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开了,率先迈开长腿下来的是顾丞。
顾丞下车后却没急着走,反而回身,朝车里伸出一只手。
紧接着,就有一只白皙的手搭在顾丞的掌心上,顾丞抓住了那只手,等手的主人出来。
不是尤玮又是谁?
尤玮的表情很淡,一踏出车门,就勾住顾丞的手臂。
两人对看一眼。
顾丞问:“准备好了?”
尤玮应道:“嗯。”
两人脚下同时迈开,穿过旋转门。
这还是第一次,他们在人前靠的如此近,而且旁若无人,没有一点装陌生。
一楼的员工们都看呆了,齐刷刷的朝两人行注目礼。
顾丞的唇角缓缓勾起,尤玮侧头看见了,也跟着笑了。
员工们没有一个人上前,只是目送着一对璧人走向电梯间的方向。
男的高大挺拔,女的纤细窈窕,真是怎么看怎么配。
……
直到来到电梯门前,尤玮看着门上倒映出来的影子,这才说道:“以前是装不熟,现在是装恩爱,就像是那些作秀的明星一样。”
顾丞皱了下眉,回了一句:“怎么是装恩爱?”
尤玮刚要说话,这时陈笑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悄悄凑上来:“那个,学姐,顾总,你们回来啦?”
这不是废话么?
尤玮扫了陈笑一眼:“有工作要汇报?”
陈笑清咳两声,对上两人的目光,说:“是这样的,部门里大家都沸腾了,可是心里也有点不上不下的,大家都想知道,今天顾总成了姐夫,将来是不是就不会针对行政部检查了……”
尤玮一怔,白了陈笑一眼:“什么姐夫,瞎叫什么。”
顾丞却轻笑一声,随即又板起脸,一本正经的说:“正是因为关系非同一般了,才更应该公私分明,不能因为这样就落下口舌,所以我对行政部的要求绝对只会比以前更严格。”
陈笑愣了。
电梯也在这时来了。
尤玮和顾丞一起进了电梯,很快门就合上了,将陈笑关在外面。
尤玮开始护短:“你干什么吓唬我的下属?”
顾丞斜了她一眼:“如果我没记错,你这个学弟还曾经暗恋和追求过你?你倒是很会用人,把自己的小迷弟变成下属操练,难怪他对你死心塌地。”
尤玮听了眼神不善,说:“哎呦,那苏一淳又是怎么回事?你不要以为你带着团队杀到我的地盘上之后,我就没有调查过你,其实陈笑早查清楚了,苏一淳当初加入你的团队,冲的也不仅仅是这份工作,还不是后来被你在工作上的变态作风吓着了,这才扼杀了她的好感么?”
顾丞的眉头直接皱起来了:“你现在是在跟我清算?”
尤玮:“是谁先开始的?”
一秒的沉默,两人对看一眼,又一起笑了。
顾丞淡淡吐出两个字:“幼稚。”
尤玮直接啐了一声。
等电梯到达顶楼,停了。
门扉开启,露出那个站在门口等候多时的身影,是娄小轩。
娄小轩见到两人,呼了口气,问:“这次是不是打赢了?”
尤玮笑道:“还不够狠,那只老狐狸还有可能翻身。”
顾丞将门打开,三人一起进了屋。
***
几分钟后,顾丞煮好一壶咖啡,三人坐在桌前,神色各异。
娄小轩率先开口:“接下来要怎么做,需要我怎么配合?”
尤玮:“先等消息。”
娄小轩不解:“等什么消息?集团那边?”
尤玮:“不,是等陈翀的消息。这种事,咱们怎么能出马呢,我手里掌握的张总的证据就那么一份报表,我已经用了,手里没有牌了,现在只能等陈翀给我送牌。”
娄小轩:“要是他不给你送呢?”
这时,顾丞回道:“他不会不送。”
娄小轩:“为什么?”
顾丞:“因为他心里更没底,他现在最着急的就是把自己摘出去,只是他手里的东西太多,他也需要时间梳理,看看什么可以用,什么不能用。”
顾丞话落,手机就响了起来。
顾丞很快去卧室接电话。
……
娄小轩见顾丞走开了,犹豫了两秒,这才抬眼对上尤玮的视线。
娄小轩:“有个事,我想和你说,但也许是我多心。”
尤玮挑了下眉:“怎么?”
娄小轩有些欲言又止,又有些为难,她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说了这样一句:“我总觉得,阿圳最近有点怪。”
崔圳?
尤玮声色未动,可是心里却是忽然一紧,升起一股预感。
她虽然说不上那是怎样的预感,但肯定是不好的。
尤玮只好说:“你说的详细点。”
娄小轩说:“你接受调查的这两天,他爸爸已经脱离危险期,留在病房静养,按理说阿圳应该会跟着松口气才对,可他好像还是很焦虑,也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我仔细观察过,觉得他似乎又不是在为了他爸的身体担心,好像外面有别的事。我觉得很奇怪,外面能有什么事让他牵肠挂肚呢?他的生活就是两点一线,酒店和家里,所以我想,如果不是家里,那就是……”
说到这里,娄小轩一顿,又转而问:“上一次,你为什么要提醒我谁都不要信,你还说包括阿圳。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尤玮依然是那副表情,很淡,只是目光渐渐锐利了。
过了几秒,她才说:“我暂时不能回答你,因为连我都没有确切答案,我只能提醒你,接下来这几天,他或许会变得更古怪。当然,只是或许。我也希望是我猜错了。”
第84章 Chapter 84
顾丞回卧室接了个电话, 来电人是娄副总。
这通电话一打来,顾丞就意识到要背着尤玮和娄小轩接,这是他和娄副总长久以来的默契, 如果是可以当面让三个人都知道的,娄副总不会选择打电话。
顾丞接起来, 将音量放低, 第一句就是:“我身边没人。”
娄副总说:“那好, 我就只有一句话,这趟浑水你已经蹚进来了,想干净的抽身是不可能了, 你要先有一个大目标。”
隔了两秒,顾丞才回:“我明白。”
娄副总说的他怎么会不懂?现在的发展形势, 已经和他的初衷严重相悖,正在朝不同的方向飞速前进。
原本这次回国, 顾丞的目的只有两个,一是报恩,二是问情。
报恩是针对娄副总, 改革这件事冲击很大,娄副总不仅很难独善其身, 更不可能平平安安的退位。
无论娄副总是想要善始善终, 还是想更进一层, 都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了。
顾丞要回来帮他这一把。
至于问情, 那是因为尤玮四年前提出的分手, 她说的不清不楚, 闹得他心里七上八下,这种执念得不到解释,他必须亲自过来问个清楚。
当然,他要达到这两个目的,却没想过要把自己搭进去,他的本意就是完成耀威这个案子,就带团队离开,目前向他们提出顾问邀请的国内酒店已经有十来家,都在排队。
可现在呢,顾丞一脚踏入秦辉、何静生和苗可枫这几个人泥潭里,想要抽身可就难了。
娄副总没有多言,只是在临挂电话之前,说了这样一句:“秦辉、何静生、苗可枫是一个稳固的三角形,这样的合作关系时间越长利益勾结越深厚,越牢固,越难攻破。”
顾丞说道:“好,我会记住。”
等挂上电话,顾丞坐在床边,并没有着急出去,而是安静的想了片刻。
娄副总的意思他明白,那三个人组成了一个三角关系,三角关系通常是最稳的,两两之间就会组成一个支撑点,外界的攻击很容易就会被化解,这就像是中国古代的三国历史一样,非得其中两家联手起来,对付其中一家,而不是由第四家来出手,才有可能瓦解。
***
同一时间,坐在外面的尤玮和娄小轩也正继续着关于崔圳的话题。
娄小轩刚刚听到尤玮的提示,心里先是一咯噔,紧接着眼皮子也跳了两下,最近经过了这么多事,次次都仿佛一脚要迈到悬崖下了,也令她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可以屹立不倒的。
俗话说树大好乘凉,大树可以为在树下的小花苗遮风挡雨,可是如果这个风波大到连这棵大树都已经抵挡不住的时候呢,那些小花苗是绝对没有能力挽救大树的。
娄小轩揉了揉太阳穴,问尤玮:“为什么你会认为,阿圳接下来会变得更古怪?”
尤玮却没回答。
娄小轩看着尤玮不动声色,只是喝咖啡,心里更着急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最关心的就是酒店的事,你的意思是,阿圳和最近酒店发生的事有关?”
其实娄小轩已经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可她不敢去深挖,更不敢自己戳破。
尤玮放下杯子,叹了口气,说:“也许也可能是我估计错了,这件事你先不用多想,咱们下一步的计划是再踩张立民一脚,只管专心做这件事就好。至于崔圳……如果在这个过程里,他一切如常,那么就证明是咱们想多了,对么?”
娄小轩点了下头,这么说她绝对明白。
娄小轩问:“你觉得张立民还有触底反弹的可能?”
尤玮:“触底反弹没可能,他现在就剩下一口气了,可是秋后的蚂蚱蹦最欢,咱们得防着他在最后阶段跳起来拉个人当垫背。”
娄小轩:“你想怎么做?”
尤玮笑问:“你说,张立民现在最恨谁,最巴不得谁跟他一起陪葬?”
娄小轩:“你是直接推他下水的人,按照这个道理,应该是你。”
尤玮:“可他心里很清楚,他拉不动我,我和他只是能活一个。”
娄小轩:“其实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你只是拿出一份财务报表,就轻易撼动了张立民的位子,还是说在高层里还有其它人想他闭嘴,所以合力送他一程?”
尤玮:“显然,他是墙倒众人推,我只是推了第一下。”
娄小轩:“那么,张立民心里也应该清楚是怎么回事,如果我是他,我这时候最希望给我陪葬的,就是我认为最有可能出卖我的人,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我过去的同盟,因为一些利益冲突或者分赃不均,才这样对我。”
尤玮:“所以,这就是接下来的目标,咱们要让张立民把这个念头付诸行动。”
娄小轩想了想,问:“我不懂,这个人和咱们没有冲突,无论是谁目前来看也没有威胁,为什么要这么做?”
尤玮:“你所说的没有冲突,是因为你没有看到,张立民先前做的事绝对不是他个人行为。张立民虽然倒台了,可是接下来呢,那些躲在暗处的毒蛇们会不会陆续现身?与其等到这些人现身了再想对策,还不如现在就引蛇出洞。”
***
聊完正事,娄小轩没有多待几分钟,很快就离开了顶楼套房。
尤玮喝完杯子里的咖啡,转而起身走向起居室。
起居室的门虚掩着,她一推就开,进而一路走进卧室,看到顾丞平躺在床边,闭着眼,双手枕在脑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尤玮坐在床沿,一手搭在他的额头上,问:“发烧了?”
顾丞掀开眼皮,半眯着扫了她一眼:“没有,只是心烦。”
尤玮挑眉问:“烦什么?”
顾丞扯了扯唇角,有点故意的说:“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会心烦气躁,情绪低落,这是一种慢性绝症。”
尤玮:“……”
顾丞见到她朝天翻了个白眼,不由得轻笑出声,转而问:“你们谈完了?”
尤玮:“嗯。”
顾丞侧过身,一手撑着头,有些慵懒的瞅着她:“接下来又轮到谁倒霉了?”
尤玮:“说倒霉算不上,但我猜可能会通过张立民抓住这个人的一些把柄,至于人选,我猜会是何静生。”
顾丞没接茬儿,依然用那样深沉的目光看着她。
尤玮不明所以,安静了一秒,问:“你在看什么?”
顾丞低声问:“我在想,如果这次我没有回来,耀威改革,你坐在这个四面楚歌的位子上,现在的你会怎么样。”
尤玮垂下眼睛,认真的想了想,说:“我可能已经去了半条命了。”
然后,她又抬起眼,说:“在这个地方,除了你,我没有其他人敢相信,这里有这么多同事,但是每个人都像是孤岛,我又找不到可以合作的伙伴,就这样孤军奋战迟早会被人灭掉。”
顾丞慢悠悠笑了,问道:“那叶轮呢?他可是一直想成为你的伙伴。”
尤玮:“你明知道,他是最不可能的人选。他要的筹码不仅是我的能力,我的职位,还要我的感情,唯独感情这东西我给不了,他一时可以说他不在乎,不介意,时间长了他就会抱怨,会不满了,凡是建立在感情上的利益关系都不牢固。”
顾丞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好像有点存心找茬儿:“哦,我和你也是建立在感情上的利益关系,原来不牢固啊。”
尤玮怔了一秒,随即笑了:“你今天是怎么了,这都吃了两回飞醋了,干嘛什么都要往自己身上安?我和你不止有感情啊,还有信任,还有默契,还有臭味相投的处事方式……”
可尤玮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丞打断了:“什么臭味相投,就没有顺耳一点的用词?”
尤玮又笑了:“好,那就是情投意合,满意了吗?”
顾丞瞅着她半响,眼里缓缓流淌着笑意,看上去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