是真的。
短短的一小会儿之内,她的身体僵直,一动都不能动了。可大脑却飞速运转:她都替对面这头巨狼想了不下十种咬断她喉咙的方法了。
正在这时,巨狼忽然也睁开了眼睛,再次吓了她一机灵。
一人一狼就以这个怪异的姿势对视了许久。
然而,它身上并没有昨天与狮子颤抖时那种杀气,眸子里也是一汪平静。
她吞了口口水,小声问了一句:“常胜,是你么?”
巨狼立刻站起身子蹿下稻草堆,就地化为人身,背对着她,都快流出悔恨的泪水了:明明昨天打定主意要比她醒得早,不让她发现自己的兽身的,怎么一觉就睡到了这么晚……
第80章 背控福利派送中
岳诗双瞧他这副样子, 就好像受到了惊吓的人是他一样。默了一默,她小声喊他的名字:“常胜?”
他依旧背对着她, “我只是看你睡得太冷了, 怕你冻死,不得已才兽化让你用我的毛取暖。你别多想。”
这男人,惯会嘴硬心软,明明是关心她关心得手足无措的, 这会儿还非得摆臭脸装出一副高冷的样子。
“我知道啊。”岳诗双站起身走到他身旁蹲下:“你觉得我会多想到哪去?”
常胜转过身,见到她一张小脸贴得很近,嘴角还挂着明媚的笑容, 一时间心脏砰砰直跳。他蹙了蹙眉头,作出一副嫌弃又不耐烦的表情, 往远离她的方向挪了挪:“谁知道你那脑子里都想的什么。”
岳诗双捂着嘴轻笑出声, 也跟着他往旁边挪了过去。她抓着他腰间的兽皮以很小的幅度摇来摇去, 撒娇一般说道:“带我去小河边吧,口渴。”
常胜顿时又僵直了脊背:“去去去, 现在就去。”
他站起身子,她也拉着他的兽皮跟着站起来。
他回头看了看她拽着他的小手,气鼓鼓地埋怨:“口渴就口渴,你老拽着我衣服做什么?”
不仅拽着,还故意用那种甜腻腻的声音跟他说话——听在耳朵里, 就像是有人用软软的羽毛在他心尖上挠似的, 痒, 又无可纾解。
岳诗双一本正经地跟他解释道:“你走得太快了, 我怕你一窜就没影了,把我一个人丢在这。”晓之以理后,她又动之以情,伸手轻轻勾住他的小手指:“不让拽衣服,那牵着手可以吗?”
指尖一阵轻痒,常胜忽然觉得,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要被面前这个病秧子雌性给击败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丛林里,常胜的手指还被她牵在掌心。为了迁就她,他走得非常慢。但神奇的是,这几年来他每天都要飞速经过的地方,缓步慢行其中,风景竟别有一番滋味儿。
行了一会儿,眼尖的他发现了食物。他抬起头指了指前方:“你看,那有几个酸梨。我摘了给你吃。”
两人走到酸梨树下,他伸出没有被她牵着的左手去摘那梨子。但梨子梗长得很牢固,他拽了几下,树枝就是宁折不弯地不肯把梨子施舍给他们。
常胜本可以双手去摘,可不知怎的,被她牵了的右手就好像不是他自己的一样,他不想动,更不想把手指头从她手心儿里抽出来。
他左手用力一拽,树枝咔嚓一声终于被折断,倏地弹了回去,瞬间引得林子里不少飞鸟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闹出这么大动静,他有些尴尬地回头瞧瞧她,把酸梨放在身上蹭蹭干净递给她:“你尝尝,好吃的话我再摘两个。”
岳诗双确实是有些饿了。她接过来轻轻咬了一小口——虽然这种小小的黄色果子名字叫酸梨,其实一点也不酸,果肉更不像梨子那般粗糙,反而十分细腻。她不住地点头:“很甜很好吃,一点都不酸。”
她很快吃完了手里的果子,他便体贴地将下一个递过来。她咬了一口,竟比之前那个还要甜。
她将这颗果子转了转,用没咬过的一面面朝他,递还过去:“你尝尝,这个可甜了。”
常胜不以为然地偏过头:“小雌性才喜欢酸甜的东西。我们狼族的男人只吃肉,有肉吃才能有劲儿去打猎。哪有吃果子的道理?”
她眯起眼睛,伸长了小手把果子递到他唇边:“吃果子跟吃肉又不冲突,来,张嘴——”
他不情愿地接过那果子,在她咬过的地方小小咬了一口。
清甜的味道立刻在唇齿间满溢。
他拿着那半个果子瞧了瞧,心道,这甜味八成是她留下的,可跟这蔫了吧唧的小酸梨没关系。他还是更爱吃肉的。
虽是这样想,他伸手又替她揪了五六个梨子,揣进怀里。
又行了一段路,两人终于来到小河边。
这条小河清澈见底,流速不缓不急,显然是滋养附近的小动物们的一块宝地。岳诗双蹲在河边的大石头上,低头用双手取了一抔水送到嘴边,小口啜着喝了下去。
这河水入腹味道甘甜,一点杂味都没有。她想起有一次到野外去录制生存节目,那里的饮水也是取自河流,可满满都是泥沙,用罐子烧开了撇上层的喝,也还是去不掉土腥味。
常胜也有一整天没有喝水了。他蹲在不远处,弓下身子畅快淋漓地喝了几大口,又撩了些水好歹抹了一把脸,便回头去看她——从前他一向是独来独往的,如今带了个雌性,他总是怕她忽然被其他兽人掳走,消失在他视线里了。
雌性不能兽化保护自己,数量又很是稀缺,即使是这么干巴巴的一个病秧子——也还是抢手得很。
他见她取了一些水,一点点地细致地淋在脸上,将尘土、泥沙洗净,而后又用葱白的小手轻轻拍了拍两颊。水珠自她额间的碎发柔柔滴下,砸在表面光滑的石头上,如同日光碎落。
昨天被狮族扯坏的衣服挂在脖子上,下面一大片雪白的背全都暴露着。她的蝴蝶骨长得尤为好看,特别是弓起背的时候,浅浅的轮廓对称在两旁,美艳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