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们都能看到，我却不能？我想要看他一眼，只是一眼，我就离开。”
这下轮到曹暮雪不明所以，沈寄秋看不到凌航？这两个人不是在谈恋爱吗？看不到听不到，怎么谈恋爱？
“小秋，你说你看不到他？”
沈寄秋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没有再隐瞒：“我和他是灵魂上的共鸣，我其实从来没真正看到过他。”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些落寞。
原本她对此倒也还罢了，可现在别人都能看得见，就她不能，这种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那你那天看到他的照片，为什么这么激动？”曹暮雪一脸不可思议，完全没有想到是这个样子。
“我们有我们自己的特殊沟通方式，而且我虽然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但是我能感受到他。”沈寄秋张开手，闭上眼睛，就能感受到凌航就在身边。
如同微风细雨，轻轻的淡淡的，却能感知得到。
“这个房间里有他的相片，所以我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他，但是知道他的长相，也知道他的名字，还知道他的故事。我们一起看书，一起跳舞，可以一起做很多的事。”
沈寄秋笑得很甜很甜，如同很多陷入爱河的少女一样，不自觉陷入了回忆之中，整个人幸福极了。
曹暮雪简直惊呆了，她一直知道她这个朋友很梦幻，可没有想到竟然可以这么柏拉图。
沈寄秋脸色黯然了下去，她以为可以一直这么下去，没有想到两人在一起会互相伤害。她身上还有其他责任，不能只为爱情而生，总有一天她必须离去。可理智上明白，情感上总是一天天拖着，总想着等明天。
可她不管再怎么不舍，凌航不愿意了。
凌航不想沈寄秋受到伤害，那天曹暮雪说的话，让他清醒了过来。
前几天两人有史以来第一次发生了争执，凌航直接没有了动静。可她知道，他就在这个屋子里，因为他说过他出不去。
这一次，沈寄秋比从前都更想要看到他的面容，想要触摸到他，想要和他面对面说她爱他，说……再见。
“容小姐，刚才是我态度不好，非常非常抱歉。我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并不是针对你。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他？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第23章
“不管什么代价？”容黎微微抬高红伞，露出黝黑的双眼。
沈寄秋毫不犹豫的点头。
“哪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他？”
原本还一副彻底豁出去的沈寄秋, 一下子表情就垮了, 充满了纠结和犹豫。
她望向身边看不见的恋人，虽然看不见他此刻的样子, 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就在自己的身边，深情的望着自己。
一阵风吹在她的身上, 沈寄秋明白, 这是让她答应。
“好。”
沈寄秋艰难的开口，她很清楚她不答应两个人也不能在一起。凌航比她还要固执，一旦决定的事就不会更改, 他比任何人都不想伤害她。
这些天她也能感受到自己比往年更加容易生病, 还容易闹迷糊, 之前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终于明白了。
容黎摘下手腕上的勾魂索, 将它戴在沈寄秋的手腕上，又念了几句别人听不懂的咒语，便和曹暮雪走到其他地方, 让两人有单独的空间。
凌航的身影一点点的出现在沈寄秋的面前，她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他的样子、眼神和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张扬的帅气，眼底却尽是温柔，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面露淡淡的微笑, 温和干净。
“是你。”
凌航也红了眼, 嘴唇微微颤抖：“是我。”
“能听到你的声音，真好。”沈寄秋哽咽着开口，她看过他的相片，可那冰冷的相片只能让她看到他的长相，却无法看到真实的他。
之前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不同，虽然看不见，可他的样子、神态、动作她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可真正看到本人，她才知道她会更加贪心。
可惜他们有缘无分，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也会是最后一次。
沈寄秋并没有沉浸在哀伤中，对她而言这已经是最大的幸运，至少她能在分开之前亲眼看到他，能听到他的声音。原来他的声音这么的动听，和他刮着风铃的声音一样，悦耳又充满了故事。
她贪恋的看着他，希望能记住每一个细节，余生用来回味。
“你要离开，我也得去我该去的地方。”凌航开口道，他被束缚在这个房子里，没办法脱离。如果你沈寄秋不愿意走，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沈寄秋含着泪笑了起来：“你要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吗？”
“对不起。”凌航神色黯然，他在变成游魂的那天起，就后悔了轻易放弃生命的举动。
他虽然并不是故意自杀的，当时他在努力的开始新生活，尽量让自己很积极。可抑郁症有时候会让他无法控制自己，那天他在煲汤，一时疏忽让汤水溢出来将煤气浇灭。
他当时正在房间里睡觉，醒来的时候觉得脑子有点晕乎，又闻到到浓重的煤气味道，立马明白怎么回事。那个时候他突然冒出如果就这样离开似乎也挺好的想法，于是就闭上了双眼，不去理会……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变成了游魂，困在这个屋子里再也不能出去。
那个时候，他就清楚的明白生命有多宝贵，哪怕他还像生前一样在这个屋子里，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但是感觉却完全不同的。
他眼睁睁的看着家人为他难过，陷入愧疚，却无可奈何。
他最喜欢的阳光，让他觉得浑身刺痛，不敢再沐浴在阳光之下。窗外的风景很美，他却只能偷偷的看一眼，没有实体的身体，更是让他很痛苦。
尤其沈寄秋来了之后，自己爱的人看不到他，虽然能在精神上共鸣，可他也想搂住对方，感受对方的体温。彼此注视对方的眼神，看到对方的深情，而不是像神经病一样一切全靠脑补。
可现在想这些都晚了，在他放弃生命的那一刻，生命也放弃了他，失去了分享这个世界的可能。
凌航甩掉了脑中的杂念，珍惜和恋人最后的相处时光。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如同平常一样，两人惊奇的发现，他们不仅能看到对方，而且凌航还可以触摸到她，而不是如同空气一样会穿过去。
这样的发现让两人情不自禁的拥抱在一起，原来，本该最为容易得到的拥抱，感觉是这么的美好。
曹暮雪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看到两人这个样子，不忍心将视线撇过一边：“我连电视剧都最讨厌看BE了，现在我最好的朋友却在经历这样的事，真的太难受了。什么曾经拥有就是幸福，放到自己身上压根不是那回事。”
“也不是没有办法。”容黎缓缓开口。
曹暮雪瞪大眼：“这话是什么意思？”
“凌航还没有死，还可以挽救一下。”
曹暮雪尽量让自己别激动的跳起来，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可你不是说……”
“他很幸运，正好属于那少部分人之一。”
“真的？！”曹暮雪直接跳了起来，声音不由自主的拔高。
自觉失态，她吐了吐舌头。还好那对情侣正在你侬我侬，并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
“刚才你那么说我还以为没戏了。”
“生命不易，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容黎并不觉得自己在故意吓唬，任何事都不是百分百，她不喜欢没有完全把握就将结果告知。
曹暮雪也觉得该如此，只有知道艰难，才会更加珍惜。
现在人和人之间感情很脆弱，尤其是男女之情。当年沈寄秋和前男友也非常的要好，可最终男方没有好好珍惜这段缘分，觉得感情易得，前途更加重要。
没多久那个男人就后悔了，带着目的的感情怎么可能会幸福。而且老板的女儿也不是这么好娶的，女方知道他的这段情，一直在这上面做文章。
前一阵这个男人还想法子找到曹暮雪，想要询问沈寄秋的下落，明显后悔了。
当初不珍惜，错过就不再。曹暮雪也希望这个凌航，能够记住今天的不易，才不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轻易的放弃。
“那该怎么做呢？”
“倒是不难，只是能不能灵魂归位，还要看魂魄离开身体这么多年，是否还能契合。他的魂魄是被束缚在这里，不可离开，如果失败了，很可能就魂飞魄散。即便我能固魂，他这样的亡灵去到阴间，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灵魂和身体是一体，一旦分割，都会受到损伤，这也是难以归位的缘故。
曹暮雪听到这话，也渐渐冷静下来：“他的魂魄一直留在阳间也不是办法，你不是说时间长了很容易被影响，很容易变得充满戾气，最后被吞噬意识吗？这样的话，还是拼一拼比较好。”
“看他自己的意愿，如果意志不够坚定更容易失败。”容黎顿了顿，“你去调查的时候，他的身体还是完好的吧？”
“嗯，他被照顾得很好。凌家是H城里也是排得上号的，并没有被亏待。”曹暮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凌航和哥哥感情非常好，所以当年的事才那么狗血。”
凌航的哥哥凌峰一直知道弟弟喜欢那个女孩，凌峰最是宠弟弟，就没有表露自己的心意。可女孩也喜欢哥哥，两人最终没有抵挡住彼此的吸引，最终还是相爱了，可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凌航冲动又感性，敢爱敢恨也非常的脆弱。两人就一直隐瞒着，女孩希望自己的拒绝，让凌航转移目标，可凌航一直很痴情，不管怎么被拒绝，觉得对方是单身的就不会放弃。
纸包不住火，最终凌航发现了两人之间的‘奸情’，受不住打击就跑到这个地方疗伤。
自从出了事，凌峰和女孩也没法继续在一起，心中一直心怀愧疚，这也是凌航难以释怀的。因为他的轻生，让最宠爱自己的哥哥，自己最喜欢的女孩一辈子都陷入愧疚之中。
他当时确实难受，感受到了欺骗，可也明白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他过来不仅是为了疗伤，也是不想尴尬的相处，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让自己的各个和那个女孩得不到幸福。
可就是一念之差，让事情变成最糟糕的样子。
虽然医生已经明摆着说凌航清醒的可能性很小，但是他依然不愿意放弃，让凌航得到最好的照顾之外，一直在寻找能让他醒来的办法。
这个时候，难舍难分的情侣相拥着走进来。
“你把我送走吧。”
凌航捏着自己恋人的手，虽然心中万分不舍，却依然坚定的说道。
说完，两人对视一笑，有不舍和忧伤，也有满足。
曹暮雪假咳一声：“也不是没有办法。”
她没有卖关子，直接将容黎刚才说的转述了一遍，并道：
“凡事都有代价和风险，如果不成功，情况也许会变得更加糟糕，过程也会很痛苦。”
凌航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我愿意！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都愿意去尝试。”
生命有多宝贵，他此刻和癌症晚期患者一样，最是清楚不过。
现在还有这样的机会，即便魂飞魄散，承受世间最残忍的痛苦，他也愿意尝试。
沈寄秋眼底透着担忧和激动，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握着对方的手，无声的给对方力量。
“别难过，今天我们已经是赚到了。”凌航拭去她的泪水，笑着开口，虽然脸色泛着不正常的苍白，却依然阳光夺目。
沈寄秋红着眼点了点头。
“既然没有异议，那我们走吧。”
容黎将红伞打开，将凌航收进了伞里，让他变成伞上的一朵白梅。
第24章
“凌航被他哥哥安排在最好的疗养院里，那里管理很严格, 我们想要接近凌航恐怕不容易。”上了车, 曹暮雪才想起最关键的问题。
容黎很是干脆道：“直接联系他的哥哥。”
“看我这脑子，电视看太多, 脑子里都是怎么潜伏进去，都忘了还能正大光明。”曹暮雪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沈寄秋却是担忧道：“我们这么跟他说, 他会相信吗？会不会被当做骗子？”
“只要能见到凌峰, 我就有办法让他相信。”容黎笃定道。
曹暮雪想了想道：“这个交给我吧，让凌航说一些两兄弟之间私密的事，我再通过我爸拿到凌峰的号码, 然后告诉他这些, 他肯定会主动来找我们的。”
主意拿定, 曹暮雪就直接拨电话回家。
曹爸爸在H市的商圈里也有几分面子，很快就联系到凌峰。就如同预料的那样, 曹暮雪将凌航跟他说的事告诉凌峰，凌峰立马要求约见。
他们没有浪费时间，直接将凌峰约到了疗养院。
当几人从乡下一路赶到疗养院, 凌峰早早就已经等在了那里。手里正忙着工作，一看到她们过来, 就放下了手边的事。
凌峰和凌航有几分相似，只是他的五官更为锐利坚毅，整个人的气质也比较成熟沉稳, 但是周身带着浓浓的郁气。明明大不了凌航几岁, 可看着要比实际年龄更加苍老和憔悴。
沈寄秋心底微微一抽, 如果凌航看到这样的哥哥，肯定会更加难过。
凌航觉得最为愧对的就是这个哥哥，他们的父母在很小的时候，因为车祸而身亡。为了家产的事，两兄弟在家族里举步艰难。
他的这个哥哥明明只大他三岁，却如同父亲一样一直护着他长大，不让他经受外来的暴风骤雨。他可以做自己想要做的事，享受着家庭富裕带来的便利，又不用承担后果。
也因为有这个哥哥，他才能叛道离经的搞艺术，而不是被凡尘琐事所缠绕。现在他就这样出事，他哥哥在家族里肯定更加艰难，更别说心中肯定会无比愧疚。
沈寄秋之前也尝试着想要去联系凌峰，想要告诉他，凌航知道自己错了，希望他能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可她一个陌生人，对方根本不会相信她，而且还是这么离奇的事。对方的愧疚，不可能因为她的三言两语就能释怀的。
她虽然和凌峰能心灵上的交汇，可到底不是面对面的交流，无法像和容黎这样直接对话，很多事也没法说清楚，也没法用现在的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