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临川没有说出来,转而说道:“私人律师今天去了宅子,江小姐并不在,律师没见到人,让我来告知大老板一声。”
“搬走了吗?”
“不是,狗还在。”
商戒:……
“她去哪儿了。”
临川:“我并不知情,商先生,或许作为丈夫,你可以打电话问问她。”
商戒望向临川:“不用你时时刻刻提醒我,我是她的丈夫。”
临川:“从法律的角度而言,你的确是。”
商戒卷起手里的文件便要打他,他敏捷地偏头躲过去,退后两步:“大老板,我先出去了。”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关上,商戒心情烦躁。
身边的人,一个个越发不成体统。
都是被那家伙给带的。
他闭上眼睛,平静了片刻,拿起手机给江醒醒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边很是喧闹,江醒醒接起电话的时候还在说:“好的,我马上便来……”
忙得很呐。
“老公,找我有事吗?”
这一声“老公”叫得流畅又自然,完全是出自本能的反应。
商戒心头一热,却还是生硬地纠正她:“我是商戒。”
“噢。”江醒醒反应过来:“抱歉,商先生,您找我有事吗?”
知错就改,很是乖巧。
商戒懒懒地问了声:“你在哪?”
江醒醒:“顾叶导演介绍我参加一个影视圈的酒会,这边也有不少的导演,我过来看看,有机会认识别的导演被他们看中,我就又能演戏了……”
商戒轻哼一声,其实……只要她愿意开口问他要,他会很乐意给她机会,帮她也不过是顺手的事,何需自己巴巴地贴上去求人办事。
要知道人脉这种东西,如果没有强势资本的牵线搭桥,她无倚无势自己找上门的便免不了遭人冷眼。
不过既然她没向他开口,商戒也不想这么主动。
“你今天放了律师鸽子。”他没忘是去兴师问罪的。
江醒醒拍拍脑袋:“真是抱歉啊商先生,今天的酒会很重要。”
她这么容易便服软了,商戒有子弹也不知道该冲哪儿射。
“你给我一个准确的时间,我重新约律师。”
电话那端,江醒醒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说道:“商先生,我真的不想跟您离婚,真的。”
她的声音娇软柔弱,还带着一丝哀求的意味,而奇妙的是,商戒的心忽而间竟然软了下来。
他轻咳一声,调子放软了几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现在的精神状况真的不允许我拥有婚姻,还请江小姐谅解。”
“好吧,那就后面再说吧,我要忙了,商先生,再见。”
商戒:……
不再求求他?就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不是很爱他吗,不是很舍不得吗?
女人都这么善变?!
“早点回来,不要喝酒。”
几乎是出于本能,他说出这句话。
然而说出之后,便觉得有点不对劲,好像……他真的成了关心妻子的好丈夫似的。
“我是说……望江别墅十点之后门禁,不回来就睡狗窝。”
他又补了这一句,但是发现补了之后还不如不补,越来越奇怪了,还带着一丝丝打情骂俏的味道。
江醒醒反应了一下,无奈说道:“唔……商先生,不喝酒是不可能的,毕竟我是去求人,不过我可以答应你,少喝一点,就这样,拜拜。”
商戒挂了电话,心里觉得莫名其妙。
还答应他少喝一点,好像他真的很在意似的。
**
商戒加班到深夜,回到家的时候发现,江醒醒居然还没有回来。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了。
一个酒会,开到这么晚,未免过分。不过转念一想,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商戒站在落地窗边,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飘到路灯下被照亮,宛如纷飞的细羊毛。
金毛狗半蹲在雨中的庭院草坪上,遥遥地望着他,发出“呜呜”的叫声。
它的金色长毛已经被雨水润湿了,黏糊糊地粘在身上,它吐着舌头,可怜兮兮地望着商戒,还冲他露出招牌的“微笑”。
这时候,管家秦叔走过来,对商戒道:“大少爷,平时下雨的时候,大毛是被允许被牵进屋,安置到二楼的挡雨露台边。”
大毛诚然就是这只金毛狗的名字。
商戒看了看湿漉漉的大狗,面无表情道:“它会弄脏我的地毯。”
“您以前,很疼这只狗。”
商戒冷冷睨了他一眼。
于是管家立刻知情识趣地退了下去,不再开口求情。
商戒独自在客厅呆了会儿,便回了书房,坐在台灯下打开了一本厚厚的金融学书籍。
翻了两页,他便觉得心烦意乱,楼下的金毛狗发出一种类似于狼嚎般的呜咽声,时而又是急促的低声呜啼,非常焦躁。
商戒叫来管家,不耐道:“狗太吵了。”
管家也十分无奈:“少爷,雨下大了,狗也觉得冷,您看…还是把它放进来吧,狗也会感冒,夫人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多心疼。”
商戒睨他一眼,他立刻改口道:“我是说江小姐,听说这条狗跟了她三年了,像亲人一样。”
商戒默了片刻,终于还是松了口,淡淡道:“给它洗个澡,弄干净了再放进来。”
“是。”
管家离开以后,很快,楼下传来了大狗“汪汪”的叫声,听得出来,狗子心情很愉悦,叫得也格外欢脱。
商戒走下楼梯,只见一楼的露天浴池边,管家正拿着水管,用温水给大狗冲淋身体,女仆们也在边上帮忙,一边给它抹泡沫子,一边说道——
“大少爷虽然看着不近人情,其实心肠还是很好的。”
“大毛,得到进屋的特赦令,开心吗?”
“也亏得你是夫人的狗,爱屋及乌,明白吗,商先生心很软的。”
……
商戒转身离开了,什么爱屋及乌,他对她有什么爱,荒唐。
他不过就是…不想欺负小动物而已。
商戒在书房看了会儿书,挂钟指向了十一点,江醒醒居然还没有回来。
商戒心烦意乱,把临川叫了上来,冷冷道:“给她打电话,这么晚还在外面瞎玩,像什么样子。告诉她,要是不想回来,以后也不用回来了!”
临川都已经睡了,这会儿连上衣都没来得及穿就被他叫上来,打着呵欠,眯着含糊的眼睛说:“大老板,您手机没话费了吗?”
要打电话叫老婆回家不会自己打?这种小事也要使唤他,这还是在下班时间呢,过分了吧!
看商戒冷沉的脸色,临川还是决定少说话多做事,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给江醒醒打电话,按下免提让商戒听到——
“夫人,您怎么还没有回来呢,大老板都生气了。”
江醒醒声音有些迷糊:“他生气?生什么气?”
临川:“现在都十一点了,您该回家了。”
“噢~”江醒醒带着尾音轻笑一声:“我老公都没了,还管我呢。”
听她的声音,像是真的醉了,而且还醉得不清:“临川,他走了,那不是他,他已经走了不要我了。”
临川瞥向商戒,台灯下,他半张脸笼入阴影中,面无表情,脸色冰冷。
“夫人,商先生他是您的丈夫,他只是生病了。”临川自作主张地安抚江醒醒:“您别胡思乱想。”
“…真的吗?”
“商先生他也很关心你,见你这么晚不回来,很着急,您快些回来吧。”
“可是我…我找不到路啊。”
商戒大步流星走过来,一把夺过了临川的手机:“酒会在哪里。”
“唔…世纪大饭店。”
商戒挂了电话,连外套都没有拿便匆匆走了出去,临川连忙取下外套追上他。
**
江醒醒目前并没有签约经纪公司,所以机会须得靠她自己去争取。
这次酒会是业内导演制片之间的一次小聚,当然,也来了不少漂亮的演艺圈花旦和帅气的小鲜肉,希望能通过这次舞会结交更多的人脉,导演们也会在这些人中挑选适合自己作品的演员。
相当于一次职场的双选会。
然而,从江醒醒观察来看,同行的女演员们和导演们相谈甚欢,甚至不少都拿到了试镜的邀请。可是江醒醒却总是吃闭门羹,导演们会说《白昼之城》是非常不错的作品,她的演技也很过硬,但是每每谈及自己新作需要女演员的时候,总是会打着哈哈地略过去。
后来一位导演如实告诉江醒醒:“你真的是非常优秀的演员,任何导演遇到你都是他的幸运,但是……”他踟蹰了许久,才道:“你脸上的缺陷,是硬伤,《白昼之城》为了你的疤痕都改剧本了,把这当成是白卿卿幼年时受的伤,也是人物性格转变的重要因素,当然,改编非常成功,成了点睛之笔,但是你不能要求所有的剧本都为了你个人而改变吧。”
这席话,宛如一盆冷水浇在江醒醒脸上,她懵了很久,才渐渐明白过来,《白昼之城》的成功,并非是她江醒醒个人的成功,她的伤疤依旧阻碍她前途的最大障碍。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
江醒醒不再去迎合导演,与他们交际聊天了,她独自坐在桌边,闷闷地一个人喝酒。
没多久便有些晕晕乎乎了。
这时候,有个微胖的男人走过来,姿态随意坐到了她身边。
一坐下来,江醒醒便嗅到了一股难闻的烟味。
有的人身上带淡淡的薄荷烟味,是很正点的男人气息,而有的人,则是一股子由内而外散发的恶臭。
这男人显然属于后者,他约莫四十来岁的样子,一米六七的身高,塌陷的鼻梁戴着金丝眼镜,他盯着江醒醒看了许久,笑容有些油腻。
“《白昼之城》的女主角,这段时间你们的电影真是票房大爆啊,江小姐现在也是大咖级别的人物了,肯定戏多得接不过来吧。”
江醒醒抬头睨了他一眼,懒懒散散自暴自弃地说:“您就别打趣我了,您看看我这样子,哪有导演会看上我啊。”
那男人递上自己名片的同时,坐到了江醒醒身边,与她靠近了许多。
“我叫钱骆马,早期拍过《私密游戏》、《闺中事》等电影。”
江醒醒也知道这两部电影,都是比较知名的三ji片,而后期转型,拍了几部烂俗的电视剧,但是意外地成绩居然不错,人也越发膨胀了。听说他在业内的风评非常不好,私生活混乱,记者好几次拍到他跟各种女明星出入酒店的照片。
“你看……其实你脸上的缺陷,只要用贴花是可以掩盖掉的,我觉得你就非常适合古装,当然,不是正剧古装啦。”钱骆马说的时候,不禁又向她挪了几厘米。
“钱导是说,我只能拍古装三级片咯。”
钱骆马露出了猥琐的笑容:“你在《太监总管的深宫秘事》中的表现,我觉得非常惊艳。”
江醒醒:……
nage演员没有一段黑历史,她那时候为了生存,也是没有办法,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都能写进历史课本,但江醒醒自问没有这份风骨。
“钱导,谢谢您的抬爱,现在是影视行业的春天,百花齐放,我想……现在筹拍的电影中一定有适合我的角色。”
实在不行,她就再回去跑龙套,多努努力,肯定会有出头之日的。
然而就在她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钱骆马突然拉住了她的手,猥琐地笑了起来:“其实想要出头,不是只有努力一种途径,你也可以……想想别的办法。”
江醒醒立刻从他猥琐的笑容和富含深意的眼神中,明白了他所谓“别的办法”究竟是指什么。
这位钱骆马大导演,可是光明正大睡过不少女明星的导演。
江醒醒心里一阵恶心涌上,用力挣开他的手:“钱导,太晚了,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吧。”钱骆马笑眯眯地再度抓起她的手腕,凑近她低声说:“小宝贝,让哥哥送你回家,电影的事,我们回家慢慢聊。”
哥哥,您这把年纪当爸都够了,哪门子的哥哥,真恶心。
江醒醒在心里吐槽,却挣脱不开他的禁锢,于是顺手抓起桌上的酒杯,残余的红酒直接浇到了钱骆马的脸上,狗血淋头。
钱骆马脸色大变,松开了江醒醒的左手,却揪住了她的头发,破口大骂:“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是谁,不过就是个红不起来的臭女表子,还敢跟我这儿装贞洁呢。”
江醒醒被他揪得头皮发麻,周围几个男人眼见这边的变故,却不愿意上前劝阻,左右不过一个不红的女演员,他们可不愿意得罪钱骆马,这男人在圈子里手段肮脏龌龊,有句话叫‘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就是这个道理。
“你松手,放开我!”江醒醒吃疼,惊叫了起来:“你……你知道我、我有个厉害的朋友,他是大人物,你欺负我,他不会放过你的!”
钱骆马将她扯近自己,呼吸就拍打在她的脸上,酒肉恶臭的气息给她熏得直吐出来。
他冷笑道:“你这样的小贱人,还能认识什么大人物朋友,说出来听听啊。”
“商戒,商戒他是我朋友!”
她终究不敢承认他是她丈夫,没有底气。
钱骆马怀疑地看看江醒醒,愣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合后仰:“你说商氏集团的商总是你的朋友,攀关系攀到商戒身上你是疯了吧!你要是认识他,还能来这种地方巴结导演,你他妈早就去隔壁金枝奖现场拿影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