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有这个可能。”纪冬天转了转眼睛,细想一下,现在路上已经没有一个男人能让她惊艳了,即便再帅也感觉差点什么。
大斤语塞,很快又说:“本来不打算来的,但看见你和老公疯狂秀这恩爱,严重刺激了我的大脑神经,我想着来碰碰运气。谁知这么巧他又在。”
“你打算行动?”
“当然不!我只是一个一百四十斤的胖子!我若行动和自杀没区别!”大斤压羞恼地压低声音澄清,恨不能自己手动,原地抽脂四十斤。
“所以你只是来偷看?”
“否则呢?”大斤恢复平静,一字一顿说,“我一睡觉磨牙,坐在马桶上喝可乐,每周五定时便秘,喜欢收集昆虫遗骸,走路不稳笑声如雷的女胖子,向人家精致帅气的表白?简直吓死他。我有自知之明。”
纪冬天忽然感觉心酸,大斤明明有很多优点自己竟然屏蔽了,她能怎么办?正想着,身后传来张无疾熟悉的声音:“你们选好了?”
“好了。”大斤赶紧拿去结账,不敢多占用人家夫妻的时间。
谁料结账的时候,张无疾看见吧台上“提供外卖”四个字,说了声等等,随手拿了一张表格,填写好地址。
“我帮你核对一下。您订了二十个招牌蛋糕,每周一到周五,一共送满四周的时间?”女服务员微笑。
“没错。”
“好的,请问除此之外您还有别的要求吗?”
张无疾转头看向店里几个的服务员,说:“有一个附加要求,我需要你们店里最年轻的的男服务员派送。”
“……”
女服务员显然非常狐疑,等转身问过领班后才答应。很快,她找来擦完玻璃柜台的兼职生,“您需要他派送是吗?”
张无疾打量后淡淡地说:“就是他。”
“好的,他会每天准时将蛋糕送去。这样一共是3760元,请您核对一下信息。”
张无疾付了钱。
在一旁默默等着,从刚才开始就不知所以的纪冬天和大斤彻底呆怔。等拿过填写的表格一看,纪冬天发现地址是大斤的工作单位,再看看那位指定的年轻的派送员——不就是大斤暗恋的小帅哥吗?她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张无疾究竟做了什么?
后面连续一个月,大斤每晚的电话内容真正说明张无疾做了什么。
“他今天来送蛋糕了了,人很有礼貌。”
“我今天没吃中饭,昨天也没吃宵夜,瘦了零点九斤,就为了今天见他。”
“我和他说上话了,他的脸比我还红。”
“说起来真的要感谢你老公……我总算发现了,他在各个方面都是达人啊,怎么被你找到的?”
纪冬天挂下电话,立刻对张无疾表达极致的赞美,谁知后者无动于衷,蹙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深沉思考里。
“怎么了?”纪冬天问。
“没什么。你好朋友每晚定时来电话,和你说够一小时,使我们每天晚上的相处时间少了很多。”
“……”
纪冬天眨了眨眼睛说:“你怎么还在计较这个?现在大斤往脱单的方向一路飞奔,我们应该为她高兴才对。这也不是你正希望的吗?我以前真是误会你了,以为你是一个冷漠无情冷血无义除了我之外对其他人都很自私不愿花钱请客丝毫不关心我亲戚和朋友的工作感情生活……咳,说着玩的,我当然知道你的好。”
张无疾捏了捏她下巴,低声确认:“我有不为人知、外人看不见的好处,是吗?”
“……嗯。”
“你喜欢吗?”
“喜欢。”她小声说,不知为什么到现在看着他的眼睛还是会害羞不已。
他低头吻了她的鼻尖,手指点在她的锁骨上……
电话铃声在刹那间响起。
“又是大斤?”纪冬天挡住老公的手指去接电话,谁知没说几句,一个手滑,手机稳稳落在了另一只手里。而后,她又一次见证了他精准的记忆力。
“睡觉磨牙,坐在马桶上喝可乐,每周五定时……很简单,只要以后每晚的这个时间我听不到手机铃声,我就不再有兴趣将这些告诉那位派送员。”
说完挂下电话,手臂轻晃,将手机扔向遥远的沙发。
继续投入未完的正事。
……
此后,大斤果然没有再打来过电话。慢慢地,张无疾觉得自己婚姻里的“嘈杂度”少了许多。老婆不仅对他那些“有所意图”的行为赞美有加,专注力也顺利回归到他一个人身上——对此,他很满意。
……
☆、第七章
因为婚后和婚前一样自由自在,久而久之,纪冬天会冷不丁地遗忘自己已婚的身份,天真以为自己的身心状态和少女时期没区别,依旧健康、满满是活力。然而这样“记忆偏差”的时间很短暂,因为每一次都会被同一个声音拉回现实,无奈地认清自己再没几年就要奔三的事实。
“宝贝女儿,最近吃的怎么样?别老让他做饭,你也要上手啊。你在家不是很会做菜的吗?怎么结婚后两手荡荡了?不管怎么样,已婚妇女应该学会勤做家务。”
“宝贝女儿,这件衣服款式蛮好看的,只是颜色会不会太粉了?怎么说都是已婚妇女,穿得成熟点会更好看。”
“宝贝女儿,昨天又去吃串串了?我在朋友圈看见了。忍了一个晚上,还是啰嗦一句,偶尔吃一回没事,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怎么说都是已婚妇女了,更应该注意身体健康。”
……
……
……
纪冬天郁闷地点开一个又一个漫长的语音,听见了超过五个的“已婚妇女”。她当然知道妈妈想问什么,只是铺垫太长了,她都为妈妈感到疲倦和尴尬。
终于,真正的问题即将抛过来了。
“宝贝女儿,我下一个问题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没有要求和暗示,就是随便问问,你别有压力。那个,你们……”
“妈妈,我们今年不打算要孩子。这是他做出的决定,我已经投了赞成票。”
“……”
纪冬天的一句话为母女的对谈画上了句号。
抛开手机,纪冬天疲惫地转头一看,张无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腿上搁着一本年代久远的相册,慢慢欣赏,仿佛沉浸在另一个世界。
纪冬天慢慢挪过去,来到他背后凑近脑袋一起看——竟然都是她小时候的照片。
一张是五岁的她穿着紫色连衣裙、扎着两羊角辫,站在柳树下迎着阳光眯着眼睛笑。
一张是六岁的她坐在餐厅里吃汉堡,似乎吃到了辣椒还是芥末,挤眉弄眼的模样。
一张是七岁的她在公园的矮板凳旁练习跳跃,手上牵着一只米奇形状的气球。
一张是八岁的她和同班好友的秋游合影。她穿着米色的、缀着圆点的针织衫,驼色羊毛裙子和一双黑皮鞋,手里还拿着一个圆圆的贝壳包。那一年,她的两条辫子刚刚过肩膀,笑得又甜又腻,表情像是刚刚被喂了一勺桂花糖浆一样。
还有第九第十第十一张……纪冬天自然而然地笑出来。
“笑什么?”张无疾问。
“小时候的我好傻。”
“不傻,很可爱。”张无疾又翻了一页,继续好好欣赏。
纪冬天想起来一件事,这是他们结婚之前去老家时他特地问她母亲要的。当时父母问他需要什么礼物,西服名表家电之类的,谁知他索取的是她的成长纪念相册。自从他要来这本相册后,有事没事翻一翻。本以为他会一边翻一边取笑她,毕竟相册里多的是她的糗照——摔在沙堆里、掉了门牙、番茄酱吃到鼻孔里……多的很。
谁知他一律称之为非常可爱。
“刚才和妈妈说什么了?”张无疾一边欣赏一边问她。
“你没听见吗?也是,你在专注看我的照片。妈妈又想问什么时候生孩子的事了,我已经告诉她答案了。”
“哦,什么答案?”
“当然是我们婚后两年甚至是三年内不准备生孩子的事实,这不是我们经过反复商议后一起决定的吗?”纪冬天纳闷,他怎么了?不可能不记得这事。
“我们商量过了吗?”
“……”
纪冬天飞快夺过相册,让他的神智迅速清醒过来,“你不会是忘了吧?我们就此商量了三回,已有了结果。”
“当然没忘。只不过最近觉得当时商量得有些草率。”
“什么意思?”
“我建议再上网搜索一下全城已婚女人平均生产年龄、最佳生育时机、高龄产妇的生产风险,以及生育对改善夫妻彼此感情、提高家庭的幸福值的紧密联系等,找一个合适的时间重新商议,再认真执行。”张无疾淡定地说。
“……”
一个晚上,纪冬天辗转难眠,不知道张无疾的改变从何时开始,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忽然冒出想做爸爸的念头来。
难道是他开始在意他人的目光了?要知道结婚后不少人婉转催促过他们。
难道是他又和程老师展开竞争了?程老师是他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他们从幼儿园就认识了,在成家立业这方面一直存在良性竞争。据她所知,程老师和他太太已经在备孕。
难道是他到了雄激素分泌旺盛的年龄?自然而然地想传宗接代了?
可是,这一切他以前都是不在乎的,他在乎是有多少时间可以和她过二人世界。
“莫非是厌倦了?”纪冬天轻轻地转过身,手肘撑在枕边,静静看他的睡颜。
认真严肃地看了三分钟,她果断低头亲他两下,再转身睡下。
不去想了,说不定明天醒来他的想法又回到以前了。
谁知,第二天、第三天、甚至是之后的半个月,张无疾似有若无地表现出自己想当爸爸的意愿一天比一天明显。
周六他们照例一起去逛商场,来到五层的母婴商品区,向来不多看一眼的张无疾难得地伫立在一排小衣服小鞋子前垂眸观察、品味许久。店员自然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积极上前推销。
纪冬天本想摆手说我们只是随便看看,谁料张无疾先她一步,已经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和店员沟通起来,还颇为专业地咨询尺寸、面料、产地、功效等。他甚至还对一个进口婴儿推车的结构产生了浓烈兴趣,一边看一边对比说明书……纪冬天看他沉浸得不轻,害怕他会当场买下来,着实捏了一把汗。
“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们的宝宝多大了?”店员温婉一笑。
“我们还没有孩子。”张无疾说。
“哦,那是在准备了是吧?早准备也好,以后就不会手忙脚乱了。”店员立刻改口。
“也没有在准备。”张无疾看了一眼纪冬天,“这个事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制作完成的,必须经过太太的同意。”
“……”
纪冬天被张无疾和店员的目光看得倍感压力。
店员笑意不减,颇有情商地说:“看两位恩爱的模样估计也不久了。今天可以先看看,晚些时间来买也可以,预订也行。我们家的产品外观漂亮,品质很高,很多时尚的年轻夫妻都喜欢光顾。”
纪冬天刚要说“不用这么急”,张无疾说了声谢谢,当即向店员预订了一辆双胞胎婴儿推车,还是可折叠防震的。这使她彻底石化……
走出专柜,纪冬天责备他:“你会不会太冲动了?再说,我们怎么可能会生双胞胎?”
“为什么不可能?有备无患。”
“……”
没走几步,一个稚嫩的声音便在他们眼皮下响起,“爸爸,爸爸。”
纪冬天看着忽然跑过来的一个小男孩,十分不解,你在喊谁呢?
张无疾则松开纪冬天的手,蹲下来,尽量和小男孩视线平行,一字一字问他,“你刚才称我什么?”
小男孩不敢出声了,扭过头找人。很快他的妈妈跑过来,将他一把拉过去,抱歉笑笑,“他刚会说话,发音不是很清楚,其实他是想拉粑粑了。”说着,他妈妈抱起他,宠溺地说,“不好对陌生人乱讲话的,你爸爸在那边呢。”
他们走后,纪冬天拉拉张无疾的袖管,见他没有迈开腿的想法,她定睛一看,察觉他的目光还追着那个小孩子,油然而生的一股向往……她跟着也多看了几眼,不由地说:“好漂亮的孩子,长得随他妈妈。”
张无疾闻言顺理成章地接了一句:“既然这样,我们的孩子一定更漂亮。”
纪冬天又一次眼皮跳动,心想他该不会是认真的吧?“幻想今天就当爸爸”的症状在他身上已经超过一周了,这样的情况可不多见。如果他是认真的,她该怎么办?她还想和他多一些时间过二人世界呢,毕竟是新婚,总是希望腻歪、不被打扰的时间越多越好。
纪冬天转念自然地想起自己的表侄,顽皮捣蛋的擂擂,他可不是一个好应付的角色。她记得年初去表哥家做客,一进门就惊呆了,这哪分得清厨房客厅卫浴室啊?全然是连成一片的,用来堆放杂货的仓库。再看一眼贤良淑德,身型却是结婚时三倍大的表嫂,打着哈欠说:“知道你要来,我六点不到就起床收拾了。”
什么?竟然还是收拾过的?纪冬天震撼了,刚费力寻觅到一个角落坐下,地板就被擂擂的尖叫声震了震,而比那更响亮的是表嫂的咆哮声,整幢楼都听得一清二楚。
……
如果生活变成那样,她该如何是好?想一想就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