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瑗一时片刻猜不透这蛮人的心思,想着还要跟他接触,顿时遍体生寒。
那人最后的眼神让她生出一股不祥预感,头顶光圈的不止杜聿霖一个,男女主定律,见面就跟吸铁石一样……还会过电。
言而总之无非就是——
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糟了,是心动的感觉。
天,她好特别。
夭寿——
沈南瑗回想起刚才的情形,顿觉失策,未来人生一片灰暗。
大概人在面临重大危机的时候,脑子会特别灵光一点,沈南瑗走了还不到半里路就突然有了主意,急冲冲地喊了一声:“少帅。”
杜聿霖正在思忖今日的事情,冷不防被吓了一跳,稍稍回正身子才从马背上回身看人,就看到了一张被眼泪糊满了的脸。
沈南瑗的手私底下都快把自己大腿根给掐肿了,才营造出自己想要的效果,可怜兮兮地说:“少帅,少帅,我跟那人真的不认识,就是无辜被他劫持的!求少帅饶命放了我,我保证再不出现在少帅面前,给您拖后腿!”
她演得卖力,最后一句更是发自肺腑,那双眼就愈发诚挚,像春雨浸润过一般的莹亮,即使那一脸狼狈都掩不住。
杜聿霖居高临下睥睨着,良久,在那期待的眼神里忽而轻笑了一记,“被我抓的人十有九个都这么说,可他们没有一个是真正干净的。”
沈南瑗对上他那似乎在说“你猜我信吗”的眼神,彻底哑了声,像霜打了的茄子蔫了吧唧的。
杜聿霖在泷城那鬼见愁的名号不是白得的,在别的熊孩子上蹿下跳掏鸟蛋趟泥河的年纪,杜聿霖就单枪匹马挑了个土匪寨子,理由是对方劫了他从黔北运来的宝马。十三岁时一战成名,上了战场屡立奇功,因此受到杜督军偏爱,偏生还长得异常俊美,和那强大到变态的实力——总之,主角光环令人发指。
落在他手里意味着什么,沈南瑗即便有过心理准备,也禁不住身子发颤。
杜聿霖瞥了一眼,什么也没说掉转了马头朝前走了。
日头还没落,沈南瑗就被带到了督军府,这一道走得她两腿酸软,让她痛恨原主‘娇弱’,愣是没想到自己在杜聿霖下马的时候竟昏了过去。
杜聿霖用马鞭一拄,手下就正好扶住了沈南瑗,压根没让她近着身,不过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却是幽深几许。
“二少您回来了,太太那边说等您回来让过去一趟,您看现在是?”府里的下人候着了人,过来通传。一面说着,一面忍不住好奇往杜聿霖身后瞧,顿时两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杜聿霖不满他窥视,身子侧了侧,正好挡住了他视线。
那下人就不敢再多看一眼,立马让了道请人过去。
这一背身,整个督军府都快传遍了,二少带回来个女人。
要知道,杜聿霖在女人那方面就过得跟寺庙里的苦行僧一样,还从没有人能入得了二少的眼。
可这次带回来的女人,美得跟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似的,赛雪的肌肤上残留着被用力抓握过的痕迹,即便是昏迷眼角还挂着晶莹泪珠,种种迹象都像是表明是自家二少强抢了良家少女,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往强取豪夺上靠。
而传闻里卖过花还是河边浣过沙的正主直到天色完全黑了才幽幽转醒了过来,入目就是极简的房舍,一眼望尽,角落还堆了一摞又一摞高高的柴火。
“……”不知为何,沈南瑗是松了一口气的,如果醒来是在杜聿霖的房间那才叫惊悚。
“杜聿霖肯定是把我当成那人同伙了……”沈南瑗自言自语,又觉得自己运气背极,明明是逃命怎么就撞了杜聿霖手里,还倒霉的跟什么细作扯上关联。
那细作一死,自己就成了头号嫌疑,指不定杜聿霖会怎么刑讯。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动静。
“少帅。”
听着门外的恭敬声音,沈南瑗急出了一脑门的汗,小脸也煞白煞白的,偏偏脑子就跟当机了一样一片空白。在听到那人哼应后,出现在窗户上的投影,沈南瑗身体先做出了反应,继续装昏死。
“她一直没醒过?”
“没有,而且二少没说要怎么处置,所以……”看守的回复。
杜聿霖摆了摆手,让人退了。
手下人私下面面相觑了一眼,想到白日里府里传言,退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沈南瑗过了很久都没再听到动静,整个人僵硬的厉害,却还是一动都不敢动,差点没给憋死。
最后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南瑗悄摸地睁了一只眼,就看到对面方桌旁的男人挑了挑眉,似乎是嘲讽自己怎么不装了。
沈南瑗起了恼意,也不知他在那儿看多久了,自己这副样子在他看来一定很蠢,她气闷地坐起来,“二少,我真的是无辜的,您就放我回家吧。”
“你的表现可圈可点。”杜聿霖拿了一方手帕,把落了灰尘的方桌擦了又擦,不一刻那帕子就瞧不出本来颜色,随即就被弃之如敝履。
沈南瑗看那帕子有点眼熟,再一摸,发现自己原来擦汗的那块不见了,“……”对她,同书里金丝雀一幅作废的墨宝都要收进百宝箱是完全截然不同的态度,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说说吧,交代的越多,你活命的机会就越大。”
她能……交代什么!她来这个鬼地方,连半天都没到。
沈南瑗咬着下唇,表情苦巴巴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刚从乡下来的,就是路过,谁知道那么倒霉就被挟持了,幸亏少帅把恶人击杀,少帅的救命之恩,我感激不尽!”
“什么都不知道的乡下毛丫头,却能知道我?”杜聿霖眉眼含着意味不明的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我耐心不多,也有的是法子让你吐露实情。”
沈南瑗一双圆溜的杏仁眼此刻瞪得更圆了,惊恐一览无遗,她是当真信杜聿霖会对她施刑。
因为他变态啊!做人一点都不善良。
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这一开了头,白日里一直忍着的委屈再也收不住,“我知道你有什么稀奇的,你也别小看乡下破地方,我平日里都有看书的。”
“戏文里不也是这么演的,你不救我,我只得自救,这还有错了么!”
“我看过你的画像,认识有什么稀奇的!”
沈南瑗一边哭一边说,说到最后哭得更惨了。
杜聿霖身体微有僵硬,只是隔着点距离,何况沈南瑗正沉浸在悲痛中根本没发现。他哑着嗓音不耐烦道,“哭什么!”
沈南瑗也不管,哭得既委屈又伤心,本来么,她好好地想追个文,烂尾了不说,还被迫穿了苦逼的金丝雀女主。
泥煤,要不是她神经够大,她早就一头撞死,直接大结局了。
她哭到最后打起了哭嗝,一下冲散了那气氛里的悲戚。
她也不想的。
杜聿霖:“……”
“现在就哭,一会儿我保证你哭的更伤心。”杜聿霖的语气冰寒,可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对这丫头偏就多了耐心,就像是进门的时候想看她能在地上装多久,又譬如现下她哭成个花猫似的,却愈发觉得她有意思了。
再往前说,就是带她回府,也出人意料。
往常这种情况,不关她进军政府的大牢,也是随意找个地方关押。
完全不知道杜聿霖此刻想法的沈南瑗也就是伤心了一下子,就开始寻找时机。
她余光里一边悄悄瞟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挪动着娇小的身躯。
她惯会看人脸色,打刚刚开始为自己辩白,就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挪到了他面前,似乎是要面对面控诉。
沈南瑗瞅准了时机,故意软了身子似的往杜聿霖的身前一扑。
杜聿霖抬手就挡开了。
他并不把她那身娇体软的重量放在眼里,但少女身上的香气扑鼻。
这种香气竟不似普通女人身上的胭脂味那么冲鼻。
他不自主就蹙了下硬朗的眉峰,方才本能挡开的反应过去,现在手掌心里似乎还有那柔软的触感。
沈南瑗趁他走神,下赌注似的猛地迫近,在他不置信的瞳孔里倒映出自己手刀利落砍下的样子。
她一击得手。
阿弥陀佛,那个善哉善哉。
沈南瑗同时在心里默念着:希望女主光环继续强大。
作者有话要说: 沈南瑗:杜聿霖,我劝你做人善良一点!别仗着自己有男主光环,就胡作非为!!!
继续红包啊啊啊
另外哈拉一句,民国架空文哈,不要纠结时间和地名,都是我胡诌哒
第3章 沈三小姐
沈南瑗揉了柔手,刚刚劈下去的力道,震的她手掌发麻。
“这也怪不得我,我跟你耗不起,咱们以后可千万别再见面了!”
她用足了力道,深怕打不昏他,这会儿却担心真把人给打死了,颤巍巍伸出手探了探他鼻息,发现有进出的气儿才彻底松了口气。
可整个人又被一股力道定住,正是从手腕传来。
沈南瑗惊得差点魂飞魄散,低头才发现是杜聿霖刚才昏过去前抓着了自己的手腕。她费了老大劲儿才扒开,当即抓起自己的包袱就跑。
幸好,书里对督军府有详尽的描写,她略微回忆了片刻,知道柴房紧挨着厨房。
而为了采买方便,厨房的后面有一道侧门。
天色刚有点暗下,远远飘来饭菜香,沈南瑗咽了咽口水,一刻都不敢停地往侧门的方向逃。
好在正是饭点,厨房的下人们各司其职都在忙绿着。
沈南瑗主角光环上身,完美避开,成功来到了后门。
看着督军府外的广阔天地,喜不自胜。
好好的时代女性,死都不会做金丝雀的!
沈南瑗隐在暗夜里,疾步行走。她盘算过了,这时间城门早就关闭,今晚她得找个合适的落脚地,明天一早就出城去。
“唉哟——”一道上了年纪男人声音连声呼痛。
“对不住对不住。”沈南瑗仓皇逃跑没看着人,她连声道歉,正是要走却突然被人又一次拽住了手腕。
“这翠玉镯子……三小姐!唉哟,我可找着您了,太好了!”
这中年男人?
沈南瑗还没有看清楚对面人的面孔,却见他又猛地一回头,兴奋地朝巷子那厢大喊:“老爷,老爷,找着三小姐了。”
不远处的亮光,越晃越近了。
沈南瑗心一晃,使劲挣脱了他,拔腿就跑。
可是并没有跑出多远,便被两个年轻的下人给拦住了。他们不敢近身,却一前一后拦住了她所有的路。
身后是气喘吁吁的沈黎棠沈老爷,他气急败坏地喊:“南瑗,你跑什么跑?”
沈南瑗见无处可逃,只得僵硬着后背转过了身,惊喜似地喊:“爹,真的是你啊?爹,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
这下,为何跑就不用解释了,当他是坏蛋了呗。
其实不用当,沈南瑗压根儿就没觉得原主这爹是个好蛋。
妻子难产而死,转脸就娶了妻子的闺蜜。
说起来是续弦,且二婚的妻子还带了一双女儿嫁了过来。
旁人都以为沈老爷大度,肯替续弦的妻子养育孩子,可只有那对儿狗男女知晓,那双女儿本来就是沈黎棠的。
可怜原主好好的一个沈家嫡出大小姐,一下子变成了三小姐。
也就只有原主那个娇滴滴,才会如此心大,把爹还当亲爹。
有了后娘,爹连个路人都不如,路人至少不会无缘无故就想要害她。
沈南瑗逃跑的计划胎死腹中,从这一大天的经历来看,她决定暂时不挣扎了,先回沈家,从长计议。
那厢,沈黎棠提着灯笼,疾步走来,这下子光线亮了许多。
不止沈南瑗看清了自己这亲爹的长相,就连沈黎棠也看清了许久未见的女儿。
只见她粗布蓝裙也掩盖不了的风华绝貌,不由心中大喜。
喜的是自己这一注下对了。
这个养在乡下的女儿一定能得到督军的青睐。
督军是老派人,能看上眼的也是这般循规蹈矩的女孩,这督军府的大儿媳,非南瑗莫属。
想他沈黎棠一生得了四个女儿,其他的三个都娇养在身边,没曾想,倒是这个与他并没有多少父女缘分的老三,派上了大用场。
一时间感慨万千,沈黎棠也忘记了她方才拔腿就跑的事情,只当她是谨慎小心。
瞬间慈父上身,舒展开了眉目,和声细语:“南瑗啊,可是急死为父了。太太不是去信同你说好了,让你在城门边等管家接的?”
沈南瑗细声细语地说:“女儿原就是在城门边候着,只不过城门骚乱,来了队士兵,还打死了一个人,大家都跑了,女儿没有见过这种阵仗,吓得也随那些人一块儿乱跑,这就迷了路,叫爹担心了。”
督军府的二少爷今天在城门边击杀了一个北方来的细作,这事儿早就传的满城风雨了。
若不是因着这个事情,他且不会如此慌张,亲自出来找人。
沈黎棠心里埋怨苏氏这件事办的有失偏颇,但面上并未表露,他持了她的手,说:“无妨,走,咱们这就回家。”
沈南瑗一路被这便宜父亲牵着手,总算是理解原主为什么会被亲爹哄骗了。
沈黎棠自出现以来的表现可圈可点,很好地演绎了自己这个慈父的身份。
只不过,沈南瑗不吃这套。还未进家门,先把沈家的家庭状况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沈黎棠的续弦姓苏,原名叫苏沫儿,后改名苏茉莉。
最喜欢的就是穿着浅蓝色底绣着白色茉莉花的旗袍,自以为人如其名。
苏茉莉和沈黎棠一共生了四个孩子,三女一男。
其中大女儿沈芸曦和二女儿沈芸卉是婚前生的,对外宣称不是沈黎棠的孩子,倒是姓了沈黎棠的姓氏。她们一个十七岁,一个十六岁,都比沈南瑗大。
老三沈芸芝和老四沈元阑是一对儿龙凤胎,比沈南瑗小上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