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垃圾本人在医院里,倒没那么好收拾了。
“记得随时给我打电话。”他又叮嘱了一句,才转身离开。
每次找点茬来跟谢槿槿见面,相处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越明司颇为恋恋不舍的摸出手机,发现金朝给他发来了一条信息。
“老板,关于梁蜜儿,有点意外收获。”
越明司回:“好巧,我也有点意外收获,你先说。”
金朝发来了一份个人资料,是某宝的平面模特,越明司扫了一眼,皱眉道:“菲律宾籍?偷渡过来的吗?”
金朝表示打字说不清,于是拨了电话过来,他在电话那头条分缕析的说:“梁蜜儿的身份完全是伪造的,连经历也是,我联系了一些行内的人帮忙细看了一下,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但是老的资料被人清扫过,能查到的都在这里了。她当过一阵嫩模,后来用新身份整了容才卷土重来。”
“本事够大的,看来族谱也是子虚乌有的事了。”越明司冷笑。
“嗯,我打听过了,族谱是高价从西塘那边一个老太太手里买来的,不过那老太太高龄,一周前已经过世了。”金朝说。
越明司陷入了沉思。
他总觉得梁蜜儿和他背后的那个人,不像是单纯的金主和金丝雀的关系。
在人身上烫香烟,不准她遮掩,这是一种占有欲的表现。
而且,如果势力足够雄厚,完全有更简单粗暴的办法可以捧红梁蜜儿,如此大费周章的死啃周宣和KINGSMAN这两块硬骨头,倒更像是对梁蜜儿的一种纵容。
“去查查看近几年有没有谁在大肆吞并新锐上市公司。”他说:“并且,还喜欢在人身上摁烟头。”
“摁烟头?”金朝一愣:“果然是黑社会大佬么?”他有点费解道:“他这么有能耐为什么当初不直接从周宣手里买断剧本?”
“周宣的脾气你还不知道。”越明司说:“她本就视作品如生命,跟宋雪涛离婚以后更是钻进牛角尖里去了,怕闹成个鱼死网破吧。”
“黑社会大佬不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么?还怕鱼死网破?”
“你港片看多啦?一口一个黑社会大佬。”越明司哭笑不得:“我倒觉得对面是个斯斯文文的体面人呢。”
“体面人会在人身上摁烟头?体面人会拿你周围人的人身安全威胁你?”金朝说:“老板,别把国内环境想的太单纯了。”
“我懂。”越明司淡淡道,翘首望着天边。
一阵突如其来的云团飘过,遮住了原本还算明媚的太阳。
晦暗袭来,越明司的瞳孔细微的收缩了一下,有些不能克制的想到了七年前。
七年前,也是在这样突然晦暗下去的苍穹之下,他和母亲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登上了飞机,待到落地时,迎接他们的是纽约凶猛澎湃的雨夜。
半年没露过面的父亲也照旧没有来接他们,他和母亲两个人伶仃狼狈的在大雨中蹒跚行走了好几个小时,才找到一个落脚的小旅馆。
在潮湿简陋的旅馆内住了一个多星期,随身带的钱也快花完了,父亲始终没有出现,如果不是母亲拨通了父亲的电话,他简直怀疑父亲是不是早就客死他乡了。
“我出去找你爸爸,你就在这儿待着,哪儿也别去。”母亲捧着他的脸小声说。
他虽然还没有成年,但不是看不出母亲通红的眼眶和颤抖的身体,无不传递着恐惧和悲伤,他悄悄的跟了出去,母亲撑着伞走在前头,他浑身湿透的尾随在后头。
穿过一条又一条曲折的街道,由偏僻幽静跨入喧闹繁荣,在百老汇霓虹炫彩的门口,终于等到了父亲。
母亲在风雨中撑着一把黑伞,穿着长裙,隔着街道,看着父亲搂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从剧院的后门走出来。
他躲在邮筒后面悄悄的观望着。
那个美艳的外国女人穿着性感的V领裙衫,浓妆艳抹,站在变幻莫测的彩色灯光下分外的耀眼迷人。
相比之下,被一席深色长裙裹得严严实实的母亲,在阴影中静默,宛如来参加一场葬礼。
他竭力的想要揣摩母亲的心思。
没嫁人之前,母亲是国内名歌舞团的台柱子,明艳婀娜,也曾在后台被人追捧。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母亲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他知道,那是离婚协议书。
他忽的背靠着冰冷坚硬的邮筒,深深地呼吸,雨点沉重的落在头顶,冰冷,微痛,他在心里一遍遍的祈祷着,快些结束吧,签完了那份协议书,他就能和妈妈一起回国了。
雨势渐渐大起来,在街边汇聚成流,折射着光怪陆离的灯影。
母亲踩水而过,一步步的走向了他曾经的父亲。
父亲的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可怕光泽,他慌张的用英文跟身边的女人解释,狠狠的将那份协议书撕成雪片,然后用力的推开了自己的妻子。
雨水打着旋儿,欢快的指引着这莎士比亚式的悲剧情节急转直下。
一辆宾利艰难的在大雨中刹住车轮。
他从邮筒后面探出头,呆住了,大雨在皮肤上积累的冰冷开始无孔不入的渗入体内,让他牙齿不住的打颤,他连滚带爬的冲出去,冲向倒在街中央的女人。
无数的车辆因为他的闯入按响了喇叭,愤怒嘈杂的鸣叫声冲上天空。
他们只会因为被挡了路而愤怒,因为这可能会耽误他们的约会或是晚宴,不会有哪怕一个人替他分担此时此刻的巨大痛苦。
他跪在雨水里紧紧的抱着母亲,一语不发,无数阴暗的情绪在身体里发酵。
一把伞空降在头顶,挡住了方寸天地间的雨水,高档化妆品的香气萦绕开来,他微微侧过头,看见了那个美艳绝伦的女人。
那女人一手替他撑着伞,一手撑膝,微笑。
“Sweetheart, you look so cute.” 她的声音松软甜腻:“Be my son. i\'ll let them save that women...or, she will die down here.”
他听懂了,被这样荒谬的提议惊的无以复加。
他死死的看向那个名叫“父亲”的男人,男人的脸在雨中僵化,写满了无动于衷,语气平静的骇人:
“想好了再回答,你妈的命在你手上。”
他起初无法理解那个叫做ANNA的女人对于东方小男孩的钟爱,直到他来到ANNA的家中,看到了两个哈利波特表哥达力那样的金发男孩儿,他就隐隐有些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ANNA的话:甜心,你长得超可爱,当我儿子吧,我让他们救你的母亲,否则她会死在这里哦。
二更来了,抱紧wuli小阿司。
第35章
ANNA喜欢他的外表, 想把他当做一个娃娃收藏在家中,却不会管家里的狗会不会咬坏这个娃娃。
他无数次的被那两个粗壮的男孩儿拖到地下室拳打脚踢,被劈头盖脸的辱骂“ you son of a bitch”、“little bastard”。
他勉强护住头面, 脑子里一个劲的想着靠呼吸机续命的母亲。
除了ANNA,没人期待在这栋大房子里看见他, 幸好ANNA也不常在家,她经常去剧院演出, 还有庞大的家族事业要打理。为了避开那两个棕熊似的小孩,他开始日夜颠倒自己的作息, 昼伏夜出,后来干脆成天成天的混迹在外。
然而外头也不是那么好待的,为了争一块栖息地,哪怕只是想蹲一个垃圾桶盖儿, 也要先用拳头说话。
屋里屋外都是奔命, 但唯一的好处是,在外面他可以尽情的还手, 在屋檐下他只能忍气吞声。
也不知是不是东方的少年看起来瘦弱可欺, 那群混混时常联合起来对付他一个人,拿着棍棒对他穷追不舍,从一条街追到另外一条街。
他起初被揍的惨极了, 头破血流的倒在长满了青苔的角落里爬不起来,只能虚弱的喘气,有人朝他吐口水,他用尽全力扯开嘴角嘲笑对方, 认输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严苛的生存环境令他干架的强悍度与日俱增,同时他开始动脑子,在岔路口甩掉一部分人,然后翻墙跃沟的绕后,将四顾徘徊的落单对手挨个揍翻。
他变得神出鬼没的,也没那么好对付了,渐渐的他开始有属于自己的地盘,也有了寥寥数个属于自己的追随者,由单挑改为约群架。
ANNA的两个儿子也后知后觉的察觉出异样,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个秀气的像个DOLL一样的东方男孩儿潜移默化的开始蜕变了,他的眼神从前只有单薄的愤怒,如今却总透着懒散和平淡,像一面镜子,无论他们怎么看也看不穿镜面深层的情绪,只能看到倒映在上头的自己狰狞的脸,而且步入成年的男孩子的身体褪去青涩,逐渐显示出了肌肉有力的线条。
除了那张脸还是带有属于东方的温驯的美丽,其他的方方面面都变得富有攻击性了。
白人小孩不信邪,又一次趁ANNA不在家,将他扔进储物室里暴揍。
少年的骨骼和肌肉在成日的挨打中变得坚硬,揍起来也没有那么顺手了,再加上他似乎完全掌握了保护自己的姿势,挨拳头的时候闷不吭声,像是无声的嘲讽。
白人小孩被激怒,转身顺手拿了他母亲珍爱的珐琅彩花瓶,狠狠的朝他掼过去。
锋利的碎瓷片插进肉里,血一下子涌出来。
一地的狼藉和猝然降临的寂静提醒着那两个白人小孩他们搞砸了,这个花瓶很值钱,是母亲的心头好,于是他们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决定将锅统统甩给地上的这个还没死的倒霉鬼。
“This time he‘ll definitely be cast out.”他们充满愉快的低声说。
他冷冽的扯了一下唇角,预见了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惨剧。
就算ANNA那个女人不说什么,她的中国姘、头也会迫不及待的拿他开刀表忠心吧。
他等着一阵子眩晕感过去,慢慢的爬起来,翻墙出去。
“壁虎”在等他。
壁虎是他之前打架救下来的一个亚洲人,瘦瘦长长的,平直的黑毛看起来有点日韩血统,成天穿着一件灰扑扑的帽衫,穿梭在巷间,不知道真实姓名,大概因为特擅长爬墙,所以大家都叫他壁虎。
壁虎比他大几岁,虽然经常挨打,但不知为何,总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他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个便宜药箱来,帮越明司拆背上的碎瓷片,边拆边说:“你迟早被打死。”
越明司咬着手腕上的绷带,将淤青和擦伤一圈一圈的缠好,忍着痛不吭声。
“what can I do?”他冷冷地反问,又像是叹息自语。
“你有独一无二的武器,可你不用。”壁虎晃了晃消毒喷雾,涂鸦似的在少年背上喷,唇角的笑容很古怪。
“什么?”越明司回头。
壁虎伸脖子越过他的肩膀,用冰凉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
“your face,Your beauty.”他哑声笑道。
脑海里电光石火间闪过一些事。
ANNA还有一个常年上寄宿学校的女儿,只有周末回家住两个晚上。
有一两次他晚归的时候,那个女孩守在他卧室门口,蛮横的不让他进去。
后来变本加厉的踮起脚去亲他的脸,甚至把他往自己的卧室拉。
被推开之后,女孩脸上露出了恼羞成怒的凶狠表情。
“You are just a slave.”她咬牙切齿的说。
越明司轻蔑的耸了耸肩,关于“slave”的定位,他还是蛮有自知之明的。
不出意外的他又被打了,女孩的两个哥哥不能容忍他的行径,于是把他锁在漆黑的储物室里关了两天。
储物室狭窄逼仄,只有木门上留有一个通气的小洞,能透过一线光亮,他头靠在墙上,就着那一线微弱的光打开了自己的旧手机。
他没有来得及去办跨国漫游套餐,因此手机没有信号,他翻了翻相册,翻到了从前的照片。
一群朝气十足的少年少女勾肩搭背的挤在一起,冲着镜头傻笑,背后是巨大的土味横幅,写着“高一三班必胜”。
穿着啦啦队服的少女靠在他胸前,娇俏可人的摆着剪刀手。
浓烈的思念和悲伤如火山喷发,差点将他打垮,他险些控制不住,眼眶一阵发涩。
他用拇指慢慢的摩挲着冰冷的手机屏幕,想象着那是旧时恋人的眉眼。
好想时光倒流,好想一眨眼就飞回国内去,和他们一起备战高考。
可是,他回不去啊。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支撑着活下去。
后来是壁虎偷摸进来,撬锁开门,把他背了出去,他饿了两天,伤口发炎,高烧不退,神通广大的壁虎给他找了个小诊所,才把他的一条小命给救回来。
这些记忆实在是再糟糕不过的体验,他看了一眼壁虎,不是不懂壁虎的言下之意。
“我不喜欢骗小姑娘。”他淡淡地说:“那不是男人该做的事。”
“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壁虎给他扎好绷带,翻了翻眼睛:“我以为你被打了这么次,早就明白了。”
他依旧沉默不语。
壁虎拍了拍他的肩,有些无可奈何:“想想看你妈,她是拿着法律武器去讨说法,结果呢?”
结果?
他难以克制的哆嗦了一下,觉得浑身上下的新伤旧伤一起开始痛了。
壁虎摁住他发抖的肩膀,低声道:“ANNA祖上是开赌场的,不可能清清白白,兄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自己好好想想。”
壁虎给他丢下一包烟,走了,他蹲在垃圾桶上一根接着一根的将那包烟抽完,又翻出手机,反复的看着那些陈旧的照片。
手机很快就没电了,他沉默的将手机塞回兜里,跳下垃圾桶。
当他把道德底线往下放了放之后,整个复仇行动变得格外的顺畅。
他从ANNA女儿那里打开了缺口,借用壁虎的势力整合了有关信息,将ANNA名下赌场进行走私的证据全部交给了警局。
与ANNA有关的人,包括他血缘上的那位老爸,统统遭了秧,而他自己作为污点证人,又因为举报及时,轻松的摘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