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一边笑一边抬手向她行了一礼,道:“小师叔放心。”
林诗音虽未入过江湖,但像她这样久居京城的姑娘,又如何会没听说过神侯府神捕的名字。
此刻她听铁手唤江容小师叔,顿时更加惊讶,不过没有多问。
待过了帘门,行到后头的清静处,她才向江容确认。
江容琢磨着自己今天带着师兄师侄们来赴宴,还跟白天羽打了一架,众目睽睽之下,身份不被彻底揭晓才是怪事,就把自己其实师从韦青青青的事说了。
她口才好,讲那些幼时发生的事,也能讲得妙趣横生引人入胜,半刻钟下来,就彻底吸引了林诗音的心神。
林诗音的反应和之前的追命差不多,惊叹道:“原来恶人谷中的人这般有趣?表哥从前都没说过。”
“他肯定不知道的啦,他那个时候受了重伤,在万前辈那养着,哪个恶人敢靠近呀。”江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何况我看他对谷中恶人也没什么兴趣,一闲着就给你写信。”
后半句话大约勾起了林诗音那时的忧心,令其忍不住叹了一声。
江容见状,忙岔开话题聊别的。她让林诗音赶紧打开礼物盒看一看,还道:“我之前没见过诗音姐姐,挑的时候全凭想象来,还望能入诗音姐姐的眼呀。”
林诗音哪能招架住这样甜蜜的少女,立刻打开看了。
映入眼帘的珍珠项链和耳环在日光下泛着华彩,色泽妍丽,还恰好配她今日这身衣服,岂是一句简单的“喜欢”可以描绘的?
“嘿嘿,我替诗音姐姐戴上如何?”江容观她表情趁热打铁道。
还能如何,林诗音想,自然是好了。
江容替漂亮温柔的小姐姐戴完首饰,方才心满意足道:“好啦,现在我可以放心去准备第二件礼物了。”
林诗音好奇极了:“是什么?”
“等晚上再告诉诗音姐姐。”她眯着眼,笑得像昆仑山上的小雪狐。
她都这么说了,林诗音便是再好奇,也不好再问,只能说:“那现在还没到晚上,我带容妹逛一逛李园如何?”
李家是汴京有名的言情书网,整个祖上都很阔,哪怕是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也占了极大一块地方。李园内更有好几泊湖水,据说都是从汴河引进来的。
江容跟着林诗音,兴致勃勃地逛了半天,也算饱了好大一番眼福。
事实上她对园林景致兴趣不大,但有林诗音这样的大美人在旁用较翠鸟更动听的声音讲解,她就觉得再逛半天都很值。
李园的下人们从未见林诗音这般高兴过,也啧啧称奇,对江容十分崇敬。
等到了傍晚,江容溜去厨房,说要亲自给林诗音下面的时候,整个厨房都惊了。
“您是客人,怎好让您来?”
“是啊。”
江容摆手挤进去,说长寿面吃的是心意,而心意这种东西,当然是亲手来才珍贵。
眼见她动作娴熟地擀起了面,一厨房的人都愣了。在他们眼里,江容作为恶人谷的谷主,肯定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小过得有如众星拱月,哪曾想她居然还会下厨?
一群人就这么目瞪口呆地围观了她擀面下面的整个过程。
末了在李园掌勺多年的大师傅忍不住问:“江谷主经常做面?”
江容嗯哼一声,道:“以前做得多,这几年少了。”因为燕南天和万春流都不住恶人谷了。
长寿面出锅之际,外头的天也黑了下来。
江容盛好了面,交给候在厨房外,等着给林诗音送面的侍女,凑到其耳边吩咐了几句。
侍女听得一愣一愣的,但想到林诗音今天下午跟她在一起有多开心,还是恭敬地应了是。
江容这才放心,提着裙子回去找林诗音。
林诗音这会儿已经知道她去给自己下长寿面的事了,见她空手回来,还疑惑了一下:面呢?
然而这份疑惑还没出口,江容就迅速抓住了她的手腕,道:“诗音姐姐,我带你去个地方!”
“嗯?什么地方?”
“你跟我出来了就知道。”她眨着眼把人往外拉。
所幸林诗音喜欢她,便也配合她,一路随她走到了夜幕笼罩的屋外。
四月的夜风还带着一点凉意,但吹在面上并不觉冷,反而还很是舒服。
江容拉着林诗音走到夜空下,又伸手揽住她的腰,提气一跃,便踏着风越过重檐,上了屋顶。
“呀!”这下林诗音到底没忍住惊呼了一声。
“诗音姐姐别怕,不会掉下去的。”江容一早观察过了这片屋顶,心中信心十足。
林诗音也有点武功底子,上个屋顶绝不至怕,她就是好奇,江容带她上屋顶做什么?
下一刻,她就知道了。
因为她二人刚在屋顶坐下,便有个侍女从另一边上来,捧出了一碗面摆到她面前。
清澈的面汤泛着热气,顺着夜风飘出不同以往的香味。
而江容笑嘻嘻地抬手遮住她的眼睛,又调整了一下面碗在屋顶的位置,道:“好啦!”
察觉到她松手,林诗音忙睁开眼低头去看,只见热气之下,碗中汤水再明晰不过地映出了东边天空才上柳梢头的明月。
“今夜是十六,月圆的好日子,我就想着把月亮送给诗音姐姐,做了这道嫦娥面。”江容说。
“嫦娥面……”林诗音听出她话中的夸赞之意,既是感动又是羞赧,“容妹好巧的心思呀,这真是我过过最特别的生辰了。”
江容听她夸自己心思巧,一时有些心虚,因为这招数其实不是她原创的,而是她九岁那年,原随云弄出来讨好她的。
不过也正因为她自己亲身经历过那种惊喜感,今日见了林诗音,她才会想到用这个法子为其过生辰,她觉得对方一定会高兴。
这样想着,她递上筷子道:“那诗音姐姐就赶紧尝一尝这嫦娥面吧!”
☆、19
按李寻欢原本的设想,他把江容请过来,介绍给林诗音认识,应该多少能让林诗音开怀些。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林诗音会开怀至此,仅同江容相处了半日,便亲亲热热地把人留下,并欲同床共枕说悄悄话了。
李寻欢:“……”也罢,她高兴就好。
他想了想,道:“那我与神侯他们说一声去。”
“多谢表哥。”林诗音一句话尚未说完就率先笑弯了眼。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李寻欢道,“对了,容姑娘呢?她也答应住下了?”
林诗音闻言,面上笑意更甚,道:“自然答应了,容妹她方才为我把了脉,正给我开宁神的药呢。”
她前几年因李寻欢被追杀不知生死的消息生了无数忧思,夜间常伴噩梦,治了几年,药也喝了不少,但只是稍有好转。
李寻欢清楚这一点,亦清楚江容的医术,此刻听她这么说,一时也十分惊喜:“那我可要好好谢谢容姑娘。”
他话音刚落,江容就写完药方,从林诗音房间里出来了。
她听到了他二人的对话,一出来就接口道:“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与诗音姐姐投缘,能帮到她,是我的荣幸。”
林诗音同她处了半日,多少习惯了些她的“甜言蜜语”,此刻听她这么说,便回了一个笑过去。
廊前的李寻欢再度:“……”
行吧,他还是赶紧去通知神侯府的几位神捕,你们小师叔今晚不会走了。
他一去,江容和林诗音便也进了屋。
江容把自己开好的药方交给林诗音的贴身侍女,吩咐其从明日开始按方子早晚各煎一碗。
“喝上一个月,诗音姐姐应该就能睡得好些了。”她说到最后,又忍不住扭头去看林诗音。
那眼神那表情落在林诗音眼里,差不多只有一个意思——姐姐快表扬我!
林诗音心软一片,拉过她的手温柔道:“好,我一定按时喝。”
江容嘿了一声,又道:“其实除了喝药,姐姐也可以出去走走,常年闷在家中没什么好处。”
林诗音叹了一声,说她其实也想出门的,但她一直没什么朋友,独自出门总觉得十分乏味,久而久之,就不太愿意出去了。
江容立刻:“那我陪姐姐一起呀。”
“有容妹相陪,自然最好。”林诗音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可容妹你……不用回恶人谷么?”
“本来呢,我是打算参加完姐姐的生辰宴就回关外的。”江容解释,“但我前些天接了个很麻烦的病人,得在京城多留一段日子才行。”
“原来如此。”林诗音恍然,旋即又忍不住感叹道:“容妹真是医者仁心。”
江容平时在恶人谷对着那群过来求她看病的恶人,的确时常如此自居,但此刻被林诗音夸上这么一句,居然破天荒地不好意思起来。
“称不上仁心啦。”她吐着舌头道,“我就是说好了要治他,所以不放心走。”
之后两人又聊了几句,便有侍女来催林诗音洗漱安置了。
江容这才知道,按林诗音平时的起居习惯,这个时辰早已上床歇下。
她琢磨了一下,感觉这过早入眠的作息可能也是影响林诗音睡眠的原因,便提了一句。
林诗音听罢,倚在床柱边笑意吟吟道:“倘若每日都有容妹陪我说话,那我必不会早早休息。”
江容被她说得心都化了,忙表示只要林诗音不嫌她烦,她一定常来李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前天南海北地聊了许久聊累了,这天夜里,林诗音久违地没有做梦,更没有半夜惊醒再辗转反侧无法成眠。
只有第二日清晨,江容下床去练武的时候,她察觉到了一点动静,迷迷糊糊中交代了句早上冷,记得多穿一件。
等江容练完一个时辰的戟再回房来,她已在梳妆打扮。
美人梳妆,赏心悦目,江容兴致勃勃地在旁看到最后,忍不住感慨:“诗音姐姐可真美。”
林诗音偏头瞧了她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问:“我替容妹妆扮一番如何?”
江容:“!!!”当然好啊!
江容穿越之前,就是个懒得捯饬化妆品的少女,穿越之后没几年就住进了昆仑山下恶人谷,每天练武问药都来不及,就更没心思琢磨这些了。
但不琢磨不意味着抗拒,尤其是现在提出要为她梳妆的人还是林诗音,抗拒才有鬼呢!
李寻欢从冷香小筑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林诗音在屋内替江容描眉的场景。
堂前日光正好,漏进门框内,打在她二人侧脸上,怎么看都是一幅极美的画面,以至于李寻欢一时都没舍得走过去破坏。
江容倒是一早察觉到了他过来,不过见林诗音替自己描眉描得这般专心,就没急着开口提醒。
最后还是林诗音嫌光线不好,换了个方向转身时才自个儿发现的。
“咦,表哥过来了。”林诗音道。
“神侯府派人送了封信来,是给容姑娘的。”李寻欢上前几步,行至门边,同时抬手递出了信封。
江容闻言,不禁皱了皱眉:“给我的信?”
谁会写信给她啊?而且还知道她这会儿在神侯府?
怀着这样的疑惑,江容起身接过了信。
她也没避着李寻欢和林诗音,拿到手便直接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字迹十分熟悉,是江易。
江易说前些天从原随云那知道了她离开恶人谷入京,琢磨着这会儿她应该已经在京城了,就把信寄到了神侯府。
至于寄信的原因,则是与他如今在江南做的丝绸染料生意有点关系。
简单来说,他想扩展业务范围了,所以盯上了京城,打算这段时间就过来,争取在今年把铺子开上。
拓展生意不是一件小事,尤其是他这回想的还是在京城开长久的铺子,而非简单地过来做两笔生意。
因此,他需要做的前期准备并不少,正巧得知了江容最近也在,便写信托她帮忙了。
当然,生意上的事他知道江容没兴趣也帮不上,所以他只是拜托她替他在京城物色一座宅子,作为他之后在京城的住处。
江容读罢全信,感觉这事做起来不难。
不过她初来乍到,对这些并不熟悉,恐怕还得托她师兄或李寻欢打听打听才行。
思忖片刻后,她便合上信,把江易在信上说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李寻欢一听,这有何难,他今日就可以让府上的管事帮她去打听询问,相信不出两日,就能有结果了。
江容:“那我就提前谢过李探花啦。”
李寻欢摆手:“小事而已,与容姑娘当年的救命之恩相比,何足挂齿?”
江容最怕他念叨这事,因为他必定又要翻来覆去谢她,当即哀嚎一声坐回去,果断结束了这个话题,道:“既然如此,诗音姐姐咱们继续吧!”
林诗音扑哧一笑,伸手拿起一罐新调的口脂,打开让她看颜色,问她喜不喜欢。
“喜欢喜欢。”江容是个不挑剔的。
“那就用这个。”她一边说一边用干净的细毫蘸了些许,而后小心翼翼地帮江容抹上。
门外的李寻欢:“……”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站在这好像很多余的样子。
江容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高高兴兴地当了一回被漂亮姐姐随便摆布的芭比娃娃,末了揽镜一照,就心满意足地拉着漂亮姐姐出门了,美其名曰透气散心。
林诗音想到她昨夜作为医者提的建议,没作犹豫便答应了。
两人坐上马车去了虹市,在金梁桥上看了会儿汴河风景,而后又租了一条小画舫游河。
画舫沿着汴河一路往东,路过河岸边尽是卖花少女那段时,江容还买了一篮送给林诗音。
如此尽兴地玩了小半日,待准备上车回李园的时候,林诗音自然十分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