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赫连菲菲
时间:2019-01-18 10:38:02

  木奕珩一时没听清楚她说些什么,手一伸把人勾到怀里来,“吵醒你了?”
  林云暖指头在他身上画着圈,低低地道:“你是不是永远不会原谅卫国公?”
  木奕珩抿住嘴唇,没有答话。
  林云暖也并不是非要问出什么。她又道:“那我呢?你会不会原谅我,辜负过你?”
  木奕珩冷笑一声。
  他猛然用力,将她提起来让她伏在自己身上。
  “我会不会原谅,瞧你今后表现。我平时可能不生气,但是突然想起这事就难免要发发脾气。你问这个作甚?是想补偿我,还是想跟我硬碰硬?”
  林云暖叹了一声:“没想什么……其实你也有错……你比我小,又是爱玩爱闹的性子,从来不顾我意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其实每天都很怕,怕人家比我好,怕你不喜欢我了……”
  “不过我现在想明白了。”她甩了甩头发,把脸靠在他身上,“可能我来这一遭,就是为了与你相遇的。我是觉得亏欠,没有把最好的年华留给你。其实我们俩都不是特别完美,你这样的人,人家好姑娘跟了你怕也只是受气罢了……”
  木奕珩闷笑一声:“怎么,你说这话的意思是,现在有点嫌弃我?嘿嘿,我告诉你,晚了!”
  林云暖埋头在他肩窝,突然觉得自己飘飘摇摇这些年也累得狠了。
  唐逸,唐家,那七年她试图融入大环境所做的努力,后来她做生意去京城拼命把自己生活经营得红火。其实汲汲营营她为的什么?
  不过只想求一点归属感,一点安全感和成就感吧?
  …………
  行路七八天,到了一座叫“姚家集”的小城。
  木奕珩先去军中安顿,将林云暖一行人托付给亲兵王猛。
  王猛不过十七八岁,是个极年轻的军官,他热情地指着一片小竹楼道:“大帅的宅子在那后头,平素大帅多数睡在营里,甚少进城。东西许都不大齐全,等我吩咐人替夫人跑腿买去。”
  林云暖和悦欢带着俩孩子进去,没多久烟柳和张勇就到了。
  几人叙话,尽诉别情,烟柳说起这一年多木奕珩过得多苦眼圈不免红了。
  其实连张勇也有点生林云暖的气,只不过不好表现出来。
  有熟人相伴,林云暖很快安顿下来,上街添了些东西,没几天她的行礼细软也被打包好送了过来。
  几个女人有时手挽手去逛街市,带着孩子去外头听说书吃好吃的,这小城并不富庶,胜在民风淳朴景致怡人。
  大约十来天木奕珩才回来。
  一身的泥一身的汗一脸的胡茬,悦欢烧水给他沐浴,林云暖进来时发觉他在浴桶里面睡着了。
  守边关的男人,又是主帅,他身上担子不轻。一般人哪里分得出精力去照顾家人?功成身战死,扬名白骨枯,是随时拿着性命在拼搏的人啊。
  旁人家的将士,驻守边关,家中妻子替他奉养老人,哺育孩子,未有一句怨言。
  相较之下,自己这个妻子其实为他做过什么?
  矫情得只看得到自己那点得失,那点莫名其妙的自卑自艾。
  木奕珩着实过得比谁都苦。
  林云暖酸酸的推了推木奕珩的肩膀:“奕珩,你去床上睡吧。”
  木奕珩身体紧绷,双眼霎时睁开。
  眼角飞扬的眸子里尽是红丝,人已疲惫到极致,仍时刻保持着警醒。
  其实木奕珩才是那个更没安全感的人。
  他只二十出头,那样的身世,那样的童年,不知生父,遭疯娘虐待,寄人篱下,他比她更难以信任旁人。就连睡着的时候,他也是刀不离身,身体随时出于紧绷戒备状态。
  木奕珩见她眼睛有点发红,眉头一蹙握住她手,“怎么了?发生何事?”
  林云暖摇摇头:“没事,奕珩,你别着凉了,赶快穿上衣裳去床上歇着。”
  她拿起布巾,轻轻覆在他肩头:“我帮你擦……”
  木奕珩神色古怪地盯着她,一脸怀疑。“云暖,你是不有什么事瞒着我?或是又在麻痹我,想暗中偷溜?”
  林云暖白他一眼:“怎么,对你好不习惯了?”
  木奕珩嘿嘿一笑:“我着实受宠若惊。”
  林云暖哼笑了声:“好了,快去睡!”
  “你陪着我?”
  “嗯,我陪着你。”
  “你不是骗我吧?你是不是在屋里熏迷药了?我告诉你,你若再跑,我这回可不会留情……”
  “不跑,你若不信……”她把自己的手递过去,“你牵着我的手,把咱俩拴一块儿,你看行不行?”
  ………………
  窗外种了重重翠竹,遮了半片天光。
  悦欢和烟柳带着钰哥儿、小花,在外头瞧婆子喂鸡崽。
  屋里静悄悄的,桌前香炉中熏着怡人的瑞脑香。
  一只套着红珊瑚手串的腕子伸过来,轻轻取了挂帐帘的金钩。
  浅玫瑰色的帐子云一样漫了开来,遮住床上风光。
  木奕珩闭眼枕在妇人胸\脯上,静默许久,他还是睁开了眼。
  “卿卿,要不你还是跟我甩脸子吧,你这样待我我着实不习惯啊!”
  林云暖被他气得笑了,手里摇着的扇子“啪”地拍在他脸上。
  “你呀!你这人怎么这样?”
  木奕珩嘿嘿一笑:“你自己是个有前科的,自己不知?”
  林云暖叹了一声,心想原来男人也是一样会忐忑不安的。他如今不惯,将来就加倍的待他好,慢慢让他习惯。
  至于万一真在某天他有了旁人,……管他呢,到时再说吧。
  反正现在他俩好着就行。
  有时候烦恼都是自己想的太多,其实不去想那些不好的东西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
  她陪着戍边的丈夫住在边陲小城里,京里长辈们也不至有甚怨言。再说木奕珩既然不在乎那些俗名她也就跟着不在乎吧。
  林云暖想着想着就闭上了眼。
  两人相偎着睡在帐子里,一睡就是小半天。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今天你们看到这里又要骂女主和蠢作者了,感谢你们忍着不痛快看下来,再有三四章本文就完结啦,非常非常的感谢你们,今天会发小红包~爱你们~
 
 
第99章 
  城东有片树林, 中有小兽, 木奕珩常带了钰哥儿、和张勇、王猛等人一块儿行猎。
  钰哥儿在院子里养了六七只兔子, 一只狐狸,尽是行猎生擒所得。林云暖瞧他们父子玩得高兴, 只管由得他们去。
  小花已经能走能跑, 是会说话的年纪。木奕珩虽爱钰哥儿, 于这个小闺女,明显更溺爱几分, 每每从营中回来, 不及梳洗就把扑来的小娃架起来高抛一番, ——林云暖早已见怪不怪了。
  闲暇时就去周边的镇子热闹一番, 有时带着两个小的,有时就她和木奕珩两个。
  牵着手沿着长长的河堤漫无目的的散步, 也不说话, 宝石似的星光揉碎在他眼里,此番已在他脸上瞧不出半点稚气, 他飞速长大,料峭的棱角处处渗透风霜的刻痕。
  若原本不曾相遇过,他未必需受这些苦痛。
  事已至此,林云暖知道回头已是不可能。
  她所能做的, 只是加倍的偿还那份恩情罢了。
  谁是谁的劫, 谁又说得清楚?
  夏季来临,小城湿热难当。木奕珩用半年无休换来十来日整假,带他们母子三人去他处避暑。
  “竹香别馆”是林云暖来后才买的地方, 靠近一处活泉,叫人凿了地龙在地板下面,铺的不是火炭,引流水入内,淙淙从脚下流过,沁润丝丝凉气在阁中。
  悦欢在床畔给两个孩子打扇,不知不觉自己也睡着了。
  林云暖自己在书房里面,因无外人,颇无形象地只穿了轻薄的绡衣,她不时摇晃一下手里的扇子,片刻又拿起本书来,对着上头的文字唉声叹气。
  木奕珩进来时,就见她咬着扇坠儿,蹙着两道长眉,眸子低垂,素净的脸蛋上一层薄汗闪闪透亮。
  半载无休,只挤得出极少的一点睡觉的时间往来家中,匆匆看一眼便又要赶回大营。相思难耐,渴念得紧了。
  他觉得连自己呼吸都痛了起来。蹑手蹑脚来到她身后,猛地环抱住她的腰。
  林云暖不妨之下,被他吓了一大跳,手上纨扇“啪”地一声坠落在地上。
  木奕珩像个讨糖吃的小娃儿,黏人得紧,热脸贴在她脖子上,嘴唇往领子里头拱去。
  林云暖被迫坐在他腿上,难耐地推他的头,声音不自觉带了丝她自己未曾发现的娇嗔,“热……快起开……”
  木奕珩睫毛扫在她颈畔,带来丝丝缕缕的痒意,呼吸像热火,喷在滑腻的皮肤上将那雪白的底色染了一层氤氲的粉。
  “……这么久不见,你就半点不想我?闺女可说了,你和她背后埋怨,说我把你们娘仨撂下不管……这话怎么不当着我面儿说?”
  林云暖有一丝窘,嘴里埋怨道:“可真是你的好闺女、小棉袄,前脚在我面前装乖,后脚就在你面前卖好。我这当娘的拼死生她,抱在怀里喂大她,到头来不及你这个半道儿杀出来的爹得她的意儿!”
  木奕珩闷声笑了,手从衣摆伸进去不怀好意地乱来,“怎么倒吃起闺女的醋来?如今没旁人的醋给你吃,非要横加几分错处给我?我可不依。再说,那是我亲闺女,什么叫半道儿的爹?没我能有她?”
  揉得她身子跟着软成了水,有气无力地埋怨:“你不热么木奕珩,你离我远点……”
  木奕珩嘿嘿一笑:“热……但我不想离你远,只想这么贴着……要不,咱俩去后头水里去?”
  林云暖登时臊得满脸通红,咬牙去拍他的手:“你这人……大白天的你不知羞?”
  木奕珩顺势抽出手来,把她打横抱起:“羞字怎写?我只知阴阳之道为大道始终。”
  “你……胡说!那‘道’与你所解之意差别大了去了……我正要与你商量,如今钰哥儿便要开蒙,你镇日带他满山跑不是办法,我适才瞧了瞧书我也实在不是那块料……”
  木奕珩心思根本不在这上头,跨过游廊穿过月洞门,后头就是细竹掩映下的泠泠泉潭。
  和衣走下水去,他身上的锦衣倒还好,林云暖一身细绡浸了水根本没法看了。
  木奕珩隔着衣裳噙住那果子,林云暖被架在池边上,话音而夏然止住,力气一瞬间被抽光了。
  不常见面,所以每一回木奕珩都是急躁又不遗余力,这两年她越发长了几岁,实在十分吃不消这种挑|逗。
  片刻身上湿透的衣裳就飘在水面上。涟漪阵阵,水上惊起无数的水花,小池甚浅不过没过他腰际。林云暖费尽力气攀住他脖子才勉强不让自己滑进水里。
  阳光透过树隙洒下来,木奕珩凝视怀中的妇人身上镀了一层柔光,脸庞小小的,下巴尖尖的,脖子那么细,每一回他摸上去都生怕控制不住力道就此扼死了她去。
  这样一个柔弱不堪的女人,怎就能让他癫狂至此?
  千里奔逃依旧被他掳回去。
  她便是不甘,也只有祈求来世。
  若有来世,大抵他会盼着再不遇到她。
  这样损耗性命的事,但愿来世不要再重复下去。
  唯今生,傻便傻这一回。
  不论过程如何艰难,最终她扔在他怀里。
  已是上天与他的慈悲。
  之于林云暖,她已经没力气去想些什么。这具身体生就南方女子的柔婉娇小纤细,又是损过气血的无力,在高大的北方男人面前只有被迫承受出言哀求的余地。恍恍惚惚睁开眼,男人俊朗的轮廓就在面前,他额上脸上一滴滴汗,身子半浸在水里,粗实的臂|膀托住她的腰,巨大的手掌在她身上燎起一波一波的火种。
  她知道她没得选。
  上天给她来此一遭的机会就是为了不叫她重复从前那沉闷无趣的人生。她知道她是他的命。
  再走一回焉知这男人又会做出何等惊人的事。
  他把性命托在她掌心。连着那份卑微的渴望、对幸福的憧憬一起,交托给她,如果她不接着,他的真心和灵魂就落了地,摔碎了去。
  为酬这份心意她愿再试试。
  这一试就是两年,她在小城里开始每日守望城楼,等他归来的日子。
  他披甲在外,命悬在刀下。她能给的只是温和一些的笑脸,说来无用却能熨帖他的关怀。
  让他身上的伤少一点,再少一点。
  两个受过伤的人,其实是一样的自卑和忐忑的在尝试。
  从来不是她一个人在努力适应,他也在学着用让两个人都舒服的方式相处。
  干熬着入骨的相思,彻夜奔回只在窗外偷偷瞧她一眼,确定她还在,他的家还在,便安心离去。
  她爱自由,便给她自由。而其余的时刻,他该得到的温暖柔情,也必悉数索要。譬如此刻,她摇头推拒,几乎当不得了。
  木奕珩俯下身来,将她下巴捏住,带着灼热呼吸的嘴唇贴上去。用沙哑但温柔地声音抚慰道:“再坚持一会儿……就快了……”
  林云暖从脸颊到耳际都是发红发烫的。粉红色一路延伸下去,尽数落在他幽暗的眼底。
  ……………………
  又两年,林云暖有喜。
  木奕珩在军中接到报讯,当即撒银子大赏了一番。他来不及换下甲胄就纵马出营,奔回城去。
  此刻林云暖正为钰哥儿的事儿发愁。
  一年多来请了两三个夫子,尽数被那孩子折腾地请辞而去,这回又闯下祸,在人家先生吃饭的碗里扔蛐蛐儿。
  她肃着一张脸坐在屋里。吩咐撂了帘子,看也不看垂头跪在外头的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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