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很久了——咬春饼
时间:2019-01-13 09:57:28

  唐其琛很淡地回了句:“我也没往这方面想。”
  那最好,皆大欢喜,成各自之美。
  温以宁离开后,还是给柯礼打了个电话。柯礼赶过来时,是唐其琛来开的门,见着他喘气儿的样子,是不满意的,“跑什么?”
  柯礼乍一见人,心里也没底。因为唐其琛看起来很正常,丝毫不像温以宁说的那样虚弱。
  “唐,唐总,您没事儿啊?”
  唐其琛外套脱了,就一件白色衬衫打底,袖口挽上去至手腕,他皮肤在男人里算是偏白,但白而不腻,骨相身姿非常出众。他让柯礼坐,说:“没事。”
  桌上还有一杯水,喝了半杯的,余下的还温热。
  柯礼匪夷所思,不过回想一下,哪怕之前在现场,唐其琛也算正常,他胃疾复发的样子不是没见过,哪儿还能站直说话,脸色直接能白几度。
  唐其琛问:“那边结束了?”
  “啊,没,还继续呢。”
  “那你过来干吗?”
  “以宁给我打的电话。”柯礼说:“她说您状态不太好,我怕您出事儿就过来了。”
  唐其琛听到这里时,心情还算平稳,随口问:“她怎么说的?”
  柯礼面露难色。
  唐其琛看过来,虽无言,但眼神带着苛刻的压迫。
  静了几秒,柯礼没撑住,只得实话实说,“……说您快死了。”
  唐其琛的表情非常难看,难看到压根没法儿找到形容词。就这么沉默着,安静着,如秋风里止不住的落叶,打着旋儿地往地上落,最后被路过的人来人往,没有丝毫感情地踩在脚下。
  柯礼又想起一事,“傅西平的电话打我这了。”
  唐其琛身体总算回了温,“他说什么?”
  “他……”柯礼略有迟疑,“他不知从哪儿知道了以宁在亚汇集团上班。问我来着,然后说了一句话。”
  唐其琛点头,“说。”
  柯礼深吸一口气,不太好听,不是好话,很符合傅西平那吊儿郎当的直球性子。当时得到肯定答复,一句“唐其琛我X你大爷你到底想干嘛我X!”就这么脱口而出。
  唐其琛听完,方才回温的身体又彻彻底底冻成了寒霜。连着被咒骂两遍,本来好好的胃,在这一刻,竟然开始隐隐作痛了。
 
 
第16章 星辰非昨夜(2)
  年会结束,最晚的一趟航班飞回上海。
  唐其琛明早还有董事会要开,缺席不得。抵沪的时间太晚,老余的孩子在北方上大学,放寒假第一天到家,唐其琛想他阖家团圆,就没让他过来接机。霍礼鸣等了很久,见着人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的位置,便又双手插袋,整个一冷漠酷哥。
  温以宁第一次见他,其实还是眼前一亮的。
  这人年轻,身材高大,看着挺酷,但又不是那种很外泄的荷尔蒙,分寸拿捏恰到好处,甚为性感。
  柯礼注意到她的打量,解释说:“这是小霍,诶,你俩谁年龄大?好像差不太多。”
  温以宁问:“他也是公司司机?”
  “不是。”柯礼说:“他跟着唐总很多年了,十七八岁就在身边做事。”
  不是公司内的员工,但阅历听着也不少,而且相由心生,一个人的气质伪装不出来。这么说吧,唐其琛能到这个位置,按着陈规旧制肯定不行,也有很多不方便见阳光的事需要人去处理。
  柯礼是大刀阔斧的左膀,那霍礼鸣大概就是幽冥隐匿的右臂。
  都是心腹。
  车就停外面,这回温以宁不动声色地自己坐上副驾,把后排留给了柯礼。而唐其琛全程敛默,他不说话,气压就低了,连柯礼这么擅长活跃气氛的都不太敢轻易试探,唯恐一个语气词不对,回头又得无辜加班儿。
  新的一周,上海城的冬暖艳阳给开了个好头。陈飒休假回来,意气风发,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是崭新的。公司例会结束后,她把温以宁叫到办公室,顺手递给她一样东西。
  “陈子渝送你的礼物。”
  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中号大小,掂在手里很有分量。这份礼物也不算突然,温以宁之所以不感意外,是源于那晚搭了一把陈子渝的手,使他从车轱辘底下捡回一条命之后,这小魔王对她的好感直飞九重天,问陈飒要到她的微信号,开始了话痨人生。
  陈子渝今年读高三,按他这个年龄是算小的。后来他告诉温以宁,“我以前是学霸,初中跳了两级。”
  温以宁回:“这几年发生了什么,让你性情大变?”
  那边洋洋得意的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用不正经的京剧腔调吼了句:“人不轻狂枉少年咿咿呀呀~”长叹短调的,听着着实诡异。
  陈子渝是个性情中人,俗气点儿解释,就是性格发育不成熟的人来疯。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过命的交情,那种亲近感便不可言喻,自然而然了。
  温以宁拆开盒子,打开一看,一盒奇形怪状的贝壳海螺。
  陈飒瞥了眼,也给看笑了,“难怪前天那么晚他还在海边,我以为他裸泳去了。”
  那晚陈子渝被唐其琛踹了一脚跪在地上的后续,是陈飒拎着他一起上了飞机,母子俩一路还在吵,开车吵,登机吵,到了马尔代夫继续吵。陈飒被儿子吵懵了,火气没憋住,直接把人踹进了海里,然后大声呼唤:“鲨鱼在哪里!”
  任何一段对立关系的修复都需要时间,一个别扭的开始,一次心不甘情不愿的旅行,一个互相嫌弃的彼此,一次握手言和的可能。
  快下班的时候,陈飒问温以宁:“晚上有没有约会?”
  “啊,没呢,就回家待着。”
  “那你跟我一块吃饭吧。”陈飒说:“陈子渝怕你不来,让我传个话。小孩儿闹,你想去就去,不去也没关系。”
  温以宁就觉得小孩儿有趣,也没什么,笑着说:“行,那我蹭个饭。”
  陈子渝这人脑回路跟别人不太一样,请人吃饭就放在大排档,真路边摊儿,一个蒙古包似的造型,棚子红彤彤的,屁大点儿地方摆了四五张桌子。到了才发现,邀请的不止她一个。
  柯礼坐正面,见着人伸手招呼,“这儿。”
  背对着的唐其琛顺着回了下头,这一眼直接对上了温以宁,躲也没好躲,就轻轻点了下头算是照面,然后又给转了回去。
  陈飒说:“脑儿抽风呢,你要不习惯,就换地方去吃西餐。”
  桌上一碟花生米一碟泡菜,唐其琛和柯礼的碗筷都是拆了的,这架势不像生客,估计他们仨经常吃的地方。温以宁也随意,“没事儿,吃得惯,我挺能吃辣的。”
  陈子渝插科打诨,“姐姐我跟你好有缘,我也能吃辣。”
  柯礼笑着说:“得了,都陪你来解馋了。”
  老板是个小年轻,走来拍了拍柯礼的肩,问陈飒:“老规矩?”又对唐其琛笑笑,“再给您煲个养生粥。”
  陈子渝一旁叫嚷:“我跟姐姐的弄辣一点。”
  各自落座后,服务生还上了两瓶酒,陈飒一向能喝,也有点嗜酒,麻利地给自己倒了杯,又问温以宁:“能喝?”
  温以宁说:“行,陪您。”
  柯礼看了她俩几眼,欲言又止得很明显。陈飒挑了眉,“她酒量也被我带出来了,别担心。”
  这顿饭是以陈子渝的名头喊的,又都老熟人了,唐其琛和柯礼原本也犯不着来。但小魔王和大魔王的母子关系才刚破冰,陈飒对外示人时风光无限,可但凡了解她人生阅历的,都知道这人不容易。生活就没个容易的,对女人尤其苛刻。于公于私,这份交情在这儿,唐其琛便应了约。
  他食量不大,这几年也格外注意,所以基本没怎么动筷子。直到上了那盅养生汤,他才有下没下地喝。陈子渝活泼,跟个小大人一样,用词不太着调,但细听还是有道理的。
  温以宁想笑,年纪轻轻一身江湖气,这点倒有陈飒的影子。
  冷场就更不至于了,柯礼和陈飒都是能言会道的,风趣这种品质真是极有魅力的加分项,旅行见闻,人性揣摩,吃穿见解,柯礼都能把它们说得很精彩。桌上最少话的也就唐其琛和温以宁。
  一个沉默地喝汤,一个沉默地挑花生米,有时候放进嘴里的动作都是一模一样,频率统一的。在座有心人,见着他俩这样,就都不吱声儿了。
  气氛有那么几秒是极其诡异的。
  陈子渝大性子,聊起了他们学校的男男女女,柯礼听笑了,问他:“你交女朋友了吗?”
  陈飒挺淡定地帮着答:“我知道的,就换了三个。”
  “四个。”陈子渝不满纠正。
  “你还挺得意啊。”陈飒又想呲他了。
  陈子渝忽然看向温以宁:“姐姐,你有男朋友吗?”
  温以宁自然地笑了笑:“没有。”
  陈子渝又问:“那你有过吗?”没等回答,就做了一个抽巴掌的动作,往自己脸上呼呼,“看我问的什么傻逼话。”
  可不是么,年龄不算小了,又漂亮惹眼,没有过就不正常了。
  唐其琛目光瞥向她,很吊精神的一个问题,也不是好奇或者非想知道之类的,但陈子渝又把问题悬崖勒马,不了了之,倒让唐其琛心生意犹未尽之慨了。
  温以宁没承认也没否认。就听陈子渝特欠儿地眯缝了眼睛,“姐姐,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温以宁正吃个烤串儿,辣着了,一阵猛咳。
  “就好比柯叔,”他指着柯礼,柯礼当即就不同意了,“叔什么叔,我比你也就大个十来岁。”
  陈子渝面不改色的介绍:“他喜欢张曼玉那一种气质型的,喜欢穿旗袍的,我柯叔看着道貌岸然,其实还挺有□□的。再就是我妈,我妈……”
  陈子渝转头看了眼陈飒,收嘴住口,一言难尽地说:“算了,她看人眼光不太行。”
  都给听笑了。
  这也是位祖宗,不达目的不罢休,“姐,说说你的择偶标准。”
  本来就一挺轻松的气氛,吃着烤串儿,天南地北地闲聊,在座的也都被陈子渝童言无忌地调侃,连亲妈都没放过。再回避,就挺扫兴致了。再说,温以宁也没想回避什么,择偶标准谁没有?都搁心底里,遇不遇的到是一回事,以后找的是不是这样的,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温以宁放下手里的碗筷,叠着腿坐着,她习惯很好,不管在哪儿,什么氛围,腰杆背脊都会挺得很直。女生姿态一美,气质就上去七八分,温温淡淡的,是挺招人。
  “以前还能列个条条框框,我喜欢什么样儿的,得找什么样儿的。后来我一琢磨,发现这些标准全是按一个人来的。”
  陈子渝来了神,“谁啊?”
  这一停顿,柯礼陈飒都看了过来,满怀期待的,饶有兴趣的,唐其琛的表情敛得依旧很好,但喝汤的动作明显是慢下来了。
  温以宁嘴角上翘,说:“吴彦祖。”
  好比待发的箭倏地松了弦,齐刷刷地落在了地上,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庆幸。唐其琛低着头,鼻梁撑着眉目,也瞧不出其中的情绪浓淡。
  “去年的一个颁奖典礼上我见过他,还有合影,拿了几张签名。”陈飒说:“你要喜欢,回头我给你找找。”
  “没关系,我也不讲究这个。”温以宁笑意深了些。追星这词儿挺时髦,她也并不是,就图一个美好怀念,说白了就是情怀。为那些青葱岁月,为自己的少女时代。
  回到正题,温以宁对陈子渝说:“我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我觉得吧,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就行。钱多不多也无所谓,过日子嘛,钱多钱少都有对应的过法。”
  “姐姐,你也太不挑了吧。”陈子渝惊呼,“你这要求,大街上随便捡一个都能满足啊。”
  温以宁自顾自地一笑,目光绵远又悠长,“不是不挑,是很久以前,以为自己遇到个世界上最好的,然后全心投入,真诚忘我,但后来发现,就闹了一笑话。挺尴尬的。不敢想了。”
  她说起来语气轻松,略为夸张地摇了摇脑袋,像只落水小狗攀爬上岸,怕了,累了,不想再去冒险了。
  “实在要有要求……”温以宁想了想,“就一个。对人真诚一点。有聚有散很正常,只希望在一起时,是能够做自己的。”
  这番话没什么锋芒,有一种娓娓道来的岁月苍凉感。陈子渝听得有点绕,但能绕出姐姐身上有故事。他就喜欢探险,哪儿危险就往哪儿窜,猴起来连亲妈都敢不认。于是斗着胆子问:“姐,姐姐姐,你上次喜欢的人长什么样儿?”
  温以宁坐直了,食指比向他,佯装不悦,但其实是装的,都能看出来。她很坦然,语气平平道:“上一个喜欢的人,和我一个地方的,我们两家住得很近,他不算传统意义上的帅哥,但篮球打得很好,还会玩儿木雕。”
  气氛瞬间安静了,不比任何一次,这跟抽了气儿似的有点窒息。
  这个形容很大众啊,有点想象不出个具体。陈子渝也蛮八卦,逮住柯礼问:“礼叔,你一脸苦大仇深这是怎么了?来,接受一下采访,你上次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啊?”
  柯礼啧了声,对陈飒说:“你儿子不得了,是成大事的人。”
  陈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满脸不屑。
  “别想转移话题,一个个的,啊,你们一个个的来。”
  本来就是玩儿嘛,也没外人,主要是刚才温以宁那个回答有点玄妙,柯礼想着松绑气氛,挺诚实地招了,“大学同学,异地,没坚持住,就分了。她结婚很早,现在已是两个孩子的妈了。就……挺好的。”
  陈子渝听迷糊了,问陈飒,“诶,今天这是揭秘中老年男子们的伤心事啊。下一个,下一个……”
  下一个谁?
  没说的还有谁?
  陈子渝看着唐其琛,唐其琛也望着他,四目相对,冷得跟冰碴似的,好像下一秒就能成冰刀。陈子渝咽了咽喉咙,怯了,软了,怂了,不敢再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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