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农家日常——坐酌泠泠水
时间:2019-01-14 10:34:39

  看到明显亢奋到了极点的赵晤,齐伯昆一时语塞。
  他要怎么说,才不泼赵晤的冷水呢?
  他只能先沉默不语,等赵晤冷静下来再说。
  其实不用他说话,只看他虽然脸上有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赵晤的亢奋就去了一大半。
  赵晤敛了敛笑容,问道“爱卿怎么了?莫非这样做有什么不妥?”
  齐伯昆摇了摇头“皇上这样安排,于社稷有利,自然没有不妥。只是,皇上您为杜锦宁考虑没有?他没根基没靠山,进了京来,到了这样紧要的位置上,他会有什么下场?世家都能把手伸进皇宫里对大皇子下手,想来害一个小臣子的性命,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事。杜锦宁死了,皇上您还为他跟世家过不去不成?所以他死了也白死。”
  又是这个问题。
  赵晤顿时烦躁起来。
  他这个皇帝,做得束手束脚,什么都不敢做,什么都得小心翼翼。这种日子,他真是过够了。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白白放着杜锦宁这样的人才不用,把他分派到遥远的省份去吧?如是这样,朕这个皇帝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想要别人卖命,自然要施以重恩。”齐伯昆道,“上次皇帝虽写了一份手谕给杜锦宁,但作用如何,皇上心里也清楚。不如,把杜锦宁手里的手谕换成丹书铁券吧。这种丹书铁券,是建国功勋或是武将立了大功才能获得的赏赐。杜锦宁研究出高产水稻,提升了整个大宋的综合国力,让外敌不敢轻举妄动,利在千秋,比那些武将的功劳还要大。皇上将丹书铁券赏赐予她,是对她大功的肯定。想来杜锦宁定然会对皇上感恩戴德,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丹书铁券?”赵晤皱着眉头道,“这东西要来干嘛?”
  除非杜锦宁通敌màiguó,否则凭她的功劳,这辈子皇家人都不会要她性命。也就是说,这东西对杜锦宁完全没用。将一个没用的东西赐给杜锦宁做奖赏,赵晤觉得,换作是他,不要说感恩戴德了,不心生怨怼都是好的了。
  “上次皇帝赐下手谕,杜锦宁十分高兴。她当时就表示,如果能获得一块丹书铁券,她此生无憾。”齐伯昆扯起谎来,毫无压力,“皇上可能不能理解我们这些做臣下的想法。比如老臣我,钱财不缺,能吃饱穿暖足矣;官职大小不论,能为皇上和朝庭效力即可。但如能得到一块丹书铁券,老臣我便别无所求。试想,这世上于我们而言,还有比命更重要的东西吗?”
  生怕赵晤误会他,他赶紧又补充道“当然,老臣无功,不敢奢望获得此物;但杜锦宁这有利于千秋万代的大功,就完全有资格获取一块丹书铁券。”
  赵晤想了想,觉得齐伯昆说的倒也在理。
  齐伯昆继续道“而且,皇上从另一个角度想想,杜锦宁今年才十六岁,她如果寿命长,至少还要活上四五十年。她入仕才一两年,就立下了如此大功,皇上直接把她提拔到正三品或是大学士的位置上。那么,接下来她又立大功呢?皇上拿什么来奖赏她?莫不是要封爵不成?封了爵后她再立功呢?皇上该怎么办?赏无可赏,功高盖主,可她对皇上又忠心耿耿,皇上莫不是要砍她的头不成?”
  这话不说还好,细想起来,赵晤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是啊,身为帝王,最怕的就是对臣下赏无可赏。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就说明没法再掌控这个大臣,江山危矣。除了杀掉他,别无他法。
  可他真杀了杜锦宁,百姓的唾沫都能淹死他,他在青史上也要背上一个卸磨杀驴、不辨是非的骂名,遗臭万年。
  “所以皇上,这一次,您还真不能把杜锦宁的官职提得太高。只需往上提一提,最多从五品官,然后赐她一块丹书铁券即可。她为皇上出谋划策参与跟世家的争斗中,也怕世家拿她来做筹码,更担心她殚精竭虑,到头来却功高盖主主,皇上砍了她的头。赐她一块丹书铁券,既是对她此次大功的交代,又安了她的心。她此后定然会倾其所有辅佐皇上,助皇上实现千秋伟业。”
  这番话,真真正正地打动了赵晤。
  “多亏爱卿一心为朕,否则朕就要犯下大错了。”赵晤对齐伯昆感激不尽。
  他知道齐伯昆喜欢杜锦宁,把杜锦宁当成孙子一样看待,更不用说杜锦宁和齐慕远还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了。
  可齐伯昆为了他赵晤,能把杜锦宁到手的高官厚禄给否定了,可见齐伯昆是一心一意对他好啊。在齐伯昆心里,再喜欢杜锦宁也不及对他忠心之万一。
  有这样忠心的大臣,是他赵晤之幸也。
  “爱卿。”这两个字,赵晤喊得真心实意,“这事就听你的。”
  “不过,世家那里,恐怕要些困难。”他担心地道。
  “不怕。”齐伯昆胸有成竹,“先让咱们这边的人把皇上说的职位提出来,世家必然反对;再由中立的人提出赏赐丹书铁券之事。有那些官职做比较,世家肯定宁愿选择后者。毕竟他们要对杜锦宁下黑手,才不管他手里有没有丹书铁券呢;而在皇上您这里,丹书铁券又无用。这东西其实就是个虚名。”
  “最重要的是,杜锦宁做出这么大的贡献,不管世家有多昧良心,也不敢说什么赏赐都不给。如果他们敢说出这种话,不用皇上多言,只凭老臣的三寸不烂之舌,都能喷死他。”齐伯昆慷慨激昂。
  敢不让老子的孙媳妇恢复女儿身嫁进齐家,老子非打死你不可!
  “好,那就这么办。”赵晤一拍桌子,做下了决定。
  “这件事,皇上就交给老臣吧。”齐伯昆犹不放心,把事情全揽到自己身上,“最好在杜锦宁进京之前就把事情办妥,她一到京城就直接宣赏。如此才显得皇恩浩荡。”
  “好,一切都托付给爱卿了。”赵晤拱了拱手。
  齐伯昆唬了一跳,赶紧避开了身子,连称“不敢”。
  君臣两人又商议了一下细节,齐伯昆便告辞出了宫,直接去了几个大臣家里,跟他们商议此事。
 
 
第804章 做好准备
  润州,杜锦宁也知道马上就会进京,而且不会再回到润州来。很有可能她的生活从此改变,再也不会有机会穿男装,做男子做的事。
  因此在进京之前,她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她写了一封信,让姚书棋带给秦六,暗中布置好一切;想了想,她决定向姚书棋透露一二,好在状况来临前,保证杜家的这群下人不会大乱,能平顺过渡这个时期。
  她骨子里还是个现代人,平时从不亏待下人。现在临到这时,她也充分地替下人们考虑。
  当初陈氏走的时候,带的就只是杜锦宁后来“买”进来的秦六培养的手下,原先杜家的下人一个都没带走。
  为了此事,陶妈妈和陈氏原先使唤的丫鬟还心生埋怨。但一切都是杜锦宁安排的,杜锦宁平时对她们虽然和气,却不容易接近,而且令行禁止,在家里十分有威严。只要她发话,陈氏对这个儿子从来不会逆着来。因此陶妈妈等人就算心中有怨也不敢表露出来。
  可她们不知道,杜锦宁这样安排,完全是为了她们好。
  如果她们跟着陈氏往南走,一旦陈氏失踪,她们必要被官府追责。即便不追责,没什么生活技能的人流落在外头,日子也会很艰难。所以,杜锦宁将她们留在府里,其实是免去了她们被官府问责和流离他乡之苦。
  同样的道理,杜锦宁此次上京也不会带上姚书棋、汪福来等人。
  依照大宋律例,主人犯的哪怕是满门抄斩的罪行,下人只要不是从犯,就不会被治罪,只会被发卖。当初陶妈妈和朱老头等人,就是原主人犯了罪被发卖的。因此就算杜锦宁东窗事发,也不会连累下人们。他们只会等着官府发落而已。
  主仆一场,杜锦宁替他们考虑得十分周到。
  如果她不被治罪,只是失踪,那么杜家会保持原状,月钱由齐慕远帮发,等待着她换回女装归来;如果她事发,下人们被发卖,齐慕远会找个人把这些下人都买下来,再好好安置他们。或是发放奴籍,给他们自由身;或是安排到相对和善的人家去做下人。
  最起码会让他们有一个好下场,不至于因为她的缘故而连累这些人。
  而姚书棋、陶妈妈、汪福来、青木这些尽心尽力替她们母女做过许多事的人,齐慕远在买下他们后,会将卖身契给他们,并到官府注销奴籍,再将杜锦宁原先就为他们准备好的一份田产、铺面送到他们手上,算是全了杜锦宁跟他们的主仆之情。
  至于庄越,他是掌柜,并没有卖身予杜家,倒是不用这么麻烦。但齐慕远同样会照着杜锦宁的吩咐,送他一份财产。如他愿意跟着齐慕远,齐慕远也会将他收归麾下。
  其他掌柜或伙计,如果不愿意在齐慕远接管后的茶园、铺子里做事,齐慕远会送他们一笔遣散银子,好聚好散。
  这就是杜锦宁为下人们所做的一切安排。
  只是在此之前,她需得让姚书棋出来主持大局,帮她稳住一切,不要出差子。
  将姚书棋叫到她的院子,确定没人偷听监视,她道:“姚叔,有一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也好让你心里有个准备。”
  姚书棋正为杜锦宁研究出高产水稻、即将升官而欢欣鼓舞呢。
  看到杜锦宁表情严肃,他立刻敛住心神,恭敬地道:“有什么事,少爷尽管吩咐就是。”
  “等皇上的旨意下来,我就要去京城了。而此去京城,不光有锦绣前程,同样荆棘密布。”
  接着,杜锦宁将世家如何把持朝政,皇权如何弱小,稍不听他们的、他们还差点将皇长子毒死的情况,夸大其词的说了一遍。直把姚书棋吓得脸色苍白,对她前往京城充满了担忧,她才住了嘴。
  “那、那少爷您怎么办?”姚书棋问道。
  “身为臣子,在皇上最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怎么能退缩呢?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们也无所畏惧。”杜锦宁的大话说得十分慷慨激昂。
  姚书棋被她说得热血沸腾:“少爷,您既不怕,我们自然也不怕。不管少爷去哪儿,我们都会随侍左右,永不退缩。”
  “不,不不。”杜锦宁连连摆手,“我不需要你们去冒险。你只要帮我稳住大后方,不让人趁机栽赃陷害,使我后院起火,就是帮了我大忙。”
  “少爷……”姚书棋还要说,被杜锦宁打断了,“你听我说!”
  姚书棋只得闭了嘴,注视着杜锦宁,仔细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
  “我打算跟皇上演一出戏,将几个权利极大的世家掰倒。而详细的做法,我不能跟你说。我只想告诉你,我去了京城后,不管你听到什么样的消息,你都不要乱,也不要让家里的下人生乱,知道吗?否则被人趁虚而入,藏点龙袍之类的忌讳物品,你少爷我就真的完了。”
  姚书棋立刻拍着胸脯道:“少爷放心,如果真出了这样的事,我老姚直接认下所有罪行,绝不拖累少爷您。”
  “我说的是这意思吗?”杜锦宁瞪他一眼。
  “不不不。”姚书棋赶紧道,“我的意思是,我绝对会看好家,不让下人随意出进家门,也不会放任何陌生人进家里来。所有的下人都互相监督,让大家稍安勿躁,在家静静地等少爷回来,绝对不会出现少爷您说的那种情况。”
  杜锦宁满意地点点头。
  “如果我离开的时间较长,你们都听齐少爷的,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杜锦宁又道。
  “是,少爷,小人记住了。”
  “行了,你下去吧。”杜锦宁挥手道。
  等姚书棋出去后,她将她那个特制的假胸拿了出来。然后感慨一句:想来以后夏天就不用捂着这东西了。
  她以前是a还好,现在已是b杯了,捂这么个东西,大夏天的热就不说了,胸肌已不大正常了。
  这假胸的内里,她特意让陈氏弄了一层特殊的内衬,是不湿水的油布做的,并且全都由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口袋组成。反正假胸本就不大透气,再弄这么一层,自然更加难受。
  不过好在难受也难受不了几天了。
  杜锦宁将一张张各种额度的银票折成两下,塞到口袋里,又放进了几张齐慕远和秦老六各找人开的户籍与路引,以及她让秦老六特意叫人打制的金叶子。
  原来她就有三万多的银子。这一年半里,因为花茶与茶道的出现,茶叶卖得特别好;《种田记》和报纸的收益也不错,花店更是因为花木基地的花种类增多,生意很好,于是又有四万多两银子的进账。
  两项加起来,她的身家足有八万两银子了。
  在她把茶园转到齐慕远名下时,齐慕远还给了她十万两银子的银票——本来他想多给,但无奈齐家能拿出来的现银不多,都置成产业了。杜锦宁也不想要那么多,她这藏银票的地方有限啊。如果是冬天,倒是可以多藏一些。
  陈氏离开之时,杜锦宁将八万两银票给她藏好,并让她把家中金银和首饰都带走。如果她的欺君之罪不闹出来,陈氏还会回到京城。有三个姐姐照顾她,又有这八万两银票,陈氏的晚年会很好过。杜锦宁相信,齐慕远也会照顾她的。
  而她自己,现在藏的是齐慕远给她的十万两银票。
  齐慕远送她的簪子,她直接插在了自己的男式发髻上,每日戴着。紫色珠花则放在了她腰间装金银果子的荷包里。
  另外,她又收拾了一个包裹,命赤木趁半夜无人时,偷偷放到新打制的那辆马车的暗格里。
  这辆马车才造好不久,杜锦宁增加了避震功能,比原来的马车更经得起颠簸,也更有识别度。马车上的暗格是活动的,必要时可以取出来,这一装置是汪福来都不知道的。
  做完这一切,她就给赤木下了命令,叫他给青木下点药,让青木跟当初的杜锦德一样,得“风寒”病倒。
  她去京城,不带姚书棋一起去,倒不会有问题。毕竟姚书棋是杜家管家,杜锦宁离开家,姚书棋必须坐阵后方帮她守住家。但青木是杜锦宁的贴身小厮,这些年无论去哪里,他都紧紧随侍杜锦宁左右。
  这次去京城忽然不带青木而带赤木,不说青木如何想,其他人定然会怀疑。一旦东窗事发,这就是一个明显的漏洞,陈晤与齐伯昆、齐慕远想帮她遮掩都不容易。
  细节决定成败,杜锦宁自然要做戏做全套,将所有的方方面面都考虑进去。
  第二日,杜锦宁果然迎来了京中户部的一任官员,以及一千名御卫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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