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裴之成看着谢嘉语说道,随后,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别怕,有什么事情尽管跟我说便是。”
仿佛是受到了鼓励一般,谢嘉语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裴之成,说道:“我曾听过一桩旧事……”
裴之成抬手制止了谢嘉语:“坐着太冷了。不急,躺下来慢慢说。”
“嗯。”
等两个人重新躺下来之后,谢嘉语缓缓的说起来这件事情:“高门大户之家都比较重视子女进学之事,在很多年前,兵部侍郎郑家和太傅家也曾遇到过这方面的困扰。郑侍郎为了让女儿多学一些知识,花了很大的功夫终于找到了一个落地了多次的姓吴的夫子。巧合的是,太傅也早已看中了那位夫子。等太傅让人去请的时候,夫子已经进了郑侍郎家的大门,为此,两家还生了些嫌隙。然而,那位夫子没过几个月,便考中了进士,入朝为官了。说起来,那位夫子若活着,也差不多有七八十岁了吧……”
这一次,睡不着的却不是谢嘉语了。裴之成听后,久久不语,手上轻轻的拍打着谢嘉语的背部。
高都督之所以能够入了武官,满朝皆知,是因为他那位当了兵部尚书的外公,而那位兵部尚书正是姓郑。
裴之成相信,这世间没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不管有没有,他都会查清楚。
谢嘉语见裴之成听进去了,便放心了,后面的话她也无需多说。渐渐的,在裴之成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之下慢慢的睡着了。
听着怀里绵长的呼吸声,裴之成悄悄的起身了。
出了门之后,裴之成低声道:“东海,让鹤松去书房。”
“是。”
接下来几天,裴之成似乎更忙了。谢嘉语连人都见不着了,只听下人说裴之成亥时或者子时才回来,寅时又离开了。
只是,谢嘉语不知道的是,裴之成晚上回来时,经常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熟睡的脸庞,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几天后,这种情况似乎好了一些。谢嘉语很想问问她之前说的那件事情,只是每次两个人说不了几句话,裴之成就又去了书房,是以,两个人都没来得及说。
这种情况多了几次之后,谢嘉语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事情了,也就没再提。
裴之成并非不告诉谢嘉语,而是他还没有查清楚。
这天晚上,裴之成终于查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戌时刚过,就和程昱谈完事情了。
程昱伸了一个懒腰,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坐正了身子,好奇的问道:“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你是怎么看出来那吴知府有问题的?”
裴之成静默了片刻,脸上的神色难辨。
“这个你就无需知晓了。”
程昱啧啧称奇:“没想到啊,这都是四五十年前的旧事了,竟然还能扒拉出来。别说是探子了,就连当年他们两家家里的下人都不记得这么一回事儿了。谁又能想到呢,这吴知府的爹竟然当年跟高老夫人有过一段。还如此的深情。哎,老一辈也有这种感情吶。”
裴之成想,的确听让人意外的。若不是谢嘉语那日的提醒,他也很难查出来。谁知那吴知府竟然在背后默默的听着高都督的话,而他们之间的联系,甚至连二皇子都不知道。
“知道这让我想到了那一对儿吗?”程昱今日不知怎么回事,许是已经忙完了,八卦之心非常重。
裴之成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顾老将军和光宜长公主的女儿。”程昱说道,“哎,顾老将军可是为了那位终身未娶啊。真不知道那位到底长什么样子,能让顾将军如此做。听说那承恩侯也对那位记挂至今,对了,还有当今圣上。啧啧,厉害啊。”
裴之成听后却皱了皱眉。
“哎,顾老将军也是情深吶,这不,让他孙子娶了文昌侯府的一个庶女。”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凑近了裴之成,问道,“对了,我听说顾嘉那小子喜欢的是你媳妇儿,顾老将军为了这事儿还曾去文昌侯府提过亲,是不是真的啊?”
裴之成看着程昱一脸八卦的模样,脸色沉沉的。
见裴之成如此模样,程昱缩了一下脖子,连忙道:“哈哈,我开玩笑的,瞎说的,道听途说的。那什么,今晚月色不错,我先告辞了。”
说完,就在裴之成快要杀人的目光中溜走了。
等程昱走后,裴之成也回去了。
回去后,见谢嘉语正摆弄着那副玛瑙棋子,便坐在一旁跟她下了一盘棋。
下着下着棋,裴之成便跟谢嘉语提起了之前的那件事情。
“吴知府的父亲幼时跟着他父亲去过郑家,跟郑侍郎庶出的三姑娘互生情愫,无奈两家家世相差太大,这段感情无疾而终……”
谢嘉语正想着下一步该如何走,听到裴之成说的话,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她曾想过那位中了进士的吴大人或许跟郑侍郎关系极好,却从未想过这两家竟然是这样的渊源。吴进士的儿子和高老夫人?怎么想怎么觉得有意思。
随后,渐渐的,眼神中流露出来喜悦的神情。没想到,竟然真让她说中了。这个吴知府的确是那个吴家,而他也的确是二皇子那边的人。
“所以说,吴知府如今跟都督府关系极好?”
裴之成点了点头:“表面上,吴知府是皇上的人,既不亲近太子也不亲近慎王。但他却跟高都督身边的一个近臣曾来往过。”
“呃……所以,确切的说,他是高都督的人?”谢嘉语猜测。
裴之成赞赏的点了点头。
谢嘉语想,这并不难理解,毕竟吴知府的父亲喜欢的是高都督的母亲,跟二皇子那边还差了一层。
裴之成低头看着手中的棋子,状似无意的问道:“夫人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谢嘉语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眼神左右摇摆,最后抿了抿唇,艰难的开口:“许是听青娘或者是府里的老人说的吧,她们就是那么一说,我也就听了那么一耳朵,具体的也记不太清楚了。”
说完,把手中的棋子随意放在了一处,微微有些紧张的道:“该你了。”
青娘?
似乎,他这位夫人从来不叫她身边的那位嬷嬷为“嬷嬷”,而是称呼为“青娘”,这一般都是同辈之间,非常亲近的人才会如此叫。像青嬷嬷这种奴婢,主家都会叫一声“嬷嬷”。就连他,也是如此称呼的。
明明他这位夫人跟那位青嬷嬷关系极好,极亲近,有很多事情夫人从来不跟他说而是会跟这位嬷嬷说。
她可以称呼府中其他的下人为嬷嬷,可却从来没叫过这位为嬷嬷,这究竟是和原因。
而这位青嬷嬷,据说是文昌侯府中的老人了,还是在书房这种重要的地方伺候着。为何会跟一个孤女关系如此好?
收敛了一下心神,裴之成看了一眼谢嘉语放棋子的地方,沉默了片刻。
随后,调侃的说道:“夫人这是要自投罗网吗?”
谢嘉语听后,连忙回过神来,看到自己放的地方,悔恨万分。
“呃……我可以拿回来吗?”谢嘉语小声的说道,“你就当没看见。”
裴之成满眼的笑意:“嗯,可以。”
于是下一刻谢嘉语便把自己的棋子拿走了,重新找了个地方放下去了。
这就样,谢嘉语悔了第一次棋就有第二次,次数多了之后,这一盘棋一直下了许久都没下完。
“好了,天色不早了,改日再下吧。”裴之成道。
“嗯。”
第二日,下了朝之后,裴之成道:“鹤松,去查一查夫人身边的青嬷嬷。”
第184章 夜谈
青嬷嬷的人生经历非常的简单, 没过多久,鹤松就调查清楚了。
裴之成听着鹤松的话,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
“你是说, 青嬷嬷进府之后是在光宜长公主的女儿身边伺候着?”
鹤松道:“正是。八岁进府, 先是在谢嘉柔身边当了一个三等的小丫鬟, 后来在众多丫鬟中脱颖而出,成为谢嘉柔最喜欢的丫鬟。虽然当时还不是一等, 但却非常受谢嘉柔信任。再过了没几年, 就成为了一等丫鬟。”
“后来呢?”裴之成沉声问道。
“后来, 等谢嘉柔死了之后,青嬷嬷便一直都被文昌侯安排在了书房伺候着。同时,她还时不时的去芷柔院祭拜。自从夫人来到文昌侯府,青嬷嬷便随着夫人一起去了芷柔院。”鹤松说道。本想再多说几句什么, 但犹豫了一下, 还是没有说出口。
裴之成看到了鹤松的神情, 追问道:“嗯?”
琢磨了一下, 鹤松说道:“属下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总觉得文昌侯府的书房怪怪的, 从屋顶来看, 书房似乎特别大。文昌侯府后院的老人说青嬷嬷一直在书房伺候着, 但前院的一些人却说极少看到青嬷嬷从书房出来。之前还有人怀疑过文昌侯看上了青嬷嬷,怕文昌侯夫人不允许她纳妾, 所以藏在了书房里。文昌侯夫人也曾因此闹过, 文昌侯全都拦了下来。现在文昌侯夫人已经倒了, 但文昌侯和青嬷嬷之间却还是跟从前一样,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如此说来,这位青嬷嬷是府中的老人了,而且极有脸面。
如若文昌侯真的喜欢这位青嬷嬷,不可能在文昌侯夫人已经被关起来的情况下,还不给她一个身份。不仅如此,还把她给了自己的一个族妹。
这怎么看都不合理。
这么一位劳苦功高又伺候过自己已逝妹妹的老嬷嬷,照理说文昌侯应该供养晚年才对。
“青嬷嬷这几年可犯了什么错?”裴之成问道。
鹤松坚定的摇了摇头:“没有。文昌侯府的主子们对她都挺客气的,前些日子她的两个孙子还脱了奴籍。据说文昌侯一直都想给他们一家脱奴籍,但被青嬷嬷拒绝了。前些日子不知为何答应了。”
裴之成点了点头。没犯错误,而且青嬷嬷跟自家夫人关系极为亲密。
“春桃是什么时候去伺候夫人的,这一点有没有打听到?”
鹤松道:“打听到了,自夫人进了芷柔院之后,春桃就跟在了夫人身边。一直是夫人身边除了青嬷嬷之外最亲近的人。”
夫人一入府青嬷嬷的孙女就过去伺候了……
“哦,对了,春桃之前一直跟青嬷嬷一样在外院书房伺候着。”鹤松见主子提及了春桃,连忙补充道。
说完自己调查出来的时候,鹤松便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不仅他们主子觉得不对劲儿,就连他都能感受出来这其中的怪异之处。然而,想到主子和夫人之间的感情,他不敢妄加猜测。
裴之成听后,摆了摆手,让鹤松出去了。
随后,一个人站在窗边,静静的思考。
一个在府中颇有地位的嬷嬷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孙女送过去伺候一个族中来的孤女?而且,自己也过去伺候了。仅仅是因为这位孤女跟她的原主子长得很像吗?
世人皆说,皇上和文昌侯对自家夫人好是因为长相跟已逝的那位谢家小姐长得像。可他一直都怀疑这种说法。即便是文昌侯是这样一个人,皇上也绝对不是。
而且,夫人是个极有分寸的人,对身边的下人都极好,却唯独在对青嬷嬷的称呼上让人捉摸不透。
有些问题,他不敢深思……
可事关自己的妻子,又忍不住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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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因为林阁老的下台,让二皇子一系的实力大减。这些人不仅开始筹谋着如何增强自身的实力,同时还在想着如何减弱太子一系的实力。
也不知这些人是被谁人提醒,亦或者是自己逮住了那些人的小把柄,还真让他们找出来一件事情。
进入三月之后,扬州通判突有一日去向按察使司举报了自己的上峰扬州知府周道刚,名目就是欺压百姓、贪污受贿。上面所列举之事长达数百条。
而这扬州通判显然也不干净,但所列举的数百条里面并没有他。
只是,待他回家之后,突然在自己的书房上吊自杀了。
此事一出,事情仿佛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承德帝知道之后,连忙派人去扬州查探。而这查看的人中,便有户部侍郎程昱。
一查之下,周道刚任扬州知府的这几年中,竟然贪污受贿十几万两。一个小小的扬州知府就贪污如此的多,更何况是其他更大的官职?
皇上一怒之下,把整个江南官场都查了一遍,又就出来一大堆贪污受贿之人。
这些被揪出来的人里面,既有太子的人,又有二皇子的人。程昱两边都不帮,摆明了要站在皇上这边,忠于皇权。
太子本就讨厌结党营私,也讨厌这些仗着他的名义为非作歹之人,在朝堂上鲜明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严惩不贷!不仅如此,私底下也明令禁止打击报复,还亲自让人把这些人的罪证给搜集起来。
皇上见此,非常的欣慰。
二皇子那边,正忙着擦自己的屁股。而一开始想出来坑承恩侯府的那个人,早已经被骂得狗血淋头。明明是想摆那太子一系一道,把周道刚给弄死,换个自己的人上去。然而,没想到的是,最后牵扯出来更多自己这边的人。
不管官场上如何的风起云涌,谢嘉语只知道一件事情,那便是周道刚由于贪污受贿之多,以及害死了百姓,官职革掉,财产查抄,全家都要被流放了。
而做为他妻子的齐梓曦,因为是皇后侄女儿的缘故,逃过了一劫,允其归家。然而,在承恩侯府,等待她的命运将会是冰冷而又枯燥的家庙。
谢嘉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笑了笑,没发表什么看法。只是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一些。对于那些曾害过她的人,她从来都没有仁慈的想要饶恕的意思。
况且,这些人还是罪有应得。
东院的李氏又有了。而谢嘉语已经成亲半年多了,肚子里依然没什么动静。这些时日,压在她心头的那个想法越来越重了。
青嬷嬷看着谢嘉语的脸色,便知她在想什么。
“小姐,您不必着急,这才成亲半年多,今年一定会有的。”
谢嘉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着青嬷嬷,琢磨了许久,小声的说道:“青娘,你说会不会……会不会是因为我中过毒,所以子嗣……”