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夫,听说林主任生了?”跟他一起插秧的村民问他。
苏耀宗说:“生了,生了一个闺女。”
那村民张了张嘴:“你家已经有两个小子了,再生个闺女也没事。你家东升又那么争气,你也算圆满了。”
苏耀宗只是笑笑,没搭话。
此时,旁边另一个人说:“苏半成,你就不知道了吧?苏大夫这闺女可不简单,她一出生,天就放晴了,我觉得是个有福气的。”
那个叫苏半成的村民却撇撇嘴,心里想:再有福气,那也是个丫头片子,赔钱货,早晚是别人家的人。嘴上却说:“是啊,这不,连着两天放晴了,可别又下雨了。”
他一直在外面做短工,昨天才回村里,自然是不知道这档子事的。不过听他们一说,也挺稀奇。他情不自禁地又看了苏耀宗一眼,这苏大夫的命可真好,过继后这日子过的。
话头被挑了起来,大家就着这话题,开始聊了起来。从苏耀宗的几个子女又聊到了他们自家的孩子,倒是给沉闷的春耕中添了一份活跃。
时间过得很快,在这种闲聊中干活一点也不觉得累,很快就到了下工的时候。
苏耀宗背着手,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
路过一个院子,他放慢了脚步,往那边看了一眼,那个院子传来了一阵打骂声,还有一个女人求饶的声音。他摇了摇头,脚步不停下,回了自己家。
此时,苏奶奶已经回来了,正在厨房里做饭。
太奶奶从厨房里出来倒水,正好就看到了走进院子里的苏耀宗,朝他招了招手:“快去洗把脸,饭菜马上就好了。”
苏耀宗去水缸边淘了水,打算洗脸洗手。鼻子耸了耸,他眼睛一亮:“阿婆,今天做的是鱼吗?”
太奶奶说:“是啊,明亮这孩子抓了条鱼,给家里改善伙食。”
苏耀宗脸色一沉:“这孩子又下水了?”
“你等会别再骂他了,刚才他被惠玉骂了一顿,委屈着呢。”
“该骂,没有比他更皮的孩子,不骂,迟早会出祸事。”苏耀宗说着,鼻子又嗅了嗅,可真香啊。
真香!苏芝是被这香味给弄醒的,好久没有闻到这么香的味道了。肚子扁扁的,也饿了。
她小脸舒展,鼻子像小仓鼠似的,不停地耸着,做着和苏耀宗一样的动作,张开嘴,口水像瀑布一样地流了下来。
太香了,好想吃。口水更加不要钱似的淌了下来。
第4章 她这是穿越了?
苏芝的模样,正好被林惠玉看在眼里。看到她在那不停的淌口水,倒也没有想太多。
她是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这个闺女是带着记忆的,只当小家伙饿了,就把她抱了起来,撩开了衣服。
苏芝正闻着那让人垂涎欲滴的鱼香,突然被人抱住往怀里一塞,嘴里就被塞了东西。
她想要吐出来,但是入嘴的那个美味,又让她舍不得,哼哧哼哧地吸食了起来。
但吸着吸着,又一愣,这是……奶水?
刚出生的时候,她脑袋还很迷糊,思维也不是特别的清楚,但今天下午,她慢慢地有了自己的思维与意识。
她明明前一刻还在去南方的货轮上,怎么下一刻,就到了这里?眼睛睁大,想要看清楚,却又模糊,看不清视线。
这是什么情况?
但确实饿了,嘴里的奶水虽然让她心里有抵触,但是饥饿带动着运动神经,吸了一口,入口却又香甜,忍不住大口地吸了起来。
林惠玉被她这小模样逗乐了,嘴角带起了一抹笑。
“芝芝啊,多吃点,快点长大。”
苏芝的耳朵动了动,但吸奶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这场景,正好就被端着鱼汤进来的苏耀宗看在眼里。媳妇半敞着胸脯喂奶的样子,让他的眼神加深了许多。
眼神深了深,他端着鱼汤过去,“姆妈说,这鱼汤下奶,你多喝点。”
“你就搁旁边吧,我喂完奶就喝。”
苏芝正吸着奶的动作一顿,竖起了耳朵。
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但随即,她的注意力就被鱼汤的香味所吸引,对!就是这个味!
她的口水瞬间又下来了,也不喝奶了,脑袋转动,往鱼汤的方向望了过去,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直盯着那碗鱼汤。只可惜,视线不太好,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这个香味真是绝了。
小吃货的心理,那是没法理解的。
她张开嘴,吚吚呀呀地说着,就是想喝鱼汤。但,这一开口发出的声音,却让她一下子愣住了。
怎么发出来的,是婴儿的声音?
她……这是穿越了?
穿成了奶娃娃?
她早年经常看晋江的穿越小说,没想到竟然被自己给碰上了?
穿越前她还在货轮上看一本年代小说呢,当时被作者的无耻行径气得打了好几个负分,一眨眼,她怎么就穿了?
这一愣,她半天没反应过来。
苏耀宗和林惠玉自然是听不懂自家闺女的话,林惠玉说:“这孩子才吸了几口,怎么不吸了?”
“是不是尿了?”苏耀宗虽然当过爸爸,但前三个孩子都是林惠玉喂养的,地里忙,他很少有时间搭把手。
林惠玉拿手一摸,尿布是干的,孩子这样子,连她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更别说苏耀宗了。
她又将孩子按在了胸脯前,将奶.头塞进了孩子的嘴里。
苏芝有些迷糊,被动地被林惠玉按着,喝了几口奶,差点呛着。就把奶.头吐了出来,再不肯喝奶。
既来之,则安之,这是苏芝的心理。只是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赶明儿得去了解一下所处的环境,只要条件好,她就能心安理得。
“这是饱了?”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孩子这突如其来的反应,但林惠玉心里却纳闷:也没喝几口奶啊?
“我抱着她去外面玩会吧,可能是闷在房间里,想出去玩了。你先喝了鱼汤,等会我再把孩子抱回来。”苏耀宗抱起了苏芝。
实在被鱼汤的香味勾得,口水直流,也顾不得害臊了。
我不要出去玩,我要喝鱼汤!苏芝喊着,但是没人听得懂,她就被苏父抱出了房间。
苏芝的抗议,是无效的,主要还是因为父母听不懂,这让苏芝很苦恼。成人和婴儿的世界不同,语言不通,真的无法沟通啊。被苏耀宗抱在外面,苏芝的心里很难受,她的鱼汤,香甜可口的鱼汤,就这样没了。
这是她穿越后闻到的第一个鱼汤的味道,太香了,比任何味道都来的美味。
那香味,一阵一阵地,从厨房里传了过来,将她的嗅觉神经完全的带动了起来,她的眼睛一亮,鱼汤!
苏耀宗不明白她吚吚呀呀想说什么,只觉得闺女乌溜溜的眼睛煞是好看。他的心顿时化成了一滩水,长女出生的时候他都没这感觉。
那会他还没过继,家里闹得鸡犬不宁,日子又过的苦,只知干活,也没心思和孩子互动。
厨房的香味,不只勾动着苏芝的味觉,还有苏耀宗的。父女俩的动作几乎一致,鼻子耸动,用力地嗅着。
如果此时有第三人在场,一定会被父女俩一致的动作逗乐。
他没想太多,抱着她就进了厨房,此时太奶奶已经把鱼汤盛了出来,在锅边放了一大碗,又在桌子上盛了五个小碗,还有些米面糊糊。
“惠玉喝上了吗?”太奶奶一见他进来,开口问他。
“正喝着呢。”抱着闺女,苏耀宗也坐了下来。
“这里还有,等会我再给她端些过去。”一眼看到他怀里的苏芝,“你怎么把她也抱来了?芝芝还那么小,你抱着孩子不好吃饭。把孩子给我吧,我抱着。”
苏耀宗看了一眼怀里的闺女,嘴角带笑:“没事,我抱得住。东升和明亮还没回来吗?”
“东升回来了,在他房间换衣服,明亮还没有回来,估计又在哪玩疯了。”
眼睛不停找着鱼汤的苏芝,动作停了下来,惊觉,东升?明亮?
正说着,明亮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过来:“好香的鱼汤啊。”喊着,人已经进来了,看到了桌子上那五碗鱼汤,眼睛一亮:“好香好香,明天我再去捉一条。听说鲫鱼汤才最下奶,明天我就去捉鲫鱼……”
正说着,突然感觉到了一道锐利的眼神瞄过来,他心里一惊,颤微微地看过去,果然看到他阿爸那双明显已经瞪着的眼睛,他忙挤出笑容:“阿爸,我是说去钓鱼,是钓鱼,我不会再下水的。”
“再让我知道你下水,我打断你的腿。”
苏明亮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腿,笑得更加地讨好:“怎么会呢?我已经答应姆妈,以后再不下河捉鱼了。赶明儿我做个鱼杆,我钓鱼。”
“行了,别贫嘴了,赶紧去叫你哥过来吃饭,鱼汤凉了就腥了,不好喝。”
苏明亮撒脚丫子就往外跑,边跑边喊:“哥,该吃饭了。”
苏奶奶看到他那样子,乐了:“这孩子,真皮实。”
太奶奶说:“男孩子就是要皮实才好,太老实有什么用?像耀宗这样,小时候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吭声,多吃亏。”
苏耀宗脸一红:“阿婆,我那时候的情况比较特殊。”
他那个时候,家里八个兄弟,他又夹在中间,家里父母也不注意他们,惹祸了还容易挨打,很多时候他都不愿意吭声。
就因为这个情况,连带着当初媳妇也跟着受苦,要不是后来过继到姑奶奶这里,这日子依然水深火热。
“芝芝,小心烫!”太奶奶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索。
他低头看过去,却正好看到苏芝的手伸向盛着鱼汤的碗。但因为碗重,她力气小,端不动,一张脸憋得青紫。
但是看在太奶奶他们眼里,就变成了苏芝抬手触碰着鱼汤。
他刚才因为想着心事,没注意到苏芝这边的动作,等到太奶奶提醒的时候,那碗差点就被苏芝打翻了。
苏芝的动作被阻止,很不高兴,嘴里吚吚呀呀地喊着:我的鱼汤……
“妹妹这是饿了吗?哥哥给你鱼汤。”苏明亮随着东升一起进了厨房,也正好看到苏芝的动作,妹控的他立马狗腿似地围了上去。
“别捣乱,你妹妹现在还不能喝鱼汤。”苏耀宗瞪了苏明亮一眼,低头将苏芝的手包住,他不会想到闺女就是想喝鱼汤。
苏芝的眼睛还不停地看着鱼汤,视线虽然模糊,但是并不妨碍她盯着的动作。不停地咽着口水,好想喝啊。
东升戳戳她的小脸蛋:“小馋猫,等你能吃辅食了,哥哥亲自下河给你捉鱼。”
苏芝皱皱眉头,抬头望向了苏耀宗,视线虽然模糊,但也能看个大概,怎么那么熟悉?
“苏明亮,爸说了,芝芝还小,不能喝鱼汤。”东升阻止了明亮打算用筷子沾着鱼汤想要送到苏芝嘴里的动作。
明亮扁了扁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只是想让妹妹尝尝鲜而已。
苏芝却是在这一刻,愣住了,苏明亮??那是她小舅舅的名字!
再细想刚才听着有些熟悉却又觉得不太一样的声音,这才想起来,那是她外公外婆还有大舅舅的声音。
如果说苏明亮的名字是个巧合,那东升呢?那是大舅舅的名字,还有她的名字苏芝,那分明就是她妈妈的名字,惠玉也是她外婆的名字,苏耀宗更是她外公的名字。这一系列的巧合,再加上外公外婆的声音又那么耳熟,这不得不让她产生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她……这是穿越成了自个的妈妈?感觉到被雷击似的震撼。
在这一刻,她愣住了。
正因为被这个消息震撼了,以至于她好久都没有闹腾。
苏家人平静地吃着晚饭,喝着鲜明的鱼汤,感觉人间珍味一样。
太奶奶这边又端了一大碗鱼汤去了林惠玉的房间,让她趁热喝。
刚从房间退出来,就看到了苏铁蛋站在他们家厨房,流着口水。
这铁蛋,是苏耀宗七弟的儿子,平日里也跟明亮玩。
他是那边唯一一个还算听话的孩子,也是因为他老实,才能跟明亮玩在一起。此时他站在厨房,不停地咽着口水,那模样让太奶奶眼睛一跳。
“想喝吗?”太奶奶算起辈分来,也是他的姑太奶奶,都是亲戚,他又老实,所以她就问了一句。
铁蛋眼睛眨也不眨:“可以吗?太婆?”
太奶奶把他带了进去,铁蛋有些怯怯的,看到明亮看过来,眼睛一亮,但又怯怯地看向苏耀宗,喊了一声:“阿伯。”
“进来吧。”
对于他那个七弟,他是恨铁不成钢的。虽然他已经过继出来了,但也是同族兄弟,见铁蛋那馋着的样子,也与心不忍。
他这个七弟,混不吝的,那边又没有分家,一家人挤在那个破院子里,孩子又多,总是挨饿。铁蛋和明亮玩得好,偶尔也会过来吃上几口,但这孩子老实,不会总过来,每次过来总是怯怯的。
这一顿饭,苏耀宗吃了个半饱。家里的粮食不多了,太奶奶和苏奶奶每次做饭的时候,都是省着煮,现在添了铁蛋这一双筷子,其他人自然就没吃饱。
苏家村其他家庭,很多已经只吃两顿甚至一顿,也就苏耀宗他们,还保留着一日三餐。
晚上少吃点,虽然不顶饱,但也不至于太饿,早早睡下,倒也没感觉到饿。
但,到了半夜,苏家上下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
第5章
这一阵的敲门声,将四周的邻居都给敲醒了。
苏家村有六成的人姓苏,还有三成是田姓,另外一成就是近几年逃难过来的杂姓。正因为苏姓是大姓,所以村里的祠堂也是苏家管事的把着,有什么事情会请族长。
解放后,祠堂变成了村小学,族长却依然在,只不过没有放在明面而已。
苏耀宗他们的左右邻居都是族兄弟,是另外支的,因为和苏耀宗关系好,平时太奶奶和苏奶奶又会做人,邻里关系比亲兄弟还好。
此时,这敲门声让人惊醒,自然也就少不了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